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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先生只在夜里出门。莫名其妙的，先生开始在正午之前起床，当然，指的是懒懒散散地醒来。自然，我被要求送去先生的早餐。开始的时候，先生默不作声，脸上带着刚睡醒时的迷离和不奈；渐渐的，先生会微笑，虽然很虚假，然后询问我昨夜是否安眠。

从那一天开始，先生开始教我，如何面不改色的撒谎。

先生很严格，书房最显眼的地方永远搁着戒尺和短鞭，墙上挂着上了膛的火枪，书桌的右手侧放着开了刃的银刀。整一个书房，就像是荆棘满地的坟林，稍不留神就是鲜血淋漓。

先生的眼睛是锐利的，无论是多么细小的问题都会被一一剖解，在那双眼睛下的我，就像是一堆废物般的残尸，没有一处值得任何的褒奖。有时自我安慰，也许所有人在先生眼里都不过如此，可是，明明他看向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里，是完全不同的心绪。先生的想法我是说不清的，但我看得出来，那是含了笑意的，有微弱的惺惺相惜。即使是对着那个叫做坂口安吾的男人，看得出来，是有暗暗的欣赏之意的。

我希望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却又畏惧被那双眼睛看着。

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在望向我的时，永远，冰冷，且残酷。

我。畏惧。

时间，就这样过去，有条不紊。直到我十六岁那年，这座城市，瘟疫横行。

因为先生的财力，我的生活无虞。但与此同时，城镇里的家家户户，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穷人本来生活困苦，不知何时就会死去，多一场疫病，对他们而言无痛无痒，与往常无异；富人靠着可敌国的财富和权力，依然生活滋润，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可对那些普通人而言，那是灭顶之灾。

无法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和外界交通阻断，物价飞涨，之前的积蓄付之一炬。更加致命的，是无处不在的恐惧。每天飞涨的感染者人数，不断变长的死亡者名单，医院空床位的倒计数字，还有所剩无几的药物供给。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可怕。

开始的时候，大家虽然心生恐惧，但是也暗自庆幸短暂的清闲。在开始的几天里，家人其乐融融，一起做饭，饭后一起看看之前没有看完的电影，一起喝着度数不高的啤酒，打着桥牌，或者玩玩填字游戏，睡前有了难得的晚安吻。每一天都变着花样做新的菜式，甚至可以做做之前不敢尝试的复杂西点。现在没有工作，一家人围坐在壁炉前刻着下午茶，小孩子不喝红茶，就往里面加些热牛奶和大块方糖，这也是难得的畅谈。

可是，渐渐的，这种甜蜜的氛围，好像变了。

亲人与亲人之前的距离，似乎被拉得太近了。虽然没有争吵，但是矛盾无处不在。

丈夫在家里呆的厌倦了，巴望着去外面透透气；妻子却希望家人都可以安生呆在家里，不要去外面惹一身的危险。丈夫自告奋勇要去超市采办家中稀缺物资，可是买回来的东西总是不尽人意的糟糕：不新鲜的猪肉，被虫蛀得厉害的蔬菜，缺的是用来腌肉的胡椒买回来的却是红椒……糟糕的结果让妻子决定自己去购买，丈夫又重新被关在了家里。但丈夫好像一个废物，不会做菜，或者是做的极其难吃，不拖地，不洗碗，不洗衣物，只会制造垃圾。之前唯一的优点，挣钱，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似乎失效了。

两看两生厌。说的话自然也越来越少。冷战。难看的脸色。

母亲越发好奇同在屋檐下的孩子究竟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渐渐开始收不住得盘问；又或者是越发担心孩子的学习，每天三句话不离学习，吃饭时也不忘问上一句，“学的如何了”。叛逆期的孩子自然是不耐烦的，直觉身上压力巨大。除此之外，生活里的鸡毛蒜皮，也是母亲们滔滔不绝的唠叨内容，似乎孩子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事那么尽善尽美的，不指点两句，似乎就不那么合适。不满日积月累，最终一触即发。

天崩地裂般的争吵之后，母亲觉得孩子不可理喻，孩子觉得母亲无药可救。

到最后沉默，成了粉饰太平的唯一手段。

而恐惧，在沉迷中，才能快速滋长。

（前方预警！小破车警告！💢）

说来奇怪，我做了一场意想不到的梦。

那是一个关于我和先生的梦。但回想起来，总觉得梦里的人似乎都不真实。先生不像先生，我也不是原来的我。

我压在先生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眼睛。

“芥川，我很快就要死了。最多不过几天光景。”

我用微凉的指腹，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在别过他耳边的碎发，落下一吻。先生虚弱地用手推开他，把头别向一侧。

“芥川，瘟疫会从唾液中传染。别闹了。”先生勉强起身，轻轻环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肩上。黄昏时刻，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入细微光线。先生的连载光影下显得若明若暗，看不清神色，只能隐约看见他咬着唇，用力到血色全无。

良久，我缓缓开口，带着凝重和喑哑，“先生，太宰先生，我想吻你。”

我粗暴地扯起先生的头发，迫使他看着自己，然后捧起他的脸，献上一吻。我用湿软的舌头撬开他的唇，在他的唇齿之间攻城掠池，和他的舌交缠在一起，片刻未曾分离。我用唇吻过他的下颌线，轻轻吮咬他的喉结，听着眼前人情难自禁地闷哼一声。

我被反身压上。先生撩起我深色的衬衫，抚过我的腰。血液因情欲而在血管里翻腾，我看见他蹙起的眉，昭示着被病毒侵蚀心脏的味道。可一切都无所谓了。

先生霸道的吻上我的唇，掠夺者唇齿间最后的氧气，用舌尖挑逗着我柔软的唇，勾引我所有的情欲。渐渐地，理智退散。先生暴戾地啃咬着我的嘴唇，殷红的血液弥漫在唇齿之间，伴随着吻痕落在脖颈上，带着奇诡的妖冶，以及满溢的欲望。

我们疯狂的做爱，一次留下彼此的印记。

“芥川，我在燃烧我对你疯狂的爱意。”

“成灰烬了吗？”

“没有，这场熊熊大火不会熄灭。”

我们在余晖落尽时紧紧相拥，一次抗衡属于死神的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