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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千年图鉴】航海异闻录·致伟大航路

Chapter 3  致伟大航路

 

    “我们怎么到葡萄牙了呀?”嘴上这么说,少年的眼睛却盯着一边的鳕鱼筐不放。

    “船队遇到了风暴,他们要先在这里的港口靠岸。”Z先生放下书,伸手招来一个渔民,一边买鱼一边和他说:“擦擦口水,回图鉴馆做给你吃。”

    这时,西航归来的船队缓缓驶进港口,码头登时一片躁动。不一会儿管事同下船的水手交涉,他们说了些什么,又交换了几份文件。

    白简看见有人骑马拿着文件,骑马飞奔而走。“这是干什么去了?通风报信?”

    “是啊,所以事实上,葡王比伊莎贝拉女王更早知道新大陆被发现。”

    白简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他一定要气死了!”

    Z先生看了看脚下:“没有一个幸运儿,可以把沙滩上的每一颗珍珠捡走。”

    他低头翻了翻图鉴:“不过之后,葡萄牙就要开始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了。他们声称新大陆应该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又要扯皮了呗?”白简撇撇嘴,“和小狗撒尿圈地盘一样。”

    “但这时候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是西班牙一个大家族的人,是西班牙一手扶持上台的。所以教皇参与了调解,帮西班牙争取到了很大的权益”

    白简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把头凑到图鉴上看,最新恢复的记录写到了《托儿的西拉斯条约》。

    “子午线?本初子午线?”“不是你想的西经二十度那个,这里写的是教皇子午线,在佛得角群岛以西,分界线以东属葡萄牙,以西属西班牙。”

    “他们这么听教皇的话啊?”

    “这个时候的教皇,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在欧洲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当然葡萄牙也是抗议了,甚至以战争威胁。西班牙这时也不如葡萄牙富有,双方就各退了一步。”

    “那说到底,拳头硬还是有用呀。”白简总结。

    “但是想想也觉得很微妙啊,Z先生。就两个小国家,就这样,把世界一分为二了。”白简没了最开始的兴致:“就算看见了更广大的世界,他们眼里还是只有占领、圈地盘。”

    Z先生轻声道:“世界广阔了,人心却没有变得广阔。”

 

    两人跟着船队返回西班牙,见沉郁多年的男人第一次有了志得意满的样子。他接受嘉奖、恭维和钦羡,脸上的笑容停都停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挺替他高兴的。这下就能好好休息了!”白简感叹着。

    “他休息了这么多年,恐怕不想再休息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支足有17艘船的船队被组建。男人又一次站在最大的船上,升起了指挥旗。船上载着农夫、工匠、贵族和神甫,载着征服新大陆的愿景。

    “这次他们走了很久,我们去三年后等他返航。”Z先生把手按在一个杂货铺的门上,估算着时间。

    “快点开门啦!已经有人在看我们了!”白简小声提醒。

 

    “好,好。”一推门,不是港口,而是个议事厅。

    “糟糕,多算了点时间,他们已经回来了。”Z先生不动声色地往人群后退了退,小声对白简说。

    人群前面声音最大的是几个贵族:

    “没有黄金、没有香料,我们彻彻底底上了大当!”

    “算什么航海家,你看他一脸穷酸相,估计地图都不会看吧!”

    “说不定上次就是碰运气呢……”

    白简有些生气:“有本事他们别去啊!净想着白占便宜!”白简还想说什么,苦于想不起来主角先生的大名憋得不行,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Z先生看着书小声说:“这并不是他们几个人的想法。没有丰厚的回报,接下来很久一段时间,他都不会被王室召见了。直到葡萄牙开始策划达·伽马的远航,他才被再次起用。”

    “不过下一次航行就要困难得多了。没有资金和志愿者,他只能在监狱中募集殖民者。一路上条件也十分辛苦,由于长期缺乏新鲜蔬果,他的双目几乎失明。”

    “等他千辛万苦回来,”Z先生又翻了一页书,“他不仅被夺去发现新大陆的垄断权,还被西班牙任命的新总督戴上了镣铐。”

    “卸磨杀驴,太无耻了!”白简一拳锤在旁边的石柱上:“我们快去帮帮他!”

    Z先生没有接话茬,只是继续说:“好在他是有功之臣,为了面子,他被释放了。”

    “图鉴记得很清楚,不需要我们去看,也不需要我们去改变。”

    白简只觉得这一趟下来十分憋气,又不能反驳,只好拼命压着火。

    一边贵族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好在我手下的小伙子们机灵,留守在产金之地的时候,没少搜刮。那里的女人虽然下等,也够他们快活的。”一个贵族边笑边说。

    有人插嘴:“我听说做得太过,还打起来了?”

    “一群未开化的野人,能掀起什么风浪?”贵族不屑地摆摆手,“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白简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跨到前列:“让我看看披风下包着哪里跑来的畜生!你嘴里冒着屎一样的味道……”

    Z先生见状赶紧拉着他往外跑,白简边跑边喊:“骗子、强盗、强奸犯!无耻至极!”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回到图鉴馆的地板上,Z先生难得有了情绪波动:“幸亏我反应快,要是被抓到,就不好收场了。”

    白简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骂我?”

    “为什么要骂你?”

    “我……很冲动……”少年垂着头:“你不是老说,不要干涉历史,不要妄想改变,做好旁观者……”

    “噗!”Z先生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

    “你做的没错,”摸摸少年的脑袋,“没人能要求旁观者一定要保持沉默。”

    “英雄可以被称赞,混蛋当然也可以被痛骂。有讨论声,历史才是活着的历史。”

 

    “不过呢,你也要知道,”Z先生认真说道,“伟大的事业并不都是光明的。就算是广阔到没有边际的大海,也未必每个角落都能被阳光普照。”

    “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下着雨的夏日,一个大人拉着一个用布巾裹着脑袋的小孩匆匆赶路。

    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要去前边的小镇吗?我们可以捎一程。”

    男人犹豫了一下,又把小孩裹了裹:“感谢您的好心,先生。”

    男人抱着小孩上马车坐下,和对面的青年聊了起来。

    “出海搏了几回,攒了些小钱,打算回乡下了。”

    一边的少年也加入谈话:“你还年轻,怎么就不干了?”

    “有钱也没命花呀,”男人苦笑一声,“再说,水路走多了,难免要做些缺德事。”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小孩子抓了抓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张黝黑的小脸。白简随口问:“这孩子长得像外乡人啊。”

    男人把孩子往身后挡了挡,“就是个小孩子。”

    “一个无辜的孩子。”

    “想听我说说这孩子的事吗。”男人苦笑了一下,开口还有点语无伦次:“其实这也很常见,哪里都有,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海的小年轻。”

    “去年我跟了一个大船队。”

    “二月的时候我们停在了莫桑比克港,船长说要和苏丹讨论和平通商。苏丹一上船就被扣留了,船长用摧毁基卢瓦城威胁他,每年向葡萄牙进攻。”

    “我们都说船长善于谋算,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他闭着眼,似在忍耐着什么。

    “到了坎纳诺尔附近,我们遇上了一艘普通的阿拉伯船只。船长让我们劫下船只,夺走货物。我们照做了。然后……”

    “所有的船员和乘客被关在一个禁闭的舱室,老人、妇女、儿童无一例外。然后船长下令点燃这艘船,一旦有人冲出来,就会被射杀。”

    “大火啊,整整烧了四天四夜。有人满身是火,惨叫着,跳入大海。”男人的手指微微颤抖,揽住身旁的小男孩。“最后留下了一些男孩,被当做货物扔进底舱。这个孩子是年纪最小的,我设法把他带出来了。”

    Z先生一如既往地冷淡开口:“带出来是好事,不然谁知道他以后要怎么活。”

    男人默默不语,只是点头。

    外面的雨变小了一些,男人又开口了:“十月,船队进了卡利卡特城,船长传话进去,要求驱逐全部的阿拉伯人。当然,谁会答应呢?”

    “然后,三十八个给我们送鲜鱼的渔民被杀掉了。船长还不肯罢休,要我们把渔民,挂在桅杆上示威。”

    “卡利卡特被炮轰了,城内到处是死伤的平民……”

    “夜里,吊着的人被放下来。我们砍下他们的头和手脚,把身子扔回海里。那些头颅被堆在小船上,放上恐吓信推走。”

    “第二天,又是炮轰……”

    他声音越来越低,不像是对谁诉说,而是像是在剖问自己。白简和Z先生谁也没有出声打断,只是看着他埋下了头。

    “有人烧杀掳掠,有人屠城……葡萄牙的领土越来越广大,我们的罪孽越来越深重。”

    “是无辜者的鲜血与白骨,堆出了印度洋的霸主。”

    雨停了,湿润清新的空气很能安抚人。男人下了马车,向他们行了个礼,又带着孩子走了路。白简盯着他们,总觉得那小路长得惊人,仿佛走不到头。

    “这个时间点算来,他跟的船队……是达·伽马的船队吗?”

    Z先生点点头,没说话,静静听着雨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达·伽马第一次东行时,收到了大量羊肉、香料和领航员做礼物。那时卡利卡特国王写过一封信:'我的国家盛产肉桂、生姜、胡椒和宝石。我请求您用黄金、白银、珊瑚和鲜红的布来交换它'。”

    “可国王等到的,只有枪支、炮火和臣民的鲜血。”

 

    “父亲!国王已经不信任您了,何必再去求着他冒险。”

    白简和Z先生又一次站在了主角先生的门前,男人已不再年轻,屋里传来他有些无力的声音:

    “我可能没有多少机会了,信任什么的没必要了。我只想再趁活着,去看看马可·波罗先生说的马六甲海峡。”

    “他还要出海吗?”白简担心地问。

    “嗯,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海。虽然没能看见马六甲,但他踏上了欧洲从未涉足过的中美洲。”

 

    重病终究未能让他完成心中的探险梦。

    1504年,他结束了自己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冒险。这时,女王已病入膏肓,无法接见他了。在回到西班牙的十九天后,女王逝世。与此一同离去的,是这个男人追求一生的权力、远航和梦想。

 

    “确定现在是1506年5月20日的法拉多利,我们不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吗?”Z先生问。

    “见到会更难过吧,”白简摇摇头,“主角先生到底是谁呀?”

    他们两人倚在墙角,白简皱着眉捕捉着脑海里模糊的字词。

    “新大陆,新大陆……”

    突然他站直了身,喃喃自语:“不是亚洲,是美洲!是新大陆!是美洲!”

    他转身就往旁边的小楼里跑:

    “那是新大陆啊!哥伦布先生!”

    门背后是低声的啜泣,哥伦布船长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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