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德辉半夜把NARU姐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焦躁,语气里反而有种隐藏得很好的幸灾乐祸感:“NRAU姐,我是真没辙了,你看我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词条,您这边养的粉丝能不能别帮倒忙,合着俞悦这边的黑料全是粉丝助攻……这个号可不是我手底下人弄的,网友半夜不睡觉把这热度吵起来了。”
穿着真丝睡衣的NARU在29楼的大平层书房里理了下头发,眼神锐利地:“你是想负责粉丝团队管理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
“不敢不敢,这部分还是您专业,我这大老粗干不过来。”
“我提醒你注意你的语气,记住,我们拥有绝对优势,那群乌合之众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能见分晓。你今晚别睡了,回头我和平台联系好了,给你消息,你一定立刻跟进。”
“好的,那今晚干完了麻烦您把钱先给结一下。”
通话结束。
早起的时候,夜叉开门,发现沙发上的谷树一个人躺在那儿,看着笔记本电脑傻乐。
“商业用电!你笑啥呢。”夜叉拿起漱口杯问道。
“你说俞悦要真被这赛博朋克幽灵扳倒了,你这人鬼幽灵自爆爱情是多么绝美啊。”
“你想多了。”夜叉漱着口,嘴角也不由得向上翘起了一下。“你起这么早,昨天那事儿有啥进展没?”
“有的。”谷树道:“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号找回来了,恢复了部分数据,他们说的,貌似没有恢复全部微博。”
夜叉漱口漱到一半就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谷树身边:“哪儿呢?”谷树换了个方向,向夜叉展示了手机。
“大家要努力开心度过每一天呀。”是夜叉前女友昼Oo那个画着笑脸的微博。
“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玩游戏认识了大家。”
“大家不要因为我吵架了好不好。”
“下辈子还想和大家一起玩游戏呢。”
夜叉又走回了洗手间。隐约间还听到了一句艹,随后是一阵水声,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
商业用水呢。
夜叉脸上湿漉漉地从洗手间出来:“那坏消息呢。”
“昼Oo的事情上了平台的热词条,词条封面放了俩俞悦的头像。”
“……”夜叉气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她回过神来了:“诶不对,你笑什么,这事儿也是你能笑得出来的,这情况我都要吐血了。”
“别吐,好笑的在后面。”谷树说:“俞悦官方影音会表示,这个号找回来,是他们第一时间努力联系上了昼Oo,随后配合她的家人一起找回了账号,希望给逝者以尊重……”
“这哪儿好笑了!”夜叉气得声调都提高了:“太他妈恶心了,我昨天弄到半夜忙她账号的事情,这会儿她们开始邀功了?”
谷树起身,做了个请冷静的手势:“我昨晚不是说了吗,这个披着你前女友皮的号,宣布这是自己买的号,那就一定不是工作室买的号,这在我们工作室章程里是明令禁止的行为之一,因为平台禁止账号买卖。”
夜叉一时半会脑筋还没转过弯儿来:“那又怎样,这平台不是明显站在他们那边,你看他这个假惺惺的声明的转发量。”
谷树冷静地说:“那就再往上,找网X办举报,买号卖号是明令禁止的行为,它不仅仅涉及一次金钱交易,更意味着,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钱,就能够购买哪怕是‘死去’的人的账号来发表言论,这是规则所不允许的。”
夜叉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这次邀功,反而是一种……证据?”
谷树:“所以,当务之急是搜集‘买号卖号’的证据,联合这次事件,将影响扩大,这不仅仅是关于俞悦的战争,而是关于平台舆论控制的战争。我们在这个平台和平台作对,始终处于劣势,但是要把战场开辟到平台之外,我们就能相对公平地战斗。”
夜叉在房间里踱步了一圈,理清思路。谷树面带微笑,静静地欣赏着还穿着睡衣的夜叉踱步。
夜叉最终想明白了,挤开谷树坐到了电脑面前,开始迅速联系群内各方人员。
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这些消息发出去后,都在不长的时间里得到了回复,直至中午,一时间那些曾经因为AFK那个网游而灰暗下去的群内,大家的头像又重新活跃起来。夜叉心中的火燃起来了,她似乎看到了扳倒俞悦的一丝曙光,而这渺茫的曙光后面,是她满溢的仇恨,再剥开这层仇恨,她最初的契机,只是想努力记住曾经爱过的那个人而已。
“NARU姐,事儿我可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黑着眼圈的柴德辉在电话里说道。
“你甩什么锅?我是吩咐你去洗地,但没想到联动做得这么差,还授人以柄!要是我,我就会说积极联系该人了解情况,并且麻烦平台先行恢复数据,而不是信誓旦旦地直接说联系到本人恢复内容!你不要一出事就在这边推三阻四,好好想想,你的钱从哪儿来,你不尽心尽力,下次没你的份!”
“NARU姐教育得是,我下次一定好好办,那这次的钱是否应该先结一下,我也带着弟兄们辛苦了一个通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NARU刚准备开骂,突然门响了。
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颇有气势的节奏,笔挺的西裤在摆动中勾勒出明显经过锻炼的大小腿肌肉,上身得体的灰色西服平整地铺在几乎可以称作是衣服架子一般的身躯上,蓝色条纹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脖子下方,看起来也像是有专人帮忙整理过一般的精致,利落的短发大背头将额头露了出来,而在那额头下方,是一张充满着上位者优越感的笑脸。来者毫不客气地,直接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对NARU说:“我还有两个小时登机,看网上闹起来了,来你这儿坐坐。”
虽然想要争辩两句,但NARU最终还是低头道:“对不起,路总。”
路客微微一笑:“和谁电话呢?”
NARU按下静音答道:“一个工作室。”
路客伸手,示意NARU将手机递过来,NARU即使万般不愿意还是照做,路客接过电话解除静音按下免提:“我是路客。”
电话那边出现了一小段沉默,随后是拔高的一声“竹林文化的路总?!”
“我不管你是谁,不要为难我的下属,你能做到吗?”
说着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可是……”
“你只需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好的,路总,我们按规矩办事。”
“我的规矩就是不让我下面人难办,你已经浪费了我半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还想讨论,那我就要打听一下你姓甚名谁了。”
“知道了,路总。”
电话挂断。路客拍了下巴掌:“解决了。”
NARU站在一旁,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路客:“放轻松,我们就算给平台添麻烦,平台也得替我们兜着,平台可不靠那些散兵游勇养活,你能明白吗?”
NARU点头。
路客起身要走,NARU连忙跟上:“路总,你还有什么吩咐,您百忙之中来这儿肯定不止为这一件事。”
路客微微一笑,拍了拍NARU的肩膀:“俞悦新剧要上了,数据那边我已经安排了,舆论你得造起来,还有,成本你还得再压一下。”
NARU一听这句,头都是大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抱怨:“知道了,路总。”
路客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听起来麻烦,但这是证明你实力的机会,还有,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要记住,在这个时代,掌控数据就是掌控一切,不用送了。”说着那皮鞋声渐行渐远。
路客一走,NARU才惊觉自己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坐下来,脑子一片空白,虽然路客帮忙解决了一大一小两个麻烦,但代价就是她必须向路客证明自己的能力。
NARU拉开抽屉,翻出自己的记事本,开始头疼地思索起来。
“做三休一,工作时间早7点到晚7点,或者晚7点到早7点,轮着来。一个月最少工作时间230小时,薪资的话试用期15元每小时。试用期三个月,正式聘用后是20元每小时。你能接受的话,就先接受培训吧。”
给谷树的选择不多,他为了能留在这个城市,选择了接受。
但那慈眉善目的斑白发店长大爷还是多了一句嘴:“像你这样的学生啊,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谷树点了点头:“谢谢关心,但我缺钱。”
一谈钱大爷也就叹了口气,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谷树去接受培训了。
谷树辛苦了一天拎着一个塑料袋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和夜叉简单交代了一下找工作的事情,夜叉就谈起了平台给的最终答复——那个昼Oo自始至终都是用的同一个账号,黑俞悦那是心血来潮,总结一句话,平台不存在买卖账号,是别有用心的俞悦黑在自导自演。
虽说这结局早能料到,但真直面的时候,还是让人哑然失笑。
谷树把塑料袋打开站到灶台前:“这是超市里没卖完的便当,你看你要不要帮你热下宵夜。”
夜叉摆了摆手。
谷树还是开火准备热一下那盒便当,一边热一边说:“不是,那什么,昨天不是还积极联系找回账号恢复内容吗?号主还说自己的号是买的呢!今天就是一个人自导自演了?而且买卖账号的证据又不止这一个,还有那么多人死后账号被征用,有人还买到号了呢,别的不说,就这抵制得最厉害的这几个,她们也是一个人好多账号啊。”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平台自有解释。”
“平台连逻辑都不要了吗?”
“一切逻辑转友商陷害,它们拥有最终解释权。”夜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泄气,仿佛刚刚抓到的救命稻草轻易地就随风而逝了。“你看,我们给网X办的反应毫无动静,这次,真相又被它们掩盖过去了。”
两人陷入了一段时间不短的沉默,谷树的菜热好了才开口:“要不给你分点儿?”
夜叉看着谷树:“也行。”
谷树去拿了一套多的碗筷:“对了,你联系你那个前女友没?”
夜叉皱着眉头看了看谷树:“联系她干嘛?她是本人我难受,不是本人我更难受。”
谷树将碗端到夜叉面前:“你当初救我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
“我对你又没感情。”
“那你对你的感情应该更勇敢一点。这可是平台为你作证,那边是同一个人在用数据呢,你不想再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我怕。”
“别怕,我在。”
“就是你在我才怕。”
谷树端着碗起身:“那我走?”
“算了。”夜叉打开了手机,找到昼Oo,点击语音。
嘟……嘟……嘟……嘟……嘟……
当第十声通话语音响起的时候,夜叉挂掉了电话。
“好了。”
“好什么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相信她得了绝症吗?因为她水滴筹通过了。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可这件事到了现在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无论她是不想接,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个和我一起度过无数个美好夜晚的昼Oo回不来了,她死了。”说着,夜叉别过脸去:“她早就死了,可今天,她TM当着我的面又死了一次。”说到这里,夜叉忽然笑出声。
“干TM的俞悦,这赛博掘坟太TM离奇了。”谷树盯着泡面碗说道。
“可干得掉吗?昼Oo都那么努力自爆了,结果呢,一个不清不楚的声明就掩盖了。这几个月以来,我们在他们的平台上发出了那么多的声音,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还是被他们轻描淡写的处理了!我不想崩溃,可怎么才能赢啊!”夜叉转过头来,眼睛里有着弯弯曲曲的灯光。
谷树见状,盯着夜叉的眼睛:“我当时来的时候你还劝我呢,我们抵制俞悦是因为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他不是先进的艺术发展方向,他没有尽力约束管控粉丝,他背后的资本在利用他牟利时没有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谷树本想抱住那个整个肢体语言都在表示软弱的夜叉,但最终还是选择在半空中转弯,将手伸向了筷子。
“我不是没想过投降和放弃,在我从工作室出来的那个晚上,我认真想了五次,甚至都还想过对柴老板下跪的情节,但最终,俞悦粉丝在我心口造成的那种疼痛,让我不得不选择继续抵制。她们毁灭创造,她们污染舆论,她们破坏环境,如果不在只有一个俞悦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么资本会尝到甜头,再来第二个,第三个俞悦,再往后,便是劣币驱逐良币的时代,我当然完全可以放弃,逃走,将舆论战场拱手相让,再也不关注任何网上言论,躲起来偏安一隅,享受我自己的小小世界,可到了那天,我又怎么能保证,我能完全守住我的那个微不足道的精神家园?我TM连美院的墙都守不住啊!”
谷树手里拿着筷子,却丝毫没有进食的动作,在夜叉面前先哭为敬。
帮助夜叉把自己的眼泪堵了回去。
“干TM的俞悦。”
“干TM的俞悦。”
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这间小客厅里,两人默契地低头干起饭来。
真香。
一周后。平台终于接到了网X办的约谈。约谈后解决方案也是简单明了:“鉴于此次昼Oo事件的影响,我们认定有不少账号存在号召粉丝攻击国家机关的行为因此予以封禁。”随后,就按照俞悦抵制方,9,俞悦支持方1的比例进行了封号。
随后,俞悦新剧《未尽的夏天》播出。在NARU的全盘调控下,一方面是从未有过的一天上完全集操作;另一方面NARU让柴德辉二手批发红绳做线下推广为俞悦祈福,粉丝们的美好祝愿终于让柴德辉和NARU如愿以偿地缝补了因为金钱而产生裂隙的合作关系。
“真该感谢那帮混蛋开播前就找茬,未尽的夏天里投放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打上了CG影像的补丁,否则等播出后再被人找上门就麻烦了。”柴德辉拿到了工钱,心情大好,拿着二锅头灌了一口。
“老大,咱们卖的那个红绳没事儿吧?”宋俊有些担忧的说:“我看网上说俞悦在吸运什么的,你看我这盘了多年的手串今早断了……”
柴德辉一巴掌扇在了宋俊后脑:“借运借运,谁给红绳借谁的,你给俞悦花钱了吗?你给他挂红绳了吗?”
“……挂了啊,我碰到之前那个妹子就和她一起挂的。”
柴德辉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宋俊:“那没办法了,神仙都救不了你了,你的运现在都被吸走了。”
“啊?那怎么办啊老大?”宋俊急了,站起来问道。
“我掐指一算,你必须得在阳气很重的地方清醒地度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行,这七个星期你晚上别睡了,通宵做数据就行,如果俞悦爆火,你的晦气也就跟着他的运势一起火了;可要是俞悦栽了,你的运气就要填补他的窟窿,懂吗?”
宋俊有些不相信,但看着柴德辉认真的表情又拿不太准,最终犹豫地问道:“那加班干活能整点加班费不?”
柴德辉:“废话,老子最多就是晚两天,没有不给吧!”
宋俊点头:“好,我回头去买个串儿,晚上再加班。”
“问题的症结不在于剧,你对剧的好坏做出评估的时候,里面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因为审美的意见是比较主观的,我以前搅这方面的混水非常有经验,实验艺术,先锋艺术,现代派艺术,故意表演出瑕疵的反讽,只要你先找结论他演得很有深意,再去找论据,怎么都能把窟窿填上的。”
“所以就任他们满平台尬吹?”
“经验都是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绕过平台。”
“绕过平台?”
“找准症结,你说商家推出俞悦目的是为的什么?总不可能是体现先进文化吧?”
“你的意思是,耽误他挣钱?可他剧都播了,钱都拿了……”
“我觉得这个三十多个号的抵制者思路很对,怼那些中插广告。”谷树和夜叉在昼Oo事件之后仿佛默契又加了一层,两人在谷树下班后分着带回来的苹果慢慢理顺思路。
这一天,随着几个抵制号多平台的扩散,那些在《未尽的夏天》里中间主动的被动的插播广告的品牌下面客服收到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问候,而这些品牌的营销主管看到这些递上来的报告时脑海里只浮现出五个字:“关我屁事啊。”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这些品牌反过来去责问播出剧的平台:“我们好心和你合作,你为何把我安排到了争议艺人的剧中做插播广告?是,我们是有合作合同,但这种情况已经对我司声誉造成了影响,完全符合合同中的由于你方原因造成的损害……你看我这要求开纸质发票的单子已经堆成山了……”
随着向平台反映中插广告因为俞悦而得到投诉的事件逐步增加,NARU用尖利的声音对着手机另外一边大吼:“你们这是在向黑恶势力低头!是在助长那些社会渣滓们的嚣张气焰!他们这是在扰乱正常的经营秩序!是在和国家经济发展对着干!你们要是纵容妥协,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别说一个俞悦了,你们平台整个造星计划都会被连累!”
“小柯(NARU姓柯)别激动,先平缓一下呼吸。”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紧不慢,有股暖暖的力量,而这声音的来源,是一位双鬓斑白面容和善但眼神里却藏着一抹寒光的老人,也是平台方负责发行《未尽的夏天》的业务经理黄星。等到NARU说了句抱歉,这位老人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品牌方的合作,我们不能这么敷衍了事,拿人钱财,总得替人摆平吧。”
“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堵啊黄爷,他们一帮乌合之众纠结起来像蟑螂一样处处给咱们添乱,咱们挣不到钱,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抱歉,我提醒你一下,现在网络的舆论集中在俞悦身上,而其他的艺人尚未接到类似投诉,所以从逻辑上来说,不是‘咱们’挣不到钱。当然了,从情感上来说,我肯定愿意和你们一道度过难关,我知道你们这边肯定有应急的预案,你看要不要今天下午过来一趟,咱们好好谈谈?”
NARU点头,随便应付几句之后挂掉了电话,思考再三,还是给路客留了言,没几分钟,路客电话就打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一,对方十分狡猾,我们没有办法从法律层面抓住把柄,只能将其恶行公之于众;第二,剧的营销需要更加努力,我们必须让大家看到和我们合作的优势;第三,让平台掐断那些传递消息的大号,必要的时候,拉几个言论出格的家伙提告,来杀鸡儆猴。”
“要是他们没有言论出格到可以提告呢?”
“那我们就造一个。”
“好,我再给你吃个定心丸,马上就要谈下和一个国民品牌的合作,到时候抵制方网络暴力的帽子一定给我扣实了。”
“一定让路总满意,那我去和黄星谈了,寄发票的直接损失我们还是给得起。”
“辛苦。”不等NARU回应,路客就挂了电话。
看着俞悦方贴出的关于“针对近期煽动仇恨言论的网络暴民的律师函”,谷树有点拿不准,看了一眼夜叉:“这个应该没什么效力吧?”
夜叉点头:“律师函没用,直接上传票才是硬道理。”
谷树:“话说,他们不是要告那个三十多个号的抵制者吗?有下文没?”
夜叉:“没有,毕竟假的来告真的炸号。”
谷树和夜叉的讨论只持续了一会儿,虽然这个律师函的内容也引起了一部分讨论,但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一个小过场,俞悦方的新剧上映,但反响平平,并没能达成爆火的期待;抵制方收获了发票,嘲笑了律师函以及剧的热度,双方都获得了想要的信息,可以算作一次合作双赢。
另外一个小消息是由于著名抵制者屡次被炸号后,新的账号在其他平台公布,其他平台的俞悦粉丝会感谢公布者,说这就去举报然后回到平台公布此消息,另一些抵制者则因为在平台上的这则消息找到了该著名抵制者的新号,在消息下方集体表示感谢,双方一度相敬如宾得仿佛好人一生平安现场,此情此景相当魔幻。
一周后,俞悦和国民品牌猛犸旗下一个子品牌高调官宣合作。
而为了这次合作,NRAU下了死命令,一方面频繁炸号切断负面消息传播链;另一方面将国民品牌和爱国联系起来,谁反对谁就是不爱国;更重要的是,在完全掌握平台数据怎么玩的情况下,让许多高权重的号参与进来进行洗白传播,最终将热议话题引爆出圈。
当NRAU看着最后的数据疲惫地摊倒在自己椅子上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啸,警笛声响起。
NARU受惊般地跳了起来,随后才回过神来,这早已不是战乱年代需要避难,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决定去做下美甲,但一个小时后,NARU啊啊啊啊地崩溃了。
公祭日。
只有她还在废寝忘食地帮助俞悦做数据。在整个平台的数据统计里一骑绝尘。
NARU只得强打精神联系平台方,最终此事也仅仅只是存在于抵制者的截图里不了了之。
“其实吧。”谷树今天带回来的是临期面包——说:“当你放平心态去看俞悦事件的时候,你就会感受到一股魔幻感,就是你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平行宇宙,在那个宇宙里俞悦伟大光荣正确,全民拥护,演技稀烂被誉为本色演出;跳舞没力是柔媚姿态;不引导粉丝是维护社区和平……就让你感觉,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呈现出一种波粒二象性,当你观测它的时候,它就转变了模样。”
“你不是美术生吗?还懂波粒二象性?!”夜叉道:“不过我倒没你这么多心思,我只想看到某一天有些人罪有应得。”
“对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世界就一步步撕裂开了,有时候你仿佛看到一条赛博线条在人群之中划开,这边是一种思维,另一边是另外一种思维,有时候我就觉得可惜,觉得内斗始终不能把事情推进多少。所以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换个角度,从大家合力把事情做好的角度出发去思考这件事儿?”
“我们?和俞悦粉丝合作?”夜叉皱着眉头吃果酱面包问道——谷树为了这面包还专门买了点果酱。
“也不是不行,比如说,催促俞悦方告那个30多个号的抵制者,让那抵制者法庭上阐述一下30多个号怎么来的;又比如说俞悦这半年来商务在走下坡路,麻烦对工作室说不要耽误俞悦所剩无几的青春;再比如说……”
“前几天单身勇闯俞悦工作组并放出和录音的那个粉丝是不是你在中间拱火?”
“我一天十多个小时的班我哪有时间拱火,全靠对面配合好吗。”
“可全靠随缘对面暴击的话,何年何月俞悦才会彻底地糊掉呢?”
“我们想要和俞悦身后的庞然大物对抗,不靠运气难道你还打算靠钱去砸?更别说我们这帮人里,还分不少派别呢,有俞悦做啥都要抵制的,有俞悦退圈就放过的,甚至还有想和俞悦同归于尽的。我们又不是像俞悦粉丝那样没有独立自主意识的数据奴工,首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尽力表达自己的态度,俞悦他总是会糊的,不值得我们全身心的去抵制。”
“……我觉得只是你号没了没时间在网上和人互怼才这么说的。”夜叉喝了一口水道。
“你这个想法也不能说不对。”比起刚来的那几天,有了薪水收入的谷树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只是蚍蜉撼树,总不能指望一蹴而就。”
“还得靠对方发力,不行了,我得再去听一遍那个崩溃的粉丝哀嚎,太解压了。”
“你说俞悦粉丝怎么就不能意识到,为什么抵制者里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录音或者类似的奇葩事件出来?早些年还有那什么‘俞悦你离那个女人远点儿’的视频也让我惊为天人。”
夜叉想了想:“也许,这就是信息蛊房吧。”
“你说俞悦要是真的哪天销声匿迹了,这些蛊会怎样啊?”
“你别说恐怖故事好吗!现在这互联网环境已经够糟糕了!”
事实证明,只要事情还能更糟糕,那就一定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去发展。随着俞悦和猛犸的合作,俞悦开始逐步接洽起了其他品牌,一连好几个品牌的合作消息传了出来,甚至还有奢侈品品牌在联系俞悦。于是趁此机会,NARU让手下的水军和粉丝开始展开宣传。虽然抵制方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抵制活动,但由于NARU掌握了批量官宣的精髓,让抵制活动的力量足够分散,而且提前打点了相关企业,让相关企业略微培训了一下话务员后,受到的阻力已经小了许多。
由于抵制成效的减弱,不少抵制者情绪逐渐失控,言辞逐步升级,在这个基础上,柴德辉立刻利用好这股气势将抵制者的情绪引爆,然后NARU配合地出了通稿将这些过激言论定性为抵制方的主流言论;同时,对于粉圈内部的过激言论采取高压管控和出事切割的办法,始终保持着舆论上的数量优势,将有关俞悦的词条全都关联上了正向描述。
当提交报告的回车键按下的时候,NARU仰倒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现在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在近日的炒作里真切的感受到了路客那句话的力量,数据就是一切,而在做数据上有得天独厚优势的己方,利用数据优势扭转舆论的感觉真是棒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已经飞升,站在更高的位面,俯视着下方辛苦匍匐的众生,看着他们围绕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权夺利而感到有种悲悯之心,围绕俞悦展开的争论和批评根本不重要,因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个时代控制人心的无上妙法。
这个时代的精神产出已经过剩,每年产出的文娱产品已经浩如烟海,凭借肉眼凡胎去辨别简直无法如愿,一个推荐位,一条弹窗广告,可以把内容上的优势抵消得干干净净,愿意自己去深挖内容的人寥寥无几,而即便有这样的人,通过一系列商业合作,也可以将TA们转化为广告的一部分,更好地推广自己的产品。
而更过分的是,即便是批评该产品的言论也是一样,与其辛辛苦苦做质量营造好口碑,不如迈开步子让黑粉大战引流,一个全是好评但评论数量只有几十的作品,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竞争过毁誉参半开贴上万的争议作品的。只要这争议作品的第一卖相不要那么难看就行。
这就是NARU现在的工作逻辑,即便是俞悦这位公认的业务能力不行的人,只要面相过得去,那在推广上,和其他好看的人一样,反正明星这么多,第一眼谁也不认识,完了之后就是一步步控制评论,毁誉都不过是给俞悦做出的数据,誉能增强集体对俞悦的认同;毁更是能凝聚俞悦粉丝一致对外,从这个角度上来说,NARU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
这看起来不败的逻辑,很快就被人找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