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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纪元152年6月，通天塔第一层，崖壁街

叶凌霄躺在床上，读完了“往昔之盒”中存储的的日记。

“和我猜测的差不多......”他默默思考着，“所谓的观察者，应该就是外星生物‘异种’了。但如果异种从太空侵入了科研站，以‘水晶天’望远镜的超强观察能力，不可能什么都没找到啊......”

一周以来，他都在试图解锁这台手机，但直到昨晚才告成功。

昨天，晴川和那个叫米沙的熊少年也搬进了崖壁街，成了他的邻居。苏明来看望他们时，看到拆手机拆得满头大汗的叶凌霄，便喊米沙来帮忙。

只见米沙拆开手机，然后掏出一本发黄的俄语书，一边查阅，一边从毛茸茸的手上拉出几十根“绒毛”，用手指点焊在电路板上。接着，手机屏幕一阵乱闪，几秒钟后就被恢复成了出厂状态。

叶凌霄看到，那本俄语书的标题是《全栈黑客手册》。

他得知米沙全名叫米哈伊尔·扬·伊万诺夫，昵称米沙，是东六区的丙级进化者，但对电流的操纵精度可以达到乙级水平。这种徒手“刷机”的绝技，整个青训所里只有他能做到。

叶凌霄在手机里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日记的下文，才关闭了阅读窗口。手机跳回了初始界面。那条神秘的短信又一次跳入他的眼帘：

穹顶即将崩塌，请来找我，福音城皇后区112号。

除了短信内容令人费解外，能收短信这件事本身，也让他感到有些后背发凉。

显然，通天塔里是没有电信服务的。进化者溢出的辐射让这里的电磁环境极为恶劣，杂波干扰比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还要强。但这条短信能精准地找到“往昔之盒”，说明那个信号是精确定向的。

换言之，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叶凌霄转头望向窗外。窗外有一道瀑布，从两千米高的“第一台阶”顶部飞流而下，掠过崖壁街，落入下方的苍茫云海。云层呈条带状，在白昼与夜晚的交界线上铺陈。晨昏雨从那云层中落下，自西向东，以每天两次的周期冲洗着通天塔里的每一座城市，为两千七百万人送走旧的一日，开启新的一天。

在这个视角下，叶凌霄苏醒后两个月所走过的地区都尽收眼底：从东六区的教堂尖塔，到东十二区霓虹闪烁的街道；从第零层破败的遗迹市场、荒芜的新港市，到第一层的青训所、新北京市区，都沐浴在酣畅淋漓的晨昏雨下。很快，云层散去，位于通天塔中轴线上的“太阳柱”向地面投下灿烂的人造阳光。“五纵四环”的缆船运河上波光粼粼，仿佛几条珍珠项链，交错地系在这座庞大空间站的脖颈上。

看到这片壮丽的风景，叶凌霄的心情却充满忧虑。

他有一种感觉：这片平静的风景之下正涌动着汹涌的暗流。而自己只是个过客，偶然从一台“往昔之盒”里触及到了暗流中的一缕。

福音城皇后街112号，那是什么地方？

叶凌霄突然想起什么，跳下床，走到房间中央。

这个房间和他大学宿舍差不多大小，但墙是圆弧形的，整个房间就是一个横放的大铁桶。这样的大铁桶有几十个，都被钢筋铁架固定，拥挤地悬挂在两千米高的“第一台阶”断崖顶部，中间再穿插几条楼梯栈道，便是所谓的崖壁街孤儿院了。曾经住在这里的孩子们已经长大离去。但他们每人都在自己的“房间”外墙上留下了独特的涂鸦，给这片简陋的微缩版“九龙城寨”带来一些活泼的气息。

叶凌霄所住的便是苏明小时候的房间。虽然已经被搬空了，但还能看到不少她留下的痕迹：书架底层放着《小印第安人传奇》的童话绘本；中层是一沓连叶凌霄都耳熟能详的武侠小说；墙上本来还有一张帅哥明星的海报，写着“天使之泪：矢羽结标个人演唱会”。在他刚搬进来的时候，这张海报就被苏明慌慌张张地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通天塔的地图。

望着这张地图，他陷入了沉思。

“福音城在西十二区......”他皱眉道，“那是穹顶教会的地方。”

通天塔第一层和地球一样，有东西各十二个时区，每个时区中的海陆分布和民族国家也和地球相仿。但国家的概念已经不存在了。在通天塔，有意义的行政区划只有“教区”：“穹顶教会”占据了零时区到西十二区的广阔地域；“太阳教团”掌控着零时区到东六区的土地。其他地区要么是第零层那样的贫民窟和垃圾场，要么就处于两大教会的争夺中。东八区便是其中的一个，大概是因为出了苏明这样的甲级进化者，才勉强保住了中立自治的地位。

叶凌霄打开电磁炉，一边做早餐，一边筹划着今天的安排。

短信所说的“福音城皇后街112号”，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去的。好奇归好奇，但那里大概率有危险——而且还和外星人有关。他想起了自己被“异种”追杀的经历。如果那就是制造了穹顶的外星生命，现在自己根本没法与之对抗，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不过，如果是姐姐的话，大概会联系军方的朋友，把外星“异种”都突突了，然后拖进实验室里解剖研究；要是突突不行，就换大口径的再突突一遍；要是还不行，就用战术核武和伽马射线激光。

其实，他也想这样，但现在他手上什么都没有。

“应该先走支线任务赚钱，练级，买装备，然后再推主线剧情......”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最后，他决定去东六区的间海人才市场看看。

现在距离苏明的“受控”还有两个月时间。在此之前，他是无业游民，只能发挥半吊子科学家的长处，去当个电工，或者机械维修工；或许还能做古董鉴定师，靠苏明给自己造的假身份来忽悠人，把五千贡献点的“往昔之盒”说到五万去。

然而，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如果上面这些都行不通，他只能去东十二区“卖身”了——晴川曾颇有恶趣味地告诉他，“次人”最好的出路就是被进化者买下当宠物。毕竟，“次人”不能发电，也不能战斗，仅存的价值和猫狗一样，只剩下娱乐了。她说这种交易在两大教会的辖区都很流行，叶凌霄长得还不错，有被看中的潜力。

那还是让“穹顶”烧死我吧......他默默地想。

忽然，房间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争吵声，是两个女孩在拌嘴：

“......你是我老妈吗？管我这个......”

“但有男生在哎......”

“男生？哈，次人算男生吗......”

“我们是去做委托，不是度假！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大小姐，别忘了我还是丙级，还不能像你那样随意控制散热。穿斗篷是想热死我吗？......”

叶凌霄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只见晴川和一个穿得很严实的女孩站在门外。前者只穿着短裤和背心，一副海滨度假的打扮，胸口炫耀般地纹着“太阳教团”的金色徽章。后者却穿着黑色圆领衫，戴着口罩，背着琴盒，还戴了一顶蓝色鸭舌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就是苏明。

“有事吗？”叶凌霄打开门。

“嗯，有个委托想请你帮......”苏明吸了吸鼻子，顿时两眼放光，“哇，什么这么香啊？”

叶凌霄指了指烧得吱吱作响的平底锅：“我的早餐，土豆饼，浇了点卡拉胶糖浆。要尝尝吗？”

“当然！我就不客气......”苏明刚想伸手，就听到晴川咳嗽了一声，于是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噢！委托，对，我在治安所接了一个紧急委托，想请你帮忙。报酬很丰厚的！”

叶凌霄听到这便挺了挺胸，问道:“要我做什么？”

“晴川说，最近在新东京市发生了几起奇怪的死亡事件，死者都是丁级和丙级的进化者，尸体被严重烧灼，和前阵子的那个‘黑教培’差不多。而且，现场都发现了‘进化帽’！”

“进化帽？那不就是晴川她父亲买的那个......”

“没错！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说不定我们能帮她解开谜团！”

晴川向她瞪了一眼：“咳！别搞错了，我可没让你帮我解谜。是我知道你不方便出手，所以才来帮你的！”

“好啦，好啦，是你在帮我。”苏明笑了笑，从滚烫的平底锅里徒手拈起一块饼，递到晴川的嘴边，“话说，你能不能改改这种话里带刺儿的毛病？否则，只能强行让你的嘴巴甜一点儿了——”

“喂！烫，烫，快住手！”晴川扭头躲开那块还在吱吱冒油的甜饼，“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我可不是甲级，没法像你那样吃饭！”

苏明窘迫地缩回了手。她仍捏着一块土豆饼，手指丝毫没有烫伤。

叶凌霄忽然明白，进化者的强大攻击力，必须要有更强大的防御力作为保障，否则在发射能量时首先就会把自己给烧死。苏明能发出那种核爆般的能量，区区两百度的油温，肯定有某种方法屏蔽掉。

他偷瞄了一眼苏明的嘴。单就外表来看，她的嘴唇和普通的女孩一样柔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宿舍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好在煎饼很快就凉了，三个人没两下就把它们消灭干净。但糖浆还剩了些。在苏明的强烈建议下，叶凌霄为了剩下的糖浆又煎了一锅土豆饼。这耗尽了他所有的红藻淀粉和土豆。当然，这些食物都是苏明送给他的，他没有吝惜的理由。

等食物全部吃完后，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三人的肚子都撑得滚圆，瘫坐在地上不想动弹了。

“唔，没想到叶老师还有这种手艺！”苏明一边吮着手指上沾的糖浆，一边心满意足地说，“等做完了这个委托，我就介绍你去‘九记’当厨师吧，或者你自己开店也行！”

叶凌霄笑道：“那就请苏老板多照顾我生意了。”

晴川翻了个白眼，说：“傻子，这里可是通天塔，次人还想在这开店？一个丁级进化者都能把你的店给砸了！”

“也是......唉。”叶凌霄叹了口气。他知道，通天塔以进化为第一要义，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种以强凌弱的事情简直是家常便饭。

抱着略有些丧气的心情，他收拾好餐具，然后和苏明、晴川了解了委托的具体情况。待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他才披上专属于“次人”的灰色斗篷，跟着苏明、晴川走出宿舍门，前往委托所在的新东京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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