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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狗》
Katchi 2022-11-30

堪怜烧了晏儒洲的画。

倒是那个爱喝茶的中山装青年,也被堪怜拽着领子,提了出来。

他脸色微白,倒是在房间,拼凑不齐的魂将近虚化,快要消散。

晏儒洲提着把铜钱剑,抱着人。

他好看的眉眼阴鸷万分,“师兄,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说罢,便重启天地无相法门,带着心上人的鬼魂,跳进去,也不知这门的出口处在哪儿。

陈佞也拥着那只披着戏袍、莹绿眼眸的艳鬼,他没什么风度地单手揽在怀里,也无晏儒洲见青年时的轻声细语,也无些许体贴入微的关心。

他只是表情不善,拢着好看的眉梢,盯着穿着睡衣拖鞋就被小师弟抓来的何生半晌,道了句,“何生,你好的很呐。”

何生瞧着人表情,在心里默念句:要凉凉。

俩人一鬼,还是回陈佞的宅子了。

那间刚死过人,尚热乎的凶宅。

何生给陈佞算过,这宅子,方位好,多买几棵老槐树,前庭后院的摆上,就更好。

何生的原话是这样的,“哥,您只要听我的,今年的《和宫娘娘》准能大卖!”

陈佞抱着堪怜上楼。

那只艳鬼披着戏袍,一路上闭着眼睛,也没爱说话。

像根羽毛似的放床上,艳俗的宽大衣裳铺占半张床。

而床上,却不会有他睡下的任何形状。

陈佞低头瞧自己手掌,薄而淡的白雾氤氲,像流动的液体,却清澈晶亮。

他皱眉问,“这是什么?”

何生看了床上的那只鬼,不知道怎么说。

陈佞复拧深眉,表情似能猜到的几分凝重。

他道,“再不说就滚出去,帐结清,以后就不用来了。”

何生闭了下眼,问了句,“你想不想留着这只鬼?”

陈佞捻了捻食指,发现这流动液体是会碎裂、消散于无影的,“什么意思?”

那只艳鬼似乎也快要走了,何生去掀开他身上戏袍时,他趴着,没什么反应,只是戏袍下细韧腰肢的一侧,流淌出晶亮液体,有些像人的血,却是鬼的魄。

何生见其,有些不忍,道,“这是鬼的魄。人受伤流血复原,但这只鬼不会,我小师弟的那只鬼,他也不会。”

“我是山上下来的道士,在山上之前,就已经见过各种鬼生鬼相。我小师弟的那只鬼,是他自己亲手拼凑出来魂和魄,藏进画里,精心呵护着的。”

“你遇见的这只,他是死后被人拆分,魂和魄相勾连,舍不得分,才找到你的。老陈,我虽有时不上道,但这次是真的,他与你有段缘。”

“你若想救,现在只消用这根红棉线,缠住他十指连你腕骨上,这鬼,便永生永世是你自己的。”

“你若想驱,只待隔上三日。三日后,他必魂飞魄散,飞灰不剩。”

说完,何生将红棉线圈搁在床头,便关门出去了。

陈佞抿唇。

隔了会,他俯身手指捡起棉线圈,坐在床边,开口问堪怜,“我与你有段缘。”

堪怜没说话。

陈佞低着头,情绪收敛着。

他骨节分明的指,却在把玩着线圈,似在思忖着什么。

“我小时候做梦,容易梦见鬼或是死去的人。那里面,有你么?”

堪怜睁了眼,还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曾被人衔住眼尾,夸好看。

“没有。”

陈佞点点头,眸色依旧冷淡。

“嗯。”

沉默了须臾,复又问,手指依旧在扯着线团上的红棉线,“你是为我惨死的么?”

堪怜眨巴了下眼,鬼其实无知无觉无感,可腰侧流失的魄,就是让他很痛,痛到不想说话,却眼睛仍想瞧着这个人。

堪怜拧过脸,又皱了下眉,有些孩子气道,“你低下头。”

陈佞,“?”

堪怜催促的声音有点小,“快点。”

陈佞拧着凌厉长眉,低了头。

以为这鬼是想着自己快走了,有什么心愿未完,想告诉自己。

却未想,这只艳鬼扯着陈佞衣襟领,向来没什么温度的脸靠在陈佞肩上,同样没有重量,也听不见呼吸。

他趴了半晌,冰凉的手搭在陈佞心口处时,才轻垂绿眸低道,“我不会死,只因我心口住着个永远不会死的人。”

何生看着陈佞从楼上下俩。

他手上的红棉线圈还在。

何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叹了口气,像是遗憾又不是。

陈佞看着茶几上翻开的厚账本,将红棉线圈递给他,然后迈过去,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冷漠的神色如初见时一辙,资本家气息此时特别严重,他指着对面的单人小型沙发,“坐,该算算这账本上的帐了。”

何生突然长叹口气。

他怕待会想叹,都没大可能了。

这个喜欢秋后算总账的资本家,姓陈,叫陈世仁。

当何生听着陈世仁说,“你还需要再在这里继续工作五万多天”时,何生简直不想活了,想直接跳进他师弟设的圈鬼的业障里,做一个自由的死鬼。

果然,当晚,陈世仁就打电话来了,说去给剧组定盒饭。

盒饭钱抵在何生这些年欠的部分帐上。

挂电话前,何生嘴欠,又多问了句,“你真不再考虑一下?虽然人家有时拿绿着眼珠子瞪人,确实挺吓人的。”

陈佞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又在纸上给剧组几位主演添了道南方硬菜,“你最近没事做,那就再多开个门跑趟广东,带道谭师傅的佛跳墙送来。”

何生,“……”

确实不太想活了。

陈佞说的“再多开个门”,是天地无相法门。

寻常的山上小道士多数是参透不了法门的。

有些道士,一生只能开一次。

晏儒洲上一次遁走,连开两次法门。

现在可能在哪个业障里,慢慢修养。

何生在算,自己活了那么久,开过几次法门。

掰着手指细数,拢共不过三次。

一次,误打误撞,闯入师弟诛鬼为鬼的障心。

一次,由师叔祖贬落。

再一次,……是为救个不值得的人。

何生瞧着自己蜷起的第三个手指,突然又伸直,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竖着个三。

他道,“就两次。”

可能白天何生跟自己强调两次太多,晚上睡觉就做噩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人。

挑着个长竹杆子,垂着脸,瘦落的背脊却像柄未尝血的钢刀,直挺不屈。

最后,却拿着刀削的薄竹篾,插进何生心窝,捅了好几下,才将人推进法门里。

像从天上,跌堕贫苦人间。

那是何生的业障。

就像师弟,甘愿抱着卷槐木年画,诛鬼为鬼,也不愿清消。

师叔说的没错,是业障,也是孽障。

也因这孽生的业障,才许这天上与人间来回翻复。

许这人、这鬼、这万般世界,终如云海,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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