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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署日7:Operation█████:越南,甜蜜的家

“南越军队指挥官对村长实施了一系列的酷刑,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们的指挥官,看他是否会阻止这一切,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尽管他显然怒火中烧。审讯没有任何结果,南越军指挥官感到沮丧,令手下烧毁村庄,并将所有村民赶到拘留营……两名村民抗议村长的遭遇和焚烧并撤离村庄的命令,南越指挥官在听到他们的抗议后用自己的点32手枪枪杀了两人。”

——路易斯·加拉诺斯,美军第27咨询顾问团成员


戴维斯上尉从帆布床上坐起。床头的小柜已经摆上了一盘食物,是切好并淋上酱汁的烤牛肉和土豆泥,还多放了些甜豌豆,一杯水,还有一把勺子,不能再丰盛了。他掏出自己的手表,接近下午一点,但他毫无食欲,一跃而起,坐在唯一把椅子上发呆。

被宪兵带到这个地方一个星期,戴维斯就像铁笼内的猛兽一样焦躁不堪。宪兵们没有为难他,刨去不时的问询,戴维斯的日子就像放了一星期假,住的不是希尔顿但也不是河内希尔顿,还能享受丰盛大餐。每个在越南的下级军官都愿意与戴维斯换个位置,逃离越南的血火风暴。

越军从南越反击之初的震惊种反应过来,第48步兵团的拼死抵抗极大提振了越军士气,吴光长的反击逐渐演变成一场残酷的血肉磨坊,南越最精锐的伞兵和陆战队在越军四个师的防线上磕的头破血流,南越陆战队已经切断了越军的补给干道,但广治城内的抵抗依旧顽强,正面进攻的伞兵前进进度只能以米计算,好不容易夺回的阵地可能一个反冲击又变成了解放区,支援南越陆战队的HMM-164中队和HMM-165在越军火力下也蒙受了惨痛的伤亡,两个中队直升机几乎直接降落在越军头顶上,纵使眼镜蛇摧毁了越军坦克,但越军的防空网依旧编织出一张死亡之网,满载陆战队员的CH53拖着烈火从天空坠落,一次出击90架直升机28架带伤,一如一年前“兰山719”行动中空中骑兵的惨状。

更大的压力来自西侧,陆战队情报机构已经确定越军第316师已经克服暴雨带来的困难,从老挝境内对抗苗族武装的前线转移,沿九号公路向东直扑溪山,越军312师也在紧急南下,尚不清楚他们的目标是广治还是溪山。而对伽马射线基地外的越军,陆战队考虑过调175毫米和203毫米榴弹炮重新获得火力优势,但此时通往溪山的地面通路早就变成越军解放区,直升机无法转运这些大口径火炮,想要增强伽马射线基地和溪山基地的防御就必须打通地面交通,在南越已经因广治焦头烂额的背景下,这只能对应一个选择:美军重新派遣大批地面部队打通9号公路。这同尼克松总统撤离越南的方向背道相驰,参联会不会同意的。

宪兵对他不可谓不优待,但戴维斯不能享受这一切。一星期前,他与乔治中尉亲眼目睹了一场屠杀,采取了他认为正确的行为,回来却被宪兵软禁在只有一门一窗的小屋子里,每天只能面对一张床、一个马桶、一个兼职桌子的小柜子和一把塑料椅。房间只有一个极小的方窗,没有铁栅栏阻挡,但大小完全不能让人钻过去。厚重的砖墙彻底打消了任何脱逃的想法,就算逃了能去哪里呢,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流浪,还是消失在越南吃人的丛林中。

锁上的大门突然开启,两名宪兵一前一后走进小屋内,后面的宪兵顺手把门锁上。戴维斯想起来这时间差不多是宪兵例行找他谈话的时间。房间内没有额外的的椅子,平日里那些不可一世的宪兵现在只能乖乖低下身段坐在床上,而戴维斯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俯视这两人,戴维斯想笑。

宪兵也意识到场面尴尬,翻出手写板准备开始谈话。一名宪兵负责记录,另一名宪兵开始和戴维斯说话。

“现在让我们从昨天的话题继续吧,戴维斯上尉。”宪兵翻了好几页纸,“戴维斯上尉,你深知OV10武装观察机机枪对轻步兵的威胁。在知晓误杀友军的风险,且交战法则尚未允许开火的情况下,选择使用致命性火力。你是否则主观上想射杀友军?”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是当时唯一能阻止无谓杀戮继续的行为。”戴维斯回答依旧不变。

宪兵敲敲板子:“你已经重复了四遍这句话,但我要再次强调,你当时有四枚黄磷发烟火箭弹,这是一种非致命性武器,同样可以用于驱散人群。根据本杰明·巴里上等兵与凯文·乔治中尉的证词,当时涉事的约翰·布鲁斯下等兵正在将一名村民从井中拖拽出来,你就是在这时做出的决定。而你在这时候发动攻击,很有可能导致下等兵中弹身亡或者幸存者坠井身亡。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是否则主观上想射杀友军?”

“我坚持认为我是在救人。如果我再晚一步,这个村子将不会有幸存者。”

“所以你认为陆战队员的安全并不重要?”

戴维斯忍住怒意:“我并不想对友军造成伤亡。”

“但你没有选择非致命性武器。”


日常询问再次结束,宪兵走出房间,门再次锁上。戴维斯坐回床上,盯着柜子上的那盘食物。太阳从小窗内射入房间照在盘子上,原本暗红色的烤肉切面变成鲜嫩的粉红色,酱汁变成浓稠的血红色。记忆瞬间涌入大脑,一股热流从食道涌上来。他冲到马桶前,一滩液体涌出喉咙后就再也没有东西被吐出来,但戴维斯还是在不住地干呕。空气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他用手背擦擦嘴,就直接躺倒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的灯泡。


1967年3月,戴维斯以海军少尉的身份来到VF211中队。没过多久,“滚雷”行动开始,年轻的少尉投入这场日渐胶着的战争。这次海外部署VF211被部署到“好人理查德”号。6月10日,戴维斯少尉和托马斯·霍尔中尉一同出任务。四天前霍尔中尉被地面火力揍下了一回,好在“英格兰”号的直升机将他接回了“好人理查德”。

“我已经被打下来一次了,这回不可能再被打下来了。”从简报室出来,霍尔开了个玩笑。


戴维斯从床上爬起。太阳即将落山,小柜上的食物被撤走,换成了一个汉堡。戴维斯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他抓起汉堡几口吃完。休息了一阵,开始趴在地砖上一下下做俯卧撑。


开始一切正常,戴维斯和其他人一起起飞,编队,按照飞行计划等着搭档的两架A4“赶湿脚”,随后将飞向河内东南部的一个调车场,越军南下部队会在这里下车,踏上漫长的胡志明小道进入南方。这是戴维斯第一次飞向河内。据说河内周边的防空火力相当密集,就在霍尔被击落的同一天,一架RF-8G也被击落。

越南是个窄窄的细条,没过多久,四架飞机就穿过北部湾与红河口,直奔北萝省内的目标。一路都没有米格机与导弹找麻烦,戴维斯觉得这次任务没有老飞行员传的那么危险。

“这里是糕点1,我们即将进入轰炸航线。”

A4飞行员发出例行招呼,随后攻击机开始降低高度,白色的机身在越南绿色雨林中间很显眼。戴维斯和霍尔在后面跟进,警戒米格机的同时用机上临时加装的照相吊舱核实轰炸效果。戴维斯四处观察,米格机没找到,倒是看到了A4开始向目标发起冲刺。

调车场藏在河边谷底郁郁葱葱的灌木之中,盖着伪装网,附近还有一个村庄。越军高炮在雷达指挥下迅速反应,调转炮口,对着正在俯冲的A4大队猛烈射击,烟团在A4周边接连炸开,但这并不能阻止飞行员冲下去。A4在极低的高度投下炸弹。A4扔的是凝固汽油弹,翻滚落地,很快掀起了一片火毯,。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把整个调车场,以及紧挨着调车场的村庄包裹起来。


汗水从他的身上滴下。戴维斯喘着粗气,用房间内唯一的毛巾擦干汗水。疲倦感迅速涌来,他直接躺到床上,看着窗外异世界特有的两个月亮。


戴维斯低空掠过村庄拍下一串照片。热气流升起让驾驶略微有些困难,他这时下意识地看了眼地面确认高度,却看见一群孩子从火海跑出,拖着长长的火苗跳进水里。火苗没有因为水的到来而停手,反而越烧越旺。娇小的身躯仅仅扭动了几下便没有了动作,被河水裹挟着冲向下游。

“霍尔,我看见有个孩子被烧死。这里还有北越平民,现在他们被困在火海里!他们会被烧死的。”

“我看见了,戴维斯,拍照完成了吗?”

“是的,中尉。”

“那就返航。我们已经严重破坏了敌军调车场,A4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而我们的任务是为A4护航,还没有结束。你也没法帮助那些可怜的家伙。”

“但是......”

“这里就是越南,戴维斯,这里是战区。赶紧跟上来,A4返航时还需要我们的护航,我们没时间在这里哀悼,北越佬很快就会......该死的,一点钟!两架米格正在靠近!”

戴维斯咬咬牙,视线从火海中移开,和霍尔拉杆爬升以松散平行编队赶往A4的位置。他刚赶到上空,两架米格17已经开始爬升冲向A4。霍尔的飞机立刻冲上去驱赶米格机,在相距不到百米的地方交错飞过。米格17暂停追击A4,做了个殷麦曼将机头指向下方霍尔的飞机。但此时,戴维斯已经一个高摇到了一架米格17的后面。

米瑞拉学到的空战技巧迅速发挥作用。戴维斯判断了态势,两机距离相当近,所以他打开机炮的电门,将米格机套进活动光圈,然后按下电钮,四门柯林斯炮甩出一串曳光弹。米格17的后向视野非常好,它灵活地迅速左转躲开,想吸引戴维斯进入自己擅长的低速盘旋。F8性能优秀,但在低速稳定盘旋中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下面的霍尔爬升恢复自己的高度。一串篮球大小的火团突然划过舱盖,是米格17的炮弹!F8的后视视野不佳,戴维斯只能靠着炮弹射来的方向判断米格机的位置,向右转向。另外两架米格17从视野左边闪过。又是北越人擅长的高低双组编队。戴维斯选定一枚响尾蛇,完成冷却的嗡嗡声变成锁定的尖啸声,他发射了导弹,过高的过载与大火产生的巨大热源让响尾蛇直接丢失目标坠向地面。

霍尔中尉此时占据了有利位置,发射了另一枚响尾蛇。米格机只是做了个机动就轻松甩开了导弹。霍尔跟上去,飞快靠近米格机,想把对方纳入机炮射程内。戴维斯没有急着跟在长机后面。刚才消耗了不少速度,他需要补充能量。好在高度还不是很低,他压低机头同时加大油门。

“Guns! Guns! Guns!”霍尔抓到了射击的机会。但机炮就打了几发就没了动静,恐怕是卡壳。米格十七的尾翼挨了枚炮弹,摇摇晃晃地甩开了霍尔爬升脱离。大团的黑色烟尘突然在F8周边爆开,北越高炮再次加入空战,霍尔猝不及防,两个烟团在机身下爆开,十字军战士后机身顿时变作一个大火团。他弹射逃生,雪白的降落伞落向雨林。

现在轮到戴维斯了,两架米格17迎面而来。在之前的交手中,戴维斯发现米格十七似乎爬升很慢。他决定赌一把。他让F8爬升,两架米格十七跟着他开始爬升。很快,米格十七达到失速临界,不得不退出爬升开始俯冲,而戴维斯此时还没达到失速速度。他拉了个筋斗后,两架米格十七的喷管就暴露在他面前。有了前车之鉴,戴维斯决定直接使用机炮。活动光圈将米格十七四分之三的机身套进来时,戴维斯按下按钮,一串20毫米炮弹顿时打断米格机的右翼。飞行员弹射,弹出的座椅在离戴维斯极近的敌方一闪而过。剩下的米格机重新获得速度,没有恋战,主动撤出战斗。

他长出一口气,不顾危险,立刻降低高度搜索霍尔中尉。白色降落伞挂在一株红木的枝条上,降落伞下只有绳子,霍尔中尉安全地站在地上。但就在下一刻,一群越南人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围住,活儿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戴维斯在林中间隙看到的最后场面,是他被越军带进雨林之中,他的命运——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也将是在河内希尔顿渡过战争的剩余时光。

失落的戴维斯检查了一下油料,他只能返航。最近的航线要经过村庄上空。火焰依旧在吞噬脆弱的木制建筑。火苗猛然窜起,一座木屋在烈焰中垮塌,掀起一片火星。在明亮的火焰背景下,戴维斯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些人:

他们都是些妇女、老人和孩子,在大火中瑟瑟发抖,冲来的越军被肆虐的大火阻隔,无能为力。


戴维斯猛地睁开眼。高挂的两颗月亮的光芒冷冰冰地射进窗户,柜子上的空盘子早就被人撤走。他发出一声喘息看了眼表,0021时。这两天他一直睡不安稳。他本以为在越南的三次部署让他已经习惯了杀戮,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没想到仅仅是换了个地方,他就能狼狈成这样。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戴维斯索性看起外面的月亮。远在大洋彼岸现在应该是正午,干了一上午农活的农民在玉米地中望着自己的农场吃简单的一餐,密西西比河上的渡船上还是坐满了乘客,“蹒跚的熊群”一定不会缺少来游览的旅客。在战争之前,印支半岛的事情对美国人而言就像发生在另一颗星球一样。为给介入印度支那事务找个借口,艾森豪威尔开始不断重复着多米诺骨牌理论,到肯尼迪一个借口已经变成了政治正确,如“如果越南倒下,东南亚就会倒下,美国就会沦陷于共产 党”,哪怕东南亚和美国隔了一个太平洋的距离,美国人仍深信他们不能放弃越南。为了这个政治正确,还有二十万和戴维斯其一样的年轻人被困在越南,毫无愧疚地杀死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屋外有些骚动,接着他这个小房间的门就被宪兵推开。宪兵没有走进来,一名军官背着手走进屋。那人打开灯,戴维斯坐起来眯着眼睛看,是加洛斯中校。

“长官,按照规定,您最好不要带任何无关物品进入房间。”

“准尉,我想我应该更清楚规定。”

“我明白了,长官。”宪兵把门关上。加洛斯中校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前面,是一瓶酒和一个纸袋。

“长官。”戴维斯站起来敬礼。

“看到你还有精神我很高兴,戴维斯。”加洛斯将东西都放在小柜上,拽过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戴维斯也坐到床上。

“听说这里连杯子都不舍得给,所以我带了点好东西。”中校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两个杯子,“现在喝吗。”

“是的,谢谢中校。”

加内特熟练地打开瓶塞,将琥珀色的液体倒进杯中,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威士忌的香气:“这玩意是在英国开轰炸机的朋友两个月前寄给我的,说是苏格兰好酒,鬼知道是不是当地假货。”

加洛斯留下一杯,自己拿起另一杯先一饮而尽。戴维斯端杯将液体倒进喉咙。一杯酒下肚,加洛斯把杯子放回柜顶,双手握在一起看着戴维斯。戴维斯发现中校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罗伯特森·巴顿上尉。那天带着陆战队员去那个村庄执行任务的军官,比你大三岁,有两个孩子,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加洛斯缓缓地说,“1965年第一次部署到越南,第一轮服役后不到两个月自愿回到越南,从此往后他在越南的时间远多于故乡,他已经不再数回去的日子了,一直到1971年回到彭德尔顿。他辗转于越南的各个陆战队单位,哪个单位进入战区,他就在哪个单位,4团,9团,26团,1团。星光行动,黑斯廷斯行动,顺化,飞马行动,数不胜数,要不是他急于归队不肯等几天后的运输机,他可能也会同26团一起去溪山。孤身干掉两个火力点,救下一队陆战队员,获得一枚银星勋章和三枚紫心勋章,这是家常便饭,是个英雄,也是个杀戮机器,他已经离不开越南了。

“那个村子?工程营把整个村子都推平掩埋移,种满了树,这个村子从未存在过。巴顿也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惩罚,我们从未来过这里,根本没什么狗屁异世界。”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加洛斯又倒满酒,“也许我想和你说的是,孩子,别丢掉你的善良。越南是个地狱,魔鬼渴望夺走人的每一条美德,不管怎么样,让魔鬼吃屎去。”戴维斯又一饮而尽。

“长官,那个女孩......她怎么了。”

“他们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只告诉我那个女孩得到了必要的医疗救助。”加洛斯又灌下去一杯。

“不继续废话了,给你这个。”加洛斯把纸袋丢给戴维斯,“起初上面那帮人计划随便找点罪名让你闭嘴,最后他们同意让你直接回来,但代价是,你要签这个,保密承诺文件。无论在这里还是回去,这场屠杀都从未存在过。要你接受这一点很难。我把它丢给你,签不签的决定权在你。”

“谢谢......长官。”

加洛斯站起身拍拍衣服拿起已经空了的酒瓶与酒杯:“我得走了。”走到门前,加洛斯默默拉开门走出去。宪兵随后将门锁上。

戴维斯关上灯,冰冷的月光再次占据房间。就着月光,戴维斯双手拿着纸袋沉默不语,良久,他发出长长的叹息,将纸袋丢到小柜上,一下躺回床上,盯着墙角的阴影,任由两颗月亮拖动阴影,吞噬整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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