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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新贵x病弱画家
currypiggie 2025-05-15

IT新贵x病弱画家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卧室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被压抑在喉间,带着些许努力的低喘。

苏白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他身体的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挣扎感。肺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穿越一片浓稠的迷雾,充满了阻滞与不畅。孕晚期巨大的腹部让他无法平躺,只能侧卧着,用几个软垫艰难地支撑着身体,试图为可怜的肺部争取到一丝空间。

陆衍已经醒了。他不是被任何响动惊醒,而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睡眠都极浅,只要苏白稍有异动,他便会立刻感知。他侧身躺在苏白身后,手臂并没有环抱他,而是轻轻搭在被子上,既是守护,也是一种随时准备行动的姿态。

他睁着眼,借着熹微的光线描摹苏白睡梦中的轮廓。他的苏白,即使被病痛和孕期折磨得如此脆弱,依然美得惊人。苍白的脸颊透着不健康的透明感,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能看到他细弱的脖颈,以及每一次呼吸时,胸口和腹部费力的隆起与落下。那隆起的腹部,承载着他们巨大的希望,也压迫着苏白本已脆弱的生命线。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那是担忧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的感受。他想伸手去抚平苏白蹙起的眉头,但又怕惊扰了他这难得的片刻安宁。他只能无声地凝视着,像一尊忠诚的守护神,将所有焦虑和不安都压在自己心里。

窗外的鸟鸣渐渐清晰起来,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然而,对他们来说,每一个新的日子都伴随着不确定和沉重的风险。医生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苏先生的肺部功能不足以支撑到足月生产,胎儿月份越大,对母体的压迫和消耗就越大,风险极高……”他和苏白,却固执地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为了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为了苏白眼中那份对未来的渴望,他愿意付出一切。

苏白的呼吸声变得更急促了一些,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他的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一只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腹部。陆衍立刻清醒了过来,眼中再无睡意。

他知道,他的苏白,又要从短暂的宁静中,回到那个被疼痛和不适包裹的现实了。他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翻身下床,走到苏白那一侧。

陆衍在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得像怕惊碎了晨露。他抬手,犹豫了瞬间,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能给予安慰的方式。他的一只手轻柔地覆上苏白的额头,指尖碰触到微凉而带着薄汗的皮肤。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敬畏地,放上了苏白高高隆起的腹部。

苏白在陆衍温暖的触碰下,睫毛颤动了一下,缓慢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茫和倦意,却没有立刻聚焦,仿佛灵魂还没完全回到这具沉重的身体里。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更加脆弱。

“怎么了?又疼了吗?” 陆衍低声问,声线带着一种特有的安抚力量,像是低沉的大提琴音。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苏白的额角,试图驱散那里的愁绪。

苏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但搭在肚子上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他能感觉到腹部深处传来一阵阵紧缩的闷痛,虽然不像前几次那样剧烈,但也足以将他从睡梦中拉扯出来。更难受的是那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空气。

“有点……喘不过气。” 他低语,声音沙哑而微弱,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腔费力的起伏。他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泛着淡淡的青白。

陆衍的心猛地揪紧。呼吸困难是他们最担心的症状,尤其是在夜间和清晨,身体机能相对较低的时候。他没有多余的言语,立刻起身,到床头柜拿过准备好的便携式制氧机。他熟练地打开开关,调整好流量,将鼻氧管小心地戴在苏白的鼻孔下方。

冰凉的氧气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带来了些微的缓解。苏白闭上眼,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陆衍回到床边坐下,重新将手放在苏白的肚子上。他的掌心宽厚温暖,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传递着力量。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存在,在苏白的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

“宝宝在动……” 苏白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虚弱的喜悦。这是他在这段艰难旅程中,最直接的慰藉。

陆衍的眼神更加温柔,他能感觉到掌下的胎动。这个小生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是他们共同面对所有困难的动力。他低头,轻轻吻了吻苏白苍白的额头。

“嗯,宝宝很乖。” 他说,声音轻柔得像怕吓着腹中的胎儿。“别怕,我在呢。深呼吸,慢慢来,跟着我的节奏。”

他握住苏白放在腹部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覆住。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连接。苏白望着陆衍专注而充满爱意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陆衍,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边,用他坚实的力量,为他撑起一片天空。

“谢谢……” 苏白轻声说,带着一丝鼻音,眼中晶莹闪烁。

陆衍将目光从腹部移开,望进苏白湿润的眼眸。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里面映满了苏白虚弱却美丽的倒影。

“说什么傻话。” 陆衍反手握住苏白的手,十指紧扣。“我们是一体的。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未来,都一起面对。”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苏白瘦弱的手背,感受到皮肤下清晰的骨骼轮廓。他的苏白,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他们的家,承受了太多。

“只是有点累……” 苏白的声音很低,“又有点疼……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陆衍的心里。他知道苏白话里的含义,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还有那种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深藏的恐惧。他知道他不能只是说“没事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句“没事的”就能解决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俯下身,将额头抵在苏白的额头上,亲密而认真。

“苏白,”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承诺,“只要你还想继续,我就陪你走到最后。我们一起撑。就算再难,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感受着苏白微弱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在这个清晨,他们依靠着彼此,对抗着命运的沉重。外面的世界,家族的压力,世俗的眼光,似乎都在这一刻退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腹中那个脆弱却顽强跳动的小生命。

苏白在半卧的姿势下,闭着眼缓了一会儿,直到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胸腔的憋闷感稍稍退去。陆衍一直安静地守在床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偶尔轻抚一下苏白的额头,确认他的体温。

阳光渐渐洒满了房间,为这间充满忧虑的卧室带来一丝暖意。陆衍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苏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苏白几乎没什么力气自己拿稳杯子,只能就着陆衍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水流滋润着他干涩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适。他能感受到陆衍环抱着他的手臂,结实而温暖,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支撑。他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以及每一次呼吸的节奏,这让他感到安心。

“好点了吗?” 陆衍问,声音依然温柔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苏白点了点头,轻声说:“嗯,好多了。谢谢阿衍。”

陆衍没有回应他的谢意,只是更紧地抱了他一下。他知道,这样的缓解只是暂时的。慢性肺部纤维化带来的呼吸困难是持续存在的,只是程度不同。更别提随着孕周增加,子宫向上挤压,肺部的可用空间只会越来越少。

他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放着的几样东西:制氧机,各种药品,雾化器,以及一本厚厚的孕期护理手册——上面陆衍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来自苏白竹马、那位医生朋友的信息,询问苏白的状况,语气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心,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坚持和暗示。

陆衍没有点开看。他知道信息里大概会说些什么,无非是关于风险、关于“正确”的选择。每一次这样的关心,都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提醒着他们选择了怎样一条不被理解、充满荆棘的路。苏白家族那边也是一样,虽然没有直接打电话给陆衍,但通过各种渠道向苏白施压,甚至旁敲侧击地表示,如果苏白愿意放弃孩子,回到原来的生活,家族的大门依然向他敞开。他们觉得苏白是被陆衍蛊惑了心智。

而陆衍自己的母亲,则是在遥远的乡下暗自垂泪,偶尔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满都是不甘心和担忧,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能“清醒”,能“回来”,能找个“正常的女人”结婚生子。陆衍能理解母亲的期望,但他更无法放弃苏白。那种两边的拉扯,让他感到身心俱疲,但他从不在苏白面前表露分毫。

他将水杯放回床头柜,然后重新坐好,让苏白靠在他的肩膀上。苏白显得十分虚弱,即使只是坐了一会儿,额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无力地搭在肚子上,腹部大得惊人,绷紧的皮肤仿佛要裂开一样。

“还想睡吗?”陆衍问。

苏白摇了摇头,轻咳了几声。那咳嗽带着一种深沉的、撕裂般的性质,听得陆衍心惊胆战。他立刻轻柔地拍抚苏白的后背,直到咳嗽平息。

“咳得厉害,”苏白气喘吁吁地说,眼中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肺部的剧痛和呼吸的艰难。

“慢点呼吸,”陆衍在他耳边轻声安抚,“没事了,慢点。”

他能感觉到苏白身体的无力,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散架。他低下头,亲了亲苏白柔软的发顶,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混合着药味、消毒水味,以及他独有的清冷香气。

“宝宝今天很乖,没有闹你。”陆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手又放回了苏白的肚子上。腹部硬硬的,能感受到里面强有力的生命力。

苏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孩子的爱是支撑他度过这一切痛苦的最大动力。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胎儿的存在。

“快足月了……是不是?”苏白轻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医生说过,越接近足月,风险越大,但也意味着距离生产,距离宝宝到来,也越近了。

陆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已经将日子计算得清清楚楚。他们正在朝着那个临界点步步迈进。

“嗯,”他回答,声音低沉,“快了。很快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他的手掌覆在苏白冰凉的手背上,一起感受着腹部的胎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即将见到孩子的喜悦,是漫长煎熬即将结束的期盼,更是对未知凶险的深深恐惧。

就在这时,苏白的腹部突然一阵剧烈的紧缩。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宫缩都要强烈,带着一种向下坠的沉重感和难以忍受的疼痛。苏白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唔……”他捂着肚子,呼吸更加急促,鼻氧管似乎也无法提供足够的氧气了。

陆衍的身体也僵住了。他立刻紧张地抱紧苏白,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他知道,这可能不仅仅是普通的假性宫缩了。

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苏白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僵硬地绷紧。他紧紧地抓着陆衍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甲几乎陷进了陆衍的皮肤里。陆衍感到掌下婴儿强烈的推挤感,以及苏白腹部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收缩,同时感受到他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苏白!苏白!” 陆衍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但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他立刻将手从苏白的腹部移开,转而小心地环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探到他的胸前,感受他的呼吸节奏。

苏白的呼吸变得紊乱而急促,带着那种肺部无法充分扩张的浅表性呼吸。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翼剧烈扇动,戴着的鼻氧管似乎也无济于事。苍白的脸上因为疼痛和缺氧而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鬓滑落。

“疼……好疼……” 苏白痛苦地低吟,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阵痛了。苏白的身体状况,任何一点额外的负担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肺部在疼痛和紧张的双重刺激下,功能正在迅速下降。

“深呼吸,跟着我,苏白,慢一点,吸——呼——” 陆衍在他耳边轻声引导,同时加大了制氧机的流量。他另一只手迅速摸到苏白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心率快得惊人,且有些不规则。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现在打电话给陈医生。” 陆衍迅速做出决定。陈医生就是那位竹马医生,也是他们孕期的主治医生之一,对苏白的病情最了解。虽然他代表着苏白家族的一部分意愿,但在专业上,他是值得信赖的。

陆衍将苏白小心地安置好,让他靠在枕头上,确保氧气供应稳定。他迅速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单手拨出了陈医生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陈医生大概知道苏白的情况特殊,手机一直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陆总?” 陈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立刻变得警觉。

“陈医生,苏白情况不对。” 陆衍的声音冷静而迅速,语速极快地汇报情况,“刚才一阵剧烈宫缩,现在疼痛很强,呼吸困难加剧,脉搏快且乱。脸色非常差。”

他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了最关键的医学信息。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然后传来陈医生凝重的声音:“立刻送他来医院。我现在就通知产科和心内科准备。别耽搁,争分夺秒。”

“好,我们马上到。” 陆衍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转身看向苏白。苏白依然紧紧捂着肚子,身体微微蜷缩着,牙齿咬着下唇,努力忍受着疼痛。他能感觉到陆衍打完电话,睁着一双被泪水和病痛濡湿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医院,苏白。” 陆衍走到床边,半跪下来,握住苏白冰凉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得像是给他注入力量,“我们去医院。陈医生已经在等我们了。”

“痛……阿衍……好痛……”苏白抓住陆衍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疼痛一阵阵袭来,让他感觉腹部和胸腔都在撕裂。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 陆衍心如刀割,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苏白潮湿的脸颊,“再忍忍,马上就去了。我全程都在,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他迅速起身,动作干脆利落。一边穿上外套,一边从衣柜里拿出给苏白准备好的宽松衣物和必要用品。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规划着最快的路线,想着到医院后需要处理的所有事情。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苏白,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苏白挣扎着想要自己坐起来,但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

陆衍快步走到床边,小心地将苏白扶起来。他几乎是用半抱着的方式将苏白带下了床,苏白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慢点……慢点……” 陆衍在他耳边低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走出卧室的那一刻,苏白忍不住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喘。他看到陆衍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鬓角的发丝黏在脸上。他知道,陆衍也在紧张,也在害怕。但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心底,只为了给他最坚实的依靠。

外面的走廊显得异常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跨越着生与死的距离。苏白靠在陆衍怀里,虚弱地抬眼看向他坚定而棱角分明的下巴。

陆衍低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别怕,我就在这里。”

然而,就在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一阵更为剧烈的宫缩袭来,伴随着苏白一声痛苦的叫喊。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撕开,肺部也像要炸裂一样,眼前阵阵发黑。

苏白身体的剧烈反应让陆衍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发出一声撕裂般的痛呼。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像一把刀子扎进了陆衍的心脏。苏白的身体软了下去,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陆衍身上。

“苏白!”陆衍立刻停下脚步,将他抱得更紧。苏白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苏白细弱的身体在颤抖,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潮湿得厉害。

“阿衍……我……”苏白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他想说什么,但剧痛和缺氧让他根本无法连贯地表达。

陆衍意识到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危急。他必须立刻将苏白送出去,争分夺秒。他没有再试图移动,而是半抱着苏白,让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同时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陈医生,情况恶化,苏白现在痛得很厉害,呼吸更困难了,好像有见红。” 陆衍的声音虽然焦急,但依然保持着军队指挥官般的冷静和条理。他在汇报的同时,迅速扫了一眼苏白的衣裤,果然发现了少许血迹。

电话那头的陈医生语气也变得紧张:“见红?羊水破了吗?胎动怎么样?”

陆衍检查了一下:“还没有破水。胎动……感觉还行,但苏白太疼了,我不能确定。” 他知道疼痛可能会影响对胎动的感知。

“别动他了!” 陈医生立刻说,“现在任何搬动都可能加剧出血和宫缩。你现在在哪里?能详细描述一下位置吗?我立刻派救护车,同时让急救医生先过来评估!”

陆衍迅速报上地址和具体的楼层房号。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弯下腰,将苏白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他知道陈医生说不要动他,但在走廊里等待急救医生到来,苏白这样靠在墙上不行。他必须把他抱回床上,或者至少抱到更舒适安全的地方。

“苏白,别怕,”陆衍轻声说,将苏白打横抱起。他的动作非常小心,尽量避免颠簸。苏白在他怀里轻得不可思议,除了那个巨大的腹部。他将苏白搂得更紧,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

苏白靠在陆衍温暖而坚实的怀里,努力压抑着呻吟。疼痛像潮水一样一阵阵袭来,每一次都将他淹没。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要炸开一样。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嘶哑声音,那是空气无法顺畅进出的悲鸣。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但陆衍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怀抱的温度,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阿衍……孩子……”苏白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充满了担忧。即使在极度的痛苦中,他最担心的依然是腹中的孩子。

陆衍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为苏白和孩子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行动。

“孩子没事,听话,深呼吸。” 陆衍一边安抚苏白,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抱回了床上。他将苏白轻轻放在床上,快速将枕头重新垫好,让他保持半卧姿势。

苏白躺在床上,身体依然因为刚才的疼痛和搬动而颤抖不已。陆衍迅速调高了氧气机的流量,确保苏白能够吸入尽可能多的氧气。他跪在床边,握住苏白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乖,我在。” 陆衍轻声说,眼神始终锁定在苏白脸上。他看到了苏白眼中浓重的倦意和绝望,那种感觉让他心如刀割。

“阿衍……是不是……”苏白努力想问什么,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可怕的咯咯声。

陆衍立刻俯身,轻柔地拍抚他的背,同时将苏白的头稍微抬高一些。他知道苏白想问是不是要生了,是不是孩子要保不住了,是不是他自己撑不下去了。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给出任何可能加剧他恐慌的回答。

“别说话,深呼吸。” 陆衍制止了他的提问,语气坚定,“医生马上就到。相信我,相信医生。我们能撑过去。”

他感受着苏白身体的虚弱和抗拒病痛的顽强意志。他的苏白,总是这样,即使脆弱到极致,骨子里依然有着不服输的倔强。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陆衍知道那是急救医生来了。他迅速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苏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决心。

“我去开门。” 他说,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站着的急救医生带着专业的设备,而随同前来的,还有一脸焦急的陈医生。看到陆衍略显狼狈但依然镇定的样子,陈医生心中的担忧更甚。他知道,如果连陆衍都显露出如此神色,屋里的情况一定非常严重。

“情况怎么样?” 陈医生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陆衍侧身让他们进来,一边简要复述了苏白现在的症状。急救医生立刻冲向卧室,陈医生则跟在后面。

当陈医生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困难,腹部隆起得惊人,甚至衣裤上沾染了血迹的苏白时,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他快步走到床边,开始对苏白进行检查。

陆衍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检查和评估,看着苏白在医生的触碰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看着陈医生越来越严肃的神情,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可能真的到了。

急救医生和陈医生迅速而专业地对苏白进行了评估。听诊器贴在他的胸口,传来的呼吸音低弱而带着哮鸣;血压计测出的数值偏低;监护仪上显示的心率依然很快,且有阵发性心律不齐。陈医生仔细检查了苏白的腹部,触诊时,苏白的身体因疼痛而蜷缩,宫缩频率比之前更高,力度也更强了。

“子宫收缩很频繁,有早产迹象。” 陈医生对陆衍说,语气严肃,“见红量不多,但不能掉以轻心。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肺部,他的呼吸功能正在急剧下降,供氧不足。”

他转头看向苏白,苏白因为剧痛和缺氧,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苏白,听得见我说话吗?”陈医生轻声呼唤。

苏白勉强转过头,看向陈医生,眼神带着一丝无力地信任。陈医生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也是最了解他病情的人之一。

“陈……医生……”苏白艰难地发出声音。

“别担心,”陈医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们要立刻送你去医院。医院的设备更齐全,有专门的监护,对你和孩子都更有利。”

他知道让苏白动是危险的,但留在这里更危险。家用制氧机远远不足以应对他目前的情况。

陆衍在一旁听着,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供氧不足”意味着什么,这直接威胁着苏白和胎儿的生命。他上前一步,握住苏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冰凉得骇人。

“苏白,”陆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们要去医院了。我在,别怕。”

苏白似乎听到了陆衍的声音,他无意识地抓紧了陆衍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和紧张而紧绷,却又因为虚弱而颤抖。

急救医生开始准备担架和转运设备。陆衍则在旁边帮忙收拾苏白的随身物品——之前准备好的待产包,里面有苏白换洗的衣物、简单的洗漱用品,以及他平时离不开的几样小东西,比如他用来描绘灵感的速写本和笔。

陈医生一边协助急救医生,一边抽空走到陆衍身边,压低声音说:“陆总,您要有心理准备。苏白的身体状况,加上这次的突发情况,风险非常高。到医院后,我们可能需要立刻评估是否要提前终止妊娠进行剖腹产。即使如此,母体和胎儿都有巨大的风险。”

“我知道。” 陆衍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尽力就好。”

他没有问“能活下来吗”,也没有问“孩子能保住吗”。他知道在陈医生这样的专业人士面前,这种时候任何保证都是空洞的。他只需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

将苏白转移到担架上是一个极度小心翼翼的过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引发苏白更剧烈的疼痛和反应。陆衍一直守在担架旁边,紧紧握着苏白的手,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鼓励和安抚的话。

“很快就好,马上就到医院了,深呼吸,乖……”

苏白半靠在担架上,戴着氧气面罩,眼神透过面罩模模糊糊地看着陆衍。他想说话,但面罩阻隔了他的声音,也夺走了他仅剩不多的力气。他只能抓住陆衍的手,用指尖的微弱力量传递着自己的恐惧和依赖。

担架被抬起,穿过走廊,下了电梯,最终被抬进了等待在楼下的救护车。陆衍紧随其后,一刻不离。他弯腰钻进救护车狭窄的车厢,坐在苏白身旁,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救护车拉响了警笛,呼啸着冲向医院。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苏白的呼吸声在氧气面罩下显得沉闷而费力,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陆衍的心。

陈医生也在车上,一边观察苏白的情况,一边与医院那边进行沟通。他时不时地看向陆衍和苏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复杂。他认识苏白这么多年,看着他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家族精心呵护,却也束缚。他知道苏白骨子里的艺术家式的叛逆和对陆衍深沉的感情。而现在,这份感情和他们执意要保留的孩子,却将苏白推向了生死边缘。

陆衍的手被苏白紧紧抓着,苏白的手冰凉而柔弱,带着病态的透明感。陆衍反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试图将温暖和力量传递给他。他俯下身,透过氧气面罩,轻柔地吻了吻苏白冰凉的脸颊。

“别怕,阿白。” 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在这里。我们一起面对。”

苏白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入氧气面罩里。那是疼痛的泪水,是恐惧的泪水,也是被陆衍的爱所触动的泪水。

 

 

 

救护车的警笛声尖锐地划破清晨的寂静,急促而刺耳,仿佛在宣告着一场生命的赛跑正在进行。车厢内部狭窄而颠簸,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苏白因痛苦而发出的微弱呻吟,充斥着压抑的氛围。

苏白躺在简易的担架上,面罩下的呼吸依然困难而急促,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努力吸气,都像是肺部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紧紧抓着陆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原本灵动美丽的眼睛,此刻因剧痛和缺氧而蒙上了一层混沌的泪水,无助地望着陆衍。

“阿衍……我……我好怕……” 苏白的声音在面罩下显得模糊不清,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疼痛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像要把他撕裂开来,更让他恐惧的是那种无法顺畅呼吸的窒息感,以及腹中胎儿不安的躁动。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自己身体里迅速流失。

陆衍跪坐在担架旁边,身体因为颠簸而晃动,但他依然稳稳地握着苏白的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戴着面罩的脸颊。那脸颊冰凉湿润,带着令人心惊的触感。

“别怕,阿白,我就在这里。” 陆衍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努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深呼吸,跟着我,慢慢来……吸……呼……”

他一遍又一遍地引导苏白调整呼吸,虽然知道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至少能让苏白在极度的恐慌中找到一丝依靠。他看着苏白被汗水湿透的发丝,看着他痛苦紧绷的眉宇,心如刀绞。他的苏白,承受了太多,太多。

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模糊不清,陆衍的全部世界都只剩下这个狭小的车厢和怀里痛苦不堪的苏白。他知道,时间不多了。苏白的肺部功能已经到了临界点,任何一点额外的压力都可能导致崩溃。而现在的疼痛和宫缩,无疑是巨大的压力。

陈医生坐在另一边,一边观察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一边与医院方面通话,通报苏白的最新情况,并协调抢救和手术准备。他时不时地看向陆衍和苏白,眼神复杂而沉重。他深知苏白病情的凶险,也知道陆衍为了苏白和这个孩子所承受的压力。

救护车的警笛声越来越响,这意味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陆衍能感觉到苏白抓住他的手越来越紧,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苏白也在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

终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救护车稳稳地停在了医院急诊楼前。大门立刻被推开,一群穿着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推着平车冲了出来,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患者情况危急!”急救医生迅速向等待的医护人员交接情况,“肺功能极差,有早产迹象,伴随见红!”

苏白被小心地转移到平车上,他的身体依然因为疼痛和虚弱而蜷缩着。陆衍紧紧跟随在平车旁,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苏白。

“快!直接送手术室!”一位看起来是领导的医生立刻下达指令。

平车被迅速推入了医院大门,陆衍跟着冲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冰冷的空气。走廊里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平车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快速向前移动,各种仪器发出低低的运转声。

陆衍跟在旁边,一边走一边俯身,轻声在苏白耳边说:“到了,阿白,到医院了。别怕,医生会救你的。”

苏白艰难地睁开眼,看了陆衍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对生的渴望。那一眼,像一根针扎进了陆衍的心里,让他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的决心。

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最终来到手术室区域。这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陈医生已经在这里等待,他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凝重的眼睛。

苏白被推进了手术室前的准备区域。陆衍被拦在了外面,无法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站在门外,看着苏白被医护人员围绕着,进行术前最后的准备。他能看到他们检查苏白的生命体征,连接更精密的监护设备,以及麻醉医生走上前,轻声询问苏白什么。

陈医生快速地走了出来,来到陆衍身边,语速极快而沉重:“陆总,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必须立刻进行剖腹产。会诊意见一致,苏白目前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顺产的压力,甚至连维持基本供氧都困难了。”

陆衍的喉咙发紧,无法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最大的问题是麻醉。” 陈医生没有绕弯子,直接指出最关键的风险,“苏白的肺部纤维化很严重,功能只剩下不到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常规的全身麻醉会抑制呼吸,对他的肺功能是巨大的打击,很可能导致呼吸衰竭,术后也难以撤机。”

陆衍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致命难关。

“有没有其他办法?”陆衍沙哑地问。

陈医生摇了摇头:“局部麻醉?苏白的情况不适合,而且他需要全身松弛才能完成手术。硬膜外麻醉也会影响呼吸。全身麻醉是相对可控的选择,但风险极高。”

“那孩子呢?”陆衍问,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残酷,但不得不问。

“胎儿已经三十五周,不算足月,但器官基本发育完成,存活率很高。”陈医生说,“但是,如果母体持续缺氧,或者出现更严重的并发症,胎儿也会有生命危险,甚至可能发生宫内窘迫。所以,拖下去对母子都更危险。”

他看着陆衍,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陆总,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风险最高的选择。我们需要您的签字,同时也请您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的心理准备。陆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像被撕裂一样疼痛。他看着陈医生递过来的手术同意书,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但他只看到了其中几个字眼——“紧急手术”、“母体风险”、“胎儿风险”、“死亡”。

他的手有些颤抖,接过笔,笔尖冰凉。他看着苏白的方向,苏白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或者已经在等待着麻醉的到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平静,让陆衍的心更加揪痛。

“苏白……”陆衍低语,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份签字,是他将苏白推向未知深渊的决定,也是他对苏白生命的全部承诺和责任。

他将同意书递还给陈医生。陈医生接过文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们会尽力。” 陈医生说,然后转身走向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护人员将苏白推了进去。苏白依然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管子。他看起来那么瘦弱,那么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陆衍看着苏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手术室的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伴随着“嘀”的一声轻响,手术室上方的红色指示灯亮了起来,耀眼得刺痛了陆衍的眼睛。

门外,只剩下陆衍一个人。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内心里排山倒海般的煎熬。他的苏白,现在就在那扇门后面,进行着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无能为力地等待着。

红色手术灯的光芒,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陆衍,也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他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走廊里的空调送出冰冷的空气,但他却感受不到寒意,内心燃烧着焦灼的火焰。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对他进行着残酷的凌迟。他能听到手术室里隐隐传来的声音,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医护人员低声的交流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这些声音在他的耳朵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能牵动他的神经,让他绷紧全身。

他想象着里面的情景:苏白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腹部被切开;医生们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试图将那个小生命安全地取出;麻醉医生严密地监测着苏白的生命体征,尤其是他那脆弱的肺部功能……他能想象到苏白的脸色有多苍白,想象到他在麻醉下的样子。

突然,手术室里传出一声比之前都要清晰、都要尖锐的仪器警报声!那声音凄厉而刺耳,瞬间攫住了陆衍的心脏。紧接着,里面响起医生们语速更快、更显焦急的交流声,以及一阵更为慌乱的脚步声。

陆衍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他知道,出事了。警报声无疑是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的信号。他脑海里立刻闪过陈医生关于“呼吸衰竭”的警告。是肺部!一定是苏白的肺部出了问题!

他本能地向前冲了一步,想要推开那扇门冲进去,想要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去苏白身边。但他理智的弦绷得紧紧的,告诉他现在进去只会添乱,只会干扰到医生们的抢救。

他停在了门前,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他死死地盯着门上的小窗,试图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动,以及比之前更加紧张忙碌的氛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警报声响了一阵,然后被迅速调整或者关闭了,但里面紧张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甚。陆衍听不到具体的对话,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高度紧张和凝重。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苏白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心被恐惧和担忧牢牢占据,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的灵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里,无声地祈祷,祈祷苏白能撑过去,祈祷医生们能够力挽狂澜。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位护士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婴儿很小,发出了几声清脆而有力的啼哭。

那哭声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陆衍内心的黑暗。这是……这是他们的孩子!

陆衍的目光立刻被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他看到婴儿的脸颊因为哭泣而泛着健康的粉色,小手在包裹里微微挥动。虽然是早产儿,看起来很瘦弱,但那几声有力的哭声,却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顽强到来。

护士抱着孩子快步走向NICU的方向。陆衍站在那里,看着孩子被匆匆带走,心中涌起一种复杂至极的情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初为人父的激动,更多的是对苏白的深深担忧。孩子平安了,那苏白呢?刚才的警报声意味着什么?

他想去看看孩子,但他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他的全部注意力依然在手术室上,在那个依然亮着的红色指示灯上。孩子已经出来了,但手术还没有结束,苏白还在里面。而他刚才听到的警报声,预示着苏白很可能经历了严重的危险。

他看着孩子被带走的方向,又看看紧闭的手术室门,最终,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后者。孩子虽然重要,但苏白,是他的全部。他必须在这里等待,等待苏白平安出来。

门上的红灯依然亮着,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燃烧着他的希望,也煎熬着他的灵魂。里面的忙碌声还在继续,但刚才那种濒临失控的紧张感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陆衍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苏白还在里面,还在和死神搏斗。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中只剩下苏白苍白的面容和那个痛苦而充满依赖的眼神。他无声地祈祷,用自己所有的力量,祈祷奇迹的发生。

红色手术灯终于熄灭了。那熄灭的光芒并没有带来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像是一个句号,结束了一段紧张,却开启了另一种更深沉的担忧。陆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那扇门,等待着它再次打开。

门终于被推开了。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推出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被单覆盖着的人。陆衍立刻迎上前去,他的目光像一道激光,瞬间锁定了病床上的人——那是苏白。

他看起来比进去时更加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惨白的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嘴巴里插着粗粗的呼吸管,连接着身后的呼吸机,发出有节奏的“嘶——噗”的声音。手臂上连接着输液管,胸前和腹部贴满了监护仪的电极片,各种管线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陆衍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之前已经预料到手术会很艰难,但亲眼看到苏白此刻的样子,那种冲击力还是让他差点站不稳。他的苏白,那个清冷绝美的画家,此刻却被各种医疗器械禁锢着,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陈医生跟在病床旁边,脸色凝重。他摘下口罩,看着陆衍,眼神里带着疲惫和沉重。

“手术完成了。” 陈医生开口,声音低沉,“孩子取出来了,是个男孩,已经送去NICU了,目前情况……相对稳定。”

“苏白呢?” 陆衍没有问孩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白身上。

陈医生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陆衍,“如我们担心的那样,他在麻醉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呼吸抑制,肺部功能无法支撑。我们紧急进行了抢救,虽然暂时稳住了,但情况非常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艰难地继续说道:“他的肺部纤维化比我们预期的更严重,手术和麻醉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他现在自主呼吸非常微弱,需要依靠呼吸机维持。我们怀疑……他在术中可能遭受了肺损伤,或者病情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

陆衍听到陈医生的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轰鸣。呼吸机……肺部损伤……急剧恶化……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衍颤抖着问。

陈医生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可能……短时间内无法醒来。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更全面的评估和后续治疗。他将转入ICU。”

昏迷!无法醒来!陆衍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几个字在回响。孩子是相对健康地出生了,但苏白……苏白却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

“ICU……”陆衍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命垂危,意味着随时可能恶化。

“是的。”陈医生说,“ICU有最专业的设备和团队,能给他最好的监护和治疗。我们会尽一切努力。”

陆衍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苏白,但又怕碰到那些管线。他只能将手悬停在苏白苍白的脸颊上方,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微弱热度。

“他……会不会……”陆衍想问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句话太沉重,他问不出口。

陈医生理解他未尽的话语,他没有给出虚假的希望,只是诚恳地说道:“陆总,您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他的情况非常危险,接下来的几天是关键期。我们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但不能保证……这几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陆衍心头。他知道,苏白现在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医护人员准备将病床推走。陆衍立刻跟上,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看着苏白被推向ICU的方向,看着那个曾经生动鲜活的灵魂,此刻却如此安静地躺在那里,依靠着机器维持生命。

走廊很长,仿佛没有尽头。陆衍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苏白之前的样子——他画画时的专注,他微笑时的温柔,他因为病痛而蹙眉的样子,他虚弱地靠在自己怀里,轻声说“谢谢”的样子,以及他临进手术室前,那充满依赖和求生渴望的眼神。

他紧跟着病床,进入了ICU门口。冰冷的玻璃门,隔绝了两个世界。苏白被推了进去,陆衍被拦在了门外。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苏白被安顿好,更多的监护仪器被连接上,呼吸机有节奏地送出气体。苏白躺在那里,被各种管线缠绕,显得更加渺小和无助。

陆衍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感受着玻璃传来的凉意。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苏白,想要用自己的意志,去唤醒他,去给他力量。

“阿白……”陆衍的额头抵在玻璃上,闭上眼,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一定要撑过来……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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