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凛冬将倾,血染白衣**
帐外是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个军营覆盖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中。帅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更无法融化萧绝心头的冰封。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他。沈清寒蜷缩在他怀里,昔日清冷如月、运筹帷幄的身影,此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脆弱。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锦袍,外罩着厚厚的狐裘,但这重重衣物却掩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以及……袍角下摆处那刺目的、不断蔓延开来的血红。
清寒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颤抖。他紧紧抓着萧绝覆盖在他腹部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阿绝……”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气若游丝,“是不是……是不是要生了?”
萧绝的心脏骤然缩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到清寒袍子上的血迹,那红色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里、心里。“别怕,清寒,没事的,军医马上就到。”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颤抖,全然不见了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冷酷嗜血的战神模样。
清寒虚弱地摇了摇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猛地弓起了身子,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那疼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席卷了他本就孱弱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呃啊——!”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但生理性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知道军营条件简陋,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豪赌,他不能让萧绝太过担心。
萧绝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生生撕扯开来。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清寒汗湿的额头,一遍遍地低语:“清寒,看着我,我在,我在这里……别怕……”
然而,腹部的坠痛和撕裂感越来越清晰,下身的血流也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清寒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身体越来越冷。他本就底子虚弱,怀这一胎更是耗尽了他所有心血,如今临盆,竟又赶上这般凶险的出血……
“军医!军医怎么还没来!!”萧绝猛地抬头,对着帐外厉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暴戾和杀气,惊得帐外的亲卫们浑身一颤。平日里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主帅,此刻却像一头濒临疯狂的困兽。
“来了!主帅,军医来了!”亲卫连滚爬带地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冲了进来。
老军医一进帐,看到沈清寒身下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开始检查,手指刚一触碰到清寒的脉搏,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
“主帅……”老军医的声音带着颤抖,“沈公子他……他本就体弱,如今又失血过多,胎位似乎……似乎也有些不正,这……这恐怕是难产之兆啊!”
“难产?”萧绝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底瞬间赤红一片,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暴怒和绝望的疯狂,“我不管什么难产不难产!你必须把他和孩子都给我保住!否则,我让你整个军营陪葬!!”
那语气中的狠戾和疯狂,让老军医吓得魂飞魄散,但他看着沈清寒微弱的气息,也只能硬着头皮:“属下……属下定当尽力!只是……只是这生产过程,恐怕会异常凶险痛苦,还请主帅……做好准备。”
萧绝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怀中几乎要失去意识的人。他看到清寒因为剧痛而微微张开的唇,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看到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分痛苦,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的心上。
“清寒……”他低下头,滚烫的吻落在清寒冰冷的额角,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和脆弱,“撑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求你,撑下去……”
而此时,更猛烈的一波宫缩袭来,如同要将身体彻底撕裂。沈清寒再也无法压抑,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终于冲破了牙关,尖锐地划破了帐篷内死寂的空气。
“啊——!!”
萧绝的心,也随之狠狠碎裂。他知道,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炼狱之火,心焚如绞**
老军医的话音刚落,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便如狂涛般攫住了沈清寒。他猛地抓紧了身下的褥垫,指甲几乎要抠进厚实的皮毛里。汗水像溪流一样从他的鬓角、额头滚落,浸湿了枕褥和萧绝的衣袖。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很快就渗出了殷红的血珠,与他苍白如雪的脸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用力!沈公子,跟着这阵痛用力!”老军医焦急地喊道,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一边指挥着旁边的亲卫帮忙按住清寒,一边试图用他粗糙但经验丰富的手法检查胎儿的位置,然而下身持续的出血让情况变得异常棘手。
萧绝跪在榻边,紧握着清寒一只冰冷的手,另一只手徒劳地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他看着清寒在剧痛中扭曲的脸庞,听着他喉咙深处溢出的、被生生压抑回去的痛苦呜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揉碎。
“清寒……清寒……看着我……”萧绝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宁愿此刻在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包围,被刀枪剑戟刺穿,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清寒承受这般非人的折磨。
每一次宫缩的间隙,都短暂得如同幻觉。沈清寒会虚脱般地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会溺毙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里。但当下一波剧痛袭来时,他又会本能地绷紧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力量。
“水……水……”清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快!拿水来!”萧绝立刻吼道。亲卫连忙端来温水,萧绝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润湿着清寒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血……血止不住……”老军医的声音带着绝望,“主帅,公子他……他失血太多了……再这样下去……”
萧绝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军医:“止不住也要止!用药!用所有能用的药!保住他!我只要他活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濒临崩溃的疯狂。他无法想象失去清寒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
老军医被他的气势所慑,连忙拿出早已备好的人参片,小心地塞进清寒的口中,又指挥着助手准备止血的汤药。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面对如此凶险的产兆,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架在火上炙烤。帐篷内的空气越来越凝滞,充满了血腥味、汗水味以及浓重的药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沈清寒的意识开始模糊,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江南的烟雨,看到了初遇时萧绝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到了两人在桃花树下许下的誓言……那些美好的过往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却更衬得此刻的境地凄凉绝望。
“阿绝……”他忽然用尽力气,抓紧了萧绝的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的脸上,“我……我好痛……”
这一声带着无助和依赖的低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捅穿了萧绝强撑起来的所有防备。他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滴在清寒的手背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痛……”萧绝俯下身,将脸深深埋进清寒的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对不起……清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让你受这个苦……”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决定,痛恨过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如果早知道会让清寒承受这般炼狱般的痛苦,他宁愿……宁愿从未有过这个念想。
就在这时,老军医突然惊呼一声:“糟了!胎儿的心跳……越来越弱了!”
沈清寒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得清醒了一瞬。他看向萧绝,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孩子……救……救孩子……”
萧绝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锤击了一下,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清寒苍白如纸、却依旧流露出对孩子担忧的脸,再看看军医绝望的眼神,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戾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保不住大人,你们所有人都得死!!”萧绝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帐内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他的清寒,他的光,绝不能有事!绝不能!
而榻上,沈清寒在听到胎儿心跳变弱后,仿佛激发了最后的潜能,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身体猛地向上挺起——
“啊啊啊——!!!”
伴随着这声力竭的呼喊,一股更汹涌的血流,染红了身下的白褥……他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清寒!!”萧绝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扑了过去。
**第三章:生死一线,心碎神伤**
沈清寒那声力竭的嘶喊和随之而来的昏迷,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插进萧绝的心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帐篷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萧绝自己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清寒!清寒!你醒醒!看着我!”萧绝疯了一样摇晃着沈清寒冰冷的身体,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探向清寒的鼻息,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流让他如坠冰窖。
“军医!快!救他!!”萧绝猛地转头,眼中的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这个束手无策的老人撕碎。
老军医被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他颤抖着手再次探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主帅……公子他……他大出血……气血耗尽……恐怕……”老军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面的话几乎不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帐内突然响起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啼哭!
那哭声像是穿透了层层绝望的乌云,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老军医和旁边的助手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助手惊喜地喊道,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浑身沾满血污、小小的婴儿抱起来。
然而,这声象征着新生的啼哭,却像一把更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了萧绝的心上。他看都没看那个新生的婴儿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榻上那个气息奄奄、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孩子……孩子生出来了……可是清寒……他的清寒……
“我不管孩子!我要他活!你听到没有!我要他活!!”萧绝一把揪住老军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眼底的疯狂和暴戾几乎要将人吞噬,“要是他有半分差池,我不止要你们陪葬,我要这天下……我要这天下都给他陪葬!!”
那已经不是威胁,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老军医吓得魂飞魄散,却也知道此刻是生死攸关的最后关头。
“参汤!快!把参汤灌下去!还有金针……快拿金针来!”老军医挣脱开萧绝的手,嘶哑着声音指挥着。
亲卫们手忙脚乱地撬开沈清寒紧闭的牙关,将浓稠滚烫的参汤一点点灌进去,但大部分都顺着他苍白的嘴角流了出来。老军医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颤抖着手,在他身上几处大穴刺了下去,试图激发他最后的一点生机。
萧绝跪在榻边,死死握着沈清寒那只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但他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
他看着沈清寒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胸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每一处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像是在一点点地抽离他的生命。
“清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萧绝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说过要看我君临天下的……你怎么能食言……”
他将脸颊贴在清寒冰冷的手背上,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手背,也灼伤了自己的心。他宁愿此刻承受千刀万剐,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清寒的命。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疯批战神,此刻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帐篷外,风雪依旧。帐篷内,新生的婴儿被简单包裹后放在一旁,他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凝重而绝望的气氛。而所有的光亮、所有的希望,都系于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老军医满头大汗,金针已经刺满了沈清寒的胸腹要穴,止血的草药也敷了厚厚一层,但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无声地昭示着情况并未好转。
萧绝的心,一点点沉入无底的深渊。他紧紧抱着沈清寒,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感受着那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低语:
“清寒……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世界,早已与这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若是失去了他,那滔天的权势、无上的荣耀,于他而言,不过是更冰冷、更绝望的炼狱。
**第四章:残烛微光,一线生机**
时间仿佛被无尽的寒意冻结。帐篷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老军医施针时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以及萧绝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参汤灌不进去,止血的药草似乎也无法阻止那浸透了层层纱布和褥垫的鲜红。沈清寒依旧静静地躺着,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萧绝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绝望的石像。他源源不断输送内力的手掌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恐惧——一种灭顶的、能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恐惧。他不敢想象,如果这只手变得彻底冰冷,如果怀中的人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初见时,清寒站在桃花树下,白衣胜雪,清冷孤傲,却一眼望进了他的心底;塞外并肩作战时,清寒运筹帷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份从容与智慧曾让他无比心折;无数个夜晚,清寒依偎在他怀中,低声诉说着对未来的期许,眉眼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说过……要与我共看山河……”萧绝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等战事平息,我们就回江南……”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脏。那些曾经支撑着他在尸山血海中奋战的温暖和希望,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他甚至开始怨恨那个刚刚降生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清寒又怎会……怎会落到这般境地!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让他眼中的赤红更深,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主帅……公子他……脉象越来越弱了……”老军医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几乎是在宣判死刑。
萧绝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了万丈深渊。他猛地收回输送内力的手,转而死死地抱住了沈清寒,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清寒……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破碎,“没有你……我要这天下何用……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沈清寒早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魂。失去他,就等于将他自己也一同毁灭。
就在萧绝彻底被绝望吞噬,连带着整个世界都仿佛要沉入黑暗之际,他忽然感觉到,怀中那只冰冷的手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轻微得几乎像是错觉,但萧绝却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僵住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再次将目光投向沈清寒的脸。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血色,但那长长的、湿漉漉的睫毛,似乎……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清寒?”萧绝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几乎要碎裂的沙哑,他凑得更近,死死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老军医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连忙再次上前探脉,脸上的绝望似乎被一丝惊疑取代:“这……这……脉象……似乎……似乎稳住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如同在无边黑夜中点亮的一粒微弱星火,瞬间将萧绝从绝望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虽然这点微光如此孱弱,随时可能再次熄灭,但却给了他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萧绝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疯狂的光芒,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毁灭一切的暴戾,而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这缕生机的执念,“继续用药!用最好的药!不计代价!只要能让他醒过来!!”
他重新握住沈清寒的手,这一次,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回应。他将那只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依旧微弱的脉搏,仿佛那就是支撑他整个世界的唯一支点。
帐篷外,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帐篷内,婴儿的啼哭已经停止,只剩下疲惫的啜泣。而萧绝,则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守护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祇,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和信念,祈祷着奇迹的降临。
危险并未过去,沈清寒依旧在生死线上徘徊,但那一点点微弱的生机,却让萧绝原本已经冰封死寂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灼热的希望,也预示着更加漫长而揪心的守护,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残阳泣血,永失吾爱**
那微弱的脉搏和颤动的睫毛,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萧绝几乎枯竭的心脉。他紧紧守在榻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清寒,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老军医和助手们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继续施针、喂药,帐篷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时间仿佛又过了很久,久到萧绝几乎以为那短暂的动静只是自己的幻觉。就在他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快要被焦虑再次扑灭时,榻上的人,那长长的睫毛又一次颤动了,这一次,更加清晰。
然后,在萧绝几乎停止的心跳中,沈清寒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盛满了清冷星辉,也曾倒映着温柔月光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涣散,蒙着一层水汽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似乎花了点力气才聚焦,最终,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满眼血丝、形容憔悴的萧绝脸上。
“阿……绝……”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浓浓的虚弱和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了萧绝的耳中。
“清寒!清寒你醒了!”萧绝猛地握紧了他的手,巨大的狂喜和激动几乎让他失态,声音哽咽,“你感觉怎么样?哪里还痛?”
沈清寒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似乎想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却连这点力气都显得奢侈。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极其缓慢地抚上萧绝布满胡茬、写满焦虑的脸颊。指尖冰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别……哭……”他低声说,气息微弱,“不……好看……”
萧绝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滴落在沈清寒冰冷的手背上。“我不哭……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他语无伦次,只想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抱在怀里。
沈清寒的目光带着一种异常的温柔和眷恋,他静静地看着萧绝,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进灵魂里。“阿绝……外面……雪停了么?”
萧绝下意识地看向帐篷的缝隙,外面依旧风雪弥漫,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停了,停了!天晴了,清寒,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江南,看桃花,听雨……”
沈清寒轻轻地笑了,那笑容苍白而虚弱,却带着一种释然和满足。“好……”他顿了顿,呼吸似乎更急促了些,“孩子……孩子……”
“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儿,很健康!”萧绝连忙说道,尽管他之前甚至没看那孩子一眼,“等你好了,我们一起……一起……”
“像你……还是……像我?”清寒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期盼。
“像你,像你……”萧绝胡乱地应着,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清寒的状态太不对劲了,这不像好转,更像是……像是回光返照。
沈清寒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在积攒力气。“阿绝……”他再次睁开眼,目光变得异常清明,却也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带着他……活下去……”
“不!清寒!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萧绝疯狂地摇头,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你不准说这种话!我不许!”
沈清寒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也带着一丝哀伤和歉意。“对不起……阿绝……不能……陪你了……”
他抚摸着萧绝脸颊的手,力气仿佛在一点点流失。
“江南的桃花……替我……多看……几眼……”
“别说了!清寒!别说了!”萧绝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想堵住清寒的嘴,想阻止他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但沈清寒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凑近了些,冰冷的唇瓣极其轻柔地碰了碰萧绝的脸颊,像一片雪花落下,转瞬即逝。
“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抚摸着萧绝脸颊的手无力地滑落,那双刚刚睁开的、盛满了温柔和不舍的眸子,缓缓失去了焦点,最后,轻轻地合上了。
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止了。
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萧绝僵在那里,保持着被亲吻的姿势,仿佛时间静止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寒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的脸,几秒钟后,一股毁天灭地的绝望和疯狂,如同火山般从他心底爆发出来。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响彻整个军营,带着无尽的痛苦、绝望和疯狂。他猛地抱起沈清寒逐渐冰冷的身体,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却又像抱着一碰即碎的幻影。
“清寒!清寒你醒醒!你看看我!你不能丢下我!!”他疯狂地摇晃着怀中的人,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过要陪我的!!”
老军医和亲卫们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却不敢上前。帐篷内,只剩下萧绝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绝望的咆哮。
刚刚那短暂的温存和希望,此刻变成了最残忍的利刃,将他凌迟得体无完肤。希望之后的绝望,远比一开始就失去更加痛苦万分。
他抱着沈清寒,感受着那最后一丝余温在他怀中渐渐散去,直到彻底冰冷。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疯狂和不信,慢慢变得空洞、死寂,最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燃烧着毁灭一切火焰的疯狂。
帐外,风雪似乎真的小了些,但帅帐内的温度,却比极北的寒冰还要冷冽。新生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哭声,但这哭声,在此刻的萧绝听来,只觉得无比刺耳。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的爱人,嘴角勾起一抹极度悲伤又极度疯狂的笑。
清寒,你说要我好好活下去……
可是没有你,这人间炼狱,我要如何……独活?
他的世界,随着那声“我爱你”的消散,彻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