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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挚友·成长之路·第三章·迷茫之雾
白猿 2023-04-28

赵合樽思考了很久,很是沮丧地发现,自己甚至提不出一个问题来尝试着获取答案。

她数次想要张口欲问,最后却只能说出一段陈述。

“我不知道我该问什么。”赵合樽皱起了眉头,“我来之前其实想了不少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在学校里搞起这样一个团队?怎么让别人相信你?怎么锻炼自己的专业能力?但是刚刚你说完之后我感觉这些问题都问不出来了。”

“如果要我此时用理智来和你对话,我会觉得你刚刚说了一大堆毫无价值的废话,一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刚刚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像我第一位艺术老师在试图教我把握自己的艺术理念时给我的感觉,你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你在相信什么东西,你的眼神很坚定,你的神态很自然,但是我就是听不懂、看不到你还有我的老师在说什么。”

赵合樽啃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指甲:“你的回答让我突然好焦虑,好像自己是只无头苍蝇在乱撞,之前和我那位老师交流艺术理念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一张精美的设计图放在我面前,可是我却连一根能够去搭建它的木头都找不到。”

“上了大学之后这样的感觉一直存在,但是我平时在刻意淡化它。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一根木头,本来就是空心的,可上大学之后还生了虫,在一点一点被彻底蛀空。学长,你知道吗?我上一次写作是在做期中结课作业的时候,上上次写作是上学期末的结课作业,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要一次性写四五个不同种类的文字作品,剧本、小说、文案、新闻稿、论文等等等等,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平时突然闪过一个灵感时候的第一反应不再是马上动笔,而是‘先攒一下,等到我要使用它们的时候我再把它们一次性爆发出来’,可我再没能等到一个‘值得动笔’的时刻。”

“每次写作业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在把一堆黏糊糊的、腐烂发臭的肉块粘合在一起,再在里面插入一个大多数时候我并不感兴趣的主题灵魂,缝合出一头失控到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僵尸。”

说到这里时赵合樽扁扁嘴,憋了一口气,沉默了足足两分钟,还是没憋住,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我的笔好像死掉了。”

“我本来就没有能力,现在连我的热爱都一起丢掉了。”

韩城在一边默默地递上纸巾,没有说话。

赵合樽缓了一下,继续讲述:“大学的情况和高中大不一样,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家里已经抓得很紧了,高二的时候我妈问一个朋友的孩子拿了一本他之前高考时用的大学专业说明书,就是那种把各个专业名称都罗列出来的书,配套的还有一本高考考点,但是我完全看不懂那些专业在学什么,明明每个汉字我都认识,但是一连起来就看不明白了,像是什么复合材料成型工程,什么秘书学。到那时候,我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去接触一些相关的信息,但是高二高三学习任务很重,平时我接触电脑和手机的机会并不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信息渠道,就算是从亲戚朋友那边道听途说一些事情,也还是懵懵懂懂,后来就自己在网上一点一点搜集信息,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赵合樽说着叹了口气:“但还是懵懂,没有真的上过课,我其实对那些列在晚上的课程在教什么并不明了,比如逻辑学、现代办公、创意写作,了解到这里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我没办法再深究下去。当时高二选择走艺术的路线除了我自己对写作有热爱,还有一大原因是艺术类学科我自我感觉还能看明白在学什么东西。”

“那你现在真的上了大学感觉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吗?”韩城问道。

“不太一样,虽然有学到东西,但是和想象中那种方向明确地前进不太一样。感觉每一门课都徘徊在可能有用和感觉没用之间。”

“上了大学之后感觉自己的生活一下子空旷了起来,眼前有了太多的选择,这是我刚上大学时的感觉,但是这一切转瞬即逝。第一学期上完课之后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每一节课虽然内容不同,但是却都在某些细节上给我相同的观感,一部分课程内容是我‘过去’该学却未学的,一部分课程内容是我现在不必学而‘未来’可以补上的,剩下一些或是浅显易懂或是艰涩难明的内容在课堂上被一视同仁地分享给我们,最后我收获的是一套残缺到不知道该被使用在哪里的知识、一身疲惫还有一份对自己学习能力的怀疑。”

说到这里,赵合樽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学长,你现在已经毕业了,你能告诉这一切是我的错觉吗?是不是等我学到大四,那些现在看起来残缺的知识就会变得完整呢?是我现在太心急了吗?”

”你想得很多,也会找人求证,这很好。此时我已经毕业,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感觉没有错。”

“我很严肃地说,学习是有顺序、需要体系的。我大二的时候曾经和我一位老师就这方面有过交流,当时我问他,中国近代史纲要、马原和毛概是不是应该先学马克思主义原理,再学毛概,最后学中国近代史纲要,他问我为什么?我回答因为如果不先建立马克思主义的思考逻辑,那么直接学中国近现代史纲要不就变成单纯的历史阅读了吗?没有意识形态,没有行动纲领,那段历史就成了一段口号式的场景,也许能够激起同学一时的情绪,却没办法培养起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的根本观点,对此我的老师表示了赞同。”

“思想政治教育的几门必修课是全国高校的必修课,每个专业都要开展,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课程,依然会出现顺序排列上的问题,我当时就意识到,绝对不止这几门课有顺序问题,当我更深入地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成因,我开始意识到大学的局限性。”

“我刚刚说的问题是理想和现实的妥协产物。最理想的教育状态是什么?是循序渐进,学生今年上了大一难度的课,明年深入一些,知识细分一些,去上大二的课,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继续前进。可是一个年级那么多学生,一个教室有容纳学生的上限,专业老师又只有那么一些,人数微不足道,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一个人一套量身定做的课程,哪怕是一个班级一套都做不到,因为一个专业可不止一个方向、一个班级,所以学校只能妥协,把一整个完整的学习体系切割开来,假装学习体系像是拼积木一样,只要收集够所有的零件,就可以变得完整,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循序渐进上一到六年级的课程,可能可以很顺利,但是让同样的人第一年学六年级的课,第二年学三年级的课,课程安排随机,他可能什么都学不到甚至变得厌学,因为他可能会在没能力的时候学到过于高深的知识,毫无学习的乐趣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觉得大学课程安排合理,有的人觉得课程安排简直像是一幕黑色荒诞剧,因为这些课程是随机排列的,真的会有天选之子能够得到一份合理又系统的学习课程,也真的会有没有那么幸运的同学选到堪称噩梦的课程排列,两者并行存在。这就叫理想和现实的妥协,学校已经没办法更进一步了,这是教育资源的匮乏,如果我们这些学生想要前进,只能自己去构建学习体系,学校能给的只有那些原材料。”

“需要妥协的还不止这些,除了学习体系,这种排列方式另一个弊端在于其能够教学生的知识深度是受限的。我拿你举例子,你和同专业另一个班级肯定会有课程内容相同但课程安排时间不同的情况吧?”

赵合樽想了一下:“对,我有一门课是上半学期上,我同学是下半学期上。”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出现教师间的合作吗?比如两个老师合作,一个人讲上半本书,一个人讲下半本书,这种情况很难发生,因为时间排序不同,如果这样安排课程,如果一个班的同学固然正序学习了书本,可是另一个班的同学却只能先学后半本书,再学前半本书,这是不公平的。”

“所以这就是在妥协中最公平的方案——所有老师只讲最浅显基础且能独立成一个体系的课程,不多讲,不逾越,因为这样子最不容易犯错,而你作为学生能在老师那边获得也仅仅是一些看上去领域多样,但是属于起步级的知识,所有深入知识都需要靠你自己去探索。当然,我们是艺术类院校,这方面的情况可能会更明显一些,反正你可以自己斟酌。”

赵合樽听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我嫌学长你说得太模糊,现在我有点嫌你说得太清晰了。”赵合樽一声苦笑,“我这人真难伺候。不行,我得缓缓,我脑子有点烧坏了,感觉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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