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结束,感谢大家的喜爱(鞠躬】【往期见合集(评论贴链接总出问题)】【设定厨的自嗨,请不要在意细节,这是只属于自己的臆想】【如果内容被YJ背刺了的话那我自己吃书呜呜呜我就写我就硬写】
上午,11:48,备用舱室B-019
明亮的房间正中摆着摆着一张纯白的牙椅,椅子上绑着一个短发的女性,她的头上戴着一个连有线缆的头盔,裸露的肌肤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电极贴片。房间四周的墙壁上镶满了刻有如同电路板一样纹饰的石块,靠近一面墙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拉出一条条线缆连接着椅子上的那名女性。一个身穿深色长衫头戴兜帽的人就坐在那个仪器前,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机器。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急,这刚到第二步,我刚才刚把你的思想传输下来,正在对它进行一些技术性调整,大概再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进行第三步了,把它重新放到你的大脑里,将它还给你。"
"你敢!被你调整过的东西,还能算是我自己的思想吗?!"
"放心,它会是你的东西。或者说你是它的也可以,反正我只是需要'凯尔希'这个人物存在。"
"你要抹去我的思想吗?!"
"这是……必要的牺牲,没错,必要的牺牲而已。我也只是为了稍稍加速一下完全掌控罗德岛的进度而已,只要泰拉能够变得和平,你、你们都将会是幸福的。"
凯尔希没有放弃抵抗,然而在胳膊上延伸出去的强效安定吊瓶控制下,她的身体被精确地掌控在既能保持清醒又无法挣脱的范围内。
死寂的房间里只有衣服摩擦椅子和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清脆的键盘敲击声,那个身着长衫的人长吁了一口气:"……大功告成,那么我们现在开始令人期待已久的第三步。"
他又输入了几行指令后再次敲响回车,然后起身走到凯尔希身旁,低着头似乎是在观察着她的样子。
噼啪的电流声响起,凯尔希戴着的那顶头盔上先后亮起一个又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光二极管,然后一种瘙痒感从她的头皮直接传向神经中枢。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头盔和她头颅的缝隙间,闪烁着一道又一道电光,密密麻麻地织就一片电网,她所有的知觉都似乎在雷暴降下的一瞬间攥住夺走,只剩下对未知的恐惧一寸寸地填满她的神经,如同等待处刑的死囚。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肉体上,她都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无助。
那个人无视着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全神贯注地盯着椅子旁的几个仪表,嘴里喃喃低语着什么:"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百分之一百!电压达到传输要求,可以开始了。"
他将头转了过来,凑到凯尔希的面前,像是要留下遗言一样不带任何语气地说:"…感谢你的牺牲,放心,我会铭记你的。"透过兜帽的阴影,凯尔希勉强能够看清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情感。
他退后了两步朝着凯尔希微微鞠了一躬,转过身刚要走向控制仪,忽然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构造完成,PRTS全舰报时,现在时间:拾贰点贰拾叁分。"
不只是这个房间,似乎墙外、门外、上下左右的每个方向都隐约传来相同的声音:
" "构造完成,PRTS全舰报时,现在时间:拾贰点贰拾叁分。" "
对于这计划外的情况,不仅那个身穿长衫的人因此陷入了慌乱,就连凯尔希也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在罗德岛上听到过这种报时广播,而且竟然自称是PRTS,那个模拟战斗用的PRTS。
"PRTS……普瑞赛斯?!为什么?!你在哪儿?!"那人疯狂地左顾右盼,似乎是想找出声音的源头,但是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根本无法定位。
" " "构造完成,PRTS全舰报时,现在时间:拾贰点贰拾叁分。" " "
第三遍全舰报时后,那个冰冷的女性声音说出了新的话语:
"正在检索目标人物:博士、凯尔希……"
像是来自整个罗德岛的重奏,厨房、食堂、训练室……所有的私人房间办公室和各部门的房间,只要属于罗德岛的地方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 " "位置已确认,条件充足,进行文件传输,文件名:<舱内影像记录000000000α,倒计时……" " "
" " "三、二、一!" " "
一幅巨大的静态画面出现在房间内,将那个身穿长衫的人和被束缚起来的凯尔希分隔开来,那是一张合影,一个身着长衫的人左拥右抱地夹在两名女性中间,手还放在两人的头顶比着耶。没有人知道这是怎样的技术,能够不通过任何类似投影仪的技术就让这种静态画面凭空出现。
凯尔希怔怔地转过头看着这张巨大的合影,脑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她隐约识得这一幕,却又仿佛不记得。透过那个半透明的影响,她看到那人就站在图像中那个身穿长衫的身影正后方,那两人实在是过于相似,甚至画面都隐约能够重合。
现实中的那人再也顾不上什么凯尔希,只是站在原地紧紧地抱住脑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突破坚硬的头骨。痛苦让他蜷缩着像鱼人一样弓着身子,一手捂头、另一只手穿过那张并不存在实体的合影然后疯狂地挥动着,像是要把那幅画打散,然而没几秒又疯狂地甩动着那只手,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躯体。
他颤抖着战栗着害怕着,犹豫了几秒又下定决心,尖叫着两步穿过那幅画,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动作痛苦地胡乱扭动着身躯,向凯尔希走来。
"你、你这女人做了什么?!你,你快给我停!……凯、凯尔希,是你吗凯尔希?!……谁?!是什么?!这是什么?!凯尔希别怕你放心有我呢我来了!滚开!快滚开!快从我的脑袋里出去!啊哈没想到吧,老子回来了!你是谁!为什么你在我的脑袋里!没有人可以控制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又不是你你也不是我猜猜我是谁?不行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要妨碍我这是为了和平我要拯救!你救个屁你谁都没救成!普瑞赛斯都已经!不她没有!你是谁我是谁谁是我这是什么我在哪里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呃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他双手抱着头凝固在了最后一个动作,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凯尔希缓了好久才从饱受惊吓的状态恢复,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想要仔细确认那人的状态。
她看到那双眼睛抖动着旋转着摇动着,闪着无法描述的光。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充满疯狂的诡异氛围在无声地啸叫着。
说起来的话,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时间机器,至少以我所见识过的科技水平和技术能力,我没见过这玩意儿,更遑论制作。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穿越时间、时间旅行,哪怕存在,哪怕就是因为这种中大奖的鬼事儿发生在我头上,让我出现在了不可能的时间,我也无法主动地让它按照我的意愿重演,更不可能像是奇迹一样精准地控制时间穿越的目的地。
我根本无法穿越回我本身所属于的时间。我知道,普瑞赛斯其实也知道。
思维回路复现算法的构建需要十数年,就算用上这个世代最先进的技术、算上超过普通人的智慧和能力,也无法将所需的时间压缩成几个月,更不可能是几天。
但是没关系,既然存在希望,既然它可以实现,那就值得。面对绝境,我并非完全束手无策。
时间而已,我有的是。
我和普瑞赛斯用尽最后的时间完善了压缩算法,并且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具有自我学习修正能力的构造器。我的记忆和意识被提取然后压缩,再重新上载到那副驱壳,将它埋藏在了识海的最下面,潜意识的最底层。既然我能够覆盖博士先生的意识,那么自然可以让他覆盖我的意识。我就在那个没有人能发现,甚至博士自己都无法发现的地方,依靠那个仅用几天时间匆忙创造出来的构造器,继续着思维回路复现算法的构建。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睡梦,又像是深海,我还呈数据化的意识就孤零零地飘荡,没有思维地与潜意识的海洋融为一体。
潜意识中存储着生物所收集到的所有讯息,哪怕是在睡梦中,外界的一切都在通过各种知觉源源不断地送到我面前。我是眼、是鼻腔、是鼓膜、是口是舌是每一寸皮肤,我就是博士,却又什么也不是。
我就这样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场敌对势力的突袭,看到了被调虎离山后只身一人匆忙回防布局的自己,看到了那柄贯穿我胸口的长矛,不得不说那真的很疼,我看到了那个曾见过的石棺,看到了……
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普瑞赛斯从眼前消失,我希望她还记得我的话,及时进行了意识上传。
我甚至在潜意识中隐约听到了,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凯尔希撕心裂肺的痛哭。
这副躯体在石棺中躺了两年,我就在那片黑暗中继续着算法的构建,万幸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所以我并不能感到孤独。
然后我醒了过来,却又没完全醒。我看着我自己笨拙地摸索试探,也看着凯尔希的一点点地放下心防。如果我有意识的话,现在这个重新认识她的我,绝对能够理解那份恨意。
我看着我自己倒在了制造站的地上,然后又怪异地爬起来。似乎有什么负重消失了,我距离识海的海面更近了一些。
我看着他一点点地熟悉罗德岛,看着他沉溺其中,我看到凯尔希对他的算计和放任,看到那个普瑞赛斯所倾慕的博士先生一夜之间变得粉碎,然后又迷茫倒错扭曲地重组成我不认识的样子,看到那个占据这副躯体的恶灵伏线千里算计无数,看到手里捏着的来自凯尔希身上的源石碎片,看到她躺在手术椅上,我从未见过如此脆弱无助的她,然后看到那张合影……
我从识海醒来。
像是被深海的压力推动着,我从海面升起,看着几米外那个长着博士的模样,身穿长袍遍身鲜血的人。
“承认吧,你错了。”
“我没错!这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你也看到普瑞赛斯的样子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早晚有一天你所关心的凯尔希阿米娅甚至罗德岛的所有人都会是这种下场!”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身上的鲜血泼洒在了海面,然后瞬间就被稀释消失。
“你错了。没人知道这些是否会发生,这也不是你能够背负的责任。”
“除了我还能有谁!我是唯一的选择,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更没有争霸的野心,我想要的只有和平而已!”
听到他的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你对所谓和平的执念就是最大的野心,更何况那只是一个泡影。而且谁说你没有势力没有背景?巴别塔、罗德岛,哪一个不是最后都成为了你的力量?而且哪怕你真的是唯一人选,你也没有权力去擅自决定他人的牺牲。责任,不是权力。”
“你根本不懂!我没有擅自决定他们的生死!我背负了他们每个人的牺牲,我没有滥杀无辜!所有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你又错了,牺牲本身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是生命。”
“那要让你说该怎么办?就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你知不知道普瑞赛斯走的时候有多么舍不得!你难道不会悔恨吗?!”
我向前走了两步,心平气和地说:“当然会,但是我和你不同,对失去的悔恨会让我学会珍惜,而不是沉溺在悔恨中无法自拔,甚至偏执得开始漠视生命。”
“我说了我没有漠视生命!我身上背着多少债我心里有数!”
“谁让你背的?你活该。”
他被激怒了,面容变得更加疯狂:“你说什么?!你说我活该?!活该忍着这么大的内心折磨还不被人理解吗?!”
我继续向前走,停留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坦诚地说:“没有人求着你让你实现世界和平,也没有人希望你单独背负这个使命。有多少人想帮你在和你并肩战斗但你都置若罔闻,你问过普瑞赛斯吗?你知道她的想法吗?”
“我知道!我告诉过她我的计划,她也觉得那样的世界会很好,她认同我的想法!”
听到他的说法,我就像看到十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不由得又摇了摇头:“你又错了,她的确认可你的想法,但是她更多的是在担心你,但你根本没有察觉到。你连这么亲近的人的想法都没能理解,还谈什么所有人的梦想?”
海面上掀起一个个波浪,眼前的景色开始动摇。
我又走了一步,在他反驳前主动开了口:“这么久以来,你辛苦了。”
“你、你懂什么!你这种、这种初出茅庐鸠占鹊巢的家伙,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切付出的心血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悔不当初,我也知道你的依恋和迷茫,我知道你一路走来的一切。我甚至知道虽然你看似坚定,但是其实内心无时不刻都想向她们大声呼救,对吧?”
“你、你胡说八道!你放屁!我是博士!我可是被期待拯救所有人的博士!我要让泰拉彻底和平!"
"我懂,你的愿望我都懂,甚至觉得你的梦想很值得尊敬。只不过我有我的方式,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有没有能力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做不做得到是能力问题,去不去做是思想问题,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你看罗德岛现在不是挺好的,就连你不是都很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有什么用!巴别塔那么强大的势力不还是变成了一滩渣滓,你若不做这些,这就是罗德岛的下场!你所珍视的,都会被毁掉!你知道的,知道普瑞赛司的下场!"
我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身上的鲜血沾满我的衣衫,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我知道你有多后悔,也知道你有多难受。想哭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你、你!你……"
这个十分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他就猛地一用力将我推开两步,歇斯底里地继续怒吼着:"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只要有我在这里,你就不可能拿回这具躯体,你就安心在潜意识里等待着和平的到来吧,这就是给你最大的恩赐了。"
我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带有罗德岛标识的长衫,像是斗牛一样拎着衣服的两角:"费了这么多口舌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你听不进去那可就别怪我了。"
我将衣服举起朝着他他冲了过去,他本能想躲,然而久经杜宾教官和凯尔希等人训练的我直接垫步拧腰把左脚递到他身后,将他绊倒在地,然后顺势挥起衣服一盖就兜住了他的脑袋,兜头先是一拳。
"你大爷的,就你废话多!"
"你竟然敢动手!你这是犯规!你这个人渣!"
"谁规定的潜意识只能文斗?老子可是上过战场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来想做个文明人的,是你非得不听劝,逼得我只能不做人!"
我骑在他的身上,拼命将他的头按向那片汹涌的识海。
"此情此景我觉得有个形容十分贴切:抱着理想溺死吧!放心,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的!"
"我不!我不!你额啊啊啊啊"
他的头颅慢慢浸入了海面,然后突然我手中一空,他的整个躯体都化作了一滩凝胶一样的物质,溶在了海里。
恶灵彻底退散。
我茫然地望着深不可测的识海,海天之间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人。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滚滚雷声从远处传来。我本能地朝天空望去,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映着一个被禁锢在手术椅上的人影。
"凯尔希!你还好吗!"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突然开始旋转,意识世界像是重力颠倒一样,拽着我从海面飞起,朝着那片天空加速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恐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海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我眨了眨眼,眼前是熟悉的金属地面。我尝试着想要动一动身体,但是四肢却像生锈的齿轮一样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松肉锤锤过,酸痛得连神经都要麻木,于是我只能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
"我……靠…………那个混蛋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啊!!!"
几米之外传出一声尖叫。我勉强转动着眼球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凯尔希被绑在一个手术椅上。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头上还戴着个头盔。
"凯尔希!你没事吧!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在内心深处拼命呼唤着四肢,然后意识和肉体终于适配成功,像是坍塌一样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啧!没事,你别怕,我来帮你了!"
四肢还不能完全熟练运用,我只能像一只长虫一样尽力扭动着 躯干,向手术椅靠近过去,然而这景象却让凯尔希再一次惊声尖叫出来。
"啊!!你离我远点儿!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往地上使劲一撑脱离地心引力,十分惊险地用手指勾住了手术椅的扶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一个这辈子以来最丑陋的引体向上,成功让自己整个人趴在了扶手上。我歇了几口气,然后伸长胳膊到凯尔希身体的另一侧,无视她的尖叫啪地一声打开腰部的固定绑带。
"啊啊啊啊你滚开!!!"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欢迎仪式则是她用尽全力的一记侧踢,在力的作用下我翻滚着飞了好几米远,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我气不打一处来,用尽肺里的空气吼叫着压过她的尖叫:"你这姐们儿疯了吧?!我是在救你!我解开你的绑带你还踢我?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梨花带雨地转过头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是你……"
" "……对不起。" "
偶然的,我们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趔趄着回到凯尔希身旁,帮她解开了剩下几个绑带,然而恢复自由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动不了。"
她沙哑的嗓音再次打破沉默,轻声细语地说着。
"哈?那你刚才踢我怎么那么有劲儿?!"
"那是、那是被吓的!极度紧张状态下肾上腺素会大量分泌,但在那之后会进入透支疲惫状态,然后…"
"得得得我知道了,你闭嘴好好歇着吧,大夫了不起啊?"
凯尔希无声地瞪了我一眼,一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忽然涌遍全身,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可以确定,我真的回来了。
她生起气来,也挺好看的。
我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十分夸张地跟她打趣:“哎呦,哎呦,这小眼神儿,我快几百辈子没见过了,哎呦,瞪得我这叫一个舒坦。”凯尔希听了直接扭过头去,给我来了个不予应对,我直接被尬在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细微模糊像是夏夜里的雨声。
"…我"
"什么?"
"…我…"
"你说什么?你大点声儿好吗我听不清。"
我把头凑到凯尔希的脸旁,想要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余光看到她的脸颊越来越红,通透地如同晚霞。
她绷了一会儿再次生起气来,转过头红着一张脸,把那句话喊了出来:
"我说,‘抱我!’我动不了了!"
女性的回声在房间里不停反射,听得我们彼此都脸红心跳。声浪退潮,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暴露在了臆想的沙滩上。
"其实我听见了,只不过我想听你再好好说一遍。"
"你!无赖!"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你、你怎么不躲啊!真对不起,疼不疼!"
她的脸上满是关切,再次伸出手想摸我的脸,却被我一把抓住。
蜜橙的香味。
"我欠你的……对不起凯尔希,我来晚了。"
"……你没有,你来得很及时,幸好你来了,不然…"
我们就这么对视,不知过了多久。
"……噗………沙沙沙沙………呲呲……联通了!……尔希,凯尔希,凯尔希,听得到吗,凯尔希!之前那个广播是怎么回事?!广播之后所有系统都下线了,你那边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啧。"
躺在床上的某人发出了响亮的咋舌声。
我从她腰间翻出联络器,按下了侧面的按钮:“我是博士,我和凯尔希在检查备用舱室,马上就回到上层,一切正常。
走吧,别躺着了,上班儿了。哦对了,先陪我去个地儿,我有事要办,趁着他还没走远。"
"成,你到哪儿我到哪儿。不过我走不动!”
我二话不说拦腰将她从手术椅上抱起。
好轻。
"啊!你干嘛!"
"你让我抱的啊!你不都说了好几遍了!"
"你放我下来!我可是罗德岛领导人!这样有失体统!"
"罗德岛领导人?谁啊?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一个爱炸毛的猞狸。"
"你胡说!谁爱炸毛了!哎哎好好好我错了我爱炸毛我爱炸毛你别把我放地上!"
我迈过满地乱七八糟的线缆,穿过那张还没消散的合影,向门口走去。
"可是你抱着我怎么开门呢?"
"这有什么难的,看我这招夜战八方藏刀式!"
"啊!!你搞什么啊这也太胡来了哈哈哈哈这种东西谁教你的我要把他挂路灯哈哈哈哈哈!"
我一只手扶稳她的身子,单手拧开了门,和她继续拌着嘴,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机油精细保养的合叶带着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旋动,将满地凌乱封在了黑暗中。
无名的绘本翻到了最后一页,无名的英雄走完了最后一程。
他不知在哪里醒了过来。
身边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和地、上和下。
" " "意识构建完成,确认新结构:DKTR。" " "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对他的问候。
"这是……这是哪儿,你是谁?"
" " "……你醒了。请稍候,数据形象加载中。" " "
高跟鞋声响起,从白雾中走出一个由绿色字符串组成的人,他隐约能够分辨出那是个女人,还留着长发。
"你难道是……"
"抱歉,忘记加载高清模组了,我也是最近才开发了这个功能。"
字符串组成的人影摇动模糊然后又出现,但这次是一个真人的模样。
"你好啊,博士先生,好久不见。"
"普瑞赛斯!可是我看到你!……我看到你……"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坦然地说:"是的,我知道,我其实已经死了。这个我是那一天之前上传到存储结构,然后经过调整后形成的。"
"所以,这里是……我是不是也……"
她走到他的面前,用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纤细的力量从胳膊上传来,那种确切的感觉实在不像是虚拟。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们又见面了。
我和你约定过,我们会重逢的,对吧?"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是不是做错了。"
目光的边缘,黑亮亮的发梢轻盈地左右摆动,她似乎是在摇头。
"这不重要,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我似乎,伤害了好多不该伤害的人。"
她将脸凑到了他的目光里,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笑得平静又真诚:"没关系,我会和你一起背负。"
"……那个时候,你疼不疼?"
"疼,但是更多的是心疼,怕你醒来后再次孤独。"
迟到的泪水终于从早已干涸的眼角涌出,润湿了他早已枯萎的心。
她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没关系的,太累了的话,稍微依靠我也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的博士先生。"
"所以,我会在这里永久的休息,这就是我的终点?"
"不,这是另一个起点。"
她松开她的臂弯,充满期待地用手指着,让他看天空。
白雾散去,天空上一个又一个画面亮起,借由无数个联网摄像头,他看见了罗德岛的每一个角落。
"看,那是你的后辈!"
她伸手指着其中一个画面,画面中身穿长衫的人肩膀上骑着一个短发的女性,两人欢声笑语地走在走廊里。
"……我记得他,他做的不错。"
"你也认可他?你觉得他有能力继承你的梦想吗?"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谨慎地给出回答,目光还停留在那人身上,他的眼中闪着充满希望的光芒:
"不,他有他自己的梦想。"
他和她就这么站在并不存在的纯白色大地上,守候着被各种荧幕填满的整片天空。
总有传言安慰失恋的或者单身的人,说是爱情就在下一个转角。
但也偶尔会有别的出现在转角。
娇小的兔耳少女在走廊里焦急地奔跑,刚刚回到本舰的她听说了意料之外的广播,满是担心地跑向下层区域。她轻车熟路地走过一条又一条长廊,转过一个又一个转角,然后在某一个转角处……
砰!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太着急了没看路…………博士?!凯尔西医生?!你们这是?!"
面前一个身着长衫的人面带惊讶地看着她,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头顶猫耳、一脸严肃的短发女性。
"…………我受伤了,走不了路。"
那名短发女性义正言辞不容置疑地说着。
"啊?!伤得重吗?有及时处理吗?!而且博士您这是……"
"这是我的坐骑。"那名短发女性抓紧了那人的头发,语气坚定地继续说着,她的双颊逐渐开始发红。
"………………啊?!"年轻的卡特兹显然没有跟上状况,被两个人的状态彻底搞蒙了。
"……没错,我是她的坐骑,暂时的。"那名长衫男性也出言附和着。
"什么?!博、博士?!"
"永久的!"那名女性的语气中多了些威胁,抓住头发的手也紧了紧。
"好好好永久的永久的,我的少奶奶别那么使劲你再拽我又要秃了!"
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
短发女性脸上的红潮终于退去,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有什么事吗,阿米娅?没事我们先走了。"
"啊、没,没事,我就是担心……不,没事,您们继续忙吧。"
"那么,先告辞了。"
叠起来的两个人颇为同步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逐渐走远在她来时的走廊中。
爱情也许真的会出现在转角,只不过有的时候是别人的,还是成双成对的。
小小的身体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女出声抱怨着:"哎,算了,他们俩没吵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