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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及一切》第十章

作者:Camille DeAngelis

渣翻: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脚

校对:G线

原文版权归版权方所有

本文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做商业用途,转载请保留信息

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我走进卧室,尽可能轻地转动钥匙孔里的钥匙。我掏出狮身人面像放在床头柜上,把父亲的身份证塞进背包里。然后我关上灯,没有脱掉牛仔裤,爬到李睡过的那张床上,钻进红蓝相间的拼布被子下。我能闻到他在床单上留下的味道,这让我感到安心。或许他现在已经在开往廷格利的半路上了。

我睡着的时候梦见了哈蒙太太。我们坐在她厨房的餐桌旁,阳光透过她的遮光板照在地毯上,闪着一块块绿色和蓝色的微光。她正在给我切她答应过我的那块蛋糕。“这是胡萝卜做的,加了芝士奶油糖霜,”她骄傲地说着,把一块湿漉漉的红褐色蛋糕放在盘子上,递给了我。“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块蛋糕了,所以我很高兴烤得还不错。”

当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块蛋糕时,哈蒙太太用陶瓷茶壶给我们每人各倒了一杯茶,她看着我吃着东西,若有所思地喝着茶杯里的茶。“他不是个好人,对吗,亲爱的?”

“谁?萨利?”

她点了点头。

我把手移到脖子上,想把她的吊坠藏起来。“因为他拿走了你丈夫的奖杯?”

“这是原因之一。”

“他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

“你对他心怀感激吗?”

“是的。我想是的。”

“玛伦,”她放下杯子,掌心朝下放在桌子上,“有时候,我们恰恰是从生命中最糟糕的事情那里学到了最多。就像我的道格过去常说的那样,你要'放下它,继续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想我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别担心那个挂坠盒,亲爱的。我很高兴你一戴上它就会想起我。”她叹了口气。“我只是很遗憾,我没能教你怎么做毛线活。”

“哈蒙太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对我满怀期待地微笑着。我放下叉子,把手放在膝盖上。我只喝了一口茶,但杯子是空的,她拿起茶壶,重新倒满了茶。她倒茶的时候,我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年轻得多的女人的手。我想如果我在她倒茶时说我想说的话会容易些。在她那么无微不至地关心我之后,我很难直视她的眼睛。“我和他一样。”我低声说。

她从容地放下了茶壶。“不,亲爱的,”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说。“不,你和他不一样。”

厨房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样消失的还有哈蒙太太。我看着她握着我的那只手消失了。然后,我回到了杰米·加什家的空房间里,躲在一堆大衣下面,一个毛皮领子搔得我的脸颊痒痒的,我听到妈妈在叫我。快起来,玛伦。起来。

在一片混沌恍惚之中,有那么一瞬间我确信,在我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妈妈终于改变了主意,她凭着某种母性归巢的本能找到了我。一秒钟后,我完全清醒了,心提到了嗓子眼。房间里有人,但不是我妈妈。我早该知道锁门是没有用的。

萨利坐在卧室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我看不清他的脸。“看来你找到那张身份证了。”

“那是我父亲的。”我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慢慢地向后挪,把自己抵在床头板上,好像我能躲开他似的。“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他把它落在这儿了。”萨利搔了搔下巴,那声音听起来像砂纸的声音。“他是我的儿子。”

“你儿子?”我大喊。

那天晚上,我第二次感到自己好像被抛出了身体之外。不可能。不可能。除了我爷爷那次,我从没在房子里做过。

“那个该死的女人爬上车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萨利说。等我追上她时,她已经把他弄丢了。那个男人在她眼皮底下偷走了我的儿子。”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她不是最强悍的女人,我可以告诉你。”

“我……我的祖母吗?”

“是的。”他歪着头,好像这是他第一次考虑到这种关系。“应该是的。”

“她怎么了?”

萨利笑了,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就是我得到的回答。

“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当他和耶尔利一家住在一起的时候?”

“我找不到他。没法在不大张旗鼓的情况下找到他,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声张。但是我等了太久了。他躲起来了,他知道我永远都找不到他。不过,我想我也不必找他了,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存在。就算我找不到他,至少我也能找到你。我一直都在等你,小姐。一直以来,”他慢慢地说,“我都在等着你回来。”

一阵冰冷恶心的感觉从我的肚子里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他咯咯地笑了。“为什么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想明白?”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说话。最后我问:“这就是你一直等着的吗?”

萨利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听到他的骨头在嘎吱作响。“每个孩子都是个错误,”他说。“每个曾是孩子的人。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小姐?”

“我不知道,”我慢慢地说。“你还吃什么?”

萨利笑了。“现在你开始动脑子想了。”

他儿子的腌舌头,他孙女的炖心脏。那一刻我闻到了他呼出的气息,闻起来像是尸横遍野的战场、堵塞的下水道和上百个垃圾填埋场融合在一起的气味。你能想象出来,对吧?那人不仅吃尸体,还从不刷牙。

我看不见刀子,但我知道它在那儿。他要用削苹果的刀子杀了我。

快逃,妈妈说,快逃,否则他会用被子把你缠住。

我经常希望去死,但我不想就这么死掉。当他向床冲来时,我踢开了被子。他压在我身上,但没完全压住——他按住了我的胳膊,但我的腿还可以活动——我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刀锋紧贴着我的左前臂。

“你骗了我!”我尖叫起来。“你说谎!”

“我从不说谎,”他嘶嘶地说,他喷在我脸上的气息几乎把我熏倒。“我确实是在他们死之后才吃。但我不会总是等着他们自己死掉。”

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给我讲故事?问我问题?教我东西?如果他只是想吃掉我,那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消遣。或者只是想把我喂肥。

现在挣脱你的左手,趁着他捡刀子的时候,向后伸手去拿那个奖杯。

我抬起膝盖,用脚跟猛踢他的腿,虽然这个动作相当徒劳,但这让他放松了对我的手的控制。我挣脱左手,一拳砸在刀柄上击落了刀子,在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奖杯时,我不停地踢着。当他摸索着找那把刀时,我摸索着拿那座奖杯。当我的手指落在狮身人面像冰冷的金属轮廓上时,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抓住奖杯的翅膀,把它举过头顶划出一道弧线。奖杯重重地砸在他的脑后,他扔开了刀子。“婊子!”他大喊道,“你个小婊子!”他站起身来,用手护着头,这时我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他倒在我身上,我感觉到手指上沾上了他又热又黏的血。我把奖杯扔在地上,把他推开,然后滚下床,摸索着我的运动鞋。

现在回想起来,我本可以把我的东西收进背包里的。但我不知道他能多快醒过来,所以一分钟都不能浪费。我冲下吱吱作响的木台阶,跑进森林,身上什么都没带,手里拿着日记本,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放着我的出生证明。

我当然没有胜算。即使我能跑出两三英里,穿过树林回到大路上,我也不可能指望在半夜搭到便车。萨利会开着他的卡车追我。也许他会从我身上碾过去,而我终于可以在爱荷华州高速公路上如愿以偿了。

森林小路上泥泞不堪,我滑倒了不止一次,但我站起来继续往前跑,肺里吸入的大量空气让我把恐慌抛到一边。我双膝沾满污泥,手上鲜血淋漓。即使这么晚路上有车驶过,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会停车载我的。

当我几乎走到土路的尽头时,我看到前面有光亮。当我走近时,我放慢了速度,那道光变成了一辆汽车。是一辆空车,驾驶员侧的车门大开着。

我停在敞开的车门边,喘着粗气,转身看看身后,然后弯下腰往车里看。这是特拉维斯的车。他的唐老鸭钥匙链还挂在点火装置上。

我抬起头,扫视着月光下的森林。我不敢喊他的名字,但我觉得喊他没有意义。他不在森林里。




我把车开上了特拉维斯家的车道,这时太阳升起来了,我悄悄地回到了房子里。咖啡桌上还放着一杯柠檬水和一盘糖饼干。

我脱下T恤和牛仔裤,把它们扔进洗衣机。我走进淋浴间,把水开得尽可能烫,然后哭了出来。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了。

我甚至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特拉维斯没去上班,就会有人来找他。我双手搓着他的肥皂,用着他的海飞丝洗发水和他松软的白毛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我是另一个人,一个心里没有刻着受害者名字的人。我受够假装自己是正常人了。

我洗完澡后,用特拉维斯的李斯德林漱了漱口。我把衣服放进烘干机里,然后在屋里走了一圈。二楼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倾斜的天花板和山墙窗,梳妆台和床头柜上放着他父母的照片,床上铺着一床花羽绒被。也许在他母亲去世后,他继承了这个房间。

我在衣橱的挂钩上发现了一个新背包,然后我打开了所有的梳妆台抽屉。他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但我需要钱,而特拉维斯似乎是那种会在放袜子的抽屉深处放一些备用现金的人。

但我错了。钱不在抽屉里,而是在衣柜里,卷在一只旧皮鞋的鞋尖里。我坐在床上,头发在被子上滴着水,数出了 700 美元。

*****

我得在发动汽车前把方向盘擦干净。我想跟着李去廷格利,但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要是我和他说“你早就告诉过我的”起不了什么作用呢?要是他想和我绝交呢?

我知道我不该去。但做不该做的事是我的专长。

在开过那辆皮卡之后,特拉维斯的车就很容易开了。我弄明白了如何在没油的时候加油,小心翼翼地保证不超速。每当一辆州警车从我身边驶过时,我都会松一口气。那天晚上,我做了李和我一直在做的事——找到了一个公园,但离露营地不太近——我爬进后座,在一条后备箱里找到的扎人的羊毛毯子下蜷起身子。

我睡着的时候梦见了萨利。我又回到了哈蒙太太的空房间,被窒息的黑暗笼罩着,但这一次我没有及时踹掉被子,萨利把我困住了,所以我无法踢他。他一只手把我的两只手腕按在枕头上,另一只手去拿狮身人面像奖杯。他把它举过头顶,铜翅膀上闪烁着月光。“你逃不掉的,小姐。”他说。就在奖杯砸到我脸上之前,我醒了过来。




到了廷格利,我才意识到我不知道李姓什么,所以我去了当地的高中。现在是暑假,但接待处的办公室还开着门。一位好心的秘书拨通了凯拉的号码,把电话递给了我。

“嗨,”我说。“我是玛伦——李的朋友,我们那天在你姑妈家见过?”

“哦,是啊,”她慢慢地说。“我记得。”

“那天我想跟你打招呼,但是……”

“是的,”她说。“没关系。我哥哥和你在一起吗?”

“你是说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自从你们上次来过之后,他就没回来过。”她停顿了一下。“他没事吧?”

“我相信他没事。我们…算是吵了一架。我只是想回来向他道歉。”

“他告诉过你他要回家吗?”

“是的。但他可能暂时留在什么地方了。也许他找到了份工作。”

“是的,”她说。“也许吧。”

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她,但我不知从何说起。幸好她帮我省去了这个麻烦。“我现在得去工作了,但晚些时候你能不能来我上班的地方见我,我们谈谈?我八点钟下班。”她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给你拿一个免费的蛋筒冰淇淋。”

我对着听筒笑了。“谢谢,”我说,“那太好了。”




凯拉说到做到,在哈利迪冰淇淋店的停车场和我碰了面,手里拿着一个双球花生酱软糖冰淇淋。她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我边舔着冰淇淋边问:“你通过驾照考试了吗?”

她点了点头。“我不得不借我朋友的卡车,所以我有点紧张,但我做得还不错。记得在停车标志前停车之类的。李说,如果我能学会用一辆皮卡侧方位停车,那我就没问题了,他说得对。”

我笑了:“那真是太棒了。”

她拉下挡光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看你也通过了。”我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是说你一路无照驾驶开到这里?”

“从来没有被警察拦下。你哥哥是个好老师。”她对我露出一个苦笑,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把冰淇淋吃掉。当我咽下最后一口华夫筒时,我准备告诉她我回到廷格利的另一个原因。

“李说他希望你能拥有一辆车,”我说。“所以我想把这辆车给你。等下次李回来的时候让他给你换一个车牌就行了。”

凯拉瞪着我,张大了嘴。

“请不要问我这是谁的车。我不是偷来的,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早上,她倒了两碗乔库拉伯爵麦片,我们在门口的台阶上吃了起来。“你可以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凯拉说。“等李回来。我妈妈不会介意的。”自从我来到这里,他们的母亲就没回过家。

“谢谢,”我说。“你人真好。但我认为李不会希望我留下来的。”

她做了个鬼脸。“我也觉得他不会。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爱你胜过爱任何人。他想保护你不受伤害。”

“保护我不受什么的伤害?”

我叹了口气。

“这和瑞秋有关,是吗?他告诉你瑞秋的事了吗?”

我点了点头。

“我喜欢瑞秋,”她悲伤地说。

“李说她还在医院。”

“事发后,我曾试着去探望她。”凯拉说,“但他们不让我进去。”

“我爸爸也住在这种医院里。”我搅拌着麦片碗底部的巧克力牛奶。“在威斯康星州一个叫布莱德威尔的地方。”

凯拉放下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很抱歉。”

我冲了个澡,换上了一套凯拉多余的衣服。我本想问她要一件黑色T恤,但后来又改了主意。她开车送我回到州际公路上,我下车时带着特拉维斯的背包,里面装满了食物、另一套换洗衣服,还有凯拉为我弄来的两本马德琳·英格的小说。凯拉关掉了引擎。

“你真的确定要把这辆车给我吗?”

“我确定。”

“你要去哪儿?”

“我想我应该想办法回布莱德威尔。”

“去看你爸爸?然后呢?”

我耸了耸肩。回到威斯康星州,感觉就像爬进萨利张开的大嘴,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等李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去那儿见你。”

她走下车,绕过前保险杠拥抱了我,我露出了微笑。她很善良,但我知道李是不会按她说的去做的。




这一次,奇迹般地,我搭便车没有遇到麻烦。第二天,我来到了肯塔基州的奥伯伦,和我一起旅行的那对中年夫妇请我在一家24小时餐厅里吃了一份烘肉卷特餐和一份热软糖圣代。多亏了特拉维斯,我晚上在一家汽车旅馆里过了夜,洗了一个热水澡,开着电视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山上散步。我穿过一座木廊桥,桥下是涓涓小河,时不时路过一间外面晾着衣服的破农舍。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这是几个星期以来我第一次不感到焦虑。和凯拉在一起让我看开了很多事情。如果我再也见不到李了,那样对他更好。特拉维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如果萨利想干掉我,那就让他来吧。我会准备好的。

我走到一个拐弯处,停下来欣赏风景。一片草地的边缘坐落着一个老旧的红色谷仓——这儿其实是一片田地,但已经很多年没有耕种过了——草地四周是一片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的松林,在不远处拔地而起。

这个谷仓属于路对面的一个农舍,农舍的房子和院子被破旧不堪的白色尖桩篱笆围着,房子本身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些窗户被打破了,前门钉着一张水渍斑斑的危险告示。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

我打开小木门上的门闩,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后院里有一口盖着盖子的井,还有一间放着生锈工具的小棚屋。我抽出一把斧头,拿在手里掂了掂。有一块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不大的园地,杂草和野花中间还长着一簇罗勒或迷迭香。

我穿过马路去查看谷仓。门上的门闩仍然闩着,当我打开门时,有几只正在筑巢的鸟在椽子上叽叽喳喳地抗议。虽然棚子是空的,但里面仍然充满了干草和牛粪的清香,通往阁楼的梯子似乎能够支撑我的体重。我爬了上去,望着窗外的树林。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藏身地了。

我走回高速公路边,从汽车旅馆附近的一家陆军和海军用品店里买了一个帐篷、一个睡袋、一加仑水和其他一些必需品。这次我没有忘记开罐器。




有好几个星期,我都靠烘豆罐头和菜园里剩下的东西过活,睡在阁楼上的新帐篷里,身边放着斧头。在我的梦中,父亲向我走来,微笑着伸出手。我张开嘴,他把手伸进我的嘴里。我跑过蜿蜒的走廊,墙上满是文字,渐渐地我发现,每一个字,都在黑暗中默默等待着我。就连萨利也瘫倒在地上,背靠着墙,疲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脖子。

我沿着高速公路走到一家药店,买了两大瓶李斯德林,那天晚上我淹没在肉桂味漱口水的海洋里。当我醒来时,甚至能感觉到鼻子被灼痛了。

有几个下午,当我坐在谷仓顶上,膝盖上摊着《打扰一颗星》,眺望着远处的道路时,我会突然看到一辆生锈的红色皮卡在路上拐了个弯,然后我就会忘记我的梦,感觉心脏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在剩下的时间里,我想象着自己就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不伤害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每天跟太阳道早安说晚安,在星星之间连出自己想象的图案。

但是,当然了,这里会下一整天的雨,我会在井里发现一只死青蛙,一些邻居会令我不适地靠近我,这时我就不再打算无限期地住在那里。在这一小段公路上,一家二手书店都没有,农舍里除了一根蜡烛、一堆十年前的报纸和一盒火柴以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在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我收拾好东西,最后一次爬下梯子,把斧头留在干草棚的地板上。它让我有安全感,但我不能拎着斧子搭便车。




三天后,一位女卡车司机——或者说,一位基本上靠红牛和橙色小包装的花生酱饼干活着的披头士粉丝——把我送到了塔布里奇。我走在通往布莱德威尔医院的路上,希望会看到那辆黑色卡车,但使我难受的是,我确信它不会出现。

它没有出现。

它没有出现。

然后它出现了。

他把腿悬在平板床的边缘,用巴里·库克的斯泰森牛仔帽遮挡着下午的阳光。他一只手拿着一罐百事可乐,另一只手拿着一本杂志。我绕到卡车后面,把背包扔在碎石地上,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脸。

“嘿。”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嘿。没事的。我知道我们会再次找到彼此。”我想让他搂住我,但他只是来回抚摸着我的头发,好像我是一个心灰意冷的孩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说:“你这段时间做什么了?”

“哦,你知道的。给我自己找点事干。”他苦笑了一下。“遇到了一个需要帮手的机械师,所以我和他待了几周。”李低头看着我的新包,皱起了眉头。“你的背包去哪了?”

“丢了。”

“里面的东西也丢了?”

我点了点头。

“连ET也丢了吗?”

“ET也丢了。”

他耸了耸肩。“好吧。

我用手掌根部擦了擦眼睛。“所以这是巧合吗,还是什么?”

觉得是巧合,”他说,但脸上却带着微笑。“我已经在这坐了一个星期了。甚至都没有毛线活陪我打发时间。”

他坐在平板床上,我跳到他旁边。他打开另一罐苏打水递给我。“我不再做毛线活了。”我说。

“为什么?”我想起了在布莱德威尔医院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人,想起了哈蒙太太的毛线和针,它们被塞在萨利装着战利品的橱柜里。“说来话长。”

“谢谢你把那辆车给了凯拉。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当然了。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我说。“你给她换了新车牌吗?”

他点了点头。“你从哪儿弄来的?”他尖锐地看着我。“也许你不愿意说?”

“我没有吃他。”我说。

“那是谁干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一口苏打水。“你回过萨利的小屋吗?”

他摇了摇头。“你呢?”

我点了点头。“我真希望你回那里了。”然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告诉过你,你对你家人期待过高了。”李最后说。

我把拳头塞进牛仔裤口袋里,踢着一块石头。“我真的很愚蠢,是不是?”

李摇了摇头。“我很高兴你没事。”

“只是现在没事。”

“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吧?你不觉得他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能追踪到你吗?他在嘉年华上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我们。”

“你是说……你是说他可能已经被我杀死了?”他耸了耸肩。“如果你在一个人的头上打得足够狠的话,你绝对可以杀死他。你从来没想到过?”

我摇摇头,不安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感到太难过。你们两个中间总要死一个。”李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去看你父亲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我看了看保安亭那扇小窗户后面的那个人,又看了看栅栏里那三层楼上数不清的带栅栏的窗户。我想起我父亲坐在那张椅子上,毯子下面藏着右手的幽灵,另一个护工给他擦着脸,而那个护工根本不关心他是谁,也不关心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千里迢迢回到了布莱德威尔,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进到那栋楼里。

李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注释:

1. 马德琳·英格(Madeleine L'Engle ):世界儿童文学大师,著有《时间的折皱》等书。

2. 《打扰一颗星》(Troubling A Star):马德琳·英格(Madeleine L'Engle )所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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