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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修行的一生14(终)

江湖上人人都传,合欢宗的那个妖女“死了”,还有人说妖女被正气盟惩处了,不过还是有些明眼人的。

“胡说,那个妖女从良了。”

看着充复站在我身边对我百般爱护的样子,我忍不住想,如果几百年之前邓虔肯跟我求亲,或许今天在我身边的人是不是他……

“想什么呢?”充复斟了一杯茶,递到我手里。

我摇了摇头,往事不可追,与其哀悼过往,不如抓住当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花了这么久才想明白。如今得到了充复,我已经不再幻想其他了。只愿此生此心唯此一人。哪怕是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我只愿意在他身边。

“充复。”我低声唤他,一抬眼,却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看着这样的充复,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充复,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分开好吗?”

充复闻言愣了一下,眼中突然光芒更亮,就像小太阳一样看着我:“死生不离。”

 

第1622年

“你说什么?”我听到这消息之后就一个劲儿的揉着额角。

充复拿着手里刚从正气盟信号令中传出的消息,皱着眉又念了一遍:“星机阁阁主璩彦谦堕入魔域,封抱璞继任阁主。”说完,把手中信递给我,“这是正气盟的悬赏令,奖励丰厚。”

我听着这话心里极不是滋味,璩彦谦未堕魔之前也算是正气盟为首的大人物之一,这突然一下子堕魔,竟从万人敬仰就变成了万人可杀,真是世事无常……我接过信纸,仔细看着。

“白月。”听到充复的声音,我把视线从手中的悬赏令移到他身上。充复看上去有些纠结,连睫毛都有不自觉的颤动。

“嗯?”我把悬赏令放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充复的下文。

充复叹了口气,语气十分的迟疑:“正邪纷争,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若我有一日离经叛道,你……”

“我站在你这边。”听着这话不像是什么好话,我抢在他前面赶紧说了,“你若肯在正气盟,我自然站在你身后,可假使你有一日做出你自己的选择,我同样会站在你身后。此间天地万物,皆是过眼云烟,我只要你平安无恙。”

充复没有接我的话,而是震惊的看着我,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么多,我只要,你可以平安一生。”

“让你平安一生,也是我的愿望,我可以为了这个愿望做一切。”我笑着看他。

充复走上前来,一把抱住我,这突如其来的怀抱紧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悄悄推了推他,却被抱的更紧了。我只好闷在他怀里低声说:“没事的,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我以后,也会一直在。

 

第2265年

“天哪!”我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影,步履蹒跚,浑身血肉模糊,惊得站都站不住,若不是还能从血污中看出那一头标志性的银白色短发,这怎么让人认得出是充复啊!这些日子,我和充复联系不上也有一月有余,我虽不知充复在做些什么,却也觉得他不会出事,只是,只是……

我惊慌地跑过去搀扶他,充复抬头见是我,便向我宽慰似的笑了笑,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手臂是温热的,只是这满脸的血污却显得笑容格外凄惨:“你这是怎么了??”,我惊诧的询问。

充复似乎本想说什么,但是摆了摆手,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说道:“叫余固来。”

我听着咬了咬牙,余固?那是充复的弟子,只是关他什么事,有什么事和我说不得只能和他说。我抿着嘴没有说话,充复见状,整个人就靠到了我身上,环着我的手臂安抚我,啧,这算什么事嘛。

我密音传令,叫了余固来。不大会,余固就来了,他有一条腿是天生残疾,能这样快的赶来算是尽心了。我没说话,只在一旁看着已经简单清洗包扎过的充复从身上拿出一包药,从气息来看不像凡品。

余固恭敬地接过药,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我被这情况一惊,后退半步,充复却只是面色柔和的把余固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回去好生休养,今后必有大成。”

我皱着眉看着这一切,眼见着他二人师徒情深热泪盈眶余固就要拜别,我一抬剑拦住了他的去路:“这是什么?”

余固看看我,又看看充复,把手中的药递给我,说道:“是肉骨莲。”肉骨莲是可以使断肢重塑治愈身体残疾的灵草,此灵草功效违背事物生长的天律,是只生长在魔域的极其罕见的珍品,充复他……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愤恨起来,充复竟然为了这种事去魔域把自己搞了一身伤?为了一个不过百年就会死的弟子,都不肯跟我商量一句?

我心里怒火难平,用力挥剑将那弟子推出门外顺便关上了充复阁中大门,回头向充复怒吼道:“就为了他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似乎是我的突然发难让充复也没有想到,他呆愣的看着我,一时间没有说话。

“充复,就为了这点事情你就跑去了魔域,受了这么重的伤?谁允许的,谁同意的!谁跟你说可以这样做的!”充复就这样在魔域被伤成这个样子,知不知道魔域有多少人想杀他,知不知道他在魔域的追杀榜上有多值钱,他要是,他要是……我都不敢想,我不敢想若是出现意外会是什么样子。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居然都没有问过我就去做了。我不由得有些失神:“充复,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充复有没有明白我的思虑和担心,他起身一把抱住我,力道之大,让我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口,下意识推了推他。

只是并没有推开,充复随后把我抱的更紧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我也不会丢下你。听到充复这样说,我也没有顾忌的抱住他,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第2292年

充复突破了大乘后期。

看着他突破时的场景,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按照这样的修炼速度,充复飞升指日可待。这样想着,我却忍不住纠结起来,飞升,飞升……

 

第2298年

白绸无依空荡,充复对他的每一个弟子都格外珍惜,因此每一个弟子的丧仪都格外郑重。我站在灵堂中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身旁的充复更是一脸的哀戚,心中怕是比面色更悲。

充复的弟子鲁薇,是寿尽陨落。

“咳……”身边的充复突然躬身,我闻声看去,只看见充复弯腰朝向地面,地面是一片血红。

“充复!”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拉住充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就这样抱着他。外面本就阴郁的天空此时显得更加骇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眯眼看这天上,似乎有天雷凝聚。

修行之人对于天雷十分敏感,待我发觉不对之时就想赶紧带充复离开。我努力拉起充复,他却好像丢了魂似的,全然不动。“充复,充复!”我用力晃了晃他,他只随着我的力道摇摆着,依然没有自己的意识……

眼见着天雷成型,却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者是谁引来的这天雷。我心中警铃大作,预感到此事不能善终。

突然间,寒意乍起,我凝神屏息捏住避雷符,试图捕捉天雷的走向。这天雷直奔我而来,但我却并没有被天雷锁定的感觉,恐怕……我极快的撇了一眼怀中跪在地上不住吐血的充复,灵气稀薄,绝不是突破之兆。

我只思索的一瞬间,天雷奔腾而来,我眼疾手快赶紧捏了一把避雷符塞到充复怀里。天雷降下,直接打在充复身上爆开,我根本不能站在他的身边,被余雷和震荡远远的推开了。

“充复!”我惊叫一声,想要过去却接近不能。

还好这天雷来的莫名走的也迅速,还没看清这是什么情况,充复已经满是伤痕的倒在地上。快步上前,我一把抓起充复的手腕,检查他的灵气和经脉。没一会,我叹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那些避雷符还是有用的,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经脉无碍,但是灵气就……

我不敢相信,探查了许久,充复的灵气境界,似乎大不如前……

刚刚异常的天雷引得许多人来了灵堂,原本悼念鲁薇只是我和充复这一门的事情,如今倒是宣扬开了。我看着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退开!”

在前面的人后退了几步,却依然是围着,我不由得皱起眉来,想着若是要杀万剑山的人充复会不会生我的气。正当我犹豫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人。我抬头看去,是花锐。

花锐神色严肃,甚至有些紧张,他拨开弟子沉声说道:“全都散开去练功,不许在这里聚集。”到底还是自家长老说话有用些,花锐刚说完这句话,弟子就像风吹过一样走了个干净。灵堂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样子,白绫空空荡荡的飘,花锐有些沉默的站在门口,我抱着充复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一下。”花锐走上前来,向充复伸出手。我想,他们万剑山的对自己的人应该了解些,就放心的让花锐靠近。不知花锐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极为难看。花锐把住充复的脉门,开始用灵气探查,我大气也不敢喘,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花锐松开了充复,长长的叹了口气:“心脉无碍,境界有损,是哀伤过度而致。”

“哀伤过度?”我皱起眉来思索着,充复就这么在乎这些都没见上几面的弟子吗?

花锐一时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充复,才缓缓开口道:“充复他……很在乎这些孩子。”

看着充复被损伤至此,外伤内伤一个不差,我在心里暗暗咬牙,充复在乎,我可不在乎,我只在乎充复……充复因为弟子陨落而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因为弟子而自损修为,若不是鲁薇已死,此仇必报。这样想着,我攥紧了手。

……

“充复,我说过,不许你收弟子了。”我双手抱胸,看着充复抱着孩子,面色不善。

充复却只是向我笑了笑,抱着孩子说:“你忍心让他就这样孤苦伶仃的去流浪?”

我压下眉头:“又不是我杀了他全家,凭什么要我管?”

听见我说出这样出格的话,充复大概是才看到我不悦,他弯腰放下那个懵懂的小孩:“这是生的哪门子气,若是我们不救他,七岁的孩子你要他如何活命,你说是不是。”说完,他笑着向我眨眨眼。

善良,又温柔,只是不自知。我在他跟小孩之间反复看着:“充复,若是你的命和他的命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充复听到我这样问,脸上收起了笑,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我可以全都要。”

全都要?我听着这答案只想笑,你又不是神,怎么管得了凡人生老病死,?这群孩子又没有天赋,你怎么帮他们飞升渡劫?等到离别,你又那样不肯放过自己,让我怎么放心你……“充复。”想了很多,我还是决定说出来:“若是我选,我只选你。”

充复听我说完,好像舒了一口气似的,只是,谁若是挡在我的路上,挡在充复的路上,就算是他的弟子,我也杀得。充复的弟子少说也有十个左右,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充复问道:“你叫什么?”

小孩似乎刚回过神来:“嵇纳。”

嵇纳……听着小孩回话,我抬起剑来拭了一下剑锋,是谁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第2331年

“白月,你说我飞升之后你怎么办。”修炼刚告一段落,充复平息了灵气,抬眼看着我说道。

“飞升之后?”听他这样说,我也忍不住垂下了眼。一直以来这都是我最不想去思考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飞升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对我来说,确实永远的离别。无论我现在有多么的留恋他们,我越和他们在一起,就越快的帮助他们修炼飞升。脑子里的想法一条条闪过去,我有些沉迷的看着眼前人,我多想多想永远的跟他在一起。人道:神仙眷侣,可知是神仙也无法相守一生。

“闭眼。”充复俯身向前,轻声说着。

我刚闭上眼,就感觉到充复一只手覆上我的双眼,也不知他要做些什么,这么谨慎。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一片冰凉的唇吻了上来,只一刹那就好像是含了一口火苗投入满是干柴的井中,热烈又疯狂。怎么了?我一瞬间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激烈的回应充复。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沉沦的时刻,突然一阵刺痛把我拉向更深的深渊。身周似乎是被充复的灵气包裹,浓郁的如同置身于湖底,原本被充复捂住的双眼,如今就算能够睁开也只能看见黑金色的灵气流动,而那刺痛的来源,是我自身,来自元神深处。内窥元神,发现不止是我的身周,就连我的灵气内境和元神也有了大片黑金色灵气,可我却没有一点的预知和排斥,和充复的灵气融合的如此之好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定神寻找刺痛的来源,并不费许多的心思,元神之上突兀多出来的金色巨大符文正自行韵动。

这……我看着这符文出神,分心之下结束了内窥,再次试图睁开双眼。这次十分的顺利,充复收敛了灵气,也不再捂住我的双眼,我睁眼看过去时,他正坐在我的对面,微微勾起唇角,乌黑的眸中温柔的像水波荡漾。似乎是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刚一张嘴,充复就开口轻声说道:“这是魂契,若我先离开,下一世我也可以跟着它找到你。”

什么?魂契?听充复解释完我整个人愣在原地,魂契可以追随到下一世转生?如果,如果我早就知道,那邓虔……已经有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我以为我已经不受他的影响了,可是当我听到可以用魂契追踪元神的时,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第一个想到他。

大概是我发愣的时间有些长,充复的摇晃把我从无限的遐想中唤回,看着充复有些担忧的神色,我拉过他的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抱着充复,那真是太好了……

 

第2326年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正在和我修炼的霞白耗尽灵力后炼化出了一朵小小的火焰燃于掌中,那火焰颜色底部赤红向上颜色渐浅,如同天边夕阳未落时的晚霞。

霞白将那灵火送到我的面前,随后双手抚膝躬身说道:“请主人收下凤火。”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忍不住皱起了眉,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身体:“我说过了,叫我白月。”

霞白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子来。霞白比我高不少,就算是一起跪坐着我也需要微微抬一下头。霞白颔首,示意我收下凤火。

我接引过来那火焰,触手温热并不像寻常火焰的热烈。见我已经接纳凤火,霞白才放松似的弯了下眼:“白月,我会一直跟随你保护你,此生此世,来生千千万万世。”

看着这样的容貌,他怎么敢许下这样的承诺,有霞白在,恐怕如他所言,下辈子我依旧会在邓虔的牢笼中固步自封。

可我心甘情愿,白月,下一世,无论如何你也要找到他。

 

第2404年

最近几百年,充复看的我越发紧了,从前他并不如此的,如今我只是出去几个月也会被他找到抓回来。

我看着今日他冲入合欢宗大殿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充复手里提着剑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原本我靠在广玠的身上,也被他这样的气势吓的一激灵坐了起来。原我也不是想跟广玠如何,只是想要认识一些合欢宗的人。见充复走近,我略笑了一下,广玠却并不松开我,对着进门的充复说道:“剑尊何事?”

充复抿着嘴没有说话,转了一下手中剑,一剑挥来。广玠见此脸色大变,拉着我飞身腾起。充复这一剑没有余力,连广玠都怕出问题没有接下,更别说此剑扫过我,那凌厉的剑气直接割断了我的衣裙。

充复见广玠抱着我,面色更差,飞身上前将我一把抢过。

充复前来夺我,我自然是不会闪避,如乳燕投怀一般挣脱了广玠。

我讨好的贴着充复笑了笑,充复冷着脸,只说:“跟我走。”

“当然跟你走,我只跟我夫君走。”我笑着靠在充复怀里,双手揽着。充复像一直以来那样抱着我。我没有回头看广玠的状况,其实认识合欢宗的人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只要能一直跟充复在一起就好了,想到这里,我又在充复怀中蹭了蹭。

回到万剑山,一路上充复都没有说话,比平时要沉默的多,我心里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只是却找不出来。充复一回到院中,就把我放在了一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我带到寝屋去。我愣愣的站在大门边,看着充复独自走进了功室,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我轻轻敲击功室的木门:“充复,你还好吗?”里面并没有回应。

“充复,我错了,我不会再出去了。”我皱着眉有些着急,充复从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可是,可是……我继续敲着门,屋里依旧没有声响,我试图去打开门,同样也打不开。

或许,我可以用法术、用剑强行打开,但是……我一边继续敲着门道着歉,一边思索着。

突然,我浑身一个机灵,总觉得似乎是哪里有了异变。屋内,屋外,似乎都十分的怪异。我僵直了一下,随即皱眉冲到院子中,万剑山从未这样的吵闹过。万剑山并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峰林立,因为有着众多的演武场,平时弟子们住的分散也十分的清净。如今我站在充复的院中,只觉得这群山都嘈杂了起来。我细细体会,发现并不是幻觉。各山之间都用人在御剑,来往迅速,高声呼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我抬头观察,这天象也不对。虽是这白日里,云层却密的吓人,不知道叠了几层,又黑又重。

出事了。听着周围越来越响亮的嘈杂声,我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就在此时,目所能及的天边蔓延出细密的紫色电网,骇人无比,随后就是一声炸雷,如同将人蒙在鼓里重重砸上一锤。而被这炸雷所掩盖住的,是不远千里飞至天空的烟火弹。一个又一个烟火升空,直到万剑山的烟火升空,火星落下,我才拾得这正气盟的消息:万剑山充复已堕入魔道,即日起废其剑尊之位,全力追捕。

什么?!充复堕魔?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充复身为正气盟的领军,每次剿魔都冲在前线,怎么可能堕魔。慌乱中,我的脑子里不停的冒出各种想法,可我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我必须比他们所有人先一步站在充复身边,而充复现在就在功室!这样想着,原本站在院子中的我飞快的向着功室冲过去。只是我没有想到,哪怕只是这点距离,因为我的一愣神,居然也有人比我先一步赶到功室,那就是继任万剑山剑尊之位的刁言思。

看着刁言思对着功室那扇关上的门若有所思,我怒喝一声:“刁言思,你让开!”

刁言思闻言向我看来,见到是我有些意外:“白月,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手持雅炎,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刁言思做沉思状,眨了眨眼冲我笑了起来:“听说充复一早出去了,原本我也并不肯定他是否在这里。只是,若是你在这里,那他必然也在。”

我咬咬牙,攥紧了手中剑,引动剑气。如果刁言思有什么出格之举,我不介意让万剑山的剑尊之号一日易主两次。

刁言思见此,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酝酿灵气,似乎打算直接破门。我眯了眯眼,剑尖直指刁言思。

突然,功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穿,木片飞了满天,我和刁言思几乎同时向后撤去,不过我没有离开多远,就算被这些木片砸一身也不敢放过充复的痕迹。只是充复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从门后出来,陪着木门一起飞出来的,是花锐。

花锐从功室内倒飞出来,一时之间灰尘弥漫我并看不清状况,花锐砸到另一边的墙上,手中撑着剑站住了。我回头看,充复从功室内走了出来,不再是万剑山的制式服装,是红领白衣,不染尘土,若非面上黑纹,我只以为他是换了衣裳……只是大错铸就,我抿着嘴走上前去。充复一偏头看见是我,并没有阻拦,他双眉微皱,看起来有些纠结。我走到他面前,轻轻抚摸着充复脸上的黑纹,怎会如此啊……

除了烟雾弥漫,一切好像静止下来。充复定定的看着我,沉声说道:“白月,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摇摇头,充复会走上这条路,要说是都赖我也不为过,我怎么会后悔呢。

灵感一闪,我感觉到了危险,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动了一起来,随即抬剑挡在充复身前。一道剑气被拦下,剑气所过,灰尘散尽,对面持剑的是刁言思。花锐站在刁言思后半步的位置,口鼻处流出鲜血:“白月,快过来。”

我轻哼一声:“我夫君在此,为何要去你那?”

花锐听我说完这句话,五官都皱了起来。充复一把拉住我的手,想要带我离开。花锐见状瞪大了眼,只是受了内伤一时不能反应。刁言思有些纠结,不知是该上前追我还是护着花锐。

“我们走。”充复拉着我就要离开,万剑山如此不留情面,不可久留。

我们二人刚要离开,一片灰尘之中突然起了波澜,充复抱着我不停的闪避。风刃划过我的身边,我更觉得事情不对了起来。我抬手一捻,一撮小小的凤火从我手中燃出,仿佛有实体一样被我投向了前方,这些灰尘太过碍事,我必须知道万剑山现在是什么情况。

凤火灿然,如同眼前盛开的一朵莲花,光芒一闪,净如澄空,眼前现出的盛况让我呼吸一紧。好啊,真好啊,从前道侣大典也没有见过如此浩大的声势:站在前方的是抱着琴的牧巫,刚刚的风刃恐怕就出自他手,他的周边有梅敬晖、蒙君状、广玠、穆温、封抱璞……“这样多的熟人,各位,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我在充复怀中,笑着看向对面众人。他们对于刚入魔道的充复,竟比对当时来接我的古伯鱼还要警惕上许多。

一时间,暗流涌动,各方神色皆有不同。我与充复,前有围堵,后有“剑尊”,腹背受敌,我不留痕迹的观察一番,想着该如何突围才好。

又是一声劝诫打断了我的思绪:“白月,快过来,一会不要伤到你。”

我眨眨眼,声音从前方传来,只是我走神并分辨不出是谁。不过是谁都不重要,正气同盟,一人说话就是一盟之言,我轻轻掩面笑了笑:“伤到谁啊?”眼珠一转斜眼看去,“今日谁伤了充复,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和对峙。我看看身后已经调整气息好气息的花锐虽然嘴角带血却含笑负剑,刁言思站在一旁神色警惕横剑身前。再一转头,这次封抱璞开口让我看到了。封抱璞看着我,面色有些急躁:“白月,别闹了。”说着,手里拿着短剑就上前一步。

我看起来很像在胡闹吗,想着,我翻身从充复身上下来,招来雅炎,毫不保留的把这几百年充复送给我剑气一口气全都震散开来。剑气一出,比刚刚的风刃都密上不少,这百道剑气任是再来一个正气盟,也拦不下。

我冷眼看着原本围拢起来正道修士,被他们所要捕杀之人的剑气震飞。知道正面武力对抗不了,就以多欺少,一群废物,正邪之争只看修道不看作为,因立场不同哪怕违背道义也要赶尽杀绝。我背靠着充复,看着散远的人群笑道:“我说都说过了,你们怎么不信呢。”

被剑气击散的修士站在远处,可却不影响他们手中动作。大概是我先攻击的缘故,牧巫尚且双手按琴下压,不知在想些什么。蒙君状、梅敬晖为首的凌霄宗和万剑山的人却都持剑起势,梅敬晖瞪大了眼,眼中写满了纠结,蒙君状抿着嘴不说话,手中法术的光芒一明一暗,并不十分强烈。我却只看着封抱璞一人,封抱璞是这一群人中最冷静的。他用手中短剑卸了剑气之势,随后手持青铜罗盘在身前,定定的看着我,一脸的克制和冷淡,可我不信。

一人敌万军,这可不是我的风格。看着眼前各显神通的宗主们,我眼睛一转,看向封抱璞:“封抱璞。”我叫了一声,封抱璞眼神微动,连手中的罗盘都闪烁了一下。想他大约还是在乎我的吧,我手腕一翻,原本斜指地面的雅炎调转剑尖划向了自己的脖颈。封抱璞眼见我如此,情不自禁向前半步,却又及时的停住。雅炎剑尖传来丝丝寒意,雅炎本意不愿如此对我,在我手中轻轻颤抖。我看着封抱璞,笑着说:“封抱璞,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话音一落,封抱璞身周的人看他的表情明显有异,牧巫本就细长上挑的凤眼看去,更多了几丝打量的意味。与我而言,这也是我甚少几次公开挑明和别人的关系。

“今日我若以死明志,可是你要的结果?”说着,我握住雅炎毫不犹豫地在脖颈上划出一道红线,根本没给封抱璞思考和犹豫的机会。封抱璞眼睁睁看着我伤害自己,嘴里一时说不出话,猛地向前一冲。我的耳边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不用低头去看我就知道,大概是刚刚封抱璞布下的阵法被他撤掉了。

封抱璞双眉紧锁,咬了咬牙,并不理会周围杂乱的目光,对我说:“如何?”

如何?我勾唇一笑,手中剑不松反紧,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流下,看着对面封抱璞震惊的眼神:“拦住他们。”

“什么?”封抱璞听闻此言又是向前一步,捏住罗盘的手指间都有些发白。

我不说话,只是缓缓地移动雅炎,封抱璞脸色越来越差。梅敬晖见此只是慌乱地看看我又看看封抱璞,急得跺脚却不知要怎么办。

就在我重新划了半圈之时,封抱璞一咬牙,手中青铜短剑向身侧一划,直抵梅敬晖咽喉,连同前方几人,脚下均出现了一个闪烁淡蓝色光晕的阵法。梅敬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他身后万剑山众人皆抬剑向前。星机阁见阁主如此,也纷纷举起手中法器,有一个算一个指向身边其他宗门之人。

牧巫向身后摆摆手,示意妙音门的人退出去。蒙君状虽没有动作,却在看了看封抱璞和梅敬晖之后收起了手中佩剑,连带着凌霄宗都收敛了不少。眼见着身前形势见好,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白月,我想我还没死。”身后突然传来充复的声音,我整个人一惊。刚刚只专注着处理前面这一群人,都忘了充复还在身后面对着花锐和刁言思。

我刚想回身去看,却被充复从身后一把横抱了起来。我惊讶的抬头看去,充复的脸色比刚从功室中出来时好了许多。充复看着我笑着说:“难为你在前面忙了这么久,都受伤了。”

“我……”我刚想开口解释。

充复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纵横一生,今日醒悟,却也不是死人。这么多人,你辛苦了……你可以早些回头叫我的。”说着,充复低下头来,我顺势抬了一下头,充复低头吻上了我在脖颈处划开的伤口。轻的像是羽毛落下来,我整个人不由得一颤。

抬头之时,我向充复身后看去,却登时愣住:刁言思腹部被他自己的佩剑贯穿,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已经看不出原本得模样,被钉在墙上,花锐趴倒在另一边,竟已不像人似的,了无生气。我看着这炼狱一般的场景,嘴唇颤抖了几下却也说不出话,刚刚我只看着前面,竟不知身后的打斗这样惨烈。

我回头看着充复,充复却好似没事人似的,温柔的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水,怎么会是单杀万剑山剑尊和掌门之人。

“我们走吧。”充复抱着我,低声说道。说完,御剑飞速远离人群,奔向魔域。远方阴云连城墨色顶盖,仿若无底黑洞,而我们,正投深渊而去。

去魔皇殿的路,我再熟悉不过。

“这一路是去哪?”眼见着我指引着充复在魔域境内越走越深,充复问道。

“去魔皇殿。”说着,我垂下了眼,想这魔皇之位几经易主,如今充复驾临魔域,又少不了一番变化。

赶到魔皇殿时,璩彦谦不在殿中,而是站在院子里。我带着充复,没有在大门前停下,而是直接落在了璩彦谦的面前。万剑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璩彦谦可能早就知道了消息,看他从容的模样,我不禁皱起眉来。

我一手挎着充复,向璩彦谦走去。充复跟璩彦谦之间也有不小的矛盾,如此一见面,璩彦谦有些奚落的说:“怎么了剑尊,来我魔域有何贵干?”

你魔域?听完他这话,我冷笑一声,自古伯鱼几千年在位之后,短短几百年魔域的魔皇就换了四位,璩彦谦是怎么好意思自居魔皇之位:“璩彦谦,两个选择,陨落,或者飞升。”说完,我抛给他一包七宝灵枝,足足有八九个。

璩彦谦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把接住了我的包裹,打开包裹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就变了:“白月,你这是何意。”

充复没说话,横剑把我护在身后。我轻轻扶着充复的臂膀,充复堕魔已是自毁前程,我怎还会让他居于人下,居于璩彦谦之下:“我说了,要么,你去飞升,要么,等着被我杀。”

“杀我?”璩彦谦话音刚落,充复一抖手腕,拂世出鞘,我也按上雅炎的剑柄。

“你们还真是……”璩彦谦咬了咬牙,面色愤恨不已,我看着却有趣。

我按下了充复的剑,上前一步,笑着说:“璩彦谦,这么久我都不杀你已经是看在我们千年的情分上了。飞升,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条后路。”

听完我说话,璩彦谦先是呆楞了一下,随后表情像打翻了调色桶一样,几番挣扎的神色之后,竟笑了起来:“白月,我们相知相识这么久,到最后居然就是这种下场?我离开星机阁这么多年,与星机阁再无联系,若是我此时突破,你不会不知道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我抬眼看向璩彦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就算我让他选择,其实也从没有过选择,无论突破与否,都是死。我没说话,璩彦谦也没说话,充复在此处,更是自落地起久一言不发。

我们在魔皇殿对峙时,不知是受了我们的影响还是因为外面的事传了进来,魔域的气氛也悄然变化了。在灵力感知之下,魔皇殿十里之内并无他人,但我却感受到无数窥视的目光。璩彦谦的每一个选择,都影响着魔域的将来,不,不是璩彦谦的选择,是我的选择。我选择,让璩彦谦离开……魔域众人,可以准备恭迎新皇了。

想到这,我眨了眨眼,扶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斜眸越过充复,看向璩彦谦。

“哈。”璩彦谦一直盯着我,神情专注,此时突然一笑,声音粗糙低哑,与这空旷无人的魔皇殿相配,格外孤寂。璩彦谦抬头看天,笑了很久,而后缓缓坐在地上,拿起一边的七宝灵枝,开始修炼。我和充复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璩彦谦修炼突破。

七宝灵枝这样补充灵力的稀世仙品,这修真界除了我大约也没几个人能十几个十几个的往外拿了。我搓了搓手指,眼看着璩彦谦对于七宝灵枝灵力的吸收毫无障碍,飞速增长的灵力修为也引动了渡劫天雷。璩彦谦自离开星机阁后再也不能炼制避雷符,而我也再没有赠与过他,此次飞升恐怕……

眼见着天雷已经形成,充复拉着我往后退去。飞退后撤之时,我见璩彦谦睁开了眼,似乎并没埋怨和恨意,带着他一直以来那种肆意的微笑,做口型:再见……天雷降下,后面再有什么,我也便看不清了。

天雷所过,利光闪烁,不留凡物。不能成仙的修士,自然也是凡物,天雷散尽,那入定之处早已空无一物。

魔皇之位,转由魔域修为最高之人所承。我拉着充复,走入魔皇殿,这里我走过千百次,不成想竟都是为了今日。

“坐那。”我指了指那阶上的金龙椅,暗金色的龙椅深沉厚重,是古伯鱼所筑,极配他的气势。充复看着我,执意拉着我的手走上去。

如今充复一袭白衣坐在暗金色龙椅上,与寻常魔修截然不同,如谪仙临位。真好,我看看充复,又转头看向不知不觉就悄然翻天的魔域。如果说,跟古伯鱼在一起时,我还顾及自己的正道修士的身份,在别人面前跟古伯鱼也有所避忌,那么现在,我有充复,便再无顾忌。

 

第2406年

我从来也不是个好人,偏心、自私、任性妄为,世人皆称我为妖女。只是虽偶有仇家,只因同为修仙之人的纠葛摩擦,空有妖女之名,却少为妖女之事。从前种种闲文轶事,妖女迷惑这,妖女勾引那,皆非我所愿,也甚少受我所控。如今解去桎梏,剑气傍身,站在魔域看着远处只能看见云雾尖端的万剑山,我抬起雅炎,繁复擦拭。夕阳半落,云霞华光萦绕,万剑山,珍惜这最后的美景吧,万剑山欠我的,我一样一样全都要收回来。

“师母!师尊他……”我刚回到万剑山,充复的弟子于华就一蹦一跳的赶来了。到底是孩子,我心中暗笑一声,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欣喜,焦急……这么久没有师尊的消息,一定等的很着急吧。

我抬起剑来,笑着:“于华。”

于华见我如此,跑的更快。我运气引动身法,这些筑基期的小孩恐怕连看都看不清吧。只是一闪身,剑刃抚上于华的脖颈,银光一闪,于华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就已经没了气息。我一旋身,顺势抖去剑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液。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于华的躯体才抖动着倒下,若不是我早已闪到身后,只怕会沾染我一身的血腥。我皱了皱眉,继续向万剑山内走去。

蔺君雅、殷野、殳彦崇、嵇纳、宰似柔、车嵩、花岐、杜源、哈温、姜勒、冀文会、令狐娴、甄卿,一共一十三名充复的弟子。我仔细点了点手中刻有名字的万剑山弟子每人独有的令牌,生怕遗落了哪一位。我轻声念叨着:“蔺君雅,殷野……”点着点着,我突然想起来身下还躺着一人。我把一把令牌拿到一边,看着躺倒在尸体血泊之中的骆流光:“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骆流光也是充复的弟子,她极为乖巧,人也长得漂亮,曾经在万剑山时我就对这个弟子很是喜欢,不过只是喜欢她的长相,还不足以成为我放过她的理由。骆流光倒在地上仰面看着我,被血染红的鬓发粘在脸上,左手手肘向后靠撑着地,右手颤抖着递上她的令牌:“我,我不会死,师尊说,师尊说我身有龙气,我不会死的……”

我拿过她的令牌,一瞥眼看向她:“你既然不会死,还给我令牌干什么?”说完冷笑一声,骆流光听闻此言,浑身抖得更加厉害。

“哈哈!好!那你吃了它!”说着,我扔给骆流光一把仙草,什么都有,“现在就吃。”

骆流光见此,手忙脚乱的接了仙草就地修炼。一道道天雷劈下,骆流光身上隐隐有光芒笼罩,确实没有死。我仔细地打量着她,因为一次吸收了大量灵力和短时间内的频繁渡劫,骆流光一边马不停蹄的拿起仙草服用,一边口鼻流血不止。

我计算着,这些仙草大约够她到合体期。眼见着灵草吸收殆尽,骆流光再也支持不住,双手撑在血池一样的地上,似乎是避及师兄弟的血,骆流光几次抬手,神思恍惚之际,竟一把躺在了地上,半张脸都附上了手足鲜血,目光空洞,再不是曾经乖巧可人的那个小弟子了。我抚上发辫,沉吟半晌:“现你足有三千年寿元,三千年,若你先于我陨落,你的夫君,你的孩子,你的孙子,我一个也不会留。留好你的性命。”

骆流光趴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着,一个劲儿的摇着头,支吾间也说不出话来。

我晃晃手里的一把令牌,叮当作响,准备离开。斩杀充复所有的弟子,清理了充复修炼路上的障碍,此万剑山之行圆满结束。你万剑山众人,不顾同门情分剑指充复,充复顾念手足之情,我与万剑山可没有半点情谊,自然来万剑山“讨债”也是个干净利落。万剑山充复一门,就此断绝。

“白月。”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早就知道他已无事,但却还是自那日万剑山一战后第一次见面。我回头看去,花锐站在我的身后,似乎是匆匆赶来,看起来身形有些慌乱,脸上一直以来儒雅的笑容也不复存在。花锐看着这一地的血肉尸骸,张张嘴也没说出话来。

“花掌门,恢复可好?今日来的可有些慢了。”看见花锐如此,我回头笑着说。

“白月!”花锐压低声音,语气中按捺着焦躁与震惊,“回来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我没忍住,一个回身扑到花锐怀中,笑着说,“夫为妻纲,我跟从夫君,又有什么迷途呢?你说是吧,花掌门?”我抬头看着花锐双眼,那眼底爬满血丝,疲惫不堪,却对我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震惊。

不过,也就到这里了。我只轻轻一沾便飞身御剑:“今日我来清理门户,一切就此作罢,与你万剑山再无干系。若万剑山还要有其他想法,我必一一讨回。”高声言罢,便启程回魔域,任凭花锐在我身后如何叫喊,也只是留了一地惨剧给他,除此,无他。

 

第2452年

“宦无忌?”很久没有来过凌霄宗了,我循着记忆里的路,来到凌宵宗。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弟子都没什么意思,这凌宵宗,我也不认识什么人了。眼前这人一头粉色的长发束冠倒是好认。

眼前此人闻声回头,不知是不是看清楚是我,正过身的一瞬间竟有一些发愣。宦无忌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笑着持剑抱胸靠在门边:“没找错啊,你不是宦无忌吗?”

宦无忌闻言眯了眯眼:“白月,我说过你我再无交集。”

听他这样说,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来跟你找交集的,我是来杀你的。”

宦无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我无冤无仇。”

我抽出剑来:“你我自然无冤无仇,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只是我这一身剑气累身”说罢,我只挥出一道剑气过去。

只是一道蕴含有充复破天剑意剑气,并无其他招数,宦无忌便无法抵挡。一击即中,当场吐血跪倒在地。

见此情形,我也十分的惊讶。使用充复的剑气去锁定敌人还是第一次,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居然,这样厉害……”我小声嘟囔着,对于宦无忌的情况到并不在意。

宦无忌突出几口血后,强撑着剑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向我。我与他素无交集,却也无仇无怨,如今真的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一时也难以接受吧……眼见宦无忌如此,我也不再出手。

刚准备转身离开,一股被杀气锁定的寒意从脊背爬了上来,我一个激灵运气闪身,这一剑与我擦肩而过。我回身去看攻击来处,宦无忌面目狰狞,嘴角的余血还未擦净,正贴在我身后。转身之际,宦无忌当即调转剑势,迎面攻来,剑招如雨落下。

很好,这可是你动的手。眼见着宦无忌与我就这样结上了仇怨,我心里高兴脸上也控制不住。虽然不擅长剑斗,只是有充复的剑气和我的修为作为依傍,防下攻击绰绰有余,至于宦无忌接不接得住,那就看他造化了。宦无忌开始受的重伤很快就使他露出了大量的破绽,剑随意动,黑金色剑气随雅炎剑势迅雷般奔向宦无忌要害。此击若成,宦无忌不死也要重伤,想着,我更克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宦无忌,你可别死啊。我垂眼看向因为破绽躲闪不及被刺中胸口的宦无忌,那个大洞算我运气好,只差一点便能剖出心脏,总算是留下了宦无忌的一条命。宦无忌躺倒在地,无力的捂住伤口,只是指缝中仍流出泊泊鲜血。宦无忌的眼神中充满愤恨,再不见初见时的挣扎与迟疑,此后恐怕难以收服此人了……这样想着,可我仍只是笑一笑,随手扔下一颗还春丹。

宦无忌还有力气,挣扎着用灵气将还春丹击飞。我看着他无限慢放的动作,还能汇聚灵气,状态不错,随即转身离开:“还春丹你随意,只是可别死了,我还等着你来杀我呢。”说完随意的摆摆手,也不知他看见没有。

 

第2455年

“好久不见。”

我还没说话,远在百米之外背对着我的牧巫却率先开口。不过仍然是背对着我,独自抚琴。

琴声婉转悠扬,我没搭话,只是静静的走到牧巫身后,按住雅炎,沉默立身。

琴声不断,牧巫低声一笑:“那日万剑山一别,我就知道这修真界是要变天。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找我。”

我沉默着抽出雅炎,在空中一转,抵上牧巫的脖颈。

牧巫笑着没有说话,琴声幽怨绵长。我只觉得眼前似乎重影般恍惚了一下,再次聚焦眼前,牧巫就已从我剑下消失,移到了对面。细长的凤眼微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白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不会真的是来杀我的吧。”

听他这样说,我也手中暗暗用力。当日万剑山围剿,众宗门趋之若鹜,却也只是作势不曾上前。牧巫却……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想到这里,我咬咬牙,我向来知道牧巫并不信任我。相识之初,牧巫就比其他人宽和的多,那种从容,与其说是包容和温柔,不如说是一种无所谓。好像游离于我和所有人之外,牧巫总是顺势而为,情到浓时,就要说这样的话,人人都邀我结契时,便邀我解契,亲昵又疏离。

若是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一生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脆弱的联系说断就断,一丝情面也不留。什么正气卫道,不过是翻脸不认人的小人罢了。

我垂眼,定睛凝神去看着稍远处面朝我抚琴端坐的牧巫。牧巫不同于那些直愣愣的修士,需得要警惕认真些才好,想着,我双手持剑举至脸侧,调息运气,蓄势待发。

“白月,你我何至于此?”牧巫见此,笑着摇了摇头,“充复心境有缺,不幸堕魔,我当日若能杀了他,今日你我二人,同游九天,岂不还是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当日我就曾立誓,伤充复者,必斩杀之。原本我还有所迟疑,现在这么一看,倒是我多虑了。心下一横,我凝集剑气一剑挥去,牧巫却毫不避让,我正纳闷时,却见那“牧巫”如幻境般破碎,化成光点不见了踪迹,就连周围的树林都起了波澜,片刻之后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我暗道一声不好,恐怕从一开始听到牧巫的琴音我就已经被迷惑了。

牧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回头,见牧巫满脸的惊讶,与刚刚从容微笑的幻象判若两人。牧巫虽然表情震惊,却丝毫不掩饰眉宇之间的寒气:“白月,你居然真的肯下死手?”

恐怕这就是真身吧,破天剑意没有杀死他,但却打破了琴音幻境,对他损害不少。我按着剑,挑眉一笑:“是啊,牧巫,我今日就是来杀你的。”我右手持剑,左手拈诀从剑柄处划过,所过之处黑金色剑气上染上绯红色的灵力如同是燃烧起来一般,“牧巫,今日你若杀不了我,我便会一直杀你。”

牧巫冷下脸来,再也不见曾经的温情。他没有答话,十指翻飞,密集的风刃接着我的话尾就袭到面前。

一阵铿锵之声,密密麻麻如同石子撒入青铜器。我宗剑法向来灵巧,挡下大部分风刃不在话下,只是这防御是杀不了人的。我擦了擦脸上闪避风刃时留下的划痕,牧巫沉默不言,修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琴弦,警惕着。

这样抵挡不是办法,必须要主动出击才是。我重新蓄力运气,牧巫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的拨弦。牧巫琴弦所起风刃,锋利无比,如无形之刀,化于万物之中取人性命。我与牧巫一直不痛不痒的过了几百年,从未与他交手过,就连几年前他在万剑山出手,也是充复帮我抵挡。如今我在此处,空有充复的剑气却没有充复的剑艺,抵挡住大部分已经是我力所能及,若要进攻,只怕是防不住了……那又如何,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催动一部分灵力护住要害,其余全部灵力汇入剑中,雅炎剑光大盛。一力降十会,集我一身武力与充复剑气未尝不能近他的身。

大约是我这样的积攒灵力实在难掩意图,牧巫只是顿了刚刚一会,就十分干脆的继续抚琴。琴声激昂,音律飞入耳中竟让人觉得灵力有些难以成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刺痛让我眼前重又清明,锁定牧巫所在,我直接干脆的一剑挥出。剑气如同燃烧的黑金色火焰,比飓风袭来之势更甚,眨眼之间,妙音门的潇潇竹林就已经被黑红的火焰点燃。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衣裙被刚刚的风刃卷的不成样子,也多了不少的血痕。摸了摸胸口,还好没有被他伤到关键之处。只是……我抬头去看眼前已经被烧得焦黑的一片土地,牧巫早就不见了踪迹,不知是击中之前就逃走了,还是击中之后才离开的。经此一袭,恐怕以后牧巫再也不会对我温情款款了。

妙音门山林茂密,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山头都吵闹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眼看着远处似乎有妙音门弟子御剑而来,似乎马上就要来抓捕我。只是连牧巫我都杀得,被妙音门记恨又算得了什么?我随手招来雅炎,靠着雅炎剩余的灵力御剑缓缓离开。我还没飞离妙音门的地界,就见身后追来了许多的妙音门弟子。明明他们作为追兵灵气比我这样刚结束战斗的要充沛许多,却偏偏和我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我眯着眼向他们看去,带头的是妙音门的长老于落,我只是跟着牧巫时见过他几次,想到这,我向他眨眨眼,飞吻一个。于落当即涨红了脸,身形有些摇晃,却依旧压制着御剑的速度。

他们并不是想追杀我,至少带头的于落不想。他控制着速度,就算我慢悠悠的飞着,他也依旧和我保持着距离。妙音门,我还会再来的。

……

“你又去哪里弄成这样?”

我人刚到魔域境内,眼前一花,充复就已经站在我面前。看他皱着眉眼底有些发红,似乎找了我很久。我向他乖巧的笑笑:“我去逛了逛。”

“逛了逛?”充复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逛成这样?”

一路上慢悠悠的回来,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我身上被牧巫密密麻麻的风刃割的不成样子了。充复走到我身前,拎了拎我的衣服:“你去了妙音门,找牧巫了。”

我一头扎进充复怀中,充复先是小心的碰了我一下,才缓缓的抱住。我闷闷的说:“我就去妙音门逛了逛。”

“逛出一身伤回来?”充复冷哼一声,“不许出门了,再出门小心我把你锁起来。”

我抬头去看,充复皱着眉一副斗气的样子,我眨了眨眼:“链子可锁不住我。”道理是这个道理,雅炎身上的剑气比充复现在都要高上不少,只不过……“你可以锁住我。”我笑着勾上充复的肩,看着充复原本不太好的脸色渐渐转晴。充复就是我的牢笼,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我就会在他目所能及之处,他的身边,也不会再有别人。

 

第2458年

“白月?”看着赖仇宽惊诧惶恐的表情,我不由得发笑。

“赖仇宽,这都一千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死?”我随意地倒在赖仇宽家院中的古树上,斜眼向下看去,调笑着说,“一千多年,你夫人都换了好几个了吧,让你活了这么久,我今日来收债,不过分吧。”

“收什么债?”赖仇宽拔出剑来,警惕的后退一步。

“收你说错的话。”看着赖仇宽运气准备抵挡的样子,我一翻身从树上落下来,“你的话我不爱听,让你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今日我来取你性命。”

说完,我抬剑身形一转就直直刺向他的咽喉……

啧,真是废物。赖仇宽躺在地上,身首异处,连同我抵挡反抗一下的余地都没有。我抬起剑来擦拭干净。想来,第一次见赖仇宽,我还因为修为低微不敢说话,只敢躲在花锐身后让他帮我。现在,杀他不过是我随手的事。

 

第2469年

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叫我。看着妙音门红绸满堂,心里只觉得与我今日这红裙也十分相配。“怎么?我不能进?”我双手抱胸看着站在门口拦下我的妙音门小弟子,高声问道。

此言一出,堂内突然没了声响,众人纷纷回头。好精彩的脸色啊,我扶了一下鬓花。

“新娘到!”

就在屋内众人不知该不该放我进来时,身后今日的主角便来了。眼看着屋里似乎有人想往外冲,张嘴要说什么,我赶紧一转身,笑着说:“这是哪里来的新娘子?”

一时之间,又是一阵的沉默。我定定的看着那个花轿,抬轿的轿夫没撑多少时间,几下眨眼的功夫扔下轿子就跑了。那红色的喜轿猛然落地,激起一阵灰尘,里面传来新娘小声的惊呼。我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屋里渐渐传来人们低声讨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今日是牧巫的婚礼,妙音门长老大婚,有点关系的都收到了请帖,只有我没有。可我怎么会放过牧巫呢,我一只手按在剑上,另一只手轻敲剑柄,牧巫怎么可以跟别人结婚呢?我笑着,向那轿子询问:“你是谁呀?”

“白月!”大概是外面的异动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轿子中的人还未搭话,牧巫就率先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声喝道。

我回头看去,牧巫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面若寒冰。

他看起来很生气,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来。我没有生气,至少表面上没有,我只是笑着跟他说话:“牧巫,你结婚怎么会没有我的席位啊?我刚来,新娘就到了,你说巧不巧?”

新娘、我、牧巫,我们三人都没有说话,一边的看客却十分的来劲。

“这是白月?这不会是那个白月吧?”

“还有第二个白月吗?”

“要说牧门主痴恋这位白长老也有几百年了,这突然就结婚了我也纳闷呢,没想到还是跟白月有关。”

“这新娘子是白月的亲戚?”

“是亲戚白月会问这是谁?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新娘是……已经爱慕牧巫百年,妙音门长老多次牵线都被牧巫拒绝,这是突然……”

……

听着这些闲话,我没忍住笑出声来:“牧巫,快介绍介绍吧,大家都还不认识你的新娘呢。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向轿子点点头,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看不看得到,“好像大家只认识我呢。”

“白月!你不要闹了!你已杀我一次,今日我不杀你,你赶紧离开!”牧巫一甩袖子,怒吼道。

杀我?我没回话,脚下运功,步步生莲,手腕一转,雅炎出鞘,寒光一闪。一眨眼的功夫我已经冲进花轿中刺穿了那新娘随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一眨眼,在看客眼里我手里只是突然多了一个人,牧巫发现了我的动作却根本赶不及,他刚伸出手,新娘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剑上,被我挑在半空,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时间仿佛被静止,四周的人群不知是谁突然尖叫起来,而后尖叫之声四起,人群慌乱逃窜,现场一片忙乱。牧巫也似乎呆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我并不在乎新娘是谁,新娘和我也并无关系。我随手一甩,那尸体从我剑上滑出,砰的一声落在牧巫脚边。我甩甩剑上的余血,说:“牧巫,你怎么可以结婚呢。”

“你!”牧巫猛地上前一步,随手一招,来的并不是他的琴,而是他的佩剑,我从没见过他用剑杀人。

牧巫的剑招干脆凌厉,并不像他的琴音那样多变,变得有迹可循。我一边抵挡一边说着:“牧巫,我不是为了你一辈子幸福才杀你的,我是为了让你来杀我的。”来杀我,杀掉我背负的万道剑气,杀了我这一身修为,杀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自由人,从此修士只有正邪两分。

双剑相抵,我欺身上前:“杀我的机会很多,去看看你的新娘吧,我只刺了一剑,说不定还有救呢?”

闻言,牧巫瞪大了眼,几乎要从眼中喷出血来,我都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没再多纠缠,牧巫将剑用力向下一劈,转身冲回那女子身边,我也顺势后退,御剑离开。

红白喜事,今日也算双“喜”临门。听着身后飞速远去的哭喊声,我出手,那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就算只是一剑,我也刺穿了她的灵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去了。我冷哼一声,今日的女人和当日的充复唯一的区别就是修为不同,若充复和她一样弱,若我不在充复身前,充复恐怕已经死在乱剑之下。

 

第2480年

“白月,你来了。”

广玠是现在少数几个看见我还会笑着迎接我的人,毕竟我恶名远播,评价也从往日的风流变成了嗜血。

广玠坐在殿中,一只手撑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你早该回来的白月,这样的你更适合在合欢宗。”

合欢宗?合欢宗教我修仙,我自然是合欢宗的人。只是同为合欢宗,我却并不认为广玠是我的同门。我与他感情不深,相识实在也说不上久,他对我好,只是尽一个宗主的本分,而我也只把他当作一把工具刀。

广玠向我伸出手,大概是想拉我一把。我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剑。

令人意外的是,广玠却并没有意外的申请,而是向后飞退,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早就听说你在追杀各宗门的高手,对昔日情人牧巫都毫不留情,原来你真的是来杀我的。”

“你不意外?”我反问道。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广玠看起来十分的不屑,似乎我的问题在他看来太过于浅薄幼稚,“合欢宗本就不是修的寻常功法,有一两个走火入魔的太正常了。”

“我可不是那些走火入魔的疯子。”一边回答着广玠,我提剑追了上去。

广玠并不和我正面交锋,而是一直闪避:“你不是,充复是。入宗门时就告诫过你,动情是大忌,你如今动了情,杀了人,为了一个魔修要把自己逼入魔道,你比走火入魔还要疯。”

我与广玠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几番追杀之下,广玠也终于停下了闪避,和我交手。

说我是疯子,说充复是疯子,今日我便要让他看看,疯子的剑气他接不接得住。我蓄力一挥,广玠脸色一变,不知是用了什么功法,一闪身竟从眼前消失了。这步步生莲我也练到了顶层,还是没捕捉到广玠的踪迹。剑气击落空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会恐怕要走了,不然被合欢宗的弟子们围起来可是很难跑掉的。

“白月,你真想杀了我?”耳后突然传来广玠低沉有些阴郁的声音,与平时他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同,我刚一回头,就看见他正冷冷的看着我,眼中有寒光闪过。

什么时候!我反手刺出一剑,拉开和广玠的距离,他也只是后撤一步就轻松闪开。广玠这人,原我也只是以为他本人就是浪荡懒散,却不想是深藏不露。

广玠收起了他随和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猎物,而我又何尝不是?

“广玠,我会杀了你。”我笑着说

 

第2488年

“你说呢,广玠?”我轻轻踩着地上被击落的桃花,一边广玠的手在抽搐。鲜血流了一地,比桃花可红的多。

广玠现下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躲闪的快,那致命一剑并没有斩断他的脖子。我反应更快,斜劈下去斩开了胸腔。

看着广玠瞪圆了的双眼,碧澄澄的绿色如同玉石,好看极了,只是成色有些差,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广玠,你后悔吗。”我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鞋尖玩弄着那朵被剑风吹落的桃花,我一脚踏下去,那五瓣桃花仿若无物般消失在脚下,五道细密的剑气飞向广玠,留下了新的伤痕,只是他已经不能再出声了。

广玠闪避再如何快,在我的幻境中,一切皆是我,不论如何闪避,都逃不开我。每一片花瓣,都是一个刀锋,每一朵桃花,都有可能变成蓄满剑气的雅炎。

广玠,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我低头俯视着没了生气的广玠:“真是的,你死了,合欢宗的宗主到了谁手里啊。”

 

第2513年

有杀气。我一拍剑鞘,雅炎飞出向我身后,替我挡下一击。我当即回头,却见一灰发束冠男子满面怒容,竖眉相对。

“你是何人?”我一把握住雅炎,警惕的看着眼前此人。此人我并不相熟,甚至不曾见过。

“好你个白月,你不必认识我!你只需直到我是取你性命之人!”那男人说罢,扔掉手中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琴。

“妙音门?”我冷笑一声,“是你们门主让你来杀我的?”

牧巫……男人低声念叨了一声牧巫的名字,脸上露出有些凄凉的笑容。

我细细打量着:“你和牧巫有仇……?那你不应该杀我啊,我可是追杀牧巫很久了。”

这句话说完,男人脸色又变了,双手按琴,不发一言,猛然抚琴。琴声刺耳无比,风刃刀刀致命,封锁出路。

只是……“太弱了。”灵力太弱,若是换成牧巫的境界,此番几道剑气必是接不下来,挥剑接下风刃,我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杀人之前,问过她是谁吗?”男人怒吼一句,抬手又要抚琴。

我吃了一次亏难道还要看着吃第二次吗?我提剑冲上前去,蓄满灵力,向那琴砍去。妙音门的人一旦拿起琴,等我冲到近身处就好办的多。我一剑劈下,率先斩断了那男人的琴,随后并不停留,借剑气之力直冲那人胸腹灵田……

“刺穿灵田,杀了我。”男人低声说道

剑尖已经刺入体内,听到那男人这样的话,我突然想起,我直接刺穿灵田,让人灵识性命具亡的时候并不多,除了前几年那个新娘……

脑海中疯狂涌出当时的画面,但手下动作并没有停:“如你所愿。”

“噗。”利器刺入肉体时的声音此时无比真切的在耳边响起,那男人居然也没有反抗,我直直刺入,直到剑柄处。

“她是你的爱人?可她嫁给了牧巫。”我贴在那个男人耳边,低声问道。

男人灵田被破,已不剩多少时间,嘴里不断涌出血来,含糊的说着:“她是……我……的……女儿……”

女儿……我将手中刀柄一旋,男人即刻断了气息。我拔出剑,男人失去了支撑,像团棉花一样掉落在地:“可我还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第2761年

“仲渐,你何时到的魔域啊?”我看着眼前带着女人逃窜的魔域之人十分的眼熟,除了脸上的黑纹让他看起来有些陌生,仔细看看还能认出是药王谷的长老仲渐。曾经我也在他情毒时救过他,不过现在……

我横剑在前,拦住仲渐的去路,打量着他抱着的那个女人。

仲渐没有说话,怀中抱着的女人也不肯放下,单手持剑与我相对。

“你们魔域之人都喜欢从外面抢人吗?”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一定认识,只是,我绝不许魔修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说完,我引动剑气冲上前去,一剑封喉。以我的修为,仲渐这样的大部分人,对我来说都像是割草一般。

仲渐连反应过来的功夫都没有,挥出一剑仿佛是慢动作,挥完那剑就从手中掉落,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至于他手中的女子,自然也随之落在地上。

仲渐已死,我低头去看地上的女子,此人我认识,是寇显的妻子,佴河。

寇显已有几百年不与我联系,没成想悄悄变心,他大婚那日我曾远远见过,这女子……没想到仲渐绑来的竟是寇显的妻子。

我抬起剑来,干脆利落的此下去,一箭穿心。

我不会放过绑人的魔修,此人行事不正,却也不愿放过寇显的妻子,她哪里配得上我的仁慈?

 

第2858年

“我找你很久了,白月。”花锐坐在他住处的寝屋里,这里,我很久没有来过了……

我看着熟悉的陈设:“有事吗?”

“你过来。”花锐笑着,招呼我过去。

我走上前去,花锐拉着我的手,沉声说道:“白月,收手吧。”

听到这句话,轮到我笑了:“什么收手啊?我做什么了啊?”

花锐没说话,用力一拽,我本以为会被花锐拉到怀中,刚想往后撤,却不成想直接被拉入元神幻境。

“什么?”我惊讶的看着花锐的元神幻境,我明明看见花锐没有在修炼,却可以随时随地将我将我拉入元神幻境。我细细打量着花锐的元神幻境,是昏暗的红色,境界大成,流光溢彩。

随后,一阵有些熟悉的刺痛突然向我袭来,可是……我眼睁睁看见花锐的元神幻境中出现了一朵地狱花。

“这……”我惊讶的看着暗红色的幻境中燃出一朵绯红色的地狱红花,那是我的印记,“这是什么?”我惊讶的向身旁的花锐问道。这刺痛感明明应是魂契,可为什么解契的印记会出现在花锐这里,难道我的元神中也留下了花锐的印记吗?

花锐看着我,点了点头:“魂契会在我们二人的元神上留下对方的印记。”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做了这么多,你还……“花锐,为什么要这样?”

“我可能,护不了你多久了。”花锐低声说道,“这一世,我做了太多错误的选择,放任你去做了许多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本想,可以一直护着你,但我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修为了。”说到这里,花锐顿了顿,“及时收手,保护好自己。白月,下一世,我不会再放任你自己去选择了。”

我没说话,看着花锐认真的眼神,仿佛是初见时我站在他对面,我是那个只有练气期还什么都没有见过的小姑娘,他是渡劫期的万剑山长老。两千年了,他终究还是要先我一步离开。

“花锐,保重。”思索良久,我已没什么话要跟他讲。

听我这样说,花锐则笑了,笑得很无奈的样子:“这话应该我告诉你,白月,保重,等我下一世找到你。”

下一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睁眼,便已经回到了现实。眼前已经不见了花锐,只有被天雷破坏的屋子和天上的紫色祥云说明,花锐已经成功飞升上界。下一世……下一世……

 

第2876年

“白月,你对同门出手,杀师弑主,还敢回来?”公良似柳站在合欢宗山下,我的面前,拦住了我上山的去路。

“怎么?”我双手抱剑,昂头看着公良似柳,“公良宗主这是要清理门户?再不许白月入宗门?”

公良似柳听罢,抽出剑来二话不说就向我冲来:“罗刹妖女!今日我就杀了你以正门风!”

“哈!”听他这样说,我不由得想笑,“正我合欢宗的什么门风啊!公良宗主,我做的不好吗?”

我执剑三两下就把公良似柳的佩剑打落,明明是公良似柳先袭击的我,但却连剑也握不住。修行之人,连自己的剑都看顾不好,这样的轻率,居然还是宗主。

公良似柳摔倒在地,我一步跨上前,剑尖抵地,剑刃横压于公良似柳脖颈之上:“宗主,你说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你败坏门风!杀师弑主!怎么?弑主成性?今日你也杀了我吧!”话音刚落,我摁下剑柄,剑刃触地,尸首异处。

“公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2890年

“我想,我说过,我不想再看见魔域有人囚禁别人。”我站在穆温的洞府门口,背着手看他,“你什么时候到魔域的啊?”

穆温见是我,一皱眉,似乎十分的不悦。

“你不高兴个什么劲儿啊,你之前不是最爱我吗,这是绑了谁回来啊?”我踮了踮脚,作势要向洞府内看去,穆温却十分警惕的上前跨一步,面色不善。

自从古伯鱼还在时被古伯鱼打了一顿,穆温就不再来找我了,后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就不知道了。现在他这副护食的模样,我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了。

“白月,此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走吧。”穆温说着,上前一步,化成原形,垂头逼到我身前。

与我无关?我冷哼一声:“我的夫君是魔皇,我说过魔域不许再出现囚禁事件,你说这事和我无关?”

穆温没有说话,抢在我话说完之前就一头撞来。从前我不曾与他动过手,他真以为我会因为这碧蟒的原形有什么顾忌吗?我原地跳起,那碧蟒的头狠狠撞到地上,一声巨响让整片森林都好生颤抖一番。

碧蟒因为体型巨大,动作总是不够灵巧。撞这么一下对他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伤害,只是仍要摇头晃脑一番。碧蟒晃着那颗巨大的头颅准备立起来时,我唤剑直直插入那碧蟒头颅的正中间。与这蟒首相比,雅炎就像是一根筷子一般,只是我没有手持,而是驭剑使剑身独自插入,从头顶直直的贯穿至地面,像钉子一样砸入地下。

“这才刚开始呢。”我低声说着,对于十万大山大妖王这样体量的妖修,一剑怎么够。雅炎本剑插入时,数十道剑气已凝成原形,在碧蟒的上空均匀的分布。雅炎本剑刚落下,后面数十道剑气剑影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下,个个深入血肉,把穆温死死的定在地上。

“我说了,不许囚禁。”

我浮在高处,看着穆温的挣扎慢慢的从强烈变得微弱,再到只剩下肌肉反射般的抽搐,随后转身离开。穆温绑的谁回来,我已经不在意了,穆温已死,自有人回来接她。

 

第2908年

“白月!这些年你是疯了吗!你杀了多少人你自己记得清吗!”

我淡然的看着找上门来的寇显歇斯底里的喊着,周围还有魔修拦住他。我挥挥手,示意那些魔修放开寇显。只见那些魔修一松手,寇显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手里没有武器,不是来杀我的。

看着他这样疯狂的样子,我笑了笑:“记得呀,要我数给你听嘛?”

“你个疯子!”寇显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狠狠向后一推,不过我坐的太师椅并没有给我留出多大的空间,我只是坐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拉了拉衣服,说道:“仲渐是我杀的,他绑了你的妻子。若不是我,只怕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仲渐在哪里吧。”

“可你也杀了佴河!!”大概是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寇显双手握拳用力的砸向了我两侧的扶手。

“我不能杀吗?”我反问道。

“你和她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她!”寇显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我,眼里满是疯狂。

“你们和充复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我继续反问,“充复是走火入魔,可却从未杀过人,只因立场不同你们就要杀他。我与佴河也是,只是立场不同,你们能杀人,我为什么不行?”

“白月!”寇显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用力撞向身后,整张脸贴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比充复值钱多了!悬赏榜第一!罗刹妖女白月!杀人百数!万剑山屠门!合欢宗灭祖!白月你疯了!你为了转移堕魔的充复做到这种地步!”

“你们对我的评价可真高,正气盟的悬赏榜也会出现正道修士吗?”我没有寇显那样疯狂,他比我要更像疯子,“要说杀人,还是你们最会找理由。”

“你!”寇显的双眼一片血红,嘴里却率先吐出鲜血。只因他实在靠的我太近,我只是将灵气化形韵于掌心,他就拿胸口自己撞了上来。

我缓缓旋转手中灵气,寇显的眼神开始不那么坚定,有些飘忽,口中溢出更多鲜血。我低声说:“寇显,我不怪你,我帮你去见佴河。你和她长相厮守,我和充复长相厮守,刚刚好。”

话音一落,我在去看他,寇显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气息。我把寇显从身上推下去,看着一身的鲜血,充复不喜欢我跟别人在一起,不喜欢我到处乱跑,我得赶紧去换一件衣服才是。

 

第2946年

“噗。”天雷散去,尘埃中我看见充复依旧坐在原地,只是七窍流血,灵气稀薄。

原本算好了日子,充复今日飞升,只是……飞升雷劫向来只有成功飞升上界,修士原地消失,或者渡劫失败,雷击而亡。有我在,充复绝不会雷击而亡,有我在,他也一定会飞升的,可是……我冲上前去扶住马上就要倒下的充复:“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充复一时也回答不了我,只忙着吐血。待情况好一些,我将手中灵草塞到充复口中,运气帮他吸收灵气。

“我压制住了修为。”充复刚刚睁开眼,就惊喜的跟我说着。

我当即站了起来:“什么?压制修为?”

充复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一把抱住我,欢喜之意溢于言表:“对。我成功了。我成功把修为压制下来,我还可以继续陪着你,还可以多陪你百年。说不定还可以帮你渡劫!”

压制修为……竟然还有这种方式。一时之间接受了太多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一把又一把的摸着充复的后背,好像这样也能安慰到我一样。

我就这样抱着充复,沉默了许久:“这么危险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肯定不会同意的。”充复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就连通天丹你都给我吃了那么多,我若是跟你说这个,你必然不会同意。”

“你明知道可你还是做了!”听他这样说,我有些生气。

谁知充复抱的我更紧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本以为,这样他可以继续陪在我身边多几百年。这是充复用命争取来的时间,我再也不往外跑了。就算在魔域,就算是魔皇和妖女,我们也是一样的神仙眷侣。

 

第2953年

……这是……哪里……

……已经……多久了……

我抿抿嘴,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睁不开,艰难的眨了几下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可我分明摸到有东西。我眯着眼,继续摸索着。身下靠着的地方,有些坑洼粗糙,十分的冰凉,摸起来像是石头。石头?我的身下怎么会有石头?

我仔细拍了拍,有摸了摸靠着的部分,因为看不见,我还舔了一下指尖,确实是石头,可是……虽然四肢感觉十分的麻木无力,但我还是想撑着这块石头,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深吸了几口气,双臂一撑,身体向上拔的同时就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正当我纳闷是什么声音时,我很快就感受到了声音的来源——我的双脚。我没办法站起来,我双脚的脚腕被极短的锁链锁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我只能瘫坐在地上,靠着这块半人高的石头。眼前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试探着去摸脚边,是锁链,一体铸成,没有开口。

空气潮湿却十分新鲜,隐隐有凉风吹过。这是一个活洞口,可我为什么在这里?充复在哪里?

似乎是听到了我心中的疑惑,石头的前方突然泄出一丝光明。久在黑暗中,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眼中,我只能被迫赶紧闭上眼,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被刺激的忍不住流下泪来。

“……谁?”这是个洞,既然有光露出,那一定是有人进来了。

“白月,是我。”熟悉的声音让我瞬间摆脱了怀疑和恐惧,是充复。不论是因为什么,只要充复在,就万事大吉。

听到充复渐渐走近的声音,我情不自禁的抬头眯着眼去寻找。充复的脚步声走到我面前,突然停了下来。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了我努力尝试睁开的双眼,充复深沉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再跑了,永远在我这里吧。”

我缩了一下腿,清脆的锁链声响起,可我并不在意,因为充复在这里:“好,我永远在你这里。”

 

第3057年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短,在这个洞穴中,我没办法分辨年月日,但是充复一直在。

我看不见,可我知道他一直在。

我趴在那个半人高的石台上,等着门口的光照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进来。

……

今天外面真的很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吵过了。

砰!

一声巨响,把我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原本那个会缓缓打开的石门,今日被全部打开了,一瞬间。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蓝色的身影……

蓝色的身影……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之前,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邓……虔……?”那个蓝色的身影,似乎每次都神兵天降一般来我我身边。

可我睁不开眼,实在看不真切。蓝色的身影来到了我的身前,我刚想扶着石头起来,那人低声贴在我耳边说:“别,别动。”

‘别,别动’

我眼前一阵发晕,似乎一切都变成了别的样子,但又似乎没有变。那个蓝色的身影握住我得脚腕,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解开了,他把我抱了起来。贴身靠在他怀中,我看的更真切了,这是星机阁的服饰,我脑子一阵混乱,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邓虔?你怎么会……”

“呵……”怀抱着我的人轻笑一声,“你果然是……你闭一下眼,要出去了。”

我听话的闭上双眼,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做梦就好了。

走出石洞,外面十分的嘈杂。我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他便如同泡沫般消失在空中。

“你果然还是爱着阁主。”抱着我的男人说道。

阁主?邓虔……阁主?对啊,邓虔早就飞升了,现在星机阁的阁主早就不是他了,我怎么还会见到邓虔呢!那这个人是……我心中一惊,不顾旭日当空,强睁开眼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强光照进视野的那一刹那,我就看清了抱着我的那个蓝衣男人,就算视野中,满是光斑,我也认得出来——封抱璞。

“……封抱璞?怎么会是你?”被光芒刺激的我控制不住眼泪不停的留下来。

封抱璞淡淡的说:“你不愿意?”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若是他们在这里,那充复去了哪里?

我挣扎着要从封抱璞的怀中下来:“充复在哪里?”

“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你居然还惦记他?”封抱璞依旧是十分冷淡的语气,似乎是对我有些失望。

“他做了什么样的事?”我反问道,“我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在洞里。”

“心甘情愿在洞里?看到邓虔阁主你会那么开心?”封抱璞说道。

“邓虔早就离开了,充复呢?”我用力挣扎一翻身从封抱璞的怀中落了下来。但是太久没有活动,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把跪下了。

“跟我回星机阁吧,你先好好休息。”封抱璞蹲下身来,向我伸出手。

封抱璞不是怕事的性格,可今天他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中升起:“我问你,充复呢?”

这一声我喊的格外大,就连整个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了,没人说话。我深吸几口气,站起来,看着这一群又一群的人,有熟面孔,更多的是生人,这很正常,我很早就不去认识新人了。我环视几圈,封抱璞依旧不说话。

“充复,在哪里。”我被充复囚禁,不是因为我武力比他低,我的武力不比在场的任何人低,只是因为我愿意,我不会反抗充复。可他们不是充复。我抬手,虽然不知道雅炎在何处,但我知道,只要我召唤他,他一定会到。绯光一闪,雅炎就已经出现在我手中。

“在这里。”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百里朝,他说的那里,是他的旁边,他的手中,那是充复的头——满是血污,银发也失去了光泽,双眼闭合,只有一颗头。

一颗,充复的头。

充复……

“啊——!”充复,他们杀了充复!看着这一副景象,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流了出来,掏空了一切。好像是假的,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听见身边又恢复了嘈杂的声音。

“充复拦的紧,不杀了他我们怎么救你啊。”

不知是谁的声音,被我听了个清楚。谁让你救我的?

“我问,谁让你救我的!”我回身,用尽全力挥出一剑,身后原本簇拥的人群,前面的人被剑气一刀两断的有,被击飞的更是大有人在。

我强撑着精神,向百里朝走去:“是谁让你救我的。”

百里朝眯着眼,说道:“白月,你冷静点,我们都想救你。但是充复,你知道他,留他活口我们很难救你出来的。”

“所以你们杀了他?”我愣怔的听着百里朝说完,“你们几百号人杀了他一个人?你们满意了?”

“什么叫我们满意了?白……”百里朝皱眉争辩着。

他一定动手了,百里朝不动手药王谷的人肯定不会动手的,这样想着,我抬头一剑刺穿了百里朝的灵田。百里朝身上丹药众多,不能给他复活的机会。我没有表情,看着百里朝震惊的表情。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给充复陪葬。”我低声说着。

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只记得机械的挥舞着充复留给我的剑气,每一剑都蓄满灵力,灵力不够了就吃一棵灵草。我在这个山崖转了很久。

很多人都逃走了,我看着这一地药王谷、星机阁、万剑山、凌霄宗的弟子,还有死去的药王谷谷主百里朝。

等到山谷终于清静了,我才走到百里朝身边,拿起充复,我不知道他们把身体藏在了哪里……我捧着充复,跪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叫着他的名字。充复修为那么高,万一,万一是假的呢……万一,充复睁开了眼,可我没看到呢……万一……

他们没有留给我万一,尸身破碎,魂魄打散,他们没给我留下一点机会……一点也没有……

充复……充复……

我跪在充复面前,一天又一天……

 

第3074年

看着韶瑜惊恐的表情,我十分干脆的挥剑,斩断了他的脖子。药王谷最后一位长老,也没了性命。药王谷……我指尖一撮,一朵凤火燃出,轻巧的飘进了药王谷的山林之中。我站在山下,所有逃出药王谷的弟子,全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封抱璞是最从容的一个,还想跟我说几句。不过对于杀夫之仇来说,我一剑要了他的性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星机阁在高寒之处,不易点燃。

“知道吗?这个崖,我曾跳过。”看着来救封抱璞的几位星机阁长老被我逼到了阁主院身后的山崖边,我跟他们说着,“那是,大约你们还不是长老。”我向他们一颔首“跳下去。”

有几个识相的,一点也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剩下几个不跳的,被我捆在了一边看着:“跳崖,是不会死的。但是有我在,就会了。”说着,我从雅炎中分出几道剑气,直追落崖的几人,被穿了个透。

“那么你们呢?跳崖,还是斩首?”

……

万剑山,最该谢罪。我没想到刁言思没死。

我到万剑山时,他们或许听到了风声,居然一个弟子不缺的站好阵法等我来。

“真是送上门来。”我低声笑着。脚下步步生莲,只是一瞬间,就到了刁言思的身后。横剑逼上他的脖颈:“刁言思,给我铸一把拂世。”

“白月,你疯了。”刁言思冷哼一声,“神剑拂世已经遗失,哪里就说铸就铸。”

听他这样说,我也配合着一笑,没有多说话,分出一道剑气贯穿梅敬晖眉心:“你铸不铸。”

刁言思说道:“我说了!铸不了!”

随后,又是一道剑气贯穿了白源的眉心,我低声说道:“能铸,把你万剑山的剑全都熔了。”

刁言思听后瞪大了眼:“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万剑山是原罪,这么轻易就想逃过去?我在刁言思耳边轻声说道:“杀你?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万剑山的每个弟子都被割首。”说着,三道剑气齐发,三个不知名的小弟子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我操纵灵力取走他们的剑,扔进了早就点燃的凤火里。

“刁言思,你可以选,让他们把剑熔了,或者,看我杀掉他们,把剑熔了”

……

妙音门和凌霄宗,等我赶去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好,躲得好。

我在上空御剑,看着凤火在竹林和山间蔓延,直至把一切燃尽了才离开。

……

做完这一切,我又回到了那个山崖,那个充复死去的山崖,我被“救出”的山崖。独自拿出避雷符,吞了通天丹,服用七宝灵枝快速的修练。

眼见着远处乌压压的似乎来了许多人,我知道,他们总要来讨债的,就算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无辜者。

不过已经晚了,我已经可以看见飞升的雷劫了。

“妖女白月!休走!”为首的刁言思飞的最快,他在队伍的前方怒吼道。

可是雷劫已经降下。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冲入雷劫之中,我冷笑一声,都是懦弱的废物。

我抬头看着上界的圣光,只觉得自己作为人的整个躯体都消散了,或许,这就是飞升吧。也没什么特别的。三千年时间,化作泡影。

轻飘飘,烟消云散了。


※仙灵上界

“白月,你可知罪?”

“什么?”

“你此生杀孽太重,本已不能转世。只是因果轮回,下一世已经有了果,你必须转世。但是,也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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