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起,站在讲台中央的学者叠了叠手中厚厚一沓资料。
而后,他站起身,扫视了偌大的课室一周,最后视线定格在…
‘哒哒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忽又远至近。
蓝白身影踏进教室的一刻,学者的目光已经定格在门口的方向。
“白厄,你又迟到了。”学者的语气几乎冷淡无波。
穿着蓝白衣服的青年顶着一头不太整齐的白色短发,弯下身来九十度鞠躬。
“那刻夏老…”
“我说过,别叫我那刻夏。”学者冰凉的嗓音毫不犹豫打断青年的话语。
那颗白色的脑袋埋得更低。而后白厄再次九十度鞠躬,拿出最诚挚的态度道歉:“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很抱歉。因为今早不小心把书包当闹钟扔了出去,所以迟到了。”
瞬间,哄堂大笑。
“安静。”学者没有温度却自带浑然天成的气势,声音一出,满堂大笑竟无影无踪。
白厄的脸是涨红的。他瞄了那刻夏老师的表情,又激素低下头去。
然后他忍不住和自己感叹:真是美丽的一张脸…带着单边眼罩,好像更别具一格了。
想当初他选中那刻夏老师的这门课,完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要选什么,只知道必然要选点什么。然后无意间听见学长议论智种学派的那位教授那是长得非人的好看啊,上他的课看着都赏心悦目。
于是一看这教授手底下的课还有空位,就申请了。
毫无难度,几天后就收到申请成功的通知单。
然后,,,是真的好看…
“白厄!”
这一声有点命令式的语气,一瞬间把白厄丢掉的魂给扯回来了。
白厄连忙慌慌张张地应道:“是!老师!”其实有点心虚。
阿那克萨戈拉斯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如冰潭:“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既然不愿坐回去,你站在我面前学我完全不介意。”
白厄这下脸都要烧起来了。台下的同学全憋着一种诡异笑,就是那种觉得很好笑但不应该笑出来,然后真的觉得白厄这可怜样不要笑但看着很想笑的双重矛盾感。
白厄半天憋不住一个字,只知道低头。于是这么片刻的时间,阿那克萨戈拉斯直接开口。
学者指着教室唯一一个空位:“不想就给我滚回去。知错是好事,但是知错次次没改,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少给我发白日梦白厄,你自己的分数你自己清楚。”
“学生知道。感谢老师的教诲。”白厄低着头说完,忽略众人目光,灰溜溜地走回了座位。
坐下的那刻,学者敲响了黑板,宣告课堂开始。
学者站在讲台,慷慨激昂地讲课:
“继续昨天的话题。我,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我’!父母?基因?染色体?外貌?”
“我为什么要用‘我’这个字来定义我,我为什么是阿那克萨戈拉斯?你,为什么你是风堇?”
话音落下,被点名的粉色头发扎着卷双辫的可爱女生站起身来,那双大眼睛里有难色。
“我…我…”她不过支吾半句,便收到来自学者皱眉的不满。
阿那克萨戈拉斯扬手一挥,披肩随者他动作扬起,披风下裸露的雪白手臂隐隐若仙。
学者的声音好像自然而然裹挟着攻击性:“白厄!回答我,你为什么是你!”
白厄从坐到位置上就开始忐忑后悔,后悔方才没立刻答应老师站旁观课。
此刻他愣愣地看着讲台上扬手指名的学者,被点名时几乎是反射性就站了起来,可是脑子显然没来得及反应。
很明显,嘴比脑子快,他的嘴替他很诚实地把脑子里的想法都搬了出来:“回老师!我不知道!”
刹那间,一句中气十足的“我不知道”在教室回荡,不少同学的脸再次涨红了,嘴角的效益几乎要压不住;唯有讲台上一头淡烟绿长辫的学者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那张带着眼罩的脸分明柔美精致,可现如今那双倒竖的柳眉无疑揭示着学者的愤怒。
果然,本激昂陈词的嗓音在此刻化作抑扬顿挫的怒火。
“课后,带着你那篇个位数的论文来我办公室!”
那刻夏老师说话永远不留情面,无论是谁。
作为已经延毕两年的复读生,白厄自己于这一点领教过无数次。
那刻夏永远不忌讳当众下别人面子;哪怕长老院来人了,只要哪个长老说一句那刻夏认为‘无脑’的话,那一定会遭遇毫无面子可言的灵魂式拷问。
作为传授神学史的那刻夏教授,嘴边却无时无刻挂着各式各样的渎神论,甚至好不畏惧大庭广众宣读。
犹记得那是白厄第一次听到:
“泰坦不过是个束缚人民的信仰骗局!你们可有谁见过泰坦!人民祈求泰坦驱散黑潮,可有泰坦聆听你们的祷告?!哪怕真有泰坦,不庇佑他的子民的神,他当真就是我们的神吗?”
不过来到智种学派数月,还算是初来乍到的白厄被这一幕震惊了。自己的教授,教导神学史的老师,居然在长老院前来观课的时候大言不惭地放下这般渎神的话语?!
白厄还记得,长老院的众人气得跳脚,女的厉声斥责,男的气得胡子也要飞起。可堂堂一半长老偏偏气得无可奈何。
他亲眼目睹了旁人口中,那刻夏老师的激昂辩论,更是亲身观看了一次何谓以话语镇压话语,怼得他人不话可说无可反驳。
作为黄金裔,神子的一员,白厄也觉得自己老师那番话多少有点…过于不敬,可偏偏他自己竟也觉得那刻夏老师字字在理,无可辩驳。
那是白厄第一次产生了:泰坦是否真的就是我们的神?的动摇,若不是最后脑子清醒悬崖累马,他恐怕要坠入万劫不复、大逆不道的阵营。
可如是者,白厄对于这个无意间报考了的科目的老师,印象不再是当初的美丽疯癫,而是:他疯的有底线有原则有理论,不过就是有点无所畏惧,有点过于逆反常理的疯癫。
于是作为和师长密切接触三年的差班生,白厄多少对这位老师产生了钦佩…至少再被叫去办公室,如今已经没了当初的畏惧。
于是课后,应该说中途被斩断的课后,他抱着自己的那份八分的论文,犹豫不决地打算动身去那刻夏老师的办公室。
因为就在方才,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正在黑板上激昂书写的老师忽然摘下粉笔,带着他那几乎魔性的笑声笑着离开了课室,留下一路极具辨识度的大笑。
然后还没等白厄站起身,肩膀就被熟悉的重量搭上了。
黑发少年清爽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喂白厄~你真打算去那只大地兽的办公室?你昨天不是答应来我们队里踢球吗?对面可是锋海队!你不会要爽约吧?!”
白厄看向黑发的青年,班里人都叫他黑毛。在那黑毛声‘大地兽’说出口时,白厄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最后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白厄讪笑着:“确实是我的论文写的差劲,那刻夏老师也是为了帮我。你也知道再延毕我可就完蛋了…足球的事情很抱歉啊…我…”
“算了。”黑毛很无可奈何地剜了他一眼,搭在他肩膀的手重重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学习为重,足球我们还能找别人,你去吧。”
白厄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满脸抱歉:“那就…谢谢你了。足球我下次补上。”
“得了吧。”黑毛撇撇嘴,“你下次还得被大地兽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