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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子x护送将军
currypiggie 2025-05-11

和亲王子x护送将军

北风卷着鹅毛大雪,疯狂地抽打着边关这座孤零零的驿站。破旧的木窗被吹得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驿站内,一豆灯火如鬼魅般摇曳,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却也映得四壁的阴影更加幢幢。

沈虞拢了拢身上厚重的狐裘,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他本就体弱,长途跋涉已是极限,如今又遇上这罕见的暴风雪,更是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都带着寒气。他微微侧身,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牵动了腰腹,惹得他轻轻蹙了蹙眉。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宽大的白色锦袍下格外显眼,里面孕育着的小生命已经八个多月了,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适和外界的严寒,不安分地动了动。沈虞伸出修长但冰凉的手,覆在腹上,无声地安抚着。

他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美得有些不真实,却也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作为南疆送来和亲的王子,这份美丽于他而言,更多的是负担和身不由己。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裹挟着一股凛冽的风雪闯了进来。

沈虞被惊得睫毛一颤,抬眼望去。

进来的是霍凌。年轻的将军一身玄黑铁甲,肩头落满了雪,更衬得他面容冷峻,身姿挺拔。他似乎刚从外面巡查回来,眉宇间带着几分未散的凌厉,但在看到蜷在简陋榻上的沈虞时,那份锐气瞬间便柔和了下来,化作了深深的担忧。

“殿下,” 霍凌快步走近,一边解下冰冷的披风,一边自然地蹲下身,伸手想探一探沈虞的额头,又怕自己刚从外面进来,手太凉,便中途停住,只关切地问:“可是又不舒服了?脸怎么这么白?”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他一身肃杀的武将气质截然不同。这趟漫长的护送路途,若非有霍凌一路的细心照拂,沈虞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沈虞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无事,只是风雪太大了些。” 他看着霍凌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和鼻尖,轻声道:“将军快过来烤烤火吧。”

霍凌嗯了一声,起身往火盆里添了几块木柴,噼啪的火星溅起,带来一丝暖意。他回头看着沈虞,目光沉静而专注:“这雪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驿站虽然简陋,但还算能遮风挡雪。殿下且安心歇息,有我在。”

他的话语总是这样,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沈虞微微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风声愈发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头顶的屋梁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几缕雪沫和灰尘从缝隙中簌簌落下。

霍凌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抬头望向屋顶,厉声道:“这驿站年久失修,怕是撑不住!” 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果断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转移到后院相对坚固些的柴房去!”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刺耳声——头顶那根承受了太多风雪压力的主梁,竟应声而断!

“小心!” 霍凌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地扑向沈虞。

霍凌的声音还带着焦急的回响,那根沉重的梁木便携着万钧之势,夹杂着碎瓦、朽木和积雪,轰然砸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霍凌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沈虞,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这致命的冲击。铁甲与木屑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就在霍凌扑过来的瞬间,另一截断裂的椽子斜斜地砸落,正好挡在了他和沈虞之间,将他向旁边撞开了一步。

而那根断裂的主梁,并未完全砸在霍凌预想的位置。它的尾端带着碎裂的木刺和冰冷的积雪,重重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沈虞高高隆起的腹部!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沈虞口中溢出,瞬间被淹没在驿站坍塌的巨大轰鸣声中。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全身。那不仅仅是钝器撞击的痛楚,更有一股尖锐的、撕裂般的感觉从腹部深处传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地护住腹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下!” 霍凌挣扎着从纷乱的木头堆里撑起身,不顾自己被砸伤的肩膀,目光第一时间死死锁定了沈虞。当他看到那根沾着血迹的梁木正压在沈虞的腹部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殿下!沈虞!” 他嘶吼着,连尊称都忘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搬开那截沉重的木头。

沈虞痛得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他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脆弱的呻吟,但苍白的脸色和不断抽搐的身体却泄露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

突然,他感觉到身下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濡湿了身下的锦袍和冰冷的地面。

那不是血……

是羊水!

沈虞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僵住了,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身下迅速蔓延开的水渍,混合着木梁上渗出的和他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迹,在雪地上晕开刺目的痕迹。

完了……孩子……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甚至盖过了身体的剧痛。羊水破了,在这冰天雪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败驿站里,他要早产了!

“殿下,你怎么了?!” 霍凌终于奋力将那截梁木挪开了些许,他看到沈虞失魂落魄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片湿痕。

霍凌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虽未经历过,却也听闻过妇人生产之事。此刻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羊水……羊水破了……” 沈虞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抓住霍凌的手臂,冰凉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救救……我们的孩子……” 沈虞的声音破碎而急促,他抓着霍凌衣襟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腹部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让他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向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求助。

“我们”的孩子……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霍凌心头,震得他浑身一颤。他猛地看向沈虞,对上那双因痛苦和恐惧而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那里面除了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秘密的脆弱依赖。

是啊,他们的孩子。这个在他腹中悄然孕育了八个多月的生命,是他和沈虞之间无法言说的牵绊,是南疆深宫阴谋算计下的意外,却也是霍凌心底最柔软、最渴望守护的珍宝。他本该将沈虞护送到京城,完成那场政治联姻,然后将这份隐秘的情感和这个孩子的存在永远埋藏。可如今,在这绝境之中,一切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心尖上的人。他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巨大的责任感和更加汹涌的爱意瞬间淹没了霍凌。他不再仅仅是护送和亲王子的将军,他是沈虞的男人,是这个即将降临的孩子的父亲!

“别怕,阿虞,别怕!” 霍凌改了称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沈虞的腹部,将人更紧地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和恐惧,“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我发誓!”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打量着四周。驿站大堂已经彻底成了废墟,寒风夹着雪沫子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头顶的残梁还在发出危险的呻吟,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

霍凌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想要将沈虞抱起来。可沈虞此刻痛得厉害,身体蜷缩着,任何一点移动都可能加剧他的痛苦和危险。

“疼……霍凌……好疼……” 沈虞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被咬得出血,身体在本能地用力,那是早产宫缩带来的无法抗拒的力量。

“我知道,我知道疼……” 霍凌的心揪成一团,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沈虞冰冷的额头,声音沙哑地安抚,“再忍一忍,阿虞,我带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马上就好……”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相对还算完整的、被倒塌的柜子和木板勉强支撑起的小空间。那里虽然也堆积着杂物和积雪,但至少头顶暂时没有直接的威胁。

霍凌深吸一口气,将沈虞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紧,特别是护住了他的腹部。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以最稳妥、最轻柔的动作,打横抱起了沈虞。

沈虞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霍凌的脖子,将脸埋进他尚有余温的颈窝,仿佛那是风雪飘摇中唯一的港湾。

抱着怀中脆弱的珍宝,霍凌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废墟和积雪中跋涉。脚下的碎木和石块硌得他生疼,肩膀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人的身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风雪依旧狂暴,驿站外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希望。但霍凌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必须保护他们,保护他的爱人,和他们的孩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废墟中的跋涉异常艰难,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霍凌抱着沈虞,小心翼翼地避开尖锐的断木和摇摇欲坠的残壁。寒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怀中的沈虞身体越来越冷,颤抖也愈发剧烈。

终于,他抵达了那个由倒塌柜子和木板勉强支撑起的小角落。霍凌轻轻地将沈虞放下,让他靠在一个相对干净、积雪较少的破旧草垫上。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内衬软甲,仔细地铺在沈虞身下,隔绝冰冷的地面。

“阿虞,感觉怎么样?” 霍凌半跪在沈虞身边,伸手拂去他额上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沈虞的呼吸急促而微弱,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秀气的眉毛因痛苦而紧紧蹙起。他已经痛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新一轮的宫缩再次袭来,他猛地抓紧了身下的软甲,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霍凌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束手无策。他不是医者,更不懂接生。在这冰天雪地、四面漏风的废墟里,没有热水,没有干净的布料,甚至连一盆像样的火都生不起来。

他环顾四周,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外面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驿站的废墟如同一个冰冷的牢笼,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他尝试着在附近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哪怕是几块干燥的木柴也好。但目之所及,只有被雪浸湿的朽木和冰冷的瓦砾。

一阵更猛烈的寒风从破口处灌入,吹得沈虞单薄的白色锦袍猎猎作响。霍凌立刻回到他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并将那件唯一还算干燥温暖的狐裘更紧地裹在沈虞身上,特别是小心地护住他不断收缩的腹部。

“冷……好冷……” 沈虞迷迷糊糊地呢喃着,下意识地往霍凌身边靠了靠,寻求着那一点微薄的暖意。

“别怕,我在这里。” 霍凌将他揽得更紧,几乎是将他整个护在自己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虞身体的颤抖,以及腹部那规律性的、越来越强的紧绷感。孩子……是真的要出来了。

霍凌的心跳得飞快,混杂着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即将为人父的悸动。他低下头,看着沈虞苍白如雪的侧脸,看着他即使在剧痛中也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他知道,此刻沈虞承受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孩子安危的担忧。

“阿虞,听我说,” 霍凌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沈虞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出霍凌棱角分明的脸庞,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关切与决绝。

“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霍凌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们。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肯定,仿佛有一种魔力,暂时驱散了沈虞心中的部分寒意和恐慌。沈虞看着他,眼中水光闪动,最终无力地点了点头,将全部的信任和依赖都交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霍凌握住沈虞冰冷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体温都传递给他。

外面风雪呼啸,驿站残破不堪。但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在绝境之中,两人相依的身影,和那份无声的承诺,仿佛点燃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然而,沈虞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愈发频繁的痛呼提醒着霍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雪中失去了意义。每一息,对沈虞来说都是煎熬,对霍凌来说,则是凌迟。

那个小小的角落根本无法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意。沈虞的身下的软甲和草垫很快就被涌出的羊水和不断渗出的血濡湿、冰透。他蜷缩着,身体像是断线的木偶,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而剧烈颤抖,又在间歇时瘫软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他本就底子薄,体内的气血在长途跋涉和之前的惊吓撞击中早已亏空。如今这早产的阵痛如同最残酷的刑罚,疯狂地榨取着他仅存的生命力。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淌过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划过紧闭的眼睑和失去血色的嘴唇。那张曾经令霍凌心动不已的绝美容颜,此刻只剩下破碎的脆弱和极致的痛苦。

“呃……啊……” 沈虞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压抑住喉咙里无法控制的痛吟,但那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溢出,像受伤的小兽在绝望地哀鸣。很快,他的手臂上便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渗出血珠的牙印。

霍凌看得目眦欲裂,连忙掰开他的嘴,将自己裹着布条的手指塞了进去:“咬我!阿虞,别伤了自己!咬我!”

沈虞的牙齿立刻死死嵌进了霍凌的手指,力道之大,让霍凌清晰地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仿佛能听到自己指骨在呻吟。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另一只手徒劳地擦拭着沈虞额上的冷汗,声音嘶哑地一遍遍重复:“我在,阿虞,我在这里……用力……跟着我呼吸……吸气……呼气……”

然而,沈虞的呼吸早已不成章法,急促而紊乱,好几次都因为换不过气而呛咳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他的身体在拼命用力,腹部绷得像一块石头,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突起,蜿蜒扭曲,触目惊心。可是,除了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和更多的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行……” 阵痛的间隙,沈虞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抓住霍凌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泪水和恐惧,“霍凌……我是不是……是不是生不下来了?孩子……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 霍凌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尽管他自己的心也沉甸甸地往下坠,“别胡思乱想!你这么好,孩子也一定很坚强,他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听话,再试试,用力!”

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他能感觉到沈虞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力气也越来越弱。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多,将那身雪白的锦袍染得斑驳刺眼,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寒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作呕,更令人心悸。

这不正常。出血太多了。

霍凌不是完全不懂,行军打仗,受伤流血是常事。他能判断出,沈虞流的血,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水……我想喝水……” 沈虞的声音细若蚊蚋,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霍凌猛地回神,用颤抖的手拿起旁边一个破碗,冲到废墟边缘接了些相对干净的积雪,回到沈虞身边,用自己的体温小心地将雪捂化一点,再凑到沈虞嘴边:“阿虞,慢点喝。”

冰凉的雪水只润湿了沈虞干裂的嘴唇,他几乎没有力气吞咽。

又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沈虞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上挺起,随即又重重地落下。

“噗——” 一股温热的鲜血从他身下涌出,量大得惊人,瞬间染红了更大一片区域。

沈虞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涣散,呼吸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阿虞!” 霍凌肝胆俱裂,他疯狂地摇晃着沈虞的肩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沈虞!你醒醒!看着我!不准睡!听到没有!不准睡!”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战场上刀剑加身,生死一线,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惧。怀中的人仿佛正在一点点离他而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每一次沈虞痛苦的呻吟,每一次他微弱的呼吸,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剜着霍凌的心。

他宁愿此刻承受这一切痛苦的是自己,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沈虞和孩子的平安。

“撑住……阿虞……求你……撑下去……” 高大的将军,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他紧紧抱着沈虞逐渐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哀求。

风雪依旧在驿站的废墟上空肆虐,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一点温暖也彻底冻结。而在这片绝望的冰冷中,沈虞的生命,连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悬于一线。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沈虞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指尖偶尔因剧痛而抽搐,证明他还活着。身下的血泊范围越来越大,那刺目的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霍凌的心已经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知道,沈虞正在大出血,这样下去,别说孩子,连大人都保不住了。他徒劳地用布条按压,却根本止不住那汹涌而出的生命力。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霍凌快要被彻底的无力感击垮时,怀中的沈虞忽然动了动。他极其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涣散的目光在霍凌脸上逡巡了片刻,似乎才勉强聚焦。

“霍……凌……”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

“我在!阿虞,我在!” 霍凌立刻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孩子……出不来……” 沈虞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帮……帮我……”

“怎么帮?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霍凌急切地问。

沈虞的目光转向自己高耸的腹部,那里依旧紧绷着,像一块顽固的石头,禁锢着那个小生命,也耗尽了他的生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腹部上方。

“推……用力……推下去……”

霍凌猛地一震,瞳孔骤缩。他明白沈虞的意思。这是民间接生婆在遇到难产时,可能会用的极端法子——从上面用力推挤宫底,强行将胎儿娩出。但这法子极其危险,对产夫身体的伤害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内脏破裂,大出血……

“不!阿虞,不行!太危险了!” 霍凌想也不想地拒绝,声音都在发抖。他怎么能……怎么能亲手做可能伤害沈虞的事情?

“求你……” 沈虞的眼中涌出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哀求和一种濒死的决绝,“救……救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用那双沾满冷汗和血污的手,紧紧抓住了霍凌的手腕,力气小得可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

看着沈虞眼中那片近乎熄灭的光芒,听着他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发出的请求,霍凌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救孩子……这是沈虞此刻唯一的执念,也是他自己的。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母子都将……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霍凌眼中翻涌。最终,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无边的悲恸和决绝。他颤抖着伸出手,覆在沈虞腹部上方,感受着那坚硬的轮廓和下方微弱的胎动。

“对不起……阿虞……对不起……” 他哽咽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沈虞冰冷的脸颊上。

然后,他咬紧牙关,猛地向下一按!

“呃啊——!”

沈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与此同时,一股更大的血流混合着羊水涌出,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猫叫般的啼哭声。

孩子……出来了!

霍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浑身沾满血污、小得可怜的婴儿抱起来。是个男孩,皮肤青紫,呼吸微弱,但终究是活着的。霍凌迅速扯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地将婴儿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他心中涌起一股短暂的、几乎是错觉般的狂喜,立刻转向沈虞:“阿虞!你听!孩子!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我们的儿子!”

他期待着沈虞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眼神。

然而,沈虞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霍凌的心猛地一沉,连忙放下孩子,扑到沈虞身边,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沈虞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异常的清澈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平和的、温柔的光泽。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极其浅淡的、虚弱的笑容。

“霍凌……” 他的声音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破碎。

“阿虞!” 霍凌惊喜交加,以为出现了转机,“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沈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眷恋而温柔,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他慢慢地、极其费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霍凌的脸颊,拂过他紧皱的眉头,染血的嘴唇。

“别皱眉……不好看……” 沈虞轻声说,带着一丝心疼,“我们……的孩子……像你……”

霍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疼痛瞬间弥漫开来。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阿虞……” 他哽咽着,握住沈虞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好好……带着他……” 沈虞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告诉他……我……”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沈虞看着霍凌,眼底最后的光芒温柔得像一汪湖水,倒映着霍凌悲痛欲绝的脸庞。他似乎还想再笑一下,但嘴角的弧度刚刚扬起,便凝固了。

那只抚摸着霍凌脸颊的手,无力地滑落。

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

“阿虞——!”

霍凌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紧紧抱住沈虞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然而,怀中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驿站的废墟里,只剩下霍凌绝望的哭嚎,和那个刚刚降生、尚不知人间疾苦的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凄凉。

短暂的希望之光,最终被无情的现实彻底碾碎,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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