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上海四一二政变后,一艘由沪往汉的英国商船驶抵汉口港。驻扎在刚收回的英租界里的英国军人,在船上查获暗藏的一批革命宣传品,并立即予以销毁。
1927年7月9日英国《插图伦敦新闻》配图报道,英国怡和洋行隆和(Loong Ho)号轮船由上海至汉口抵港,英海军水手在船上发现了大批地下组织偷运(smuggle)的“煽动性文献(seditious literature)”。这些宣传品包装在相当数量的商品箱子里,总重量达二十五吨。英水兵当即在船上拆箱,然后把印刷品倾弃在长江里。而与此同时,江面上很多舢板迅速围拢过来,木船上的民众集体打捞漂浮在水面上传单和小册子,抢救革命宣传品。英水兵发现了人民群众的行动后,不再把宣传文件扔到水里,而立即把全部印刷品卸载到着陆候船台上进行了焚毁。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当时北伐战争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大好形势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时候,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破坏了两党的合作,派遣一万军人在上海大规模地镇压了中共组织和工人运动。据4月13日新西兰《太阳报》“上海突袭”(Raid in Shanghai)报道说杀害了几十人,打伤了数百人,缴械了数千人。而上海外国军队旁观着,已准备好但未参与。 4月16日新西兰《怀卡托时报》直接以“上海大屠杀”(Massacre at Shanghai)为题了报道四一二政变,说是国民党右派军队在闸北围攻上海党组织总部时,杀害了近百共产党人,其中约二十位妇女儿童,她们中间很多都是革命者的妻小;人们用撬棍、斧头和砍刀来对付枪炮,顽强抵抗宁死不屈。新西兰《霍克斯湾论坛报》报道上海4月15日讯:另立中央的南京国民政府同时悬赏十万大洋捉拿苏联顾问鲍罗廷(Michael Borodin),并公开通缉共产党人谭平山(Tan Pinshan)、陈独秀(Chen Tehsu)和邓演达(Ten Yenta)等人。
正是在这个危急的形势下,上海党组织不得不转入地下,并迅速把中央机构秘密转移到汉口。在转移中,地下党通过上海码头工会的关系,把大量的文件以商品名义包装起来,秘密利用英国隆和号商船载运到汉口。
《插图伦敦新闻》的报道配上了两张照片。第一张的图示说明为:“中国人正在从江水中抢救被汉口英海军水手扔出船外的共产党宣传小册子。” 而第二张图示说明是:“英水兵发现中国人正在抢救共产党文件后就在汉口江岸着陆候船台上焚烧了这些宣传品。”
当时的武汉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中心,在汪精卫七一五政变前大革命的形势一派大好。北伐战争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武汉国民政府顺应人民要求收回了英租界。1927年5月18日澳大利亚《悉尼晨锋报》发表英国记者辛博森(Bertram L. Simpson)在武汉的见闻:英租界的沿街房屋墙壁上贴满宣传画,很多都是中国人追赶着英国人传统形象的“约翰牛” (John Bull)逃奔。他说这显然是苏联画家的作品,因为在这些宣传画中,总是用俄国常有的狼来描绘英国掠夺者,而不用中国常见的虎。还有大量的国共两党的文书标语也贴在墙上。辛博森曾于1925年撰写了《中国为什么望向红色》(Why China Sees Red),虽然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分析中国政治态势,但也揭示了中国走向红色的趋势。有意思的是后来史沫特莱借用“中国为什么望向红色”一语,揭露了抗日战争中国民党破坏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行径,指出这是在挑起“战争中的战争”(war within war)来帮助日本侵略者。其实这种“战争中的战争”在北伐战争中第一次国共合作就发生了,这次上海四一二政变和不久接着的武汉七一五政变,就是国民党这种“战争中的战争“的公开宣战,而其直接结果就是共产党红军打响了武装反抗反动派第一枪的南昌八一建军。
国共分裂对一直对中国怀有企图的列强无疑是有利可图的。1927年5月2日新西兰《公示报》更披露南京政府甚至为获得列强的支持,对外许诺可经谈判重启租界(the restoration of the concessions by negotiation )。5月28日上海英文《字林西报》说四一二后“英军在上海大街上巡逻,就像是在英格兰一样自在平安”。英国本来在当时北京的军阀政府、南京的右翼政府和武汉的左翼政府三个政府之间周旋,以谋取自身的利益。四一二政变后伦敦认为北京与南京都在“反赤”,(北京政府张作霖早蒋介石六天发动了北京四六事变,在列强“公使团”的批准下公然搜查苏联大使馆,抓捕并杀害了李大钊等二十余名共产党人。)因而没有北伐再战的必要,也就极力撮和新老军阀联合。而对武汉,伦敦认为它已经布尔什维克化,来不及等到五一七政变就放弃了武汉政府。5月20日新西兰《灰河阿古斯报》“离开汉口:再往何处去?”(Leaves Hankow: What is Next Move?)一文报道,因不满中共组织对武汉的巨大影响,不满反英宣传在武汉的继续发展,驻北京英国公使蓝浦生(Miles W. Lampson)召回驻武汉政府的外交代表纽顿(Basil C. Newton),并已发表脱离武汉政府的声明。至于何去何从,当然会寄希望于反赤的北京和南京政府。而在武汉七一五政变后,伦敦更幻想着重新夺回汉口租界。当时汉口的长江上,以英美日三国为首的四十三艘列强军舰聚集在汉口港,公然进行武力炫耀和胁迫。
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打军阀的北伐战争没有了共产党,从此就变成了新老军阀混战。就连外国人也不看好这种国民革命的结果,1927年4月28日新西兰《灰河阿古斯报》以“蒋的失败是可预料的”(Chong's Defeat Predicted)为题宣称,“蒋介石将军似乎被证实对付共产党足够强大(strong enough),而在没有共产党的参与下进行国民革命就太软弱无能(too weak)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