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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哲】《尽夏》-26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张喆瀚，那可能没有什么比狐狸更合适。
之前龚骏总觉得他是只泼猴，直到刚刚在卫生间，张喆瀚睁开眼睛的瞬间，那种直勾勾的、带着狡黠和笑意的、似乎能看穿他心底的眼神突然让他害怕起来，像是无处可躲的猎物，赤条条坦白在聚光灯下，带着倾倒性的压迫感。
“龚骏，你怎么脸红了？”
他的声音像是刻意压着，低沉又蛊惑，说完嘴角还不忘得逞一般地勾了勾，而龚骏只听得见自己咽口水时喉头滚动的声音，大脑像宕机了一般无法指挥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做出任何反应。
张喆瀚的进攻性却见好就收，见他愣在当场，便歪了歪头，眼神慢慢瞟向停在自己脸边的那只手，龚骏这才回过神，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一般迅速收回了爪子。
“呃……我……我不是……”习惯性就要磕磕巴巴地解释，张喆瀚却不理他，转过身去照镜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详起镜子里的自己，换上轻快的声音：“欸你别说，这面膜是挺舒服的。”
他发现了吧？他是在试探我吧？
他一定发现了……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我这么拙劣的演技？
但他又是什么意思？
他……他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会因此讨厌我吗？……
龚骏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蠢透了，半透明啫喱状的面膜遮不住红透的脸，窘迫地站在水池边手上还沾着满手的面膜，他很想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现在的气氛和形象，却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找不到话头。而在他心里撩拨起这惊涛骇浪的人却玩世不恭地抬了抬下巴向他道了个谢便若无其事地回屋了。直到他关上门，龚骏才有一种恍然间大梦初醒的感觉。
而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胡茬酥酥麻麻的触感。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正碰上小戴在做早餐，龚骏轻手轻脚地溜到卫生间洗漱，又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干嘛呢你鬼鬼祟祟的？”小戴看着好笑打趣他。
龚骏像是吓了一跳赶紧“嘘”了一声，下意识往张喆瀚的房间方向看了看，见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没事没事，别吵着他。”
“小毛球？他已经出门了欸。”
“出门？这么早？”龚骏看看表，才七点半而已。
“我起床的时候他就出门了，七点左右吧，可能打球去了。”
龚骏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他实在是没想好今天看到张喆瀚该用什么表情，昨天那个场景他只要一想到就能感觉脸热到耳后根。可是刚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纠结起来。
昨天那个样子，明明是他故意的，可现在却不愿意见我，是不是也说明……他不喜欢？
想到这里，那种忐忑又变成了不安。他不是没想过和张喆瀚坦白的场景，但是每次脑海里都会蹿出高中那个男生嫌弃的样子，最后和张喆瀚的脸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在说：“龚骏，我认识还不错的心理医生，介绍给你吧？”
不行，他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那样的神情出现在张喆瀚的脸上。对于他来说，那是一种凌迟。
他宁愿就这样一直不声不响作为朋友留在他身边，这样的距离，安全。
还好，还好，还好我昨晚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发了个呆。只要我不承认就可以了，对，只要不承认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他一定不会发现的。
龚骏到公司的时候还早，办公室里没几个人，张喆瀚已经坐在位置上边吃早饭边看视频了，见龚骏走过来也就眼皮抬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盯着屏幕吃早饭。倒是龚骏，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又精神地招呼了一句：“早啊，张老师，来的挺早的。”
张喆瀚像是没想到龚骏会是这个状态，刚张嘴咬了一口饭团还没来得及嚼就略带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见他又平静礼貌地冲自己浅笑了一下，这才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当作回应过了。
然后气氛微妙地谁也没再开口。
这种微妙的氛围一直维持到赵卉问龚骏要周五的图。
“什么？没做完？不是告诉你今天要吗？”赵卉一听龚骏说没做完就心头火起，嗓门霎时升了起来。龚骏一直都是乖乖仔的形象，从来没有拖过工作，更没有对派发的工作有过任何质疑，像是个没有脾气的面团，而此时赵卉隐约感觉到，这个面团有点不一样了。
“那天太晚了……而且我记得王工说过这个节点是周三，我想着应该还有时间，就想今天早点来做，中午前应该可以给你的。”毕竟是第一次这么逆反，龚骏回答的语气多少有点心虚。
赵卉却不依不饶：“中午？你怎么知道早上没有活安排给你？你能保证你画的不用调整修改一稿就能过吗？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整体进度怎么办？”
本就有点心虚的龚骏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抠自己的衣角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张喆瀚却笑嘻嘻地开口了。
“赵姐，不就一个图么，怎么还生气了？”
“你别废话，我看就是你给他带跑的。”听到张喆瀚要开口劝她，赵卉更生气了。
“嗯？怎么还带上我了？我最近明明乖的很啊。”小圆寸发挥泼皮的本色，一脸玩世不恭的笑着，“不就一个图么，早交晚交总归要交的，可是你们女生一生气是要长皱纹的，可不划算。”
赵卉知道是在揶揄自己，但涉及女生面子问题倒也被怼的无话可说，只得气的瞪着张喆瀚不说话。张喆瀚见好就收，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双手扶着她的肩把她带回到自己的位置：“诶呀好姐姐别生气，我帮你盯着他做，从画到改，改到你满意为止好吧？”
“……谢谢……”见赵卉被安抚好，龚骏偷偷给张喆瀚发了条微信。
张喆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回，径直又放了回去。而龚骏在后面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又不可遏制地不安起来。
虽然没有理他，但张喆瀚倒是没食言，隔了一会就来看看龚骏画的怎么样了，顺便检查看看有什么问题，一副积极但公事公办的样子。龚骏有点摸不透他的想法，却也知道他不爱在办公室跟自己有什么交流，便继续维持那副乖巧的面团形象。
赵卉吃了闷亏心里不爽，但中午如约收到了龚骏的图，粗略看看也没什么问题便不好发作，想了想怄气一般的又给他几张图的工作量，还在布置的时候故意点了张喆瀚的名让他好好教。张喆瀚撅起嘴告饶：“赵姐你饶了我吧，这小学弟太笨了，我为我刚刚的无知跟你道歉，以后这风头我是不出了，你就别记恨我了。”
赵卉皮笑肉不笑：“我可没记恨你，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好好珍惜~”
若是在之前遇上这样可以和张喆瀚一起做项目的机会，龚骏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可是今天……他不知道自己是紧张更多一些还是不安更多一些，做什么都怕错，说什么都忐忑。
偏偏张喆瀚除了客气，看起来毫无异样。
这几张图画画改改，完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赵卉虽然初衷是出个气，但毕竟是个负责的人，也跟着他们俩一起熬着，怕有张喆瀚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可以兜底。差不多快十二点，三个人才一起下班。
公司的楼梯间在十点以后就没有照明灯了，龚骏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赵卉跟在中间，小圆寸走在最后，边走赵卉边“教育”龚骏不可以再耍性子云云，龚骏只得边小心看着路边嗯嗯啊啊地应着。
直到出了楼梯间，眼前豁然开朗，龚骏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跟在最后的小圆寸不见了，当下什么也没多想就准备回头去找他。偏偏赵卉的“教育论”还在长篇大论地没讲完，看他走神地往回看，刚平复一些的怒气又被激了起来，略带愠怒地拍拍他示意他继续听。龚骏没辙，只得慢慢地边听边跟着赵卉往打车点走。
快到站点时龚骏电话响了。
“喂，你到哪了？”是张喆瀚的，直来直去的一句废话都没有。
龚骏却突然心安了一些：“快走到打车点了，你在……”然而那句“你在哪？”还没说全，对面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他盯着电话疑惑了三秒，然后犹豫地摁了回拨键，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不敢和赵卉明说，又不知道该不该等他，龚骏只好随口扯了慌说饿了要去对面的便利店买夜宵，让赵姐先走。在便利店围着面包货架转到第五圈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窗户外面的张喆瀚。
却好像是站在街对面招手拦车。
这一看可悠闲不起来了，急匆匆抓着面包就跑着要去结账，生怕晚了半分他招到出租车自己先走了，边结账还不忘默默骂他不讲义气。然而账还没结完，心里吐槽的话刚说一半呢，张喆瀚却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龚骏下意识脱口问道。
看了一眼龚骏放在收银台上的面包，张喆瀚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一只一样的，懒懒地说：“猜你在这。”
这话说得随意又暧昧，龚骏忍不住心里一暖，白天客气的氛围顿时消散了不少。
“别吃面包了，要不我回去给你煮个面吧。”他看着张喆瀚手里的面包，突然想到昨天小雨偶然提到张喆瀚熬夜容易胃疼，需要吃热乎的，下意识脱口而出。
却没想到张喆瀚拒绝的干干脆脆，冷着一张脸：“不吃，你自己吃。”
这语气像是带着气，今天的气氛太奇怪，龚骏没敢继续问他，只得悻悻地低了头不说话。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低着气压往回走。
“喆瀚……真的不饿吗？”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龚骏到底忍不住，开了口。
“嗯。”小圆寸懒得理他，从鼻腔了哼了一个音。
“你……你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是啊……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龚骏也不知道。对话卡在了这里再一次进行不下去，沉默间，却突然听到小圆寸肚子发出了一声“咕……”
……
又是沉默。
小圆寸因为这声叫声高冷破功，窘迫地更捂紧了肚子一些，龚骏则想笑不敢笑，想问不敢问，只能眼巴巴看着张喆瀚的后脑勺。
下了车走了两步，张喆瀚终于也忍不住了，冷着的脸终于松动了：“我们去买两包泡面吧。”
看着终于软下来的脸，龚骏终于露出了今天一整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拉着张喆瀚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跑。
“买碗装的吧。”张喆瀚挑挑拣拣。
“家里有碗为什么要买碗装的？”
“洗洗麻烦。”
“有洗洁精，不要浪费。”
“……那你帮我洗吧。”
“……”
“嗯？不行？”
“行，我洗我洗……”
“我还要吃煎蛋。”
“好……”
“加两片午餐肉。”
“加加加……”
“你还不耐烦？？”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煎蛋加肉，给你煎两个蛋好不好？我再给你炒个蘑菇放点虾仁，冰箱里有一袋昨天刚拆封，西红柿你要不要？放在汤底里好喝，好像家里还有一点豆腐，也可以加进去，大晚上的就不放辣椒了吧你说呢喆瀚？欸……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喆瀚喆瀚……泡面你要哪包啊？……诶哟……喆瀚你等等我啊……”
阿斯巴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