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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哲】《尽夏》-27
因为业主的汇报会议定在周三下午三点半，这次交稿的时间就卡在下午两点半之前。张喆瀚看到这种交稿时间就头大，吐槽说业主就差把“别吃饭了”刻在脑门上了。
看大家都面露不悦，小秦憨笑两声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诶呀张哥，反正就晚吃两个小时而已，我这里有很多零食，你到时候拿着垫垫先呗。”
“呵，一看你就没被催过图，这哪是晚两个小时的事情。”没等张喆瀚说话，刘能忍不住也跟着吐槽起来，“两点半只是第一稿，一直到开会前他肯定会边看边提意见边改，直到会议开始，说不定他们老大上个会议没有按时结束，这个会议还有可能延迟，我们就得都原地待命。”
小秦想了想又问道：“那是有点晚……可不可以轮流去吃饭啊？”
张喆瀚抬头嫌弃地瞥了一眼小秦：“刘哥的图给你，你能改？”
“别抱怨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卉适时插话进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抱怨有什么用，到时候喊王工请客吃饭是王道。”
小秦听罢耸耸肩吐了吐舌头不再作声，龚骏听着，想起小雨说的张喆瀚胃不好而有些担心，暗暗记下要给他备点吃的。
害怕别人发现，第二天龚骏特意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到公司，买了一袋小面包偷偷放到张喆瀚抽屉。谁知道直起腰的时候却看到李总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直愣愣看着他。两个人相顾无言对视了一会，李总才留下一句“跟我来”，转身往天台走去。
好歹是老板，龚骏不敢怠慢，踌躇了一会儿便跟上她的步伐。
“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刚到天台，李总递了一杯咖啡过来，开门见山地说。
龚骏看了看递过来的咖啡没敢接，装傻道：“什么事？”
“呵，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李梦见他没反应也不恼，悻悻收回手，旋即又带着娇俏的语调轻笑一声，“怎么还学会装傻了，谁带坏的你？”
龚骏对这种气氛本能的有些反感，下意识想随意打个哈哈就跑路，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张喆瀚那天担心又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对自己现在下意识的逃避行为感到一阵自责和羞愧。
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直视起李梦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李总，如果你问的是我会不会接受你的好意，那么我的答案和上次一样，并且会一直一样：我有喜欢的人，除了他我不会接受别人。”
没有想到龚骏会直愣愣毫无婉转地拒绝，李梦浅浅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你下定了主意？你确定？”
“嗯。我确定。”
李梦低着头没说话，像在思考什么，端着咖啡的手细细摩挲着杯壁，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自嘲般略带哀怨地轻轻地笑了一下：“果然啊……老天不会对我这么好。”
“嗯？”看着她这个样子，龚骏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李梦垂下眼帘，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一改平时公司里强硬的形象，显得有些柔软脆弱，“你回学校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能回来，我宁愿放弃一半的业务。”
“后来我的客户和之前辛苦维护的关系果然一个又一个地被撬走了，可是还好，你真的回来了……我以为，这么多年，老天终于看到了我，愿意为我达成一次愿望。没想到，我们却好像越来越生疏了。”
龚骏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像被擂鼓一般钝钝得疼，他无法接受女生，却实在是心软的很。
“李总，可能你并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肯定值得更好的。”
“看我可怜，给我发好人卡么？我不需要。”她看得出龚骏的自责，扬起下巴淡淡地说。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你说我会啥呀我啥也不会，刚毕业愣头青一个，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除了这副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呀？而你这么优秀，肯定配得上更好的人的。”龚骏见她误会，急切地解释道。
李梦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做出一副泫然欲泣又强作坚强的样子，半晌才挪开视线，看着远处幽幽地说：“我离过婚，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我们这一行几乎都是男性主导的，一个女人想做出点成绩不容易。那几年，形形色色事业有成的老流氓我见的太多了。”李梦叹了口气，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好在，我遇到了我前夫，他帮了我很多，即使现在，我依然感谢他那时候的付出。”
“我以为他是例外，是救命的稻草，我崇拜他、信任他，毕业没多久就跟了他。可是哪有什么例外，商人就是商人，男人就是男人，在利益和新鲜感面前，我又算什么？”
“我开始变得心狠心冷，没那么多期待，我以为男人都是这样的，唯利是图，薄情寡义。直到我看到你，才知道不是的，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例外，是你给我逼仄压抑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希望。”
“龚骏，我不需要优秀，我也不需要什么更好的人。你已经是最好的人了。”
李梦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时不时会眼泛泪花，但最终都没有让它们流下来。告白的话说得情真意切，龚骏每多听一句，心就更痛一点。
除了对她经历的同情，更让他想到了自己。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吧？喜欢张喆瀚让我有多痛苦，你必定也有增无减。
龚骏没有办法喜欢李梦接受李梦，可是这一刻，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对她置之不理。思忖良久，他想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当作鼓励，可手抬到一半却觉得不合适，又收了回来。
“李总，对不起，谢谢你的抬爱。”
李梦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什么人么？”
“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龚骏想了想，“知世故而不世故，勇敢又善良。”
“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我记得你说你没有女朋友。”
龚骏无奈地笑了一下：“李总，我就说我没有那么好，好到所有人都喜欢我的。”
李梦跟着也无奈地笑了一下，再一次把那杯没开封的咖啡递给龚骏，这次龚骏没再拒绝，两个人默契地没再说话，边喝咖啡边吹风发呆。
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李梦转过头红着眼睛看着龚骏，也不说话，眼睛里汪汪的都是泪，龚骏被这么看着，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又被吊起来，忐忑地不敢看她。盯了良久，李梦终于开口：“龚骏，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我不怪你，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但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眼里的泪光更重了些。
“李总你别这样……”龚骏这下真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吧？我们不会站在对立面的，对吧？”
“当然了，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怎么会站在你的对立面。”龚骏信誓旦旦地说。
李梦低下头，眼泪终于止不住，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龚骏看傻了眼手忙脚乱就要翻自己身上有没有纸巾，找不到又想是不是要拍拍她安慰一下，犹豫着伸出手又不敢拍又缩回来，最后抓耳挠腮地不知道怎么办。倒是李梦，没有哭很久，看着龚骏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就抽抽嗒嗒地停住了，抬头说：“龚骏，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我能帮一定帮。”龚骏想也没想。
“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王工平时除了工作，还会说些什么。”
“嗯？”龚骏没有想到是这个要求，愣了一下不太理解，“说什么？”
“就是……比如和赵卉或者喆瀚，会不会说一些工作之外的，去哪里玩了啊，和谁啊之类的，或者有没有新买什么东西啊之类的，都可以。”
纵然龚骏再傻白甜，听到这里也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监视他？”
“谈不上监视……”李总垂下眼又换上可怜的样子，“最近我手上的项目和人脉莫名其妙出了很多问题……你也知道，我只有我自己……我一个女人，怎么斗得过他们抱团的……我只是想尽可能排查一下，知己知彼……龚骏……你也不想我被欺负的对吧？你会帮我的吧？”
“李总……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你……这样不对……”
李梦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小心地拉住龚骏的手腕，试探着又问：“只是日常话题，也不可以吗？他也不会跟你们说什么很隐秘的事情的。”
龚骏低着头不敢看她，沉默半晌，依旧摇了摇头：“李总，对不起。”
李梦颓然松开了龚骏的手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抹掉眼泪冷冷地笑：“呵……说什么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说什么会帮我，说得这么大义凌然大爱无疆的，还不是选择了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龚骏下意识就想争辩解释，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是因为张喆瀚么？你们组的人明明对你不怎么样。”李梦继续问道。
“跟他没有关系，是这件事本身就不对……李总，我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帮你去做违背我本心的事情。”
“哦？跟张喆瀚没关系，那如果我反击的时候误伤到他，你也不在意咯？”
楼顶的风格外大，吹得衣裙猎猎作响，李梦这句话夹杂在风声里传进龚骏的耳朵显得冷酷又刺耳，不敢相信地皱起眉头抬头看她。而她那张精致的脸此刻比这声音还冷，哪还有半分方才梨花带雨的样子。
“你……你威胁我？”
“别乱说，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李梦阖上眼睛，“只是你年轻，很多事情还不懂，我给你列举一下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好帮助你判断。”
“龚骏，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为什么我给你铺好了好好的大路你不走，非要一门心思走独木桥呢？”
龚骏想到她刚刚的告白，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只觉得背上渗出阵阵的冷汗，不自觉就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察觉。
“我，绝不会同意的。”
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已经到了，看着龚骏和李总一前一后面色不善地从楼梯间出来，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自觉闭上了嘴。龚骏看着他们这样，心里明白一定是误会了，却没有办法解释什么，也只好扁扁嘴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怎么了？”难得，龚骏收到了张喆瀚的微信。
“没什么。”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张喆瀚这件事。
“没什么你跟她一起下来？”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小圆寸的话带着怒意，可是龚骏踌躇良久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能怎么说呢？说自己被告白了？说她要收买自己，而自己因为正义感拒绝了？说她还拿你威胁我？说我就不该这么早来公司被抓个正着？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懊恼的抓抓头发放下手机开始干活。王工已经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好几眼他了，赵卉也面色不善地回头看过他几次。刘能觉得气氛不对，用探寻的眼光求助张喆瀚，张喆瀚却只顾着玩手机并不搭理他。
这种不对劲又压抑的氛围压得龚骏喘不过气，想逃却知道无处可逃。
“龚骏，说好了有事不能瞒着我的。”小圆寸又是一条。
龚骏刚准备说下班再说吧，赵卉却突然冲张喆瀚发起了脾气：“喆瀚，图没多久就要交了，你画完了么就只顾着玩手机？”
被这一喊，小圆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不情愿地收起了手机，赵卉却没说够：“既然来上班的就专心点做事，别事情还没做多少呢就想着走捷径。”
这之后整个组除了偶尔接业主的电话以外，再没人说过一句话，窗外阳光正好，窗内却压抑的可怕。好不容易捱到两点半交了第一稿，王工站起来收拾东西才说了第一句话：“小赵，你收拾收拾跟我去业主公司开会，你们剩下的在这里等反馈随时调整。”说着两人随意抓了笔记本和一些资料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像是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对着张喆瀚说，“你，刚刚李总发消息说他们项目需要跟我们借调一个人去驻场半个月，点名要你去，明天就出发，一会儿秘书会把机票和酒店信息发给你。”
“我？？”张喆瀚听了消息一脸懵，“为什么是我？能不能拒绝啊？”
“你问我？我问谁？”王工脸色不善扫了一眼办公室，再没说话，转身出门。
这……难道是开始了么……
听着他们说话的龚骏没敢抬头看，只觉得手指冰冷发麻不得动弹，紧张得心脏砰砰砰地像是要跳出来。
直到小圆寸来戳他，连着摇了他好几下才缓过神，抬起头就垂着眼角快要哭出来似地看着他。
“怎么了？”
龚骏看看刘能和小秦都趴在桌子上休息，边上无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偷偷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小圆寸的衣角。
“喆瀚，我有点怕。”
阿斯巴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