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
那句话,是很多很多年后迪卢克才会不自觉地想起。
蒙德的雨季里,水雾在蒙德广袤的旷野上升腾。奔跑在风神眷顾的大地上时,它们似乎活泼地过头了,一片一片地撞入西风骑士的甲胃。
迪卢克静默地看着同僚的胸甲染上水汽,化作水滴挂在上边。
不远处是还在冒雨善后的后勤小队。凯亚站在雨中大声呼喊,对他身边奔走的下属吩咐着什么。凯亚应该是感受到迪卢克的目光,向他投来宽慰的眼神。迪卢克勉强扯起嘴角,很想也给他一点安慰,但是应该是没有什么效果吧。
事故现场的取证和登记还在继续,伤重的伤员都暂时安置在这座临时的草棚。这是过往冒险家和行商惯用的歇脚处,虽然不免有些寒冷,但还是十分牢固,没有漏雨。
“迪卢克队长,雨小了些,您看——”下属的声音比平时低很多。
“走吧,剩下的事情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迪卢克恍恍惚惚回答。
他拿起雨具,走出歇脚的草棚,和相熟的骑士们一起把收敛好的尸骨抬上车辆。这其中有他的父亲,也有他的几个同僚。
因为车辆有限,迪卢克回去的时候是和几个受伤较轻的一起坐在附近村庄调来的运货车上。车主是附近的农人,向他们夸耀起自己的爱车:“可耐造了,别说你们几个小伙子,再来一打也运得走。”
在一整车里,完全状况外的老人是声调最高,精神最足的,在骑士团门口分别的时候,还贴心地问有没有顺路的,他去集市逛一圈回来一道捎上。由于没收到回复,他颇显遗憾地走了。
在骑士团的大厅呆了一会儿,有人来找他。
迪卢克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两个人,西风教会的主教伊洛克坐在主位上。
蒙德的雨一下就是十几天,四处都是弥漫的水气。伊洛克手中有一盏茶,热腾腾的气息升起,竟让屋里不知觉有了点闷热。
他们在看见迪卢克的神情后都默默放轻声音,宽慰起他来。迪卢克已经听出了些言下之意,并不真实的承受着这些回忆中的情感。他应和了两句,好让他继续他的话题,引出他的真实的目的。
等到伊洛克把话题引到最近骑士团并不顺利、起码是他口中并不顺利的的工作,他终于委婉地开口:“魔龙突然出现在蒙德境内的原因还有待查证,为了防止恐慌的蔓延和内部的搜查,骑士团希望这件对外暂时隐瞒魔龙的存在,等调查结果出来。”
“这只是一时之计,骑兵队长迪卢克,我希望你能配合骑士团的工作。”他看迪卢克心神不属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好受,发生了这样的悲剧。现在你家里恐怕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先回去休息吧。骑士团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又在骑士团做了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后,迪卢克就被同僚推出了骑士团,还有一个小队陪他回去。
凯亚是在快到夜半的时候回来的,他应该是在骑士团收拾过了,衣衫除了有些潮湿外并没有什么凌乱或脏污之处。
他进入庄园的时候仆人们都在忙碌,迪卢克正在和爱德琳对几笔帐。迪卢克大致看了之后就让爱德琳去办了,其实他这几年一心扑在骑士团的事情上对家里的事情并不算了解。
爱德琳和埃泽已经按照些惯例办起了身后事,相熟的长辈也都派遣了妥帖的亲信来帮助,生怕这两个没经事的小辈哪里出了疏漏。所以迪卢克并不算是焦头烂额。
迪卢克看着他:“回来了。”
空气都似乎流动了一阵,那股弥漫的、沉重的悲伤的氛围在他打开了大门后悄悄地往屋外跑了一下,两个在大厅忙碌的仆人悄悄地打量他。
凯亚脸上没什么表情,对迪卢克交代了下午的调查结果:“调查小队已经初步勘定了魔龙的行迹,今晨调查结果就应该会出来了。”
“家里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埃泽现在在教堂里打点。”迪卢克接过他的话头,“今天回来的太晚,明早我们去教堂。”
“既然如此爱德琳也去休息下吧,大家今天都很忙了。”凯亚见到仆人们的脸上也都有些倦容。
“我再去厨房检查一下,还有几样东西要对账。”爱德琳没有答应,“两位少爷先去休息吧,今天可发生了太多事了。”
没等他们两个说什么,爱德琳拿着账本走了。
迪卢克是在凯亚要把他送到房门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这个点回来,你在骑士团出过晚饭了吗?”
凯亚面不改色地讲:“回来路上啃了几个面包填肚子。”
迪卢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要把力量传给他。
“明天见。”
“嗯。”
他们说完,迪卢克就回房间了。在收拾好自己,迪卢克就躺在床上休息了。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休息了,毕竟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只是一直无法入眠。
夜色静谧,只是偶尔传来下边仆人收拾的动作,悉悉索索的的走动声和家具挪移的小响动,混合在一起。
不知何时,迪卢克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分不清是男是女。
会是谁呢?
爱德琳?她这时候应该在厨房看着。
凯亚?不像他的声音。
埃泽?他应该还在教堂那边。
是谁呢?
迪卢克想着。
他带着眼角的泪终于睡着了。
天空是雾蒙蒙的蓝色,将白未白。
应当是凌晨三四点左右。
看着这样的天色,迪卢克得出了结论。心里装着事,迪卢克睡得并不安稳。只是一夜无梦,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迪卢克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着居家的衣物,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迪卢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没有惊动守夜的仆人——这事他轻车熟路,奔向厨房。
果不其然,还没靠近就听到厨房传来了响动。他走进去,看见了凯亚。
凯亚蹲在进门的橱柜前在看什么,听到迪卢克走进门就站了起来问他:“怎么醒了。”
锅里飘起的热气——热的应该是牛奶。
“下来走走。”迪卢克没解释为什么来到这。
“哦。”凯亚回应,“我让值夜班的女仆去睡一会。”
本来厨房夜里不会派人守着的毕竟家里三个主人,两个常年呆在骑士团,另一个也是常常在外忙碌。
他们一起站在灶台前盯着锅里冒出的水汽。
凯亚说:“下午你怎么就回来了。”
“伊洛克主教说可以把父亲的遗体带回来了。”迪卢克说。
“这点时间应该只做了初步的检查吧。”凯亚沉思起来,“这件事怎么收尾?你有收到消息吗,他们总不至于连你也不通知。”
“主教说要先保密两天,再对外宣布。”
“明天棺材就要运到教堂。再怎么说也是瞒不住的。如果这件事没个定论,怎么下葬。天的文件归档也有点不对劲,有关周边的巡逻留档和其他东西都进行的快了。”凯亚又联想到什么,语气里多了点焦躁。
迪卢克看着凯亚不安的神色,努力镇定地说:“我也这么觉得,教堂洗礼后我会去拜见大团长。不必太过担心,凯亚,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哪一步。”
等到热气扑面而来时,凯亚从烤炉里端出了一盘小蛋糕,有落落莓味和树莓味。这是仆人们常备着的点心,并不算多么精巧。但很显然现在没人把心思放在挑剔食物的味道上。
他问:“要吃哪个。”
“都可以。”
凯亚各取了两个装进餐盘里端上了一旁的矮桌。这是厨房仆人给自己留的餐桌,略显寒碜。但显然他们没什么心情去那个富丽堂皇的餐厅进食。迪卢克把牛奶倒了两杯,也拿了过来。
“今天,你一定看得更清楚吧。”凯亚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糕点,似乎在专心对待食物,“有别于神之眼的力量。如果他们要做点什么,一定会抓住这点。”
“嗯。”迪卢克应和了一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没想到伯父也有挺多秘密的。”凯亚的声音弱了下来:“迪卢克,你知道些什么吗,有关这件事。”
迪卢克没有回答他。
凯亚低笑了一声:“你也没察觉到吗,他做事可够隐蔽的。”
迪卢克有点想反驳他。
“迪卢克,我——”
“无论如何,父亲是为了对抗袭击的魔龙而使用这种力量。情义理法哪条都没道理委屈他。”迪卢克生硬的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凯亚看着他的眼神,觉着其中似乎水光,于是他自己卸掉了一口气似的:“嗯,当然。”
迪卢克心不在焉地说,我去再休息一会。
说完他们中断了对话,迪卢克起身离开。
只是他没看到凯亚的眼睛透过热牛奶升腾的甜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出来。
又或者,他只是不想知道。
在回到房间的好一会儿中,迪卢克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眺望夜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在宁静的夜色里放空思绪,然后,静待时间给他答案。
他要寻找什么答案?
迪卢克任由思绪漂泊在漫长漫长的夜里。
直到敲门声响起,沉稳而缓慢。把迪卢克的心从静谧的夜海里提起。
“还有什么事情吗,凯亚。等会我们还要去教堂办葬礼,在那之后再谈,好吗。”
“我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凯亚踏进了他的房门。
其实很多记忆现在都是十分清晰的,除了那时候的场面。
重新唤起他记忆的是爱德琳的尖叫。
凯亚身上那股无畏的气势终于消退了。他低着头,左手捂着伤口,右手上是他新获得的神之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爱德琳叫两个女仆带着凯亚先离开,又惊魂未定地看着迪卢克。
迪卢克很冷静地对爱德琳说:“我很好,不用太过担心。”
为了安抚爱德琳,迪卢克缓缓地把手里染血的剑递给她。爱德琳不敢多问,带着剑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迪卢克听见爱德琳和几个女仆的对话声,她似乎在努力平息事态,约束好仆人的口舌。
迪卢克没什么心力去想这些事,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坐到了天亮。
然后爱德琳来敲了敲门,告诉他,该去教堂了。
早晨雨势也很大,所以来教堂的人都呜呜泱泱地挤在室内。
法尔加也来吊唁了,只是他俗务缠身,只是叮嘱迪卢克两句“节哀”,对于迪卢克的想说的话,他只是说:“先办好葬礼吧,我们之后再谈。”
于是迪卢克就继续呆在教堂里。
迪卢克看着闹闹嚷嚷的大厅,头一次觉得这里逼仄的很。偶尔有些面熟的长辈前来问好,向他表达哀思。几位敏感的女士先小声抽泣起来,而后大厅里渐渐地多了些哭泣声。
人们在谈论克里普斯·莱艮芬德的生平。讲述他生前的善行,赞扬他是个多么多么品德高尚的好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闲聊起他有些坎坷神秘的婚事和行踪成谜的妻子,又到最后欣慰地说起他那两位优秀的孩子——蒙德的双子星,说起他们的友爱和善。
迪卢克原本是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直到他们一个个隐晦地打听起克里普斯的死因。迪卢克的心头笼罩起更重的乌云。毫无警示的遇袭、姗姗来迟的援军、上级的指示、大团长的避而不谈一切都好像在导向最坏的猜测。
迪卢克碍于职责不能告知详情,又害怕语焉不详毁坏父亲的声誉,最后无奈地以身体关系拒绝回答。
在强打精神应付这些人的间隙里,迪卢克似乎看见了凯亚的身影一闪而过。等再定睛寻找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
这种场合应当是不会缺席的,他应该是来过了吧。
迪卢克想。
等到下午的时候,宾客们都被引到花厅里了。迪卢克一个人站在父亲的灵柩前,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能一直呆在教堂,庄园还有很多事务要交接,管事们也在等他裁定大事。克里普斯的两个儿子都在骑士团工作,反而是埃泽这个管家更加熟知生意上的事务。
眼下正是酒业的旺季,生意都繁忙的很,埃泽已经他处理了些紧急的事务,但毕竟还有些事不便经手,需要由迪卢克来决定。
毕竟这些年耳濡目染,迪卢克在听取了几个管事的意见后,在克里普斯的规划上修改了几个细节,就签下名字,为它们所引发的一切后果承担责任。
迪卢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他忽然就承担了这么大的产业。此后要为这个庞然大物每一次命运的抉择负责。他不再是那个享用着家中富贵、可以肆意地在骑士团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的贵公子。
“对了,凯亚少爷呢,他是留在教堂了吗。”
在处理好这些事情后,老管事不经意地提起。
“怎么了?”
“有位老客户说有东西要交给他。”
迪卢克略提了点精神,示意他继续说。
管事报出他的名字,是一位喜欢旅游各国的收藏家:“说是在一周前定下的什么礼物,,指定要给凯亚少爷的。其余的他不肯透露。”
迪卢克没有多想,虽然现下不是什么节日,但是克里普斯偶尔在外头也会送些礼物给他们,特意委托人寻找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毕竟他有的是摩拉。
迪卢克说:“我不清楚他在哪。”
在老管事困惑的眼神中,迪卢克补充道:“他昨天受了伤,原本是在教会里休养。今天他应该会待在教堂里。”
老管事自动脑补为凯亚在昨天凶险的事故中受伤,点了点头便去传话了。
迪卢克素来行事光明磊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上不了台面。他看着老管事无知无觉地离开后,松了口气。
迪卢克这日彻夜难眠。
他很少有过这样的时候,他的人生里没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段。
在漫无边际的思考中,他想起了凯亚。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时某刻,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
透亮澄澈的天光穿过窗户,照在高高的书柜表面,暗色的木纹流转着昏黄的光晕。自己穿过重重叠叠的书架,看见凯亚盘腿坐在书房边角的地毯上。
他看见迪卢克,就合上手里的书,把它塞进边上的书架里,踉跄着站了起来:“这么早就从骑士团回来了。”
那段时间他身体不是很好,脸上带着病色,医生说他是心思重。正是十一二岁的少年,迪卢克长得高大,在同龄人里鹤立鸡群。凯亚却长得慢,又常常窝在家里,和他出门也情绪不高。
他又总爱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迪卢克会在某些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他,问他究竟在担忧什么。可是每一次,凯亚都用他的蓝色眼睛看着他,然后笑起来,眼角都轻快地上扬,说没什么。
直到他慢慢渡过了自己短暂的青春期,身体也抽条似的长成。
他开始笑得开朗明媚,跟着他加入了骑士团。在看着他和周边的人相处愉快,过去的那些时光就被沉入心底,慢慢遗忘。
回望过去种种,莫不是早有预兆。
骑士团的人在下午时候找来了,那是法尔加的亲信。
大团长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迪卢克从前是无比自信的。他总以为一个能带领骑士团的领袖,虽然会在小事上有些手段,在真正的大事上总是会有着分明的原则。
当然,从前他也总以为凯亚虽然有些秘密,但他们会在某次轻描淡写的谈话或酒后剖心的长谈中坦白;就比如他总以为父亲总是虽然深谙大人间的潜在规则、遗憾于没有加入骑士团的商人和父亲。
命运总是如此,不会等你做好一切准备再把真相和抉择摆在你面前。人生的大部分选择都是在无可奈何和匆忙狼狈下做出的。
而现在,迪卢克想,自己已经到这个处境里了。
迪卢克进入骑士团的那天下午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大团长法尔加端坐在他的座位上,他神情严肃又平静,不像平日里温和慈爱的样子。尽管迪卢克并未感到敌意,依旧发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就像你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预演了这个最糟糕的结局。虽然你真的很讨厌这个结果,但是你无能为力。不是因为没有努力或没有运气,而是因为你太年轻了,也太稚嫩了,你连那个战场的入场券都没有拿到,更何况影响战局。
16岁的迪卢克做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决定。
我至少能这么做。在几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一次又一次地下了决定。
那么现在,就按照预料中的来吧。
迪卢克说:“这是您的决定吗。”
法尔加在团长的位置上端坐着,似乎这令他有了无穷的定力。
该下决定了,迪卢克想。
迪卢克冷静地看着自己把神之眼放在团长的桌上。那一瞬间之后,迪卢克如释重负,他终于放下某个重担。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离开了。
迪卢克挺直着腰板去自己的办公室拿了几件必要的东西,不顾上司和同僚们的劝阻和挽留,准备离开。
大约一刻钟后,迪卢克最后交代自己同事们:“辞职信已经放在桌上了,如果还有手续要办,就麻烦他们来酒庄谈。”
就在门口,迪卢克看见了凯亚,他拿着迪卢克的神之眼,很明显在等他。
凯亚没有打招呼,面上带着有点刻意的微笑,应当不是很情愿。
迪卢克下了这样的结论。
“这可不是骑士团的东西,还是带走吧。”
迪卢克努力克制着情绪说:“既然是你的话,我应该不用解释为什么要把它留在这里。”
凯亚的脸上绑着绷带,身上也有包扎的痕迹。但是迪卢克一份注意力都没再分给他。人群因为他们这对蒙德的双子星的对话而有些骚动。迪卢克不想引起什么更大的风波,径直走了。
凯亚看着他留下骑士团的徽章、甲胃、佩剑、和神之眼,带着几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走向阳光灿烂的外头去了。
凯亚并没有什么困扰或担忧的神色,就像上司临时给你派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临时任务,他自己也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吧。
他收起神之眼,也收起自己的笑容,无视周边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走了。
穿过骑士团的办公区,凯亚在后花园里果然看见了法尔加。
凯亚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是把怀里的神之眼拿出来,做出要递给他的样子。
法尔加没有收下,瞪了他一眼。
凯亚毫无波澜地又一次把神之眼收回来。
“迪卢克小时候很想成为真正的骑士,于是他就获得了神之眼。”凯亚似乎要解释什么的样子,语气却渐渐沉下来,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神之眼现在还好好地呆在这里。”而不是像世间传颂的故事一样和主人形影不离。
凯亚并没有沉湎于感慨中,他很有精神头地和大团长说:“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去教堂一趟了。”
“等一下,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法尔加问。
“前天回酒庄的时不小心摔伤到了,没什么大碍。”凯亚不是很乐意与他提这件事。
法尔加当然看得出那些伤口是大概怎么来的。但他没有追问,毕竟凯亚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是他们最近的关系也确实疏远了些。
“你也顾着自己的身体,别仗着年轻硬抗,别以为有了神之眼,就真的是钢筋铁骨了。”法尔加望着凯亚不太利索的手脚,似乎终于想起这两兄弟似乎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凯亚也似乎被他的话打动了一下,好像被从他关怀的语气中想起了某人:“感谢您的关心,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了,既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骑士团暂时保管的那些遇害者遗物是不是可以归还给家属了。”凯亚说这话的语气平静柔和,又夹带了一点上扬的笑意。
法尔加仿佛从中见到自己老友惯有的行事风格,温和的语调下似乎是早已敲定的内容,又似乎他们之间以有了某种亲近的默契。
“这不是您早就想好的吗?”凯亚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