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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子】第四章 往昔之盒(3)
木辛 2022-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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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精卫号飞船实验记录

我是中国宇航员叶浩如,担任“精卫”号三人任务组的指挥官。

按照预案,我们分别留下视频,提供各自视角下的实验过程。本视频就是我的实验日志,也是我的遗书。等到“穹顶”之谜被攻克的那一天——我相信那不会晚于五年——请将这部视频带给我的孩子们,告诉他们,我们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

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们别无选择。

在“精卫”号之前,人类已有三艘飞船分别穿过穹顶。它们分别是“勒维耶”号、“北方女神”号和“加勒”号。这三艘飞船的牺牲,让科学家们归纳出了“穹顶”的四条特性:

一、几何特性。“穹顶”是一个以太阳为中心的、几乎完美的球形界面,随着太阳一起在宇宙中运行。在发现“穹顶”后的五年内,其半径没有变化,可以认为它是某种由太阳产生、固连于太阳的大尺度结构。

二、选择特性。“穹顶”对人类具有致死作用,致死方式是令人体急速自燃。人种、年龄、性别似乎都对该致死作用没有影响。但对于动植物、真菌和细菌,“穹顶”都无效果。

三、不可探测性。全谱段电磁波、电子束、离子束、中子束均无法与“穹顶”发生任何相互作用。因此,目前暂无探测穹顶的技术手段。

四、不可屏蔽性。在“加勒”号飞船的实验中,厚铅板、磁场屏蔽、静电屏蔽等措施均无效果。如果“穹顶”效应来自于太阳系外的某种辐射的话,那么它的穿透力至少和中微子相当。

由于“穹顶”具有上述诡异特性,学界普遍认为,“穹顶”极有可能与高等外星文明有关。

这种设想被称为“宇宙动物园”假说——人类被关在太阳系内,犹如动物被豢养在笼子里,一举一动都在外星文明的监视下。因此,“穹顶”第一时间就引起各国政府的高度警惕。

在“穹顶”的研究领域,中国介入较晚,水平较为落后。当意识到“穹顶”被不友好国家利用的可能性后,我国立刻启动了探索计划,派遣包括我在内的三人任务组前往“穹顶”边缘考察。

与前三艘飞船不同,本次任务我们采用了新的研究方法:不是将实验舱直接送过“穹顶”,而是慢速接近、多次试探,像跳探戈舞一样,在人员安全的前提下获取尽可能多的数据。

经过41天的研究,我们确认了以下事实:

一、“穹顶”厚度很薄,甚至没有厚度(关键!)。截至目前,我们试探出的最小安全距离仅有400米。相比于72亿公里的直径,这个厚度就像是蒙在地球上的一层薄纸。

二、“穹顶”附近没有人造物。在飞船航行方向,“穹顶”附近1亿千米内的天体均为自然形成的柯依柏带天体,主要是小行星、冰粒和宇宙尘埃,暂时没有发现智慧文明的造物。

三、“穹顶”对离体培养的人类器官没有作用。穿过“穹顶”时,肝脏、心脏、脑组织、骨髓和骨骼肌离体样本均未自燃,温度没有任何变化。

四、“穹顶”可能产生某种心理效应。在轮岗休息期间,我们多次目睹睡着的同志突发癫痫、妄语、挣脱睡袋梦游等。因此,建议下一批研究任务增设心理与脑科学专业,相关症状或可成为研究突破口。

以上便是本次“精卫”任务的主要收获。

当然,这远远达不到最初的预期。我们深知,一次直达太阳系边缘的载人航天任务需要耗费巨量的资源,至少五年内,我国将很难组织第二次探索。而一旦让敌对势力率先掌握“穹顶”,率先与高级智慧文明接触,后果非常危险。在当今国际环境下,这种危险可能酿成灾难,断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

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了取得真正的突破,我决定冒一次险,对穹顶进行极限逼近,以获取最关键的证据——穹顶是否具有一定的“厚度”。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受试者也是我个人。是非功过,也都由我一人承担。

今天是抵达“穹顶”的第42天,也是最后一天。我将驾驶单人舱慢速接近“穹顶”,依次抵达距离“穹顶”400米、300米、200米、100米的位置。迄今,还没有人活着抵达过距离这么近的位置。

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单人舱将全程由我的同事遥控飞行,即便我失去能力也能返航、保住数据。同时,单人舱内有液氮和放气阀,一旦我出现自燃的迹象,就会立即喷射零下196摄氏度的液氮,随即把舱内排成真空,尽可能防止高温破坏我的尸体。

最后,感谢组织对我们的信任。感谢空间科学中心对我们激进想法的理解和支持。感谢我的女儿叶凌云,她探索科学的进取精神给了我承担这个任务的勇气;还要感谢我的爱人,以及我的儿子。

此生许国,再难许家。从担任试飞员的那天开始,我便每天在生死线上跳舞,一直以来亏欠了你们太多。但还请你们原谅我最后再拼一次。我坚定地相信,迷茫和恐惧终会消失,科学与唯物主义必将胜利。我们将化危为机,夺取又一个划时代的科学制高点。到那时,我便解甲归田,衣锦还乡,将这些年缺失的陪伴给你们补回来。

如果我回不来了......也没关系。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他们终将突破穹顶,揭开宇宙的秘密。

祝我们好运吧。

 

通天塔第一层,渤海青训所,进化者专用食堂

“嗨!叶老师,你怎么了?”

被苏明呼唤几次后,叶凌霄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低头扒拉着餐盘里的石花藻。

离开“精卫”号飞船遗迹后,他们四人就把现场交给了治安所处理,然后搭乘缆船各回各家。他跟和苏明一路,回青训所吃晚饭。此时已是深夜。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饿,只觉得身上充满了疲惫和茫然。

“我听过你说的这段历史......”苏明有些局促不安地说。显然,她不太擅长应对别人的情感,尤其是负面情感,“穹顶教会说的是,疯狂的僭越者系着绳索,妄图接近神明的领域,最后被神罚之火制裁;太阳教团的说法就反过来了,是冒失的调查员被魔鬼诱惑,系着绳子垂入深渊,试图探索地狱,最后被恶魔吞噬......总之,那些故事我都是不信的!你父亲是英雄,你不要难过啦。”

“我没难过。”叶凌霄抿了抿嘴。

“那你在想什么呢?”苏明问道,“噢,是因为晴川吗?她呀,从小就那样,做事不过脑子,连小球藻都比她冷静......”

“误会啦,我只是在想问题而已。”

“啊,难道你父亲的遗言里有‘穹顶’的秘密?”

“那倒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探索‘穹顶’?七十二亿公里半径的空间,里面有整个太阳系的资源,足够人类生存好几百年了。还说什么‘为了孩子的未来’,难道他觉得几百年后别人的‘孩子’比自己亲生的更重要吗?”叶凌霄愤愤地说,“我出生时,他不在;高考出成绩时,他不在;妈妈生病的时候,他和姐姐都不在,是我把妈妈背到医院,给她做饭,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后来他们离婚时,他还是不在,手续也是委托别人办完的。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他在‘精卫’号飞船上,离地球有十几亿公里。”

苏明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许久后,她才轻声说:

“至少你还有妈妈。”

“啊?”叶凌霄错愕道,“你是说......”

他忽然想起青训所里的其他孩子们。小则六岁,大则十二岁,孩子们被父母送来“通天塔”,寻求进化之力,从此和亲人长期分别。其中有不少偷渡客私生的孩子,更是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我是被父亲领养的。”苏明说,“那时我只有六岁,身上只有一件破斗篷,一根铁管,独自徘徊在新港市的青石巷里,就像刚来通天塔的你一样。为什么我会在那里,我来自什么地方,我都完全记不清了。”

“嗯,那你母亲可能还活着......”

“没错!所以在那儿捡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你会不会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呢?从你这儿,我或许能弄清自己的来历......”苏明说,“啊,这是我的一点私心啦。你不要告诉别人呀!”

“当然。”叶凌霄觉得苏明的说法有些别扭。但从他的经历来看,那也不能算不对。

“对了,你要不要搬来‘崖壁街’住?”苏明忽然说,“那是我父亲建的孤儿院,虽然有点破,但很干净,很安全,我小时候也住在那里。我可以把我的房间借给你,等你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租金要多少?”叶凌霄脱口而出。

“你能给多少?”苏明格格地笑了起来,“没事,先欠着吧,等你觉醒进化能力了之后再还我。”

叶凌霄感激地点了点头。他今天已经欠了不少债了,先欠了“密涅瓦之鹰”,现在又欠了甲级进化者。他决定明天毕业后马上找工作,赚贡献点。就算有危险,他也不想变成只会伸手躺平的社会废人。

这时,他口袋里的“往昔之盒”突然震动了一下。

今天傍晚,在“精卫”号飞船残骸里搜索时,他就发现了一个和这台手机适配的充电口,将它充满了电。这震动激活了他冬眠前的肌肉记忆——单手掏出手机,划开触屏,大拇指解锁——当然,解锁失败。这并不是他的手机。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145年后,在距地球几十亿公里之遥,这台手机竟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在苏明惊讶的目光中,叶凌霄深吸一口气,慢慢划动手机的触屏。锁屏页面上显示出了一条短信。顿时,他的目光剧烈颤抖起来。

短信里写着:

穹顶即将崩塌,请来找我,福音城皇后区1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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