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住的高级公寓里,餐桌边明亮却空荡,只在桌角坐了一个女孩孤单的身影。石桌冰冷,大理石面反射着头顶的射灯光线,颜色偏冷,有些晃眼。
女孩看着面前一桌的精致菜品却毫无胃口,尽管今天下午也运动了不少。
方才做饭的时候还颇有兴致,毕竟这是新公寓,今天在学校也玩得挺开心。但是当她做完饭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时,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爸爸:今晚董事会临时有饭局,你自己吃吧。抱歉。
从海外搬倒日本本来就是老爹的意思,她在那边上学上得好好的,父亲却决定搬回日本生活,原因居然是他要再婚,对方是某个大型跨国企业的女社长,据说挺厉害的样子。
林奈本来是拒绝的,反正父亲工作繁忙,她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居多。如果麟太郎(Rintaro)一个人打算回日本结婚并在这边住一段时间,林奈并不介意,毕竟爸爸也有自己的生活。
至于林奈自己,她原本就读的高中就是有寄宿和走读两个部分的学生。如果父亲要搬去日本长住,那就让她去寄宿部好了,反正上学都一样。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她好不容易在之前那个高中安定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换一个新环境,徒生变故。更别提要去一个全新的国家,适应完全不同的文化。就算她有一半日本血统,在国外土生土长的她实际上是那边的人。过来以后,就算熟练掌握多国语言的她没有交流障碍,也势必面临各种新的问题。
但是,父亲不断好说歹说劝了她很久,最终以定居日本多陪伴她为理由,勉强说服她来这边待半年看看,如果不行再回去。
作为半个“留守儿童,”家人的陪伴对于林奈来说可能是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了,没有之一。
然而搬过来第一晚,父亲就因为又有应酬,没办法和林奈一起吃晚饭。
至此,她心里异常失落,纵然精心做了一桌的佳肴,却始终不想动筷。
又盯着已经冷掉的饭菜看了一会儿,林奈终究没吃下去,只是起身收拾了,把菜放进冰箱。
伸手关了客厅的灯正要往洗手间走,林奈侧目却注意到窗外闪烁着光芒的城市夜景。蓝色、紫色、金色的光带、光点交错环绕,绚烂繁华。
然而放眼这诺大的都市,却没有一个交心的人。
轻轻叹息,女孩不再停留,洗漱后早早睡了。
*
林奈租住的公寓离就读高中有二十分钟的公交车程,父亲本来想派专人开车接送,女孩自己却觉得没必要搞得太过夸张惹眼,于是坚持自己上下学。
翌日早上刷牙的时候她给在国外的好友安东(Anton)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有人聊天,感觉心情好了一点。接着林奈还是秉承工作至上的个人原则和这位朋友兼队友聊了一下他们正在做的一个创意编程大赛的项目,她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把基本设计方案定下来,同时她不希望异国的时差给两人的进度带来负面影响。
“Now I’m convinced that the woman talking to me right now is definitely still the same old workaholic Rinna I know, not some alien impersonating her calling me over the phone trying to steal precious earth programming competition ideas.(林奈就是林奈,看到你这幅工作狂的劲头我就放心了,显然跟我打电话的是本尊,不是什么被外星人顶替的家伙,想要借机窃取地球上某个编程比赛的创意的。)”安东开着玩笑,话语里满满都是“真拿你没办法”的意思。
“うん、安心しろ!(嗯,放心咯!)”林奈用动漫里常见的少女音俏皮回应,听得对方笑得更深。
“哇哦,这么快就开始沉迷ACG文化了?”安东摆出一幅夸张的惊叹表情。
“哈哈,这叫入乡随俗。我以前不怎么搞这些,现在既然来了‘动漫圣地,’就自然要好好观摩学习一下啦。”林奈说着,往嘴里塞了一根能量棒。
“要出门了吗?”安东问,显然对林奈的作息和习惯十分了解。
“嗯,回头聊。”林奈嘴里嚼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又和安东说了两句,这才关了通话视频。
林奈有晨跑的习惯,哪怕下午放学后还有体育运动时间,早上的那半小时还是能让她清空脑袋,放松来自各方的压力。毕竟,独自生活加上维持学霸状态是很费脑、费力的。
十月的日本早晚温差不小,七点跑步时还是觉得有些寒。但是金秋时节,街道旁树上满满堆得都是金黄的树叶,在蓝天下轻轻摇曳,倒也风景宜人。
本来心态都调整得差不多了,然而跑到后面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她似乎觉得偶尔有人在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瞥。
心下正诧异,以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走道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一穿着普通的小哥怯生生走到她面前,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阳出高中的学生吧?”
“嗯?”林奈一脸疑惑,心下也生出几分警惕。
“哦,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你打篮球的视频,帅爆了,可以……跟你要一张合照吗?”小哥结结巴巴地解释完自己的请求,林奈却震惊了。
“打……篮球的视频?”她反问,惊讶之色在其清亮的绿色眼眸中浮现。
“你、你不知道?”小哥也诧异了,昨晚那个小视频都霸屏某社交平台了,当事人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太在网上刷东西。”林奈尴尬地挠挠已经因为跑步而出汗的脑袋,抿起嘴。
“那……那个、可以跟你合张影的吧?啊,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的。我……就是随便问问。”小哥赶紧打圆场,身子都有点往后退的意思了。
“Ehh……Sure! Why not?(呃……行啊,为什么不呢?)”林奈一耸肩,开朗地咧开嘴一笑与小哥来了一张自拍。
“啊……谢谢!谢谢!”得到照片,小哥开心坏了,先前拘谨的样子少了几分,不断地点头表示感谢。
林奈看表,觉得时间不早了,于是又对着小哥笑了笑,挥手道别,回家洗漱吃饭后又出门上了去学校的公交。
一路上她忙着赶时间,也就没太在意那个视频的事情。事实上,她四岁的时候也因为一条弹奏钢琴的视频在网上小火过一阵。不过她清楚网络热度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之女孩一心只想着编程比赛的事情,也就很快将篮球视频事件抛之脑后了。
*
阳出高中要求学生八点四十以前到校,不过早上七点半就有执勤老师在校门口检查学生仪容仪表,一天的行程最早也就从那个时间开始。
朝日奈家的“日升”公寓楼很幸运的离这所高中非常近,走路也就六七分钟就到了。这优渥地理位置给不睡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起床的侑介提供了十足的便利。
然而今早侑介却不知怎的起的比平时早(虽然对于其他学生来说算是很晚的了),所以罕见地他坐在餐桌边和右京、弥、雅臣一起吃早餐。至于别的兄弟要么彻夜未归,要么还在睡着,还没起。
四个人本来平平无奇地吃着右京准备的餐食,却突然被大呼出声的侑介吓得差点把味增汤从嘴里喷出来。
“哇啊啊啊啊!!!假的吧!!”侑介瞪眼盯着手机,腿一蹬就连人带椅从餐桌边弹开来。
“侑酱,说过多少遍了,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一惊一乍的。”右京开启“男妈妈模式,”训道。
“不是不是,你看这个。”说着,侑介把手机递给右京。
右京犹豫半秒,接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认出照片里其中一人是昨晚那个篮球视频里的漂亮混血妹子。然而不同于昨晚的那个视频里的模糊不清,这次的图像是一张高清特写。那是堪比电影明星的耐打颜值,面对原相机的怼脸摆设也丝毫不怂。
照片里的妹子拥有细腻光滑的肌肤,绝世的五官和一双橄榄石般的闪亮双眸,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饱满的红唇下显得格外美观。最绝的是女孩似乎刚运动完,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泛出点点微光,年轻的朝气与活力中隐隐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诱惑。
照片里的女生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她旁边长相平平的男生看起来就好像和她不是一个次元的,一个是美型漫画风,另一个则是写实接地气风。
右京看得一时无言,倒是引得雅臣和弥一阵困惑不解。
“阿京,你看什么呢,也给我看看嘛,我也要看~”弥用小孩偏细的嗓音嗔着,伸手就去抓右京手里侑介的手机。
“啊,弥,不可以直接上手抢别人的东西哦。”右京温柔地纠正,然而弥却被照片吸引了过去,完全没听见二哥的话。
“哇,真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呢!”童言无忌,弥直接开口称赞,然后又一字一句开口读起这张网络帖子的配文,“今天早上—真是—走大运—了呢。出门—就遇到—了昨天—在手机上—看到的——转校生‘篮球——女神……?’真人——身材比视频还——”
弥还没读完,雅臣就把手机拿了过去,“好了,弥,好好吃饭要去上学咯。”
右京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侑介的脸已经通红,头歪朝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侑介,要迟到了。”右京沉声提醒。
红毛男高中生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一看表还有十分钟关校门,吓得他饭也不吃了,从雅臣手里抢回手机就往门外跑。边跑还边撂下一句:“你不早说!!”
听着弟弟洪亮的声音在大厅的尽头回荡,又想起侑介那看到漂亮美眉就变得红红的脸,大哥雅臣笑叹,“哎……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