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午后,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柔和地洒在法租界圣心诊所的顶层露台上。空气里弥漫着紫藤花慵懒而甜腻的香气,与远处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城市隐约的喧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既宁静又生动的民国画卷。
沈清越微微蹙着眉,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栏杆上垂落的紫色花串。他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色细棉布衬衫,领口规整地扣好,胸前一枚小巧的银质十字架随着他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宽大的衣摆也难掩他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孕育着新生命的弧度,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而神圣。他清隽的脸上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倦怠,眼神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有些茫然而空茫。
一件温暖厚实的羊绒披肩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露台风大,当心着凉。” 顾衍之低沉温柔的声音在沈清越耳畔响起。他刚从诊疗室出来,白色的医生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里面是笔挺的卡其布军绿色常服,肩章上的星徽在阳光下微微反光,显露出他不寻常的身份。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小心翼翼地拢好披肩,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沈清越微凉的颈侧肌肤,引得对方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顾衍之深邃的目光落在沈清越苍白却依旧惊心动魄的侧脸上,掠过他微微颤抖的长睫毛,最终停在他护在腹部的手上。那里,承载着他们所有的希望,也牵动着他每一根紧张的神经。他知道,清越的身子本就孱弱,这一胎怀得极其辛苦,几乎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元气。身为留洋归来的西医,顾衍之比谁都清楚其中的风险,可看着清越偶尔流露出的、对这个孩子微妙的期待,他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压在心底,用尽一切力量去守护。
“只是出来透透气,” 沈清越轻轻侧过头,对上顾衍之满是关切的眼神,勉强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屋里有些闷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顾衍之的心尖。
“嗯,” 顾衍之应了一声,顺势将一只手轻轻放在沈清越的腰侧,给予他支撑的力量,“站一会儿就好,别累着。”
沈清越微微颔首,将身体的重心略微倚靠在顾衍之的臂弯里,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露台上盛放的紫藤花,几片紫色花瓣悠悠飘落,拂过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这一刻,喧嚣的世界仿佛都退到了远处,只剩下这方小小的露台,以及露台上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和那个尚未出世的、牵系着两人命运的小生命。
露台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动着沈清越额前细碎的黑发,也撩起了顾衍之白色大褂的一角。沈清越微微侧过脸,将脸颊贴近顾衍之温暖的臂膀,像只寻求庇护的倦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衍之身上传来的体温,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这让他纷乱不安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衍之的声音放得极轻柔,带着医生特有的询问口吻,却又饱含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沈清越的眉眼,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自从清越显怀之后,孕期的反应格外剧烈,常常食欲不振,夜不能寐,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下去,唯有腹部日益隆起,仿佛在汲取着他本就微薄的生命力。
沈清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还好……只是有些乏力。” 他顿了顿,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正传来一阵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吐泡般温柔。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苍白的唇角也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今天……很乖。”
顾衍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深邃的眼眸里也泛起一丝暖意。他伸出手,覆在沈清越的手背上,隔着一层布料和一层手掌,感受着那微弱却充满生命力的悸动。这小小的生命,是他们在这乱世飘摇中的一点光,是维系着清越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顾衍之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的珍宝。
“乖就好。” 顾衍之低语,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清越微凉的手背,“等会儿进去我再给你听听胎心,嗯?”
“嗯。” 沈清越顺从地应着。他知道顾衍之的担忧,也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能撑到如今已是勉强。他是教会学校的文学教师,从小体弱,一场不大不小的肺病更是耗损了根基。与顾衍之相遇相知,本是生命中最意外的馈赠,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更是让他的人生轨迹彻底偏离了原本平静无波的轨道。只是这甜蜜的负担,也伴随着蚀骨的风险。
远处,江轮又一次拉响了悠长的汽笛,声音穿透薄雾,在宽阔的江面上回荡。沈清越望着那艘缓缓驶离码头的轮船,眼神有些飘忽。他轻声问:“衍之,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一丝对未来的茫然。在这风雨飘摇的年代,在这鱼龙混杂的租界,他总觉得有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让他喘不过气。
顾衍之的心微微一紧。他知道清越的不安。他不仅是医生,身上还背负着其他的责任与过往,这让他们的处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他收紧了手臂,将沈清越更紧地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用最坚定的语气承诺:“会的,清越。等孩子平安出生,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们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暂时驱散了沈清越心头的一些阴霾。沈清越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他,贪恋着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暖。紫藤花瓣又飘落了几片,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顾衍之熨烫妥帖的白大褂上,像一个个温柔的紫色印记。阳光正好,岁月仿佛在这一刻也变得缓慢而温柔起来。
两人依偎着沉默了片刻,只有风拂过紫藤花架和远处江面传来的模糊声响。沈清越阖了阖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即便是倚靠着顾衍之,长时间的站立也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腹部的沉重感和腰背的酸楚一阵阵袭来。他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缓解那份不适,细微的动作却没能逃过顾衍之的眼睛。
“累了?”顾衍之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越的耳廓。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气息里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沈清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他抬起眼,望进顾衍之盛满担忧的眸子里,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唇色却出卖了他。
“我们进去吧,”顾衍之不再犹豫,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站久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回床上躺一会儿,我给你量量血压,再听听宝宝的心跳。”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清越的胳膊,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托在他的腰后,几乎是将人半搂在怀里,分担着他大半的重量。沈清越顺从地被他引导着,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通往室内那扇敞开的落地玻璃门走去。
露台上的阳光和花香被渐渐抛在身后。在踏入室内前,沈清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紫藤花开得正好,如瀑布般垂落,映衬着远处灰白色的欧式建筑和更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江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掠过天空。这片刻的宁静与美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像一个易碎的梦。
顾衍之察觉到他的留恋,脚步微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柔声道:“等你身子好些了,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再上来。”
沈清越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被顾衍之稳稳地扶进了室内。
诊所内部的陈设简洁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药草的清香。与外面喧嚣的世界相比,这里仿佛是一个被精心守护的避风港。顾衍之扶着沈清越在靠窗的一张检查床上缓缓躺下,细心地替他掖好薄毯,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瓷器。
“先休息一下,我去拿听诊器。”顾衍之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转身走向旁边的柜子。
沈清越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脉动和身边爱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光斑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安静地飞舞。他闭上眼睛,只愿时光能在此刻停驻,让他们能永远拥有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顾衍之很快拿着听诊器和血压计走了回来。冰凉的金属听头在他温暖的掌心里焐了焐,才小心翼翼地掀开沈清越衬衫的一角,露出那一截细腻的皮肤和清晰可见的肋骨,以及下方因孕育生命而显得格外突出的腹部。
他的动作专业而熟练,先是仔细地为沈清越测量了血压,看着水银柱缓缓升降,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读数比他期望的要低一些,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血压有点偏低,但不碍事,”他轻声解释,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安抚道,“最近是不是胃口还是不太好?”
沈清越微微点头,有些无奈:“还是老样子,闻到油腻的东西就反胃……你开的那些营养剂,我都有按时喝。”
“我知道,”顾衍之叹了口气,指尖掠过沈清越消瘦的脸颊,“辛苦你了。”
接着,他将温热的听诊器探头轻轻放在沈清越隆起的腹部,微微侧耳,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细微的声响和两人浅浅的呼吸。沈清越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衍之的侧脸,期待着他的判断。
过了片刻,顾衍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沉郁,显得格外温柔。
“听,”他抬起头,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将听诊器的耳塞递向沈清越,“宝宝的心跳很有力,像小火车一样,‘咚咚咚’的。”
沈清越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小心地戴在耳朵上。起初有些杂音,但很快,一阵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强劲的心跳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咚咚,咚咚,咚咚……那么快,那么有力,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他自己虚弱的脉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感动和欣慰涌上了沈清越的心头,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忧虑。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了,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真切而动人的笑容,如同阴霾天空里透出的一缕阳光。
“我听到了……”他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很健康,是不是?”
“是的,他很健康。”顾衍之肯定地回答,伸手轻轻握住沈清越放在腹部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传递着安稳的力量。“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清越。”
沈清越摇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滴落在洁白的枕套上。他知道,能撑到今天,更多的是依赖顾衍之不分昼夜的精心照料和守护。这个孩子,不仅是他的骨肉,也是顾衍之用尽心力保全下来的希望。
顾衍之俯下身,用指腹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别哭,”他低声哄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沈清越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将脸颊依恋地蹭了蹭顾衍之的手背。诊疗室里,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下一地温暖。腹中那强劲的心跳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是他们共同守护的希望之歌,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微弱却又无比坚定地唱响着。
顾衍之看着沈清越脸上那抹因激动而泛起的、转瞬即逝的红晕,以及泪水洗涤后更显清澈却也带着倦意的眼眸,心中既是怜惜又是欣慰。他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掉沈清越脸上的泪痕,又替他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好了,不哭了。”顾衍之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宝宝听到你哭,该不高兴了。”
沈清越被他逗得微微弯了弯唇角,顺势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地、有些费力地吁了口气。刚才的情绪起伏和听胎心时的专注,消耗了他不少精力。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隐隐有些发闷,是老毛病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顾衍之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眼神一紧,关切地问:“怎么了?是胸口不舒服吗?”
“没事,”沈清越摇摇头,不想让他太过担心,“就是……有点累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每一次情绪波动都可能带来负担。
顾衍之却不放心,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脉搏,感受着那细弱却还算平稳的跳动,又观察了一下他的呼吸。确认没有大碍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躺着别动,好好休息。”他起身,将窗帘拉拢了一些,挡住了过于刺眼的阳光,只留下柔和的光线。“我去让厨房给你炖的燕窝粥端上来,温温的,喝一点补充体力。”
沈清越没有拒绝。他知道顾衍之是为了他好,也知道自己需要能量来支撑。他安静地看着顾衍之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和腹中那个沉睡或醒着的小生命。
他将手重新覆上小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规律的、细微的胎动,以及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感。窗外隐约传来几声悠扬的钟声,像是附近教堂的报时。在这相对宁静的诊所一隅,时光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他知道顾衍之为他付出了多少。不仅是悉心的照料,更是背地里承担的风险和压力。顾衍之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留洋医生,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试图在这乱世中为他们博取一方安宁。而自己和他腹中的孩子,既是他的软肋,也是他奋斗的动力。
想到这里,沈清越的心头泛起一丝酸楚,却又被更深的暖意包裹。他只希望自己能争气一点,能顺利诞下这个孩子,能等到顾衍之承诺的那一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简单平静的生活。
没过多久,顾衍之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走了进来,空气中弥漫开清甜的香气。他坐在床边,用小勺舀起一勺温热的燕窝粥,细心地吹了吹,才递到沈清越嘴边。
“来,张嘴。”他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清越顺从地张开嘴,将那温润甘甜的粥咽下。暖意顺着食道缓缓流淌,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寒意和疲惫。一勺,又一勺,顾衍之喂得耐心,沈清越吃得安静。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在这简单的喂食动作中,无声的爱意和依赖,静静流淌。
燕窝粥清淡温润,沈清越慢慢地喝了大半碗,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顾衍之放下碗,又细心地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嘴角。
“好些了吗?”顾衍之柔声问,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沈清越的下颌线,感受着那清瘦的轮廓。
沈清越轻轻颔首,唇边带着一丝满足的浅笑:“嗯,胃里舒服多了。” 他顿了顿,看着顾衍之眼底的青影和眉宇间难以完全舒展的疲惫,轻声道,“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没事的。”
他知道,顾衍之不仅要照顾他,诊所里还有其他的病人,更不用说那些他从不宣之于口的、隐秘的事务。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
顾衍之摇摇头,握住他微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焐着。“我不累,”他轻描淡写地说,目光却专注地凝视着沈清越,“看着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腰还酸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怀孕后期,腰背的酸痛几乎成了沈清越的常态。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那份持续的
不适,轻轻点了点头。
顾衍之小心地扶着他侧过身,让他背对着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贴上他酸胀的腰部,以适中的力道缓缓打着圈按揉。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和熟悉的温度,有效地缓解了紧绷的肌肉,让沈清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衍之……”沈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像是快要睡着了。
“嗯?”顾衍之应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你说……宝宝会像谁多一点?”沈清越的声音很轻,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顾衍之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宠溺:“像你最好。像你一样好看,一样……善良。”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希望孩子能有清越的温润,但千万不要遗传他这孱弱的体质。
沈清越也笑了,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像你才好呢。像你一样……可靠。” 像你能保护我们。这句话,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顾衍之没有再说话,只是更轻柔地按揉着。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宁静,只有他手掌摩挲衣料的细微声响,和沈清越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温暖舒适的感觉和连日来的疲惫渐渐将沈清越包裹,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在彻底陷入睡眠之前,他能感觉到顾衍之俯身,在他耳边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睡吧,清越。”顾衍之低语,“我在这里守着你。”
沈清越彻底放松下来,沉入了安稳的梦乡。顾衍之直起身,静静地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清隽的眉眼在睡梦中舒展开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忧愁,多了几分安宁。他小心地替沈清越掖好被角,然后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床边,目光片刻不离。
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而在这间小小的诊疗室里,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温柔而缱绻。他知道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与挑战,但只要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腹中孕育的希望,顾衍之就觉得自己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和决心。他会守着他们,直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