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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我是我

看着屏幕上的五个锚点，我和普瑞赛斯两人直接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傻眼模式。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拿我的脑子做实验，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多锚点！我这艘记忆的破船也太多负担了吧！

"第一个锚点是合理的，12号那天博士先生进行了备份实验，然后你就出现了。"

"第二个是刚才的。另外的三个……有两个的时间我有印象，96年12月23日是我从石棺里醒来的日子；99年7月的那个，应该是我昏倒然后回到现在的日子，第三个就真的不是我所能知道的情况了。"

1089年12月23日，现在的五个月之后，这既是我所遗忘的过去，又是普瑞赛斯尚未抵达的将来，我们二人所共同缺失的空白。

"就算时间点对得上，但是怎么现在的你会有来自未来的锚点？现在可还是1089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穿越？"

普瑞赛斯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无视了我的话继续盯着屏幕思索着，嘴里念叨个不停："锚点……锚点……锚点……"

而我的关注点则不在'锚点'上。

如果现在的我带着未来的'印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在穿越的时候带着这些'印记'一起回到了过去。但是回来的只有我的记忆和思想而不是肉体，这说明在'博士'的灵魂或是存在具有"连续性"。就好比乐谱上的反复记号，虽然返回到了开始，但是这还是同一只乐曲。

他是他，我也是他。

这令我莫名有些沮丧。长久以来，我都在千方百计地充实自己、证明自己，想要脱离对"博士"的固有观念。但这一刻我又清晰的认识到，"博士"这个词依旧像一个诅咒如影随形，好像一个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逃脱的泥淖，就好像……

就好像某人的眼神里不是残留的遗恨，而是真真切切对我的世仇。

"锚点！我懂了！"

也许是正好想到了什么，普瑞赛斯激动地打断了我的思绪，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懂了什么？"

"我跟你解释过对吧，思维的读取会产生锚点。反过来说，若想生成锚点，那么必须进行记忆的读取。"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跟上她的想法。

"意思就是，在这些日期你都进行了思维和记忆的读取，无论主动或是被动。"

"所以……我被操纵过记忆？"

"不仅如此。你说你是1089年的12月23日从石棺里出来什么也不记得，然后7月11日昏迷，再一觉醒来就到了现在对吧？"

"是啊，但是我昏迷那天并没有使用过你们这个装置啊，不如说整个罗德岛上就没有这种设备，我可以确定。"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相关的只有作战录像而已。

"重点不是如何做到，而是存取这件事。你见过傻子吗？"

"哈？想骂我你可以直说！"

普瑞赛斯白了我一眼，继续解释道："人如果没有了思维和记忆，那么会是完全的空白，就像傻子一样。但是你不是，你在从石棺里醒来时明显有基础的认知和与生俱来的数据量。"

我皱起眉思考了一会儿，问她："所以……你的结论是我不是傻子？"

普瑞赛斯忽然叹了口气，转过身用两只手啪地一声夹住了我的脑袋，一脸无语地凑上前来端详了半天："怎么回事儿啊，刚才不还挺正常的嘛，好好的人怎么说傻就傻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气得直接扒拉开她的手，又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坦诚地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她："对不住，刚才我心情有点不好，因为我觉得我只是博士先生的一个替代品。"

她似乎是理解了我这么说的原因，不由得抿起了嘴，然后像是要逗我似的，一边揉我的头发一边装模作样的说："可怜的娃儿，无依无靠，也只有我这种母爱泛滥的才会管你啊~"

我实在是懒得搭理她，任由她一个劲儿地胡噜我的头顶，一瞬间甚至觉得她这种略显无赖的行为是不是这两天被我影响了。万幸她没多久就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认真地跟我解释："我的结论和你正好相反，你不是博士的替代品，你只是你自己。"

我……只是我吗？

她似乎看出了我残留的迷茫，于是靠近握住了我的双手："你既有的知识、你和博士先生大相径庭的行为模式，都证明你具有完备的人的认知，只不过你在这具躯体里醒来而已。"

"那你的博士先生去哪儿了呢？"

"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说，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思维和记忆的人是空白，所以'博士'绝对不是失忆了，而是被你的意识'覆盖'了。现在的博士被未来的你所覆盖了，而石棺中的博士被刚出现的你给覆盖了。"

"但我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啊，如果我现在的意识是被转移过来覆盖的话，那我岂不是还有别的源头？那我不还是只是一个备份而已？"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彼时彼刻，存在于这具身躯里的你。至于别人，你真有那么闲吗？管他们去死？"

"好……豪爽的说法，'我思故我在'，是吧？"我被她忽然展现的气势所震到了。

"甚至你可以不是博士。你可以是汤姆杰瑞露娜黛西，你可以是任何人。

重要的是，你只是你自己。"

她就那么真诚地看着我，眼神清澈得能映出我自己的样貌。

我只是我自己。

就像是拨云见日一样，内心似乎有颗种子逐渐发了芽。

"……谢谢你。"

"谢什么，我这么说也不单纯是为了安慰你。如果这个假说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我的博士先生也能回来。"

"可是他不是被我给覆盖了吗？"

"如果是覆盖的话，那么只要消除覆盖的部分就能还原。也就是说，只要把现在的你的意识消除掉，我的博士先生就能被解救出来……"

"……诶？"

话语间普瑞赛斯的表情逐渐狰狞，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微笑，起身向我靠了过来。我显然被她的模样吓到了，想往后靠却躲不掉，她甚至伸出手使劲捏住了我的下巴。

"你……准备好消失了吗？"

"咔嚓"

忽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相机快门的声音，然后一道白光在她的另一只手中一闪而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样子，那个吓得哟~满足了满足了。"

"…啊？？？"

"骗你的，我才没有那么坏。哎呦，难得能看到博士被我吓成这样，赚到了。"

"……你这也太过分了！"

"就当补偿我了嘛，你现在可还是博士的模样。"

看到她愉悦的样子，我这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果然美貌的女人不可信！

"所以呢？你的博士先生究竟该怎么办？"

"我当然还是要把覆盖的部分还原的，但是也不能这么冷血地直接把你删掉，所以目前为止咱们还是合作关系，要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我谢谢你。"

"别客气，这也是因为这几天的交流我认识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的能力、你的内心，我认可你可以自称博士。……当然，这取决于你的意愿。"

这或许是身为"我"的自己所收到的第一份认可，我不由得有些感动，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激荡将话题重新转移回对解决方法的讨论。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对于'覆盖'的假说对于我的思考很有帮助，我觉得这或许是解决所谓'时间悖论'和连贯性的关键。"

"时间连贯性？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跳跃回来的，而是延续回来的？"

"可以这么说，关键就是中间的那个锚点，也就是五个月后。它的存在让我认为时间是一个'环'状，而被重复的部分则是我返回'着陆'的几天前，直到1099年我昏迷的那一天。"

似乎普瑞赛斯对于时间的了解不是很多，还在仔细咀嚼着我所表达的涵义，于是我继续给她解释："所以如果想避免悖论，或者是欺骗时间，绕过重复部分，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欺骗时间？怎么做？"

"欺、上 、瞒、下。照着剧本走，演好各自的角色，然后埋好炸弹躲得远远儿的等它炸开。"说到此处，我心里也隐约有了计划的框架。"所以我们要搞清楚12月23日那天的锚点是为什么存在，然后按照计划在那天准时放下那个锚，并且我要在能够成功离开之前演好'博士先生'这个角色，确保不会节外生枝。"

"五个月后啊……"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也许那天就是你的博士先生回来的日子。你的博士先生会在那天踏着七彩祥云准时回来。"

"谢谢你，你也要好好地乘着祥云驾鹤西去哟~"

"……不会说话就别说。"

我和普瑞赛斯相视一笑，像是在约定也像是在互相打气，各自伸出了小手指勾在一起。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也许是因为有了计划，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清爽了许多："那如果你赌输了我就到了那天凌晨准时准点抹掉你的意识，把我的博士先生拯救出来！等着瞧！"

听到这话我内心一动，感觉似乎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意识、覆盖、抹掉、穿越…………

我的意识回到了过去，那么本来身体里我的意识……

"普瑞赛斯，我记得你说锚点标志着进行了存取，那么去除意识也是会产生锚点的对吧？"

她头也懒得回，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怎么了？"

"那么……未来的那个我，如果产生了锚点回到了现在，会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如果是单纯转存的话应该还是你自己，但是看你这副样子似乎不像。如果是去除的话，那不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么，变成'博士先生'。"

"……那么是变成什么时候的博士先生呢？"

"应该是你从石棺里醒来之前最新版本的博士先生吧，也就是……进入石棺的博士先生？"

……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这个致命的关键，为什么我竟然一直都只顾着在这边自保……

"不好，凯尔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