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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录像带

【阳绿】被淹没的罗马


1.一个被暴雨覆盖的末日。灵感来源于气象卫星和前两年某部气象灾难电影(但是我忘记名字了)在我看来是好结局。

2.标题和用语相对可能会有点抽象拗口,算是我的个人喜好。


1.


    “林绿?林绿!上船,要淹了。”

    找了许久的人在垮塌的音像店前,孟阳终于在朦胧的雨幕中拉住林绿暗红色的衬衣角,潮湿的布料在被牵拉的过程中就沾粘上孟阳的手指,好像某种预兆一般。

    林绿转过身来,手按着脑袋上的帽子,雨水从他的脸上手上脖子上蜿蜒而下,若不是他嘴唇苍白,孟......


1.一个被暴雨覆盖的末日。灵感来源于气象卫星和前两年某部气象灾难电影(但是我忘记名字了)在我看来是好结局。

2.标题和用语相对可能会有点抽象拗口,算是我的个人喜好。


1.


    “林绿?林绿!上船,要淹了。”

    找了许久的人在垮塌的音像店前,孟阳终于在朦胧的雨幕中拉住林绿暗红色的衬衣角,潮湿的布料在被牵拉的过程中就沾粘上孟阳的手指,好像某种预兆一般。

    林绿转过身来,手按着脑袋上的帽子,雨水从他的脸上手上脖子上蜿蜒而下,若不是他嘴唇苍白,孟阳会有上天多么喜爱林绿的幻觉,否则何必用雨水如此爱抚。

    其实孟阳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大概是“赶快”、“上船”、“逃跑”等词语的排列组合。

    如此潮湿的天气,我一向适应的不如林绿,虽然树木也不是天生长在水里的生物。孟阳的大脑随意组合着思绪的片段,给逻辑的丝线打上死结。

    林绿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孟阳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开口或者他把上船说成了上刑。林绿甚至没有皱眉,但是孟阳却共感到一种苦涩从后槽牙散开一如牙医的麻药。究竟是上涨的海水泡烂了他们的根系,还是只是苍白的金属盒子本身就尝起来糟糕?

    逃生是人的本能,孟阳自然地以为这也是他的本能,但是林绿问他,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孟阳有很多话可以说,因为这里将要迎来一次暴风雨,闪电会平等地袭击每一寸土地,带着狂风和尖啸;因为土地会被汪洋倾覆,潮湿会盘踞数千公顷的原野;因为我们会受伤,会流血,会被闪电灼烧双眼,会被雨水扼住咽喉;因为我们会死去。

    雨水把他们俩个都打湿了,站在屋檐下的孟阳和外头的林绿远看起来是毫无差别的两只落水狗,林绿两手紧扣着帽檐将它向下拉扯,防止黑色的渔夫帽被狂风掀起卷进哀嚎着的鸟群中,化作它们的一员。孟阳则像先前一样死死拉着林绿的衣角,既不往前又不后退,好像这么僵持着时间和林绿都会被这只手拉住、止步。

    喉咙里的苦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身体从遥远地深处反出一阵烧心的酸涩,得消耗很大的体力才能克制住不让这种酸涩反应到脸上。

    孟阳想到林原谅向来就是这样的人,不轻易做决定,做了决定之后就绝不放弃。就算撞不破南墙,他也得在这面墙这儿上蹿下跳地折腾。

    在天气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大礼堂在没有汇报的日子里会放些电影。那些电影都是一次次逃难,一次次迁徙的过程中人类选出来的精华。那些次一等的电影就在一轮轮筛选的过程中被扔了个干净,再早些的时候有些老人会记得其中的一些,他们把电影编成童话故事讲给他们的儿孙,一遍遍重复最经典的两句台词,想把故事的传诵下去。再后来这些故事也死去了,和年迈的讲述者一起抛弃在海平面之下。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只有十三四岁,时常逃学,从后门溜进大礼堂看电影,也没有人在乎,反正学校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因为大暴雨停课。他们摸索每一条去往大礼堂的路,对应不同的风速与降雨量,条条大路很难通向已经被淹没的罗马,但是至少是能通向大礼堂看一出《罗马假日》。

    那天上了半日的课,气象总局通知下午会有橙色C级暴雨预警,学校急匆匆地疏散师生回家,孟阳拉着林绿说都是找个地方躲着,不如去礼堂。

    两人猫着腰在昏暗又空旷地放映室坐下,虽然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但银幕上依旧播着影片,大概是管理员收到了警报仓皇回家,忘了关上还在运转的机器。

    银幕上投着《泰坦尼克号》,已经有大半年没放过这部电影,林绿还以为是在那次迁移中被淘汰了,看来只是现在的人类不再想看一船人被水淹没的悲剧爱情故事,毕竟人类已经决定,不再无限地向上迁徙,他们要造船,造诺亚方舟。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多少有点讽刺的意思。

    “下个月又要搬家了。”孟阳说这话的时候银幕上的巨船正缓缓倾斜,“他们说爱情电影保留的太多了,要丢掉一部分,等船造好了,还要再丢。”

    泰坦尼克号看多少次都是要沉没的,但是挽救电影情节其实只需要将影片倒带,而现实的泰坦尼克号离他们过于遥远以至于相信它本身确凿存在是艰难的。

    暴雨杂乱地落在屋顶,发出的噪音并不规律,同步影响了孟阳的思绪。让他错过了开口问林绿“如果你在那艘船上……”这样开头的问题的机会。

    这个问题诞生于他们上次一起看《泰坦尼克号》,但后半句至今未能顺利组织。也许是因为泰坦尼克号是驶向传说中充斥希望的未来之地的,而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描述只适用于电梯。

    “前两天拿收音机换来的相机,冲上电了,我把壳撬开给电极之间连上了线。”林绿回了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两年前两人决定要拍电影,从古董店里讨来了一本摄影指导相关的书籍,算是文化精粹运动的漏网之鱼,两个人凑一起苦苦钻研,吃透了这本书,只可惜人类的文化扔都赶不及,创造则更是一种被声讨谴责成制造垃圾的行为——毕竟你怎么能做出比一次次提炼结晶后更好的作品,故而一直没机会实践。

    “有人说给那些被淘汰的电影每部十秒钟的时间,剪辑在一起。”

    “你选哪十秒?”林绿把身体靠过去,用对方的体温弥补自己因潮湿的衣物而丧失的热量。

    “就现在沉船的十秒。”孟阳指了指屏幕,话里话外意有所指,说不清是恶毒的诅咒还是孩子的玩笑,但是至少两个人在空荡的礼堂笑作一团。

    成年的孟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年少时期的他们早就预示了未来,好像上校凝视着冰块的时候就连接了过去与未来,在那个投影机描摹着光斑的间隙里孟阳没问出口的问题就抹消了一种可能性,一种顺从且麻木的沉没。

    雨水依旧从高处落下划过孟阳的手臂,滑落的过程如同劝说——手臂的垂落本身是自然的。

    然后孟阳放手了,放手的瞬间明显看到林绿表露出失落乃至受伤的意思。如同当年孟阳捡起小猫想要照顾,却刚好撞见了猫妈妈,误以为主人要偷走自己孩子的猫妈妈当时的神情与林绿此时惊人的相似,哪怕并非表达者本意,它也只有一种诉说:控诉背叛。

    这种时候孟阳又一次感觉到林绿的格格不入,与这个即将被大水淹没的、不断舍弃的世界如此不同,哪怕是受伤也不灰暗,也如此生动。

    不过正如当年的猫妈妈只是误会,还没等林绿转身遮掩神情,孟阳就脱下外套盖到林绿身上。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说得上帅气的举动,而且很体贴,但是出于想要耍帅的心理,孟阳手一扬,想将外套扔到林绿头上。林绿一直紧紧抓着才保住了自己的帽子,孟阳这般挑衅狂风,只见一道黑影在二人之间闪过,孟阳的外套就成了高空中展翅搏击狂风的一只鹏鸟。

    “噗哈哈哈……笨死了王孟阳。”林绿在风里走了两步,七歪八倒的,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笑得。

    然后林绿将手里的帽子举高,松开了紧扣的指关节,于是黑色的帽子便如同一只海燕,加入它友人的队列中去。

    孟阳扣住了林绿腾出的手,顺着街道朝着人迹罕见的方向走去。风雨中的道路如此自由,前后左右都颠倒,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最后会抵达播放电影的大礼堂,毕竟条条大路都是通向罗马的。


END


虽然相比之前的故事不那么实,但是我自己很喜欢,希望能有评论!

漩涡录像带

【阳绿】吃“苦”

1.ABO小甜饼,乌龙茶味A阳,B变西柚味O绿,双向暗恋。是的,最最俗套的剧情。

2.标题取自面意思。


1.

    林绿这两天很烦。

    不是说他具体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者是近期的天气不符合他的审美,而是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摆脱一种诡异的压抑感。好像双手双脚都被捆了看不见的负重,举手投足间都比往日要费劲得多。

    这整个礼拜工作上可以说毫无进展,新歌卡在了他第二段verse,目前手头上已经是被阳仔驳回的第四稿。对歌曲的高要求本来就是二人一致的追求,......

1.ABO小甜饼,乌龙茶味A阳,B变西柚味O绿,双向暗恋。是的,最最俗套的剧情。

2.标题取自面意思。


1.

    林绿这两天很烦。

    不是说他具体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者是近期的天气不符合他的审美,而是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摆脱一种诡异的压抑感。好像双手双脚都被捆了看不见的负重,举手投足间都比往日要费劲得多。

    这整个礼拜工作上可以说毫无进展,新歌卡在了他第二段verse,目前手头上已经是被阳仔驳回的第四稿。对歌曲的高要求本来就是二人一致的追求,其实林绿自己打心底里也觉得眼下的歌词不够好、不够跳,但是好像是迁怒一般,这两天看到孟阳林绿就感觉喉咙干涩,四面八方的空气都轻微地挤压着自己,让人忍不住发火。

    林绿靠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手里拿着一罐刚买的橙汁,手机上的数字刚好跳到01:59,屏幕的光亮和和天上的月亮一般刺眼。

    今天更准确说是昨天下午,林绿拿出了好不容易改完的第四版歌词。当时的心情大致和小时候上交数学考试一样,提交的瞬间就已经预知了不合格的命运。当时阳仔大概先是皱着眉头,说要不再改改,后又换了副轻松的样子指着歌词的某处开了个谐音梗玩笑。

    其实现在林绿已然不记得孟阳到底说了什么,大致和往日里那些日白类似,但不知为何,林绿在那一刻同时生出被冒犯地愤怒和些许莫名其妙的委屈。

    比起话语林绿的肢体语言更丰富,所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抬手掐了一下孟阳的脖子。

    手指的触感格外清晰,能感觉到肌肉下意识地绷紧,接着手腕就被alpha扣住,用力往旁边一扯一扣,林绿就被孟阳直接摔在了工作室的椅子里。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林绿对孟阳动手动脚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孟阳向来惯着他,这次大概太突然,孟阳本能地进行反击。孟阳大概是想解释,可是还没开口,林绿就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扑向孟阳。

    听到声音进来查看情况的林导和小杨看到的就是二人嘴里骂着各自的方言,打作一团,但又由于顾及到房间里的设备不敢大打出手,只是像两个爬行类动物咕踊在地上你扣住我的手我压住你的腿,看起来还有点诡异的和谐。

    阳仔几乎不锻炼但是手臂力量超过林绿不少,到现在林绿两只手腕上还有一圈红印。

    林导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一群人一起去吃个夜宵喝点酒,把一切说开了就行。

    但是席间林绿一是憋着先前的恶气,又被谁说了两句,一时没忍住拂了众人面子,丢下酒杯就独自离开了,仗着人小跑得快,没几个路口就甩掉了跟出来劝人的阳仔。

    太蠢了。在马路上晃悠了一个小时已经冷静下来的林绿想着喝了一大口橙汁。比青春期小屁孩还无理取闹,打个电话,或者明天去上班的时候当面道歉。

    纠结了片刻觉得后者更有诚意一些,再次点开手机想打个车回家。

    手指点在漆黑的屏幕上,光滑的玻璃屏没有亮起,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林绿又连戳了几下,按了下开关才发现屏幕上只有一个电量不足请充电的标识亮起又熄灭。

    这个礼拜林绿每天上班迟到,还一副睡不够的样子,人人都以为林绿三更半夜做夜猫子去了,实际上他基本10点就上床,每天的睡眠时间接近12个小时,就是怎么也睡不够。凌晨两点,失去了愤怒的支撑,困得五迷三道的林绿在众多解决方案中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去步行只需7分钟的孟阳家借宿一晚。

    孟阳住的地方前两年刚换了指纹锁,在玫瑰小狗这里只要能用孟阳指纹解开的锁那就能用林绿的解开,不管是手机还是门。林绿进门发觉孟阳还没回来,但实在是太困,没多想,拆了套洗浴用品简单收拾下就倒在孟阳家的沙发里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说不清是饿醒的还是热醒的。沙发上的林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头脑昏沉模糊,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内部点燃了一样,血管和肌肉都仿佛在融化,如同太阳底下的牛奶雪糕。

    后颈和腹部一阵阵闷痛,让林绿怀疑孟阳是不是晚上回来偷偷打了他一顿。林绿嘴里喊着孟阳的名字,想叫人帮忙送自己去医院,叫了两声没有回应才意识到这客厅里还是空空荡荡的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闻着空气里一股子茶叶的苦味,还以为是孟阳回来泡了杯茶,难道他在房间里?林绿小声骂了两句,挣扎着好不容易从沙发上爬起来,在两只猫茫然地注视下踉踉跄跄地走向卧室。

    “阳仔,我好难受……”本来就含糊的口音在此时更模糊,由于生理的不适还带了点委屈,一点也不猛男。

    打开门的瞬间林绿闻到了更浓郁的乌龙茶的气味,好像孟阳在家里开茶馆,然后接着,林绿感觉到后颈的疼感突然变得明显,脑中的画面的画面一白,就好像威化饼干被咔嚓掰碎成两截,热量以更明显的方式涌向下腹,膝盖再难以继续支撑身体,随着咚地一声林绿跪倒在地。

    柑橘水果的香气从蜷缩在地的人身上弥散开来,入侵这片空间。此刻林绿才想起孟阳似乎提到过自己信息素的气味是一种茶叶,并且自己此前感受到的一切都在中学的生理课上教授过,只是他作为beta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对此不上心。毕竟谁会想到同学都结婚生子的年龄他居然刚刚分化,而且毫无常识地在一位alpha的房间分化成了omega,直接被拖入了omega最要命的生理时期——情欲的深渊。

    本能不允许林绿转身逃跑而蛊惑他跳上孟阳的床铺,在与羞耻心的拉扯和体力的进一步耗竭下,林绿瘫倒在了床边,坐在地毯上依靠着床沿。

    大脑中的思绪像是一条小巷,里头堆满了对未来的担忧,接下来二人要如何面对彼此,粉丝会怎么看,或者他们会因此分道扬镳吗?

    然而情欲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球从高处滚落,碾碎了堆积的所有思虑,留下的每一片碎片都写着孟阳的名字。

    刚刚走进房间的时候,林绿感觉房间里乌龙茶的气味,显眼地仿佛走进茶室,可是这会那种气味却越来越寡淡,以至于空气都因此稀薄,如果不能获得更多对方的气味,那么我会因为窒息死在下一分钟里。林绿感觉意识里动物性的那部分对着他龇牙咧嘴,尖叫着喊出上述谶语。

    于是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被子的一角,缓慢地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之后再赔孟阳一床被子,或者全套床品……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张地毯,林绿感觉自己浑身湿透了,他根本没有勇气低头看洇湿牛仔裤的是汗水还是什么更糟糕的东西。我也太变态了,林绿绝望地想着却控制不住地埋头深呼吸布料上头的气味。

    脑子里的野兽如同一只灵巧的狐狸,从他的后颈窜到他血液能流经地每一寸发肤,又时不时路过他,蹭到他背后,在他耳边呢喃:他会原谅你的,孟阳无论如何都会原谅你的,你还可以做得再过分一点,你知道的。

    整床被子已经被林绿扯到地上,将林绿整个人笼罩住,清苦的茶香把林绿温柔地环住,好像某人的拥抱。

    

2.

    

    “联系上了吗?”林博看向刚刚跑回工作室的孟阳。

    孟阳摇摇头,从昨天凌晨林绿推开众人一怒之下跑远后,他们已经14个小时没能联系上林绿了。手机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孟阳本来想着在工作室等林绿回来上班时再解释,但是一路等到中午也不见人,而且依旧完全联系不上。

    打电话问了几个林绿熟络的朋友,都说没联系,迫不得已孟阳只能用手里备用钥匙打开林绿家门,没想到林绿家里只有被冷落了大半天格外兴奋的小狗,一点不见房间主人回来过的痕迹。

    “阳仔你先回去休息吧,林绿这么大个成年人出不了什么事……”摄影小杨在一边忍不住劝。

    “但是林绿不回消息,他不会故意玩失踪……”他手里有手机有身份证,是个beta也没有人会拐卖他,最大的可能只是林绿找了个宾馆睡了个昏天黑地,也许再过一小时就会主动联系。其实孟阳自己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但是却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慌,脑子里甚至闪回了前两个月看的一部垃圾电影中姑娘被偷偷绑架的一幕。

    烦躁的alpha控制不住地散发低气压,工作室里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都觉得胸闷,在僵持了几分钟后,还是同为alpha的老板林博开口提出开车送孟阳回家休息,并且发誓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这才把不情不愿地孟阳塞进副驾驶。

    “我自己开回去……”

    “呸,你就仗着自己是alpha年轻,可劲造吧,你今天就在工作室躺了两小时吧?给我回去睡觉,我保证明天把你和林绿锁一间屋子,让你们俩好好聊,聊个够!”林博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皱着眉头骂道:“收着点信息素,抑制剂都盖不住你那狗味。”

    我那是茶香,都怪林绿每天造谣,连林导都二设入脑。孟阳扯了扯嘴角忍住没反驳。

    林博把人和车都送到了地,一边说着自己干老板的活、操家长的心还得关照手底下员工的心理健康简直是贾母的命,一边自个打车离开了。

    在指纹锁滴地一声响起时,孟阳就突兀地感觉到紧张,还没能完全感受到这种潜意识地变化,走进玄关的孟阳就敏锐地闻到屋子里多出了一丝淡淡的柑橘味。

    气味相当好闻,比孟阳见过的任何柑橘调的香水、香薰或者洗浴用品尝起来都更加自然。仔细分辨近似于西柚,苦涩感飘散在空气里和孟阳自己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错。只是气味涌进身体后在口腔里泛起淡淡的甜味,彰显着主人的身份是个omega。

    到这一步,孟阳觉得自己被非法入侵了,对方还是个omega,下意识地就退后一步想先离开。却视线落在玄关地面的时候停住了,那里摆着林绿昨天穿的鞋子。

    脱下外套一步步走向气味的来源处,孟阳看见林绿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桌子上的墨镜和落在地上的渔夫帽。

    孟阳感觉自己的大脑几乎完全麻木了,他一步一顿地靠近,还把掉在地上帽子捡起来放好,一切都做得不慌不忙,只有不断加速的心跳能出卖主人强装的体面。

    推开门,房间里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如此昏暗,以至于房间角落的阴影都成了海洋般的深蓝色,只有刚刚推开的门泄露了客厅的光线,勾勒出孟阳的样子,投射到床上。

    如此模糊昏暗的一幕在孟阳眼里无比清晰,孟阳即能看清床边团成一团的被子微微颤抖着,也能听见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声音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发出近似于啜泣的呻吟。

    那明明是自己的房间,但是孟阳只能闻到浓郁的西柚味,好像气味分子在他开门的瞬间涌向他,包裹他,如同一株新抽芽的藤蔓在他脚边疯长,几秒种的时间就缠绕住他全身,又结出甘美的果实。就好像曾经,孟阳仗着林绿闻不到信息素,无数次对他做的一样。

    孟阳缓缓带上门,没发出一点声音,有一瞬间看到此情此景的人会以为林绿裹着被子只是在哭泣而孟阳只是想安慰对方。但是孟阳在关上门的同时手指向下一敲,门就此被反锁,发出咔哒的声响,那团被子就此僵住了。

    掀开被子的过程如同拆开专辑的塑料膜——一种透明的伪装。孟阳在林绿慌乱地尝试构思出什么解释之前咬住了他的嘴唇,扣住了他的腰,手指按压在对方的后颈处摩挲。

    西柚被从枝头取下,揉搓,拨开,取食,汁水沾湿了手指,散发苦涩的香甜。


END

都这样了之后当然是大do特do()再来一点第二天的小剧场(不正经):

林导:林绿还是没联系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孟阳:哦,没,我找到了,在我家。

林导:那就好,怎么都不说一声。

孟阳:来不及……对了林导,林绿分化成omega了。

林导:嗯?卧槽,等一下你们俩在哪?

孟阳:还有去民政局应该带什么?

林导:?


还想写AO婚后老夫老妻,AA,AB,BB,BO等多种阳绿组合。为了不被屏蔽将很多词汇扩写成了很拗口的东西……

漩涡录像带

【阳绿】滚木陷阱(下)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灵感来源村上春树的独立器官(虽然被我改得面目全非)


5.

    在那一个多月之后,于贞意外地收到了林绿请客约饭的邀请,小狐狸精一贯地“见色忘友”,且无事不登三宝殿,于贞虽知道麻烦来了,可还是忍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

    在kfc里于贞吃着林绿请客的套餐,说道:“说吧什么问题。”

    “我和阳仔的问题。”

    “什么......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灵感来源村上春树的独立器官(虽然被我改得面目全非)


5.

    在那一个多月之后,于贞意外地收到了林绿请客约饭的邀请,小狐狸精一贯地“见色忘友”,且无事不登三宝殿,于贞虽知道麻烦来了,可还是忍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

    在kfc里于贞吃着林绿请客的套餐,说道:“说吧什么问题。”

    “我和阳仔的问题。”

    “什么?你居然还没和阳仔分手?”于贞惊讶地说着看了看手机日历,“已经两个半月了小绿,新记录啊。”

    “别诅咒我,我没打算分。”

    “到底怎么了,是你感情不顺利?”于贞咬着可乐的吸管说。

    “没有。”

    “哦,不顺利。”

    “没有!”

    “很不顺利。”

    “出去!”

    “你感情顺利还能来找我吗?”

    “……”

    “来吧,说给姐姐听听。”

    林绿把头抬起一些,有点卡顿地说:“我和阳仔感觉不像在谈恋爱。”

    于贞抬起右腿踩在旁边的椅子的横杠上,微微前倾身体做出一副耐心聆听的样子。

    “上周末我们去约会,对,他一个rapper居然按照法定休假日安排作息。唉呀,总之我们去看了电影。”说着林绿嘭得一下把脑袋砸回胳膊上。

    “怎么了他选电影的品味不行?”

    “那倒没有,电影还行。”

    于贞默默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了电影名称,林绿对文娱作品的评价一向刻薄,能在他这边达到还行那确实值得一看。

    “所以然后呢?”

    “吃饭,逛街,聊天。”林绿有气无力地说着。

    “是饭不好吃还是window shopping不过瘾还是天被你聊死了?”于贞手指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猫咪花纹。

    “饭很好吃,我们聊得很好而且也没有只看不买,阳仔送了我条手链。”林绿说着晃了晃左手手腕,上头多了一串五颜六色的石头。

    “敢情你没事跑来来我面前秀恩爱是吧?”于贞一瞬间想把水杯里的零卡肥宅快乐水泼在林绿这件白色卫衣上,以表达单身狗的不满。考虑到可能会听到林绿过激的狐狸叫而被kfc赶出去才作罢。

    “问题不是这个!”林绿抬起头烦躁地踢了踢桌角,“如果是我们两个去看电影之后会去干嘛?”

    “呃,吃饭逛街聊天,然后再去做个指甲?”于贞说着突然理解了林绿的意思,“哦,你感觉你们像朋友?”

    “对!我们没有拥抱没有接吻连手都没有牵!”林绿说着抱头,把头发和渔夫帽都揉成一团。

    “可是我不会送你礼物。”于贞试图说服林绿。

    “那是因为你没钱!”

    于贞抬手在林绿手臂上狠狠拍了一下示意林绿重新组织语言。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这东西只要五块钱,或者今天我过生日你过生日,我们也会买礼物给对方的,再或者可能阳仔就是个很大方的家伙,这都一样,问题是这不情侣,我们像兄弟!”

    于贞隔着空气做了个手势给哀嚎着的狐狸顺顺毛,“你不是谈了很多次了吗?之前没见你有这种烦恼啊?”

    “我不知道……对着孟阳我就说不出那些话,也做不出那些事情……”

    “你泡男人的水平下降了……”于贞调侃着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凑近林绿,“林绿你耳朵怎么红了,可乐里面含酒精吗?等等,我靠,林绿你脸红了?你害羞?你?”

    “出去!”

    在一通斗嘴吵吵嚷嚷后,两人总算达成共识,决定再来一次三人迪士尼游,由林绿包揽于贞这部分的花销,于贞则负责作为一个旁观者,又名人形电灯泡,实地观察一下阳绿二人的感情状况。

    这一决定是当下于贞处于多年的友谊和对林绿一时之间的同情做下的,而未来的于贞则表示,后悔,非常得后悔,如果能穿越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给答应了这件事的自己一个大逼兜,给林绿两个。

6.


    于贞在迪士尼门口看到了常服的阳绿二人,林原谅穿了件粉色带条纹的Polo衫配同色的渔夫帽,着装看起来像是可以直接融入另一边的儿童票队列,而孟阳则是件同款的蓝绿色Polo衫,没戴那么多零零碎碎的金属配饰,看起来朴素了些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于贞总感觉他参与了一些违纪违法的社会团体组织。

    “于贞你先去抢漂流,我和阳仔跑最远的创极速光轮!”

    于贞点点头,然后看见林绿手腕上除了先前展示过的手链还多了一个蓝绿色的塑料啪啪圈手表,灵光一闪于贞把视线转移到孟阳手上,果然也看到了一个不同色的同款儿童手表。

    情侣装加情侣儿童手表,狗情侣得分加十分。于贞在心里打了计分表,本来想通过这种方式量化地帮林绿评价,但是开场得十分的情况让于贞开始怀疑林绿是不是其实在逗自己玩,他们俩好得很呢。

    于贞排在队伍里盯着眼前的林绿背影出神,突然视线被遮挡,原来是林绿被孟阳拉着换了个位置。

    “你干嘛?”林绿不明所以地问道。

    “看你探头探脑的,所以还是让矮子站前面。”孟阳笑嘻嘻地嘴欠,不出预料地被林绿一手掐着了脖子,发出虚假的惨叫。

    好幼稚的互动!于贞心说小绿你嘴里的没有牵手很可能是因为你们俩总在打人和挨打的路上。而且我也没有孟阳高,怎么就不和我也换个位置,算了孟阳还能挡挡太阳。

    于贞突然想到之前答应林绿帮忙代购了支防晒霜还没给,从腰包里翻出后喊着林绿小绿阿绿,当事人则被地面砖石上的花纹吸引了注意力,对于贞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无奈间于贞用防晒点了点孟阳的肩膀想示意对方帮忙传递一下。

    站在身后的于贞清楚地看到原本看着林绿一脸傻笑的孟阳在转头的瞬间收敛了笑意,嘴角一下就绷紧,就算墨镜遮挡了眼睛也能看出他带着被打扰后的不耐烦。

    于贞被这一眼看得一时卡壳,话堵在口中握着防晒霜僵在原地。

    但孟阳冷漠的神情只出现了一小会,就好像海面下的鲨鱼因为海浪的翻涌意外暴露了背鳍,很快又被下一个浪头覆盖的无影无踪。王孟阳对着于贞表露出他惯常地微笑,接过于贞手中的防晒霜回答说:

    “给林绿是吧,谢了。”

    “哦,没事,不用。”于贞同样回以微笑,但她只觉得,他们俩笑得一个礼貌一个僵硬。

    难道是错觉吗?于贞不确信地想。

    接下来的一天,于贞和这对幼稚园情侣几乎逛遍了迪士尼,看着两个人肆无忌惮地肢体互动,心里的记分只用了半天就突破了一百。从一开始的痛苦面具逐渐麻木,看着太阳落山天空越来越暗,而自己这枚电灯泡却愈发光亮。

    虽然迪士尼的物价和它营造的氛围一样“梦幻”,但看看又不花钱,林绿拉着两人走进一家又一家纪念品商店但坚决不付钱。

    “林绿你……”于贞刚想拉一下林绿的衣角,抬手却摸了空,侧头一看是孟阳拉着林绿走到旁边的货架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绿笑得发出又尖又细的狐狸叫。

    之前于贞以为是错觉,但是现在她确定了,就在刚才,以及今天再之前的时候,阳仔就是故意和林绿换了个身位,把林绿和自己隔开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于贞故意拿起旁边一副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儿童墨镜,喊林绿说:“你不是有件粉色的卫衣,你看搭这个合不合适。”

    林绿立刻凑上来接过墨镜,换上后对着镜子照还问旁边的孟阳怎么样。

    孟阳走到林绿身边,左手顺势从背后环住林绿,按着林绿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微微转了些,然后开玩笑着说林绿戴上这个好像个妹妹。

    被惹恼了林绿立即摘下墨镜顺手放回货架,然后作势就要给孟阳两拳,孟阳笑嘻嘻地说着打人啦矮子打人啦和林绿闹起来,两人很快就陷入了周边如若无人的境界,陌生人看到根本想不到于贞和这俩算是同行。

    于贞看着林绿被孟阳两三句话就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墨镜,好几句话梗在喉咙,心中的小人尖叫着:

    “他醋了是吧?他绝对是醋了对吧?他tm连我的醋都吃,我发誓林绿这辈子没喜欢过女人!林绿你是不是瞎,都这样了你感觉不到你们在谈恋爱吗?为什么要伤害我,我做错了什么!”

    于贞深呼吸一下,对着二人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转身先行一步在冰柜里拿了一个五倍价格的冰淇淋结账。

    这一天相处下来于贞给孟阳总结出来就是,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热衷于惹毛林绿,在其他所有事情上都惯着宠着林绿。

    呵,小狐狸精真的很会钓男人。

    于贞面无表情地狠狠啃了口甜筒冰淇淋想到,林绿这个冰淇淋的钱算你头上。


7.


    从迪士尼回到家,于贞接到了林绿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林绿声音压得很低很轻,偷偷摸摸的样子问于贞觉得他们俩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很腻歪,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于贞语速飞快,很想挂断这个电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快点认真点说,阳仔马上洗完出来了。”

    “我很认真啊,等等你在哪啊现在?”

    “阳仔家里啊。”

    “嗯?那我还是挂了吧。”

    “啊?”

    “你这样偷偷摸摸的我怕阳仔误会我俩有什么。”

    “怎么可能。”

    很有可能,他很有可能!于贞无声尖叫道,接着深呼吸一口说:“我觉得你们俩特别好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阳仔说让我今天晚上和他睡一张床,我们都还没亲过他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兄弟了。”林绿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焦虑。

    “王林绿你真的是瞎子,我建议你检查一下阳仔的床头柜。”里面可能已经准备好了计生用品。

    “嗯?”

    “于贞听见手机那端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然后是林绿的一句清楚的“卧槽”,再然后是模模糊糊的阳仔的声音问怎么了,最后电话挂断了。

    于贞预感今天晚上甚至明天她都不会再收到林绿的消息了,她的世界终于清净了,所以她点开微信发了一条意义不明的朋友圈:

    呵,小狐狸精真的很会钓男人。


END


标题是一种狩猎陷阱,动物因为贪吃一点食物而导致滚木失去平衡让动物落入陷阱。


摸摸被小情侣夹在中间的可怜贞贞,她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与促成者,贞辛苦。


仔细想想,在这个设定下不管是阳仔林绿还少于贞谁请客谁花钱,本质上都是林导的钱(?)


有空写一点番外,大概是林绿前男友回来找他的故事,本篇里阳仔这么能醋一方面是占有欲比较强,一方面是他知道林绿的感情史所以防备心很强。(而小狐狸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漩涡录像带

【阳绿】滚木陷阱(中)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灵感来源村上春树的独立器官(虽然被我改得面目全非)


3.


    虽然林绿是主动出击的类型,但是对任何一个目标都不会过于执着,要是换一位这么错过了,林绿会觉得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算了这个最简单的抉择对于林绿来说异常困难,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在不停地挠,要见到孟阳本人才肯罢休。

    实在不行就从林老板那里入手,但是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直说老板您能不能给我做媒。

   ......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灵感来源村上春树的独立器官(虽然被我改得面目全非)


3.


    虽然林绿是主动出击的类型,但是对任何一个目标都不会过于执着,要是换一位这么错过了,林绿会觉得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算了这个最简单的抉择对于林绿来说异常困难,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在不停地挠,要见到孟阳本人才肯罢休。

    实在不行就从林老板那里入手,但是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直说老板您能不能给我做媒。

    这头林绿的借口还没想好,反倒是老板先找上了林绿,说阳仔要拍个mv,缺有一定舞蹈功底的群演,情况紧急,想到林绿b-boy的身份来问问有没有意向。

    林绿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瞌睡了给送上枕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当天就坐着老板的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拍摄现场,看来是真的很急。

    拍摄场地在一处有点昏暗又显得富贵奢华的小洋馆,很有老上海的味道。林绿一下车就被旁边的助理小姐拉去换衣服化妆,一套头晕目眩地高速配合,林绿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整装待发,只等投入拍摄。

    mv里舞蹈的部分屈指可数,更多的还是氛围的营造,只要能对上歌曲的节奏就好。为此在化妆过程中林绿就提前听到了这首新歌《万元hood》,据说里面还采样了阳仔的朋友。

    林绿边听边摇给歌曲打出了极高的评价,并且决定到时候押着他所有的朋友都去听。这会则正一边记动作一边想等会怎么搭话,这次至少得要到联系方式。

    “先走一遍!摄影师准备!”林老板这会又是mv导演,高喊着召集片场里的大伙。

    动作不多而且林绿作为专业人士学舞蹈速度飞快,第一遍就已经能完全跟上节奏,踩着最后一个鼓点双手在胸口交叉画了个X,林绿感觉一切都非常完美,要知道片场的一遍过可是很难得的,要是能提前拍完,那才能有时间和阳仔多说两句。

    那边林博看起来也很满意,没想到孟阳却走到林导演旁边,和他小声讨论起来。

    林绿正盘腿坐在地上等结果,突然听见林导喊:“小绿,你过来一下。”

    “是这样我们觉得前面那段阳仔一个人有点干,你来的时候不是穿了件暗红色的衬衫,你换回自己的衣服,站在阳仔旁边,那段‘今天发了工钱……‘你对一下口型,演得帅一点……”林博说到这里转头问阳仔,“声音怎么办,歌里还是你的声音。”

    “做个remix版吧,你叫林原谅吧?我记得你,之前来看我演出了,有没有兴趣唱一段?”

    林绿听了多年的说唱,大学的时候靠着兴趣胡乱做过一点,还发了两首在网易云,这会听到孟阳邀请,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之后再联系你。”孟阳说着拿出手机,直到好友申请通过的时候林绿都感觉不真实,他还什么都没做,一切真的就如此顺利。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礼拜,林绿和孟阳已经在微信上形成了稳定而持续的网络链接。一天互相发的微信内容比他一个礼拜和其他人的加起来一样多,每天就像个网瘾少年一样时不时得拿出手机看一眼。

    乐此不疲,这是林绿对自己富有总结性的评价。

    就在今天早上孟阳邀请他这周末一起去音乐节,问他有没有空,林绿的街舞工作说得好听是清闲说得难听是揭不开锅,自然日程很空。酒吧的零工在和林老板熟络以后自由度很大也不成问题。但是林绿却回复孟阳说他可能有事晚点再决定。

    林绿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却感觉自己有些畏缩了。这几天里他在王孟阳身上花费了远超他自己预期的精力,这对林绿来说是一种让人不安的警告。

    林绿仰面躺在床上,脑海中孟阳的形象被他安置在河岸边,而河水中是流转着的,面目已经模糊的,他那形形色色的前任们。

    我见过比他长得更高更帅的,见过比他更会说话更体贴的,见过比他更富有学识的,见过比他更勤奋更聪明的,也见过比他更富有更体面的人。

    可是他们全部都不是他,我和那些人追逐着感官上的欢愉,然后利落地结束,可是他不一样。

    其实孟阳也有缺点,比如时间观念很差,有的时候贱兮兮的,有的时候又有点傻乎乎的。

    可是这好像没关系,这就是孟阳,这才是孟阳。林绿哀叹一声,侧过身把被子团起来抱在怀里。

    林绿想到一句箴言:对人生中任何事物产生“非它不可”的念头是人生所有不愉快的开始。

    对此林绿很认同,所以他活得潇洒肆意,尤其是对于人,他从来都只蜻蜓点水。没有喜欢得不行的食物或者书或者人,能算得上热爱的只有目前在做的跳舞。

    可是林绿猜想,在某个平行宇宙里,他可能出了车祸或者得了其他什么疾病,总之他再也不能跳了那会怎么样?应该会很难过,可是也就是很难过很难过,他想他还是会找到新的生活然后继续潇洒肆意地活下去。

    林绿看了看在脑海中乖巧地坐在岸边的孟阳,我应该把他推下去,推进这条河里,像任何其他人一样忘记他,继续过我安全的生活。

    嗯?安全?潜意识里的词汇激活了林绿的思绪,原来我把现在的生活看作是安全的,我需要安全的生活吗?那我为什么要跳街舞,为什么朝不保夕,为什么不顺着父母的意思回潮汕考公务员?

    脑子里的小人推着孟阳,把他推到水面旁边,又迟疑着将他拉回来。

    “叮——”

    手机发出提醒音,林绿拿起来一看,是孟阳发过来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狗蛋:你知道为什么恐怖片里的豪宅都有钢琴和邮箱吗?】

    林绿直觉这应该不是个正经问题,但是还是配合地敲下三个字母。

    【木木原谅:why】

    【狗蛋:语音8s】

    林绿点开语音里面传出了阳仔的声音:

    “因为,‘刚擒(钢琴)住了几个妖!又降(邮箱)住了几个魔!’”

    太傻了,而且你们rapper怎么还跑调啊!林绿一面摇头一面想着,可是笑容却在他脸上一点点晕开。于是也点开语音说道:“好傻哦!一看就是网上抄来的,能不能自己编一个!”

    林绿翻了个身,盯着散发白光的顶灯,算了,不管了,要放弃要逃跑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所以林绿又发了一条语音:“周末没问题,去!”


4.

    

    夏末的风抚摸过草坪,林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被风微微吹乱。此时他正站在路牌旁边抱着手臂,重心压在一边,左脚脚后跟踩地,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出门前林绿犹豫了半天到底配什么样的服装,靠点名点姓才选出了黄白的假两件配阔腿裤,最后再从超负荷的帽架上取下亮黄色的渔夫帽。导致林绿离约定的时间小小地迟到了五分钟,本还有些歉意的林绿在等待了孟阳半小时后歉意完全消失,变作了当下这副随时准备冲上去给孟阳两拳的样子。

    终于,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孟阳戴着永远不会忘记的墨镜朝林绿的方向小跑过来。孟阳穿了一件纯白的卫衣,搭上黑色长裤,看起来很干净利落,像个大学生。林绿得承认他看到孟阳的时候被小小地帅到了一下,一时间气都消了三分。

    “迟!到!大!王!”林绿一字一顿,中气十足。

    “这叫压轴…唉哟,错了错了,喝杯奶茶消消气。”背上挨了林绿两拳的孟阳赶紧把手里提着的奶茶递上去。

    “这附近还有奶茶店?”林绿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环顾四周,宽阔的草地让人心旷神怡,但是在上海能有这么大块的草地只能意味着地理位置相当偏僻,要不是有些小贩,这边连买矿泉水都只能跑到几公里外找便利店。

    孟阳没回答,只说先去会场找个位置,林绿也就没有细想,二人一起顺着指引走,主办方在会场设置了不少秋千独木桥之类的设备,林绿端着奶茶一会就被这些设备吸引了注意力,好像是自助餐时常有的不值钱的甜点水果。

    “王孟阳,轮胎秋千诶!”说话间林绿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然后坐在那边一脸期待地看着孟阳,意思很明显是你来推我!换做漫画作者都得在他眼里画星星。

    孟阳绕到林绿身后,接过林绿喝到一半的奶茶,放到一边,扶住林绿的后背,高喊:“预备———起飞!”

    阳仔一个大力猛推,林绿只感觉背后一痛,背后好像狠狠挨了记铁砂掌,然后整个人真如孟阳所说差点被推下轮胎,真正的“起飞”。

    “王孟阳你行不行啊,会不会推!”林绿都怀疑孟阳是不是公报私仇。

    “你就说是不是起飞了吧?”孟阳叉腰。

    “你他妈的,我们换一换,我给你也来一下试试。”说着林绿探脚稳住来回晃荡的秋千,从上头跳下来。

    “我不玩这种幼稚的,这都是你这样的小朋友玩的,我要玩就……”孟阳环顾四周,然后指向了另一边的一个滑索项目。

    项目很简单,站在二三米高的台子上,抓住带把手的滑索在后面的人推一下的力道下荡下来。

    “行行行,都行,我来推,你上!”林绿说着双手交握按压了下指关节。

    两人走到队伍的最后,还没排上队,只听得前面的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然后是个姑娘的哭声,原来是那个女孩抓着设备中间卡了一下,这微微一顿造成的惯性让她直接脱了手摔在青草地上,一下子根本起不来。

    林绿与孟阳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要不算了?”

    在两人几乎每个项目都要摸一遍的情况下,几乎是卡着演出开始的点才来到舞台前,拥挤的人群密密麻麻排了几十层。

    林绿正看着涌动的人头犹豫,孟阳突然抓着林绿的手腕说他知道个地方能看到舞台而且还能坐着。

    孟阳拽着林绿回到刚才户外娱乐设备的草地,绕了几圈上了块坡,这里能听到乐队的演奏而且因为位置偏僻根本一个人都没有,林绿探头探脑看到一些因为长久暴露在野外而生锈的秋千、独木桥和跷跷板。

    孟阳走到跷跷板旁边示意林绿一起。跷跷板是一种只看双方体重的大型天秤,林绿刚刚坐稳孟阳就后仰身体将林绿送了上去。

    “迪克猪崽!你今天是不是……”林绿抱怨的话还没说完,话语突然顿住了,侧过头发现这块小山坡刚好对着舞台的斜前方,坐在翘起的跷跷板上刚好能看见舞台,虽然舞台上的人小得像是芝麻,依旧看不清,但是风吹过来的感觉很好,好到林绿看着另一头得意地傻笑着的孟阳,耳朵慢慢变红。

    “林绿。”

    “干嘛?”

    “……”

    “说话!”

    “林绿,我喜欢你。”

    “……”林绿没有回答却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而孟阳戴着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根本看不出变化。

    “林绿?”

    “好的好的,我同意啦,催什么催”说完又好像有点不服气,“凭什么是你表白,靠不行我不答应了,我们重来,换我来!”

    “王孟阳,你以后就是我的了你知道了吗?”林绿表白说得好像绑架。

    “Yes,sir!”


TBC


很甜的小情侣,因为视角固定在林绿身上可能看不出来的点:这篇的孟阳心机很重,在上里面见一面就上心的可不止林绿。例如林博找林绿凑数是孟阳促成的,孟阳让林绿唱一段也是提前查到了他大学时期的rap

迟到半小时以内不算迟到对吗,世界上总有一个地方还是昨天()

   

漩涡录像带

【阳绿】滚木陷阱(上)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小绿会有丰富多彩的前任但不会详细描述(请注意避雷)。有我们的好朋友于贞全程狂吃狗粮,让我们说,辛苦了贞贞。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



    然而在某一天,他出乎意料地坠入深深的爱恋之中。就像一只聪明伶俐的狐狸,一不小心掉进坑洞一样。

                    ......


1.假好人真蔫坏rapper王孟阳x游戏人间街舞小绿,小绿会有丰富多彩的前任但不会详细描述(请注意避雷)。有我们的好朋友于贞全程狂吃狗粮,让我们说,辛苦了贞贞。

2.其实还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小甜饼。



    然而在某一天,他出乎意料地坠入深深的爱恋之中。就像一只聪明伶俐的狐狸,一不小心掉进坑洞一样。

                           ——《独立器官》村上春树


1.

    “林绿你又迟到了!”涂着蓝色眼影的女孩坐在吧台前,手里拿着刚刚洗完的酒杯对小跑着冲进酒吧的林绿叫嚷。

    “迟到五分钟以内约等于没有迟到。”林绿说着从于贞手里接过根皮筋,把自己搭在肩膀上的头发随手拢起扎了一个啾在脑后。

    林绿两年前在另一家酒吧遇到了当时正驻唱打工的于贞。那家酒吧走高雅的小资路线,酒单上每一样东西的价格都夸张到林绿怀疑酒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合法的东西。一杯牛奶的价格都能抵上林绿一个礼拜的工资,虽然他的工资也不高就是了。林绿当时会走进这家酒吧纯粹是因为不精准的导航软件。

    那种酒吧常常有个小角落会请一些乐队或者是驻唱,多是爵士或RNB,那几年刚好民谣的风吹遍了整个中国,那家店也顺势找了些民谣歌手。

    于贞是个独立音乐人,一个说唱歌手,再偏一点也不好说自己是唱民谣的,但是搞艺术总是被迫和贫穷绑定在一起,银行卡里不足三位数的余额迫使于贞在面试时说了谎。而面试官看到她清唱出舒缓的旋律配上吉他,也就这么被浑水摸了过去。

    然后林绿就看到了于贞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弹唱了两首平平无奇的歌曲后突然站起,用手机播放起伴奏,在“高雅”的酒吧里唱起放肆爱来。

    林绿可以发誓,哪怕他带着橘色的墨镜,他也可以发誓,在于贞唱出“看上就大胆上前要他微信!”的时候酒吧老板的脸绿得好像他的名字一般正宗。

    整个酒吧的目光都落在于贞一个人身上,每个衣装得体的人的眼里都装满了不可思议乃至嫌恶,和马戏团的观众看到严肃的诗朗诵一般不耐受。只有林绿倚靠在门边随着于贞的歌声摇头晃脑并全力给她鼓掌。当然后面林绿才知道于贞这么做主要是因为这老板拖欠她工资。

    拜托这太酷了好吧?虽然于贞很快就被酒吧扫地出门,连带着鼓掌又不消费的林绿一起,两个落水狗自然而然的相互取笑,年轻人总是更容易意气相投,他们俩也就处成了一对非常铁的哥们。

    故事到这里可能会有一些像是暧昧的误会,当时的于贞看到林绿也有点点这样的怀疑,毕竟她刚刚唱完放肆爱,这爱情雷达总要敏感些。接着三天后林绿带着他的男友一起找到于贞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迪士尼,三人套票打对折。至此之后于贞就放心得把林绿的号码从朋友的分类划出拉进了闺蜜的分类。

    从迪士尼回来一个礼拜后,于贞问林绿怎么没看见他对象的时候林绿面色坦然地回答分了,那时候于贞还没看清这小崽子的本性。换作一年后的于贞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而是会和林绿详细讨论对方的床品如何。

    而现在用于贞的话概括情感上的林绿,那就是:渣男中好人,好人中的渣男。简单来说,林绿换男朋友的速度比他买新帽子还频繁,目前为止交往的极限时长是28天,如果我们按照非闰年的二月来算,可以美名为一个月。

    在遇到林绿之前于贞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男铜,当然也有小部分表示自己在遇见林绿之前是个直男,然后以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结果没过两个礼拜他们就会被林绿拉黑。

    其实客观上来说林绿很有底线,虽然换得快但是从不脚踏多条船,妥妥地一心一意,而且只招惹单身的朋友,对品如行为没有兴趣。

    但是主观上林绿确实击碎了不少可怜人的爱情,时不时有人在被拉黑后接受不了,辗转找到于贞,对她哭诉甚至有一位举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说见不到林绿就死在这里。于贞逼不得已给林绿打了个视频电话,电话那头的林绿正在给自己涂指甲油,他看着边哭边拿着刀的前男友只说了一句:“不约,拜拜。”最后还是于贞报警才把对方赶跑。

    于贞也问过林绿为什么换得这么勤快,是哪里不满意吗?结果换来了对方极其疑惑的眼神,回答的意思大概是“有的不行,有的挺好的但是多看两天也腻味了,让你每天吃一个菜也腻呀?不喜欢了就换呗”。于贞一时既想说人和菜那能一样吗?一时又想说这小狐狸精是真的没有心,到底就是谁也不爱。

    所以为什么没有心的小狐狸精男友一茬接一茬,老娘唱了这么多场放肆爱也没找到正常男人,这根本就不公平!对话最后以于贞将盘踞在胸口的郁闷与酒精一同咽下作结。

    而林绿的本职工作很简单,跳舞,再精确一些是街舞,在上海这座霓虹都市里和于贞如出一辙的贫困,收入主要来源是哪个歌手拍mv时需要舞蹈演员或者是在朋友的培训班偶尔上两节课。前者会找他的给不出多少钱,给得出钱的又不找他;后者得和十多岁的叛逆少年打交道,每去一次林绿都感觉好像是但丁游览地狱。而林绿又不是一个节约的人,虽然不赌博也不欠债,但是每月总会有几天穷到不敢坐公交。

    在经济方面穷得平分秋色的二人都会时常找地方打零工,目前落脚的地方就是眼前这家酒吧。他们俩在调酒这方面都是初学者,主要负责服务员的工作,林绿对此表示老板一定是看上了他们俩奇奇怪怪但又漂亮的脸蛋儿。

    回到现实,这就是今天林绿在打工的酒吧,名字很奇怪,叫1LIN1,林绿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斑点狗主题的酒吧。

    “小绿你明天晚上没排班吧,有没有空?”于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的手包里翻找起来。

    “有空,干嘛?”

    “刚才林老板来过了,给了我们两张live house的门票,意思是有空可以去捧场。”于贞把墨绿色的纸张塞进林绿手里。

    门票以深绿为底色,白色的文字和线条勾勒出票面的基本信息,明天晚上八点开始,地点不远,演出的人叫迪克阳仔,类型是说唱。

    林绿拿着门票翻来覆去地看,感觉有点新奇,问道:“老板还玩说唱?”

    于贞摇摇头:“不是,是他搞了个厂牌,签了几个说唱歌手,这是其中一个,明天晚上演出,给我们每个员工都送了票。”

    “这票是不是卖得不好?”

    “林原谅你太刻薄了……好像只卖出了几十张。”

    “啧啧啧,好惨哦。”林绿摇摇头,发出一些近似于咂舌的怪声。

    “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同情我,我也是没人气的rapper,他们有老板发工资,我俩可没有。”于贞这两天怨气比平时都大,林绿估计是因为她父母那边又说了什么,“所以你去不去?”

    “去,说不定是帅哥。”说着林绿笑起来,眯起眼睛的样子特别像满肚子坏水打小算盘的小狐狸。

 

2.

    live house里头灯光昏暗,后面的吧台在贩卖酒水,来的人比想象的还少,林绿和于贞只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场,依旧能站在第一排侧缘的位置。

    “在live house里戴墨镜你真的看得清吗?”于贞很怀疑地看着林绿。

    林绿穿了一件粉色的卫衣,搭配同色系的棒球帽和白色的短裤,看起来非常青春洋溢乃至于有点幼稚,就连于贞也承认林绿只看外表确实是单纯可爱那挂的。

    林绿没回于贞奇奇怪怪的问题,心里盘算着之后把头发再留长些去扎个脏辫。

    在这个时候场地的灯光聚拢到舞台上,穿着背心的DJ首先上台暖场,于贞和林绿本来都在陪着欢呼起哄,看到DJ的脸的时候,二人默契地突然哑了嗓子。那张脸,非常明显,是他们打工的酒吧林老板。

    当林导喊出“再给点尖叫声好吗?”的时候,二人同时产生了那人似乎多看了他们一眼的错觉,不由得背脊一紧,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分呗,像是迪克阳仔的铁杆粉丝。恍惚间林绿都以为自己是不是来这儿当群演的。

    在这个档口阳仔上场了,他染了黄色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子。脸上戴着黑色墨镜,眉尾断开一截,白色的无袖衫上印着看不懂的单词和夸张的花纹,配着银色的项链手链和戒指,看着又凶又帅。

    黑暗里林绿比了一个哇哦的口型,在心里夸了一句酷哥。

    整场演出比林绿想象得更顺利,观众虽然不多但是气氛做得很好,没有任何一首歌林绿之前听过,但是基本每一首嗨起来的歌林绿都能跟着蹦哒,hook部分听两遍之后还能跟着一起吼,从歌曲质量上来讲他现在这个情况绝对是被埋没了。

    中间的串场聊天这人也很能掰,下面的真粉丝问他新专辑什么能出,阳仔立刻做出一副听力不佳的样子,引得下面高喊退票。孟阳浮夸地回头看林导说什么你们要是再退票亏得就更多了,到时候老板更不给做新专辑了如何如何。林老板在DJ台立即开麦澄清,表示自己赚钱赔在阳仔身上不是一天两天了,专辑出不来完全是阳仔拖延症全责,还带着全场喊“迟到大王孟阳”。

    以至于全场安可部分也结束之后,阳仔问观众今天怎么样的时候,抢到话筒的林绿话在嘴边,一点也没过脑子,就大声喊出了:“王孟阳牛逼!”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叫错了对面的名字,没想到孟阳很能接茬,收回话筒直接接上了一句:“王孟阳牛逼!”看起来对改姓的接受能力过于良好。

    演出结束,那边准备了些海报,价格便宜而且还能签名合影,林绿拉着于贞一人买了一份。

    孟阳拿着金色的签字笔熟练地写上迪克阳仔四个字,然后问林绿要不要to签,写什么内容。

    “要,to林原谅,双木林,就祝我,一切顺利吧!这个比较宽泛一点!”

    “得,还挺贪啊。”

    还有更贪的呢,能不能写你的电话号码,帅哥我们认识一下?这话在林绿心里过了一遍,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后边还排着不少人,这么说出来了林绿就得换个星球生存了。

    本来林绿想着等签名结束能不能从后门堵到孟阳,不巧于贞刚好接到电话,是个酒吧驻唱没打招呼突然失踪,老板找了一圈人救急,刚好找到于贞头上。那老板曾经帮于贞垫付过一个月的房租,于贞不好拒绝,但酒吧附近治安不好,一场live加签售已经接近零点,林绿不放心于贞一个人走夜路,只能遗憾放弃,尽管于贞自己表示她一个能打林绿五个。


TBC


这篇不出意外大概会日更,预定是上中下三篇。服装描述参考他们的演出和vlog,本篇又名王孟阳钓狐狸。

漩涡录像带

【阳绿】日常


1.伪现实向日常小甜饼,老夫老妻式。

2.纯糖,需要胰岛素的那种。


1.


    卧室的光线昏暗,林绿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窝在被子里,听着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等着声音的主人回来占据另一半双人床。

    前两年林绿留脏辫,洗头发吹干更麻烦更耗时,所以都是林绿先洗,等他处理好头发孟阳也差不多洗完。如今头发虽然剪掉了,但是习惯却依旧养成了。

    趴在床上点开微博,随机回复了两条评论,林绿盯着手机出神,左划右划,最后点开了消消乐打发时间。

  ......


1.伪现实向日常小甜饼,老夫老妻式。

2.纯糖,需要胰岛素的那种。


1.


    卧室的光线昏暗,林绿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窝在被子里,听着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等着声音的主人回来占据另一半双人床。

    前两年林绿留脏辫,洗头发吹干更麻烦更耗时,所以都是林绿先洗,等他处理好头发孟阳也差不多洗完。如今头发虽然剪掉了,但是习惯却依旧养成了。

    趴在床上点开微博,随机回复了两条评论,林绿盯着手机出神,左划右划,最后点开了消消乐打发时间。

    对了于贞之前发的那几个demo,和孟阳讨论之后感觉都不如第一版,现在和她说一声吧?

    林绿想着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个点告诉于贞“算了我们还是要第一版”这样的甲方行为,于贞可能会被气得半夜提刀来揍我们俩一顿。

    林绿想着摇摇头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念头。

    王孟阳好慢啊,怎么还没洗完!迟到大王孟阳连洗澡都拖延!林绿想着翻了身。

    不过新歌的歌词倒是孟阳先写完敲定了,自己的部分才勉强憋出了四句,而且林绿有种强烈的预感,就目前这几句大概是没办法说服孟阳的,得全部推翻重来。

    说了明年发新专辑,就目前的进度来说还得再加快一点不然迟到大王就不是王孟阳的头衔而是rosedoggy的标签了……

    加快?林绿噌地一下坐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把另一首demo里加的器乐音再调快一些……

    一时间的想法逼退了困意,林绿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冲向家里的临时工作间,连拖鞋都没来得及套上,林绿点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几步跑到了电脑前。

    打开电脑的时候林绿以为这是缪斯女神无意间地垂青,今天晚上他就要要给整张专辑的完成度狠狠加上好几个百分点。但是真的动起手来,艰涩的感觉却随着肾上腺素的消退逐渐高涨。就好像十几年前的电视购物节目,节目宣传的效果和你拿到手的产品,其中的差距大到能有“生殖隔离”。

    林绿颇为郁闷地意识到在某个不知名的星星上瞥了他一眼的不是缪斯女神或者幸运女神,而是负责捻绳的三命运。

    灵感的消逝让人烦躁,林绿坐在电脑和设备面前,握着鼠标发愣,预感自己今天晚上不会有收获,又不甘心直接回去睡觉,那样搞得他好像某种灰溜溜回家的小动物似的。

    十一月的上海气温骤降,前些天大街上还是短袖卫衣,这些天的夜晚气温都逼近了个位数,就连小店冰柜里的冰淇淋都没来得及改换成水饺汤圆。林绿依旧穿着那套睡衣,随着刚才一点激情消退,寒意从脚底顺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

    在上海那么多年过去,林绿在秋冬一向穿得不多,有时候也不是不冷,只是不怕冷,换句话说就是能熬。冻着了要么缩成一团要么原地蹦一会,好像再加件衣服是他个人专属的束身衣。

    去年冬天,俩人准备一同出门去趟超市,在玄关孟阳试图说服林绿加一条围巾,林绿反驳说自己的脏辫就是一种围巾而且自己还带帽子不需要再加。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理由从逐条列举缘由逐渐降级成“你戴上!”“我不戴!”这样毫无营养的幼稚园斗嘴。闹着闹着莫名其妙最后变成了王孟阳拿着条暗红色的围巾追着王林绿满屋子跑,活像是哪吒手捧着混天绫。这场闹剧以两个人都跌倒在床上笑成一团作结,到头来林绿也没戴上那条围巾,因为他们闹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决定还是在家点外送。

    夜深人静不适合原地蹦哒,林绿把两条腿收起来左手抱着小腿、脑袋磕在膝盖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遍遍听着耳机里的demo。

    背后传来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孟阳的哈欠声随即赶到。

    林绿感觉到孟阳的手习惯性地搭上自己的后背,然后又像个树袋熊一样把重心往自己身上靠,脑袋也压在了林绿的肩膀上,半搂半压着。

    林绿本来就情绪不高,再加上孟阳这没骨头的样子压着他还有点重,一句出去已经涌到嘴边。只是孟阳这么搂着很暖和,以至于林绿被这样的温暖一时哄骗,因舒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就错过了挣扎的最好机会。

    “睡、觉、了、林、原、谅——”孟阳一字一顿拖长了腔调。

    “你自己先睡。”

    “歌明天再说,要最好的状态才能做最好的歌,小时候听没听过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的精华就是天刚刚亮的时候,我们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然后灌注到我们的歌曲里……”孟阳越说越扯,已经进入了随口胡编的状态。

    林绿本来想绷着张“老子很惆怅”的臭脸以缅怀自己逝去的灵感,但是只要听到王孟阳的胡言乱语就忍不住想笑已经刻入了林绿的DNA,在孟阳扯到天地之灵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抢过了话头反驳道:

    “你去问问,哪个rapper不是凌晨才有灵感然后写歌写个通宵的。”

    “那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唱到九十八的,得养生,中国第一养生说唱组合好吧。”

    “怎么回事,不是女团说唱吗?我们的初心呢?”林绿说着操纵着鼠标关掉了软件界面。

    “养生和女团又不冲突,我们的目标现在是第一养生女团说唱组合,这个不叫改变目标,这个是对梦想的解构。”

    “下次演出现场我们就洒枸杞水,肯定特别有个性,特别养生。”林绿顺着孟阳的思路拓展开去,显得兴致勃勃,总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打开微信联系林导执行这一策划。

    “合影的时候都不能比噻啰啰哩噻,要改成手捧保温杯。”孟阳说完把自己也逗乐了,看着电脑关机屏幕熄灭顺手帮忙关掉了插线板的电源开关。

    “你拖鞋呢?”孟阳从林绿身上起开,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拖鞋。

    “之前比较急嘛,就,没穿。”林绿依旧缩在椅子上,侧过一点身子仰着头看站在一边的孟阳,显得特别乖巧,大概小时候调皮摔倒后也是这么个样子看着父母,明明是自己受伤,又怕父母生气装起可怜无辜来。

    “唉……”孟阳叹口气和林绿对视一眼,常年的相处让他们一个眼神就能对上脑电波,接着对着林绿张开双臂。

    林绿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扑到孟阳身上,带着滚轮的椅子被林绿这一下踢开了两三步并且还转了半圈。当然没有人有空闲管椅子,林绿紧接着就用两手熟练地勾住孟阳的脖子,双腿夹住孟阳的腰腹部,像个八爪鱼一样把自己牢牢固定了上去。

    孟阳一手拖着腰一手按着背,像抱小孩一样防止林绿掉下去,走向卧室说着:“你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我们假装打架没人信,我看就是你习惯性跳上来。”

    “你不也习惯性托住了,想我给你一拳是吧!”林绿拍了下孟阳肩膀以示“威胁”。

    “哎哟,林绿打人了!林原谅要家暴了!救命啊!”语气之做作,要不是林绿现在被抱着,高低得跳起来打孟阳。

    “屁话之王孟阳!”

    话音和两人一起落进了被窝。


END


这两天很有劲头,所以写点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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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杭州场做的物料图发一下捏!对应的是救星ep里的五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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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理与单片眼镜PTSD
永远安排王孟阳穿可爱小围裙(你...

永远安排王孟阳穿可爱小围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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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录像带

【阳绿】捉鬼(5)


1.捉鬼道士孟阳x厉鬼林绿,又名阴阳师孟阳x式神林绿。

2.我的饭很难吃,你忍一下。


5.


     意识恢复的时候孟阳正仰面朝天,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逼仄又阴暗,木头的老旧家具配上剥落的灰白墙皮,看起来颇有年代感。

    狭小的房间里堆着扫帚簸箕、腐烂的垃圾、成堆的蜡烛等等杂物,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破损的立式音响,看起来像是个数年无人问津的储藏室。

    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是厚实的毛玻璃,只能感觉外头很阴沉,铁质的窗框因为锈蚀而卡死,孟阳......


1.捉鬼道士孟阳x厉鬼林绿,又名阴阳师孟阳x式神林绿。

2.我的饭很难吃,你忍一下。


5.


     意识恢复的时候孟阳正仰面朝天,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逼仄又阴暗,木头的老旧家具配上剥落的灰白墙皮,看起来颇有年代感。

    狭小的房间里堆着扫帚簸箕、腐烂的垃圾、成堆的蜡烛等等杂物,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破损的立式音响,看起来像是个数年无人问津的储藏室。

    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是厚实的毛玻璃,只能感觉外头很阴沉,铁质的窗框因为锈蚀而卡死,孟阳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动。

    深棕色的木门虚掩着,孟阳在门口听了一会,能听见外头传来物体在木制地板上拖拽摩挲的沙沙声。

    孟阳直觉地联想到了下午姜云升说过的里世界,那时姜云升好像还说了里世界里一般有不少鬼怪,那联系上这外面的声音,孟阳很难说服自己外面只是个坡脚的人,不由得心里暗骂这破命运真是可着他一个人薅。

    门上没有猫眼,这又是唯一的出路,孟阳在屋子里僵持了十多分钟,外面的声音还是远远近近地徘徊着。万一能趁它不注意跑掉呢?孟阳想着深呼吸一口,缓缓将门向外推开一条缝隙,想先一探虚实。

    而透过缝隙孟阳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匍匐在地,正转过头,紧紧贴着门缝的怪物的眼睛。

    孟阳像被针刺了一般背上一痛,立马将门往回一拉,赶在那东西卡住门之前把门重新合上,反手将一边的挂锁扣上。

    在锁落上的瞬间,门上就传来猛烈地撞击,砰砰砰的巨响每一下都好像直接敲在孟阳的心上。

    门锁确实坚韧,但潮湿腐朽的木门随着外头怪物的冲撞发出让人牙酸的哀鸣,随着孟阳的一声卧槽终于从下方的位置被破开。

    从木门的破洞中钻出了一张灰黄色的脸。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带着光泽的胶质感,好像廉价恐怖电影片场里的劣质道具,探出的一只手臂极瘦,只有皮肤和骨骼。它具有类似于人类的五官,双眼眼球突出且占据了面部三分之一的面积,鼻梁矮塌,双颊向下凹陷,口唇竭尽全力地张大,露出里头残缺不齐的牙齿。

    身型矮小、四肢干瘦、腹腔膨胀,是典型的饿死鬼形象。

    它尖叫着试图从破洞里钻出,却被自己壮硕到不成比例的腹腔卡住,只能拼命将手臂和头部往前探试图够到房间里的孟阳。

    孟阳一时间福至心灵,抄起手边的扫帚对着那怪物就是一闷棍,饿死鬼企图抵挡的手臂被孟阳的全力一击直接打折。

    饿死鬼被硕大的腹部卡住无法前进,又被自我的贪念驱使,不愿放弃眼前的食物,一时间进退两难。孟阳抓住这个机会,拿着铁制的扫帚杆对着小鬼的头猛敲了十多下。一开始孟阳的动作还有些慌乱,力道偏到了小鬼的肩胛处,但是打固定靶就是顺手,戳了两下后孟阳就找到了手感,仿佛一个打年糕的老师傅,把那小鬼的脑袋硬生生砸扁敲碎,彻底没了响动。

    孟阳看着面前四溅的血迹,肾上腺素带来的激情逐渐平复,虎口和双臂后知后觉地酸痛起来。

    缓了半晌,孟阳自言自语地骂这破出生点都没有个安全保障,要是游戏策划这么搞那会被玩家问候祖坟。

    又花了两分钟把尸体移开,孟阳这才从储藏室一样的小房间里出来,看到了一条两头延伸向远方,大概五六米宽,七八米挑高的走廊,连接着一扇扇门。

    走廊铺着破旧到有些发酥的木地板,几乎没有一点自然光线,只有每隔上几米的烛火散发着昏暗的光线。

    走廊上一扇扇门看起来毫无差别,推开任意一扇都是在开盲盒,只怕哪一扇背后就有孟阳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第一,僵持着也没用,恐怖片里不推剧情消极避世的一定会死;第二,我还有刮刮乐连环中奖的好运。孟阳如此安慰自己,重新从储藏室里找了根颇有分量的铁条——似乎原本是马车上的某个零部件,用来防身。又拆了盏烛灯照明。

    孟阳随机选了一扇离自己最近的门,听着里面没有动静就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布局看起来十分古朴,但是四处都有已然干涸的血渍。

    在房间里简单翻了一阵,孟阳找到了一张发黄又干脆的宣纸卡在抽屉缝隙里,上头用漂亮的毛笔字写了一张丹方。

    这丹方上大致就是古代炼丹那一套,目的就是把黄金里精华萃取成丹,服用以脱俗成仙,反正成不成仙不知道,这方子里的重金属加上砒霜的量,哪怕是纯度技艺都十分粗糙的古代都够毒死好几个了。

    有趣的是方子里有一笔:“青纱头一个”。青砂头指的是水印与硫磺直接混合的产物,因为质地难看而被当作是炼丹过程中的杂质或失败品,这里同音不同字的砂加上意义不明的量词让人在意。

    孟阳收起这张看不出更多线索的丹方,陆续又推开了数扇门,门后怎么样的房间都有,甚至有山洞。有的房间里挂了意味不明的画卷,有的空空如也。只有寂静是同样的,让人倦怠。

    再次推开门,孟阳看见房间正中间端坐着一尊佛像。

    房间布局如同普通的寺庙,一尊落了彩漆的弥勒佛坐于蒲扇上,肥硕的身躯佩戴着珠串,衣襟敞开着,浑身上下如同打上了蜡一般油光锃亮。一般的弥勒佛都常和笑口常开联系在一起,塑像也以笑颜为主,可眼前这一尊不知道为何雕琢成了咧嘴怒目的形象,看得人一阵阵慎得慌。

    孟阳望着眼前的佛像,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时却注意到佛像的脚边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孟阳想了想,没上前,而是拾起了块石头往那个方向试探地一扔。

    刚刚扔出去孟阳就后悔了,那个影子猛地窜起,远看起来似乎是一只成人大小的蜘蛛,猛然朝这边冲过来。

    节肢动物天性怕火,孟阳将手中的烛火朝对面扔过去,没想到对面一点不闪躲,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虽然没能驱散对方,但借着靠近的火光,孟阳至少看清了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真相比孟阳先前预想地更糟,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型蜘蛛,没有腿脚,取而代之的是躯干上连接着的一圈手臂的“人”。由于它一圈的手臂勾勒出的轮廓,才让孟阳误以为是蜘蛛。

    孟阳来不及逃跑,手中的铁棍挥出,被那怪物用其中三只手死死握住,其他手还在探向孟阳的身体,孟阳只能松开铁棍,抬脚狠踹对方的躯干,勉强拉开一点距离,眼看着怪物扔掉铁条再一次扑上来。

    “闪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相当高亢的姑娘声音。

    孟阳顺从着本能向右侧扑过去,只见得眼前数道银光闪过,数十支筷子长度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狠狠扎穿那鬼怪每一只手臂,并将它强行钉在后边的木墙上。

    孟阳转头这才看见了声音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穿着白色的背心和牛仔短裤,外披一件黑色的宽松外套,一手握住匕首,另一手攥着张黄纸。她从刚刚孟阳让开的位置猛冲向那只怪物,身体重心压得很低,宛如一只冲刺中的猎豹,几个跨步就冲到了鬼怪跟前。

    畸形地怪物耸动着肩膀试图啃咬她,但被银针钉死限制了行动,那姑娘逞着这个机会将黄色的符箓拍在怪物的眉心,另一手反握着匕首狠狠刺向符纸,看似瘦削的姑娘把匕首如同切黄油一般扎进怪物的脑袋,对方的嘶吼刚刚出来一半就彻底失去了响动。

    飙起的暗色血迹染了她半脸,她捻起衣角胡乱地抹了两把,转身走到孟阳旁边,说道:“你没事吧?我叫于贞,于谦的于;贞子的贞,是严老头的徒弟,你呢?”

    “谢谢……我没事,孟阳,孟子的孟阳光的阳,我,应该算个普通人。”其实孟阳平时不这么自我介绍,只是觉得这样对称些。

     于贞一时睁大了眼睛,颇为惊讶地说:“那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哦不对,我是说那你怎么进来的。”

    孟阳简述了一遍自己是怎么看到了个雕塑然后昏过去,醒来之后就被不同的鬼怪一路赶趟似的跑到这边的。

    这期间于贞的表情一会儿充斥着同情,一会儿又随着孟阳的描述一起紧张,听故事听得全情投入,算个反应尤其丰富的听众,引得孟阳也越说越带劲,从白描一步步变成了说书,讲到后头孟阳用扫帚打死了一只饿死鬼时,于贞还猛地拍手喊他牛逼,一点看不出她刚刚自己才弄死了个更厉害的。

    故事讲完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相见恨晚的意思,也熟络了不少,孟阳才问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世界上这种里世界有很多,会通过法阵啊物品啊之类的和现实世界产生联系,里世界里都是想要回到人间的鬼,像我们这样的人呢,就是专门进这种世界捉鬼的,我们会找到有灵异事件发生的地方或者是你那个雕像类似的媒介,然后用特殊的符箓进来。”

    “那你们就是那种,行走在黑暗中的正义之士?”孟阳的脑子里闪过一堆漫威电影。

    “没有这么高尚啦,边走边说吧。我们有专门的平台接单的,解决了能拿对应的报酬,还有五险一金呢,我这次是考核,严老头,就是我的老师,说如果这次考核不通过就把我逐出师门。”于贞脸上是看不出一点要被逐出师门的紧张感,手腕一甩打了个火折子照亮了走廊的路。

    “那怎么才算解决?怎么才能出去呢?”孟阳跟在于贞身后一些的位置,边问边看于贞一扇扇推开房间门检查情况。

    “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哦,里世界的出现是因为鬼魂尝试回到人间的次生产物,只有解决了这个世界人才能回去,要解决嘛……”于贞说着笑了笑,“最简单的就是把里面的所有鬼全部杀光。”

    “那如果死在里面了呢?”孟阳问道。

    “那就是真的死掉了,杀掉你的鬼会因为吃掉了你的魂魄变得更强,要是它吃掉了足够的人,就能突破里世界,在人间和地府之间戳出一个窟窿,会有许许多多的鬼从那个窟窿里钻出来,那就是百鬼夜行。”于贞说着踹开了面前的木门,里面是个破旧不堪的厕所,掉漆了一半的字迹勉强能认出写着“女厕所”三个字。

    “不过你放心好了,严老头很宠手底下的学生的,他嘴上再怎么说但是不会给我挑特别难的案子,所以一会你就在后边躲好,看我带你飞!”说着于贞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符纸塞到孟阳手里,“这些都是定身符,要是有鬼追你你就把这玩意拍它身上,最好是脑门上,能定住它五秒,趁这个机会赶紧跑。”

    “那我们现在到处逛是找鬼然后杀掉?”孟阳很严谨,在说找鬼的时候指了指自己,说杀掉的时候指了指正一个个推开厕所隔门检查的于贞。

    “对,这种世界里的鬼有强有弱,但是一般会有一个大鬼,里世界的大部分都是围绕它构建的,最好能优先把它找出来杀掉,不然大鬼会吃小鬼越来越强,越拖到后边越不好打。”

    “有些聪明一点的大鬼会躲在很难找到的地方,你说的那个什么岐黄福寿天尊应该是个线索……”

    于贞的话头突然停住了,孟阳正想问,却发现于贞直直地看向洗手台的镜子,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厕所的镜子里映出三个并肩站立的人影:一脸惊疑不定的于贞、略带茫然的孟阳和笑得很灿烂正朝二人挥手的林绿。

    

TBC


你的物理驱鬼斗士王孟阳上线,你的调皮小鬼林绿上线,你的超帅气队友贞贞上线。


一些可以公开的情报:每次林绿很吓人的登场都是他自己故意吓唬人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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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绿】捉鬼(4)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又名神奇宝贝大师王孟阳x鲤鱼王林绿。

2.试图用我这超难吃的饭被迫各位做饭——


4.


    孟阳攥着纸包,拖着脚步慢悠悠地挪回宿舍,手机里此起彼伏的消息,是室友和对象出门逛街,求着其他人帮忙晚课签到。孟阳手指划过屏幕,敲下:帮我也签一下。接着发了两个跪地喊爸爸的表情包以表“孝心”。

    两件事挨在一块儿,看热闹的室友在群里起哄问阳仔是不是也有情况了,看上了哪个姑娘,怎么瞒着大家诸如此类的。看着消息的孟阳把手机塞回兜里,烦躁地薅了一下头发,他是有“情况”,只可惜......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又名神奇宝贝大师王孟阳x鲤鱼王林绿。

2.试图用我这超难吃的饭被迫各位做饭——


4.


    孟阳攥着纸包,拖着脚步慢悠悠地挪回宿舍,手机里此起彼伏的消息,是室友和对象出门逛街,求着其他人帮忙晚课签到。孟阳手指划过屏幕,敲下:帮我也签一下。接着发了两个跪地喊爸爸的表情包以表“孝心”。

    两件事挨在一块儿,看热闹的室友在群里起哄问阳仔是不是也有情况了,看上了哪个姑娘,怎么瞒着大家诸如此类的。看着消息的孟阳把手机塞回兜里,烦躁地薅了一下头发,他是有“情况”,只可惜不是桃色的那种,对方既不是姑娘也不是人。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孟阳仰着脑袋,颇有些中二地抬起右手手臂,手掌向上托举起空气,想象着树叶间的落日余晖如同哈姆雷特的舞台灯聚集在自己身上。下一瞬间意识到可能在自己看不到的某个地方,林绿正猫在一边看他犯傻。

    孟阳想象了一下如果他现在把这纸包扔进垃圾桶,假装无视发生,接下来他人生中每一个孤独的深夜都会是薛定谔的孤独,这位看不见的朋友会在孟阳的心理层面成为一种存在与毁灭的叠加态,这是真正的赛博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毁灭,这不再是个哲学问题,这是个博弈论。

    踩上寝室楼的瓷砖,心里的天平越发向喝的一侧倾斜。姜云升那句慢慢了解拖长了音调在耳边盘旋,一时间也不得不怀疑,姜云升说了那么多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

    晚课刚刚开始,寝室里安静又昏暗,孟阳倒了半杯冷水,小心翼翼地拆开裹了数层的纸包,显露出其中两个指关节分量的灰黑粉末。

    灰黑色的药粉颗粒大小不均,透露出一种手工制作的质朴。孟阳一边把粉末倒进杯中,一边想象姜大师身穿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半张脸,搅动着身前大锅里冒着泡泡的诡异液体。

    粉末遇水即溶,没有任何气味,半杯漆黑的冷水看着更应该在砚台里而不是水杯中。

    孟阳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往里头加勺糖的冲动,带着近乎于壮士断腕的表情一把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液体如同闻起来一样没有味道,只像是吞下了冷水,寒意从口腔一路冲进身体。反倒是质感比看上去黏稠,以至于孟阳产生了一种错觉,不是他吞下了药水,而是黏稠的药水像蛞蝓一般爬进了他的身体。

    孟阳感觉一股清凉感扩散到全身,环顾四周,昏黄的日光稍稍暗了些许,周围依旧空无一人。

    按姜云升的说法林绿晚上才会回来,孟阳想着往后一靠,看着无人的寝室,突然发现室友的桌子上,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孟阳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光线,红光只是对它最接近的概述,更准确来说,那种深红的色泽如水波一样晃动着晕染在四周的空气里。

    出于好奇,孟阳走到了室友的桌子旁边,看见发着光的是一个小巧的摆件。

    这是个大概五厘米高的石头雕塑,灰绿色,塑像的内容是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像,穿着宽松的袍子手里拿着什么,由于雕塑的精度不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这些天寝室里也混熟了,孟阳听对方提前过这个雕塑,底下还刻了几个小字,不过字迹模糊难以辨识。是他室友从抽屉里找到的,大概是上一届的学长遗落的,看着新奇就留下了。

    这塑像放在寝室好多天了,孟阳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发光,再联想到刚刚喝下的药水,心道姜大师这玩意未免过于立竿见影。

    孟阳看着这东西,愈发不适,后退了半步寻思着等会想办法说服室友把这东西扔了。

    至少看到这个应该也意味着一会能看见林绿了……林绿?

    孟阳脚步一顿猛然想起第一天在寝室看到林绿的场景,那个时候林绿就站在这张桌子面前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这难道是林绿的东西?为什么要留下来?上面的字到底是什么?

    无数问题如同开水壶中的泡泡一样不断上冒,孟阳终于没忍住伸手拿起了那个雕塑。

    雕塑底下模糊不清的刻痕弥散着同样的色泽,孟阳的手指轻轻掠过划痕勉强辨认出这六个字是:岐黄福寿天尊。

    大多数鬼片都有主人公不小心念了某些禁忌从而惹上麻烦的情节,孟阳谨慎地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岐黄本身是岐伯与黄帝的缩略,古代医书黄帝内经中常以二人的对话作为文章的形式,后便以岐黄之术代指医术。天尊又明显是道教概念,孟阳这些年什么信仰什么神仙都上过两柱香,凑两支足球队都绰绰有余,连握着十字架的猎魔人都曾给孟阳洒圣水驱魔,在这些方面算是有点话语权,却是从未听说过眼前这位。

    面对不明身份的存在,最好的就是不崇拜也不冒犯,孟阳双手拿着雕像,慢慢将其放回桌上,转身点开微信,准备发个短信问一下姜大师,十五块钱换来的微信,不能亏了。

    要是几个月后的孟阳就会知道,不冒犯听起来简单,但是鬼怪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被迫冒犯它。

    字还没打完,孟阳就听见身后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猛然回头,只见刚才还在桌面中央稳稳摆放好的雕塑已然摔落在地。灰绿色的人像摔成了好几块,原本是人物面部的位置摔出了好几道裂纹,伴随着其中渗出的丝丝红光,勾勒出了一个颇具恶意的笑容。

    这是孟阳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TBC


活在话语间的林绿……但是马上就能出场了(确信),本来预计本章出场的贞贞害得再等等,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室友起哄得对

第一个副本(?)开始了,还是再说一句,鬼神方面有大量的私设,请报着娱乐的心态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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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绿】捉鬼(3)

1. 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其实似乎是好鬼)

2.很想快进到后期两人互动相处的部分……本章是世界观解释(胡扯),感谢姜老师的友情出演。


3.


    回过神来的时候孟阳已经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胃袋似乎在体内开派对,紧张得好像在准备面试。

    开门之前孟阳以为自己会看到一间贴满了符箓、到处都是朱砂黄纸甚至血迹的阴暗房间,然后墙边要挂一间港式僵尸片里常见的道袍或桃木剑。结果只看到普通的桌椅板凳,窗帘半拉着,椅子上甚至还有一个皮卡丘抱枕。

   ...

1. 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其实似乎是好鬼)

2.很想快进到后期两人互动相处的部分……本章是世界观解释(胡扯),感谢姜老师的友情出演。


3.


    回过神来的时候孟阳已经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胃袋似乎在体内开派对,紧张得好像在准备面试。

    开门之前孟阳以为自己会看到一间贴满了符箓、到处都是朱砂黄纸甚至血迹的阴暗房间,然后墙边要挂一间港式僵尸片里常见的道袍或桃木剑。结果只看到普通的桌椅板凳,窗帘半拉着,椅子上甚至还有一个皮卡丘抱枕。

    姜云升坐在老板味极强的皮质转椅上,手里揣着一个看起来做工极好的皮卡丘抱枕,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瘫着,说道:“随便坐。”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房间总共只有两张椅子,孟阳坐在姜云升对面的椅子上斟酌着开口,“所以林绿到底是谁?”

    “你应该先问它到底是什么……”

    孟阳咽了口唾沫,“大概,不是人。”

    “是鬼,来都来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孟阳一五一十地把从小到大遇到的奇怪事全说了一遍,只省略了那些不靠谱的道士。姜云升听得似乎很认真又没什么反应,直到孟阳无话可说才团了团怀里的抱枕开口。

    “简单地说就是你被那个叫林绿的鬼缠上了。”

    “那复杂的版本呢?”

    姜云升坐直身体,从桌边拿来纸笔边写边说,“首先,科普一下常识。”

    姜云升画了两条横线将纸分为三个区域,分别写上“神”、“人”、“鬼”三字。

    “这个世界,可以简单分为三个区域,上面是各路神仙,包括观音佛陀三清祖师爷还有耶稣宙斯什么的。”

    这个神话系统是不是太混乱了一点,孟阳心说。

    “有很多神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总体上来说这是人数最少的一个世界。”

    姜云升的笔点向中间,“第二个就是我们活在的世界包括人类僵尸和各种精怪。”

    “最后就是死去的魂魄会前往的世界,差不多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地府,他们会在这个世界里投胎转世,不能投胎或者不想投胎的魂魄就会变成鬼。理论上来说,三届是互不干扰的。”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嘛,人间和地府交界的地方会形成一个个不稳定的里世界,那些带着执念一心想回到人间的鬼就会试图从这些地方回来。”

    “所以我小时候是走进了这么一个里世界,然后在里面看见了……呃,林绿?”

    姜云升点头,接着目光落在了孟阳左手,“一般来说一个里世界里会有很多鬼……”

    “但是?”孟阳忍不住接茬。

    “但是你遇到的那只很强,应该是把其它的都杀了,所以你在里面到处乱晃最后也只遇到了它。”

    孟阳回想着林绿的外表,并且试图想象对方手撕其他妖魔鬼怪的场景,总感觉很违和,一时间甚至有些想要为林绿反驳,又觉得自己魔怔了,两次都被对方吓得不清,难不成反而还要觉得对方是个柔弱可欺的好人,哦不好鬼不成?

    “所以学长你把他赶回去了?”姜云升说林绿很厉害,能把林绿赶跑的对方是不是更厉害了。

    “嗯,对,你以后不用担心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东西就赶紧跑。”姜云升说着点点头。

    “啊这样啊……”从进门时就痉挛一般抽痛的胃部本应该在一刻放松平静,但是孟阳却感觉一阵茫然无措,像是一阵台风过境,周边的人和鬼大战了三百个回合,而自己虽然很事件的中心,却好像在风平浪静的风眼中,没感受到多少就结束了。

    “骗你的,你还挺失望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它只是被我暂时赶离你身边,估计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要是直接解决了我还找你说什么干嘛。它还把我杯子炸了。”姜云升微抿了下唇,孟阳直觉他本来想翻个白眼。

    “那为什么我之前都没看见过它?”

    “很多东西都是只有小朋友能看见的,或者有的人有特别的天赋,像你现在这样的……”

    姜云升在抽屉里扒拉了一会,从一堆符箓奇形怪状的石头堆里找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丢给孟阳。

    “泡水,喝下去就能看见了。”说着姜云升又补充道:“你想清楚了再喝。”

    “看见了会怎么样,没看见又怎么样?”

    姜云升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看起来一副几分钟内就会昏睡过去的样子说:“它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又没出什么事,后面的我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至于不知道的……”孟阳似乎听见姜云升小小地笑了一声,“慢慢了解。”

    孟阳看他把皮卡丘抱枕搂好,虽然没闭上眼但是看起来比自己熬了一天一夜还没精打采的样子,明白这算是送客了。

    在孟阳刚刚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听见后头姜云升又说,“加个微信,杯子15块。”

    孟阳一头雾水地加上了这位颇有名气的学长的微信,出门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姜云升的意思是让他赔杯子的钱。

    孟阳一边转账一边有点郁闷地想:林绿打碎的杯子,为什么是我赔。

TBC


本来想着周更的,结果懒了一下就……哈哈迟到大王是这样的。这章比较干但是又不能没有,这篇文章又叫做“王孟阳如何从高材生一步步走上道士之路”。姜云升那股又丧又凶的劲头真难写。

下一章会有rosedoggy第三人于贞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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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绿】捉鬼(2)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其实也没有很恶)

2.尽力在第一章吓人但是其实是个挺温馨的故事(?)小姜同学出没,来客串一下。


2.


    从雨巷里走出来的孟阳被哭花了妆的母亲死死抱住,随即被送到医院。孟阳向着父母、医生、警察一遍遍重复那个诡异的故事,那些人说他被凶恶的绑匪吓到出现了幻觉。

    那天之后孟阳就总是陷入同一场噩梦,梦见那些模样出挑的男男女女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在回眸的瞬间咧开嘴露出可怖的尖牙,将他一口吞入腹中。有时他从梦中惊醒,床边会坐着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带着一片赤红的眼睛好奇地注......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其实也没有很恶)

2.尽力在第一章吓人但是其实是个挺温馨的故事(?)小姜同学出没,来客串一下。


2.


    从雨巷里走出来的孟阳被哭花了妆的母亲死死抱住,随即被送到医院。孟阳向着父母、医生、警察一遍遍重复那个诡异的故事,那些人说他被凶恶的绑匪吓到出现了幻觉。

    那天之后孟阳就总是陷入同一场噩梦,梦见那些模样出挑的男男女女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在回眸的瞬间咧开嘴露出可怖的尖牙,将他一口吞入腹中。有时他从梦中惊醒,床边会坐着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带着一片赤红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自己,定睛后又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木珠碰撞的哒哒声。

    焦心的母亲往家里请过算名的盲眼先生、在烟雾中跳舞摇铃的神婆、自称倒驾慈航的佛陀或观音。他们中有的给孟阳灌下了香灰水、有的给他贴了满脑门的符箓、有的送了他各式各样的玉坠。最夸张的是一位瞎了眼的先生,平日里在天桥底下竖面小旗,专给人测字解梦。也许是这些年城管抓得严,生意不景气,面对孟阳这一单格外认真,一遍遍询问孟阳在雨巷里遇到的一切,孟阳就差没给他手绘一幅鬼怪的画像。

    那个算命先生抓着孟阳的手描摹了半晌,然后颇为激动地抬起头抓着孟阳的胳膊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鬼是在你手里画符!两勾一点请祖师,符胆里求的是出路,敬得是……”

    只见那人越说越激动,然后像是突然明悟了一般嚷道:“这是个王,是它的姓氏,难怪它到现在还日日夜夜缠着你不放,它当时看你尚且年幼,放过了你,但是代价便是要你日后奉它如先祖!”

    那边父母和这先生一番激烈地讨论,现代社会在家里立碑烧香日日不断根本不现实,这算命的接着这个话茬提出了一个颇有创意的解决方案——给孟阳改姓王,此后认那鬼当先祖。

    在那天之后孟阳就多了一个新名字王孟阳,虽然身份证没改,但是周边的人都开始这么叫,多年以后长大的孟阳不止一次怀疑那个算命的是不是自己就姓王。

    本来就不存在的绑匪自然抓不到,轰轰烈烈地闹了一阵后也回归平淡,不知道是哪个玉佩有用,还是改姓真的取悦到了鬼神,孟阳就这么顺遂的读完了高中,再也没遇到类似的情况,时间长到孟阳自己的记忆都愈发模糊,怀疑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只是被绑匪迷晕后做了一个逼真的噩梦。

    高考成绩出来,孟阳考了上海本地的大学,虽然也能回家但是为了方便还是选择住校。男生四人一个寝室,孟阳因为本地人到得格外早,但寝室里已经有一个人背对着孟阳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么早啊同学,我叫孟阳,你是?”孟阳自然地寒暄起来。

    “林,绿。”这位同学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声音低哑,好像喉咙里塞了棉花,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孟阳听着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

    “双木林?绿色的绿?”孟阳见那人没解释更多就随口猜了一下,接着就看见那人微微侧过身点点头,这时孟阳才注意到对方帽子下留了一头脏辫,哪怕对于大学生来说也相当地激进。

    “同学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孟阳的邀请还没说完,那位林绿同学转过了身,黑衣黑鞋黑帽子配上黑色的指甲,只有那双眼睛一片赤红,“有眼无珠”。

    孟阳像是后脑被木棍狠狠地敲了一下,耳边迷迷糊糊地响起嗡鸣,外头明明依然挂着毒辣的太阳,却感觉背后寒风阵阵,恐惧和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将孟阳死死定在了原地。

    自称林绿的人或者说东西,站在原地,似乎是对当下这个情况很满意,笑得很灿烂,颇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意味。它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铅笔,一步步靠近僵在那儿的孟阳,然后抬手用笔尖轻轻戳了一下孟阳的肩膀。

    孟阳像是从梦中突然惊醒,四肢重新回到掌控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孟阳猛地后退了几步,撞倒了自己的行李箱,抬脚间又互相勾绊,在掀翻了一个椅子的同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在疼痛中孟阳睁开双眼,看到刚刚打开门看着一地狼藉一脸震撼的室友发出“卧槽”这样的惊呼,面前那个扎着脏辫的小个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支掉在地上的2B铅笔。

    “靠,同学你没事吧?”新来的同学把孟阳从地上扶起,把地上的铅笔随手捡起放在桌上,看起来刚才林绿站的位置似乎实际上是他的座位。

    “没事……我问个问题,我们寝室有没有个叫林绿的?”

    “没啊?寝室名单就贴在门口啊,有人走错了吗……”室友的声音逐渐远去模糊起来。

    

    孟阳在大学校园里提心吊胆地过了半个月,每次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就得环顾四周有没有某个熟悉的身影,随时准备拔腿就跑,以至于林绿是没遇到,但是现在孟阳看到个披散长发的姑娘都没机会悸动而是被幻视吓得心悸一下。给室友留下了,阳光开朗但是似乎怕女人的奇怪印象。

    这日子总得继续过,虽然没找到解决的方法,但是孟阳秉承着“走一步看一步”、“总得干饭”、“也没出啥事”的人生原则,继续他上课、打游戏、干饭的大学生活,还有闲心加入了街舞社。

    孟阳算得上比较积极的社团成员,去得勤快,学得上心,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甚至装成大二的学长一起骗新生入伙。

    九月底的一天下午,孟阳名义上是去活动室帮忙统计,实际上只是在一边看精力过于旺盛的b-boy摔地板。孟阳看着对方汗流浃背而自己披着薄外套还感觉有点冷,一时感受到人与人的差距。

    社团活动室走进了几个学生会的同学,来统计社团的招新情况。队伍最后头的男生又高又极其瘦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手里还捧着半杯茶,有种领导巡视的感觉。

    这人是姜云升,在学校里很有名,据学姐说这人很“神”,不过当时话题一下就带过去了,也没问到底哪里神了。孟阳正和新认识的朋友分享自己收藏的音乐根本没注意到学生会,忽然感觉到自己肩头一沉,向四周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那个姜云升直直地看向自己。

    孟阳正奇怪,想着要不要搭话,随着砰的一声,那个姜云升手里的玻璃杯毫无征兆地破碎开,水和玻璃渣落了一地,还划破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孟阳感觉周围变得暖和了些许。

    一群人围上去问姜云升怎么样出了什么事,姜云升只是把手甩甩说没事。然后又问有没有人看见一个扎着脏辫戴帽子的、偏矮的男生。

    孟阳喉咙发紧,用干涩的声音说:“他叫林绿。”

    “哦,已经有名字了啊……你叫什么?我有点事找这个林绿,晚饭前有没有空聊聊?”



TBC


关于符箓那块我显然是不会的,而且这东西很复杂好像还有很多禁忌,我只是在瞎扯。以后出现法器阵法之类的东西也是同理。

别看现在孟阳很怕林绿,之后他不仅不害怕他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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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绿】捉鬼(1)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

2.关于鬼怪的部分没怎么考据都是我胡编的,大概是都市怪谈+中式灵异。应该是个中篇,是个有点诡异的小甜饼(大概)

3.谁帮我取个标题


1.

    孟阳出生的时候家里请过先生来看面相八字,以此取个好名字。那时来家里的道士眉头紧皱,拐弯抹角地问父母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忍无可忍的孟阳妈用上海话一通“问候”,那道士才迷迷糊糊地说,这孩子八字不轻,家里风水不差,但是浑身却缠着鬼气,最好送到道观或者佛寺里。

    哪家的父母受得了这种建议,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只有给孩子......


1.捉鬼道士王孟阳x恶鬼林绿

2.关于鬼怪的部分没怎么考据都是我胡编的,大概是都市怪谈+中式灵异。应该是个中篇,是个有点诡异的小甜饼(大概)

3.谁帮我取个标题


1.

    孟阳出生的时候家里请过先生来看面相八字,以此取个好名字。那时来家里的道士眉头紧皱,拐弯抹角地问父母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忍无可忍的孟阳妈用上海话一通“问候”,那道士才迷迷糊糊地说,这孩子八字不轻,家里风水不差,但是浑身却缠着鬼气,最好送到道观或者佛寺里。

    哪家的父母受得了这种建议,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只有给孩子取名的时候,犹豫了半天,还是单名一个阳字,希望能压一压这所谓的“鬼”。

    也许是名字真的起到了作用,孟阳既没有什么阴阳眼也没生哪种怪病,父母的心也渐渐放下了只当那天遇到了骗子。孟阳偶尔莫名其妙说天要下雨的时候,父母也只当孩子的胡言乱语。

    孟阳人生的转折点在他看到林绿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鬼,也是他此后见到最多的一只鬼。

    孟阳是在九岁的时候看到林绿的,父母带着他去人造的古镇上闲逛,走到半道的时候天空倏忽间阴沉下来,几个呼吸的空档原本敞亮的天空就飘起小雨。孟阳小跑几步拐进了巷口躲雨,转头却发现原本人头攒动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整个街巷只留下雨水敲击着青石板的声音。

    九岁的孟阳还不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原地呼喊父母,喊叫声刚刚出口就被四周的空气吞吃殆尽,孟阳感觉哪怕有人站在他面前也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一点声音,周围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雨声。

    孟阳试着哭喊,没有回应;试着逃跑,无论走多远眼前都是漫无尽头又相仿的街道;试着翻墙,墙后又是一条无止尽的巷子,连墙边挂着的那件破雨衣上的霉斑都别无二致。

    也许过了一个小时,或者可能有小半天,这个没有尽头也没有变化的世界里时间的流动只是一种主观习惯。精疲力尽的孟阳瘫坐在路中央,望着无尽的远方发呆。

    哭泣的冲动已经在很久以前就消磨殆尽了,孟阳只感觉自己愈发空洞,在这个年纪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绝望。

    人在绝望之际就容易追忆过去,可惜九岁的孟阳能追索的很少,只有没写完的作业、新买的汉堡形状的橡皮和那天联合会上高年级的同学遥远飘渺的诵读声。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什么是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孟阳是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像遇见谁,任何一个人都行,哪怕是班里最讨厌的同学都好。

    这么想的时候,巷子远方真的出现了一个影子,孟阳开始以为这是某种幻觉,但是影子离他越来越近,逐渐清晰起来,孟阳久违地听到了另一种声音——脚步声。

    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衣服,宽大的黑色帽子,个头不高又极其瘦弱,配这样的服饰只显得本人愈发娇小。

    再凑近一些,孟阳看到这人把黑发弄成奇怪的一条一条随意地披散着,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木珠,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互相撞击,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他皮肤白得媲美一边的墙壁,口唇则红得妖艳,带着明显的笑意。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来者是个奇怪的漂亮哥哥,小孟阳会冲上去哭着求救,但是他此时呆滞地看着那人的眼睛,凉意从石头板上窜到他的身体,孟阳连发抖都不敢。

    那人的眼睛一片赤红。

    没有眼珠,眼眶里只有一片深红色,比嘴唇稍深一些,好像有人在他的眼眶里塞了两个红石头。

    那人走到孟阳跟前蹲下,发出了愉快的笑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起一些,眼底的那片红色也像液体一般波动起来,好像快要溢出杯口的水滴。

    这人也不说话,但是孟阳却想到童话故事里那些吃人的妖怪,那都是不说话的,因为一张口就要啖肉饮血。

    也不管孟阳同不同意,鬼就抓起了孟阳的手。他的手和脸一样白,柔软又冰冷,孟阳注意到他甚至涂了黑色的指甲油。

    孟阳没敢挣扎也没敢说话,任由那只鬼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玩,一会儿把他手摊开在他手心里描画,一会儿把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脸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鬼的皮肤真好,就是冷了一点,孟阳这么想着,已经慢慢地不害怕了。

    就在孟阳盘算着怎么友好地打个招呼的时候,鬼好像终于玩够了,握着孟阳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对着孟阳的五个手指点兵点将起来。孟阳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看见鬼的食指最后停在了他的中指上。

    那鬼皱起了眉头——鬼是表情这么丰富的生物吗?孟阳想着,就看到对方抓着他的手重新又点了一遍,显然是对刚才的结果不满意决定重来,这次跳过了大拇指的位置,最后停在了小拇指上。

    这回孟阳听见他念叨的内容了:


    “东,南,西,北,谁,家,有,鬼”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这是孟阳说的第一句话。

    它没有回答,对着孟阳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尖牙。

    咔嗒,断裂的声音。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古镇上的游客发出惊恐的叫声,一个巷子口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男孩,他浑身湿透,左手鲜血淋漓,少了一根指头。


TBC

*节选自《雨巷》戴望舒

下一章孟阳就会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改名成王孟阳了,求评论,急需有人能私我加个Q/V聊聊cp

横竖横

【DH】世间无限丹青手

*《Whetstone/我为刀俎》解禁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哈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副画像,怎么办?在线等一个解决方案,他还没跟未婚夫私奔呢,挺急的!!!


  “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哦,真的?”


  


  “真的,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哈利拽着邓布利多的袖子不放。


  


  前任校长很艰难地把自己被擤满鼻涕的白袍拯救出来:“'这样'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死了,哈利。”


  


  “我怎么会死了呢!”哈利崩溃得抱住脑袋原地下蹲,“我才刚满十八!男巫十八一枝花啊!”...


*《Whetstone/我为刀俎》解禁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哈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副画像,怎么办?在线等一个解决方案,他还没跟未婚夫私奔呢,挺急的!!!


  “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哦,真的?”


  


  “真的,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哈利拽着邓布利多的袖子不放。


  


  前任校长很艰难地把自己被擤满鼻涕的白袍拯救出来:“'这样'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死了,哈利。”


  


  “我怎么会死了呢!”哈利崩溃得抱住脑袋原地下蹲,“我才刚满十八!男巫十八一枝花啊!”


  


  “我十七岁就死了,挺好的,永远是一枝花,”塞德里克用过来人的口吻劝他振作点,“而且哈利,你差点绊到我了。”


  


  哈利蒙着黑袍子继续装石头。


  


  蹲在大马路中间自闭的后果就是,一位路过的斯内普不幸绊倒。斯内普平时也是一袭黑袍牛逼哄哄走天下的,到了画里造型还是万年不变。两人的袍角搅在一块儿,带累得他爬起来又摔,爬起来又摔,骂骂咧咧就去蹬哈利。


  


  哈利抽抽搭搭地念了个神锋无影,把缠住的死结割开了,也把斯内普的袍子割残了。斯内普简直跳起来:“波特!你敢用我的咒语弄坏我的衣服?”


  


  哈利往旁边缩了缩,眼睛都快揉红了:“我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骂我啊……亏我还想给我未来儿子取你的名字……”


  


  “太好了,”斯内普阴阳怪气,“真谢谢你提醒我,不然我真不记得我们都在画里了呢!”


  


  哈利哽住,好像对他的残忍万分诧异,那双湿漉漉的绿眼睛眨巴眨巴,斯内普受此暴击,不免给他看得有几分心虚。


  


  两人僵持被小天狼星路过看到,当街断喝你这只鼻涕精是不是又在欺负我们哈利!


  


  他那一嗓子余威犹在,斯内普肩膀一抖,就被他越过去挡在了哈利面前。两人见面那是新仇旧恨分外眼红,斯内普那个气,抬起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天狼星拨开道你什么你,你离我们哈利远点,哪里又吃枪药了,看把孩子给吓得。


  


  斯内普把缺了角的袍子一裹,冷酷道:“你自己问他。不就是忽然死了么?y从进来开始就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念叨,连他爸妈都受不了,我的耳朵凭什么惯着他?”


  


  “啧,哈利,你闻到没有?”小天狼星夸张地捏起鼻子,一脸原来如此,“好酸呐。不就是詹姆和莉莉去戈德里克山谷的乡间画廊度假了吗?都这么多年了,用得着冲哈利发火吗?你看你自己这个头发,掉进水里都能飘一层油花。莉莉就是想要改嫁换换口味也看不上你啊。”


  


  斯内普大怒:“你在预言家日报上的越狱照是什么德行,要我提醒吗?!”


  


  小天狼星也跟着大怒:“你的脸能跟我的脸比吗?我就是套个麻袋也比你强!”


  


  这可比冥想盆里看回忆杀刺激多了。哈利溜圆眼愣了半天,小声插进去:“教父,教授,你们别为我这样……”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哈利:“……”


  


  怎么会这样,做死人好难。他只好擦擦眼泪去找卢平来救场,卢平劝他千万别愧疚:“倒也不是为你,我们死人在画框里的日子是很无趣的。你没来之前,他俩每天都要找由头打一架。”


  


  说完卷起白袖子上去劝架,抽空回头一看哈利:“……你看起来还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哈利掩面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见卢平也被迫卷入战局,自觉插不上话,转身默默溜了。没走几步又撞上格林德沃,对方热心地问他要不要加入自己的画像至上组织,致力于有朝一日能统治阳间的巫师和麻瓜。哈利表示没什么兴趣,想到画外的世界又悲从中来,拽着格林德沃的袍子又开始嚎:“怎么会这样,我还没跟德拉科私奔呢,不能就这么死了!”


  


  “哦?”格林德沃饶有兴味。每当他对什么不怀好意的时候,就会露出这幅异常耐心和善的表情,“你要跟谁私奔?”


  


  “德拉科·马……不!”哈利惊慌地捂住嘴。


  


  “马……什么?你得说出来,”格林德沃微微俯身,手搭在哈利肩头,威严且和蔼地劝诱道,“坦诚!坦诚很重要。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为此痛苦了这么久,还是想不起真相。现在你却还在叙述中有所保留。你不说,我们怎么帮助你解决问题呢,哈利·波特?”


  


  真不愧是前校长的前男友,哈利完全被说服了。


  


  “你真的能帮我?”他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涨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莫名的勇气和期待,“那你不要说出去。”


  


  “你说!”格林德沃信誓旦旦地伸长了耳朵。


  


  “我本来跟……德拉科·马尔福约定,要私奔去麻瓜世界生活。”


  


  “嗯,嗯,”格林德沃听得很专心,“他是叫,德拉科——?”


  


  重复这个名字真是要了哈利的命,他觉得自己快红成燃烧男子的画像了。


  


  “……德拉科·马尔福。”


  


  “好名字,够中二,”格林德沃非常愉悦地拍了拍他滚烫的额头。


  


  五分钟之后所有住在画里的老棺材都知道了。


  


  大家奔走相告,每一副画像都兴奋地窜来窜去,只在画框里留下一个残影。听说了吗?哈利·波特要跟德拉科·马尔福私奔……他们是一对!不对不对,我听说的可不一样,就是马尔福害死了波特,还对他用了一忘皆空。什么?!不是马尔福家不同意婚事,他们相约自杀,结果只有德拉科被救回去了么?


  


  谣言满天,写成同人一个比一个浪漫惊悚。胖夫人捏着手帕攥着嗅盐,嗑得红光满面,连手里的中世纪骑士爱情小说都显得索然无味。


  


  “这就是你答应的保密!”哈利气得冲格林德沃大吼。


  


  “公平点儿,我没有给过承诺,”格林德沃笑眯眯地占了一排一座。邓布利多冷不丁在他身边坐下,也笑眯眯地补上一句你给了承诺也不管用。


  


  格林德沃当即闭嘴。


  


  在他们身后,人潮以哈利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大家各自搬了小板凳带了三明治,俨然是来参加大型互助小组,只不过这次的倾诉者只有哈利一个人。


  


  “看来巫师死后是真的很无聊,”哈利心如死灰。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衣黑发的女人拖着长长的蒸朋鱼尾纱裙冷淡开口,“你和德拉科。”


  


  哈利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贝拉特里克斯!你怎么也来了!”


  


  “唐克斯给我发了几篇小说,关于你们的……”贝拉扭头,眼神飘忽。


  


  被点名的卢平夫人正坐在台下兴奋地朝哈利挥手,她的头发都变成甜蜜的泡泡糖色了:“告诉他们,哈利!你们是相爱的!甜文万岁!让相爱相杀、政治联姻和BE党都去见鬼!我爱你!”


  


  “不可能!这一定是个阴谋!我教子绝不可能看上马尔福家的小子!”小天狼星盘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比中指,歇斯底里地吼回去,转头又对哈利作委屈状,“要不然私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教父说……”


  


  “不是……那个……就是……”哈利汗颜。


  


  他的确没想过要告诉任何人。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哈利在干掉伏地魔之后顶多有点儿虚脱和恍惚。随后是持续的采访、派对和庆功宴。在某一场直播发布会上,镜头闪烁,快门频响,当三十二支能自己蹦跶着提问的话筒怼在脸上的时候,向来刀枪不入的救世主忽然昏倒过去。澄清一下,绝不是装的,因为他脑袋磕在桌角时的脆响被话筒完美捕捉,长达11秒的时间里那咣——咣——咣的回音就在会场里来回不休。


  


  听起来太疼了。梅林作证,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幻疼。


  


  随后他们终止了一切转播将他送往圣芒戈。


  


  哈利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横躺在床上被推进急诊室的。那是相当令人不安的视角,当你竖着走进医院时永远也感受不到。满眼的白,横梁时不时划过去,让目之所及都染上奇异的金属感。眩晕。好像灵魂已经飞起,正凌空注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虚弱肉体。两边医护时不时低头端详他的情况,以职业习惯安慰着他。但他只觉得他们的脑袋裹在防护服里像一窝巨大的螳螂,还自带一层光晕。于是他笑了,感觉恶心又有趣。他们面面相觑,大圆护目镜后的眼神流露出惊恐。他们一定觉得他疯了。


  


  急诊室里人满为患,大战过去三个月,但需要帮助的人依旧塞满了病房的每个角落。许多恶咒的后遗症不会当场显露出来,但会冷不防要了你的命,就在你劫后余生规划幸福人生的任何一天里,也许明天,也许五十年后。此外,短时间内的过度魔耗是最常见的问题。治疗师人手缺口太大,许多实习生就这么磕磕绊绊被推上了手术台。


  


  一个挂着实习胸牌的金头发接管了哈利。


  


  “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发昏厥。”


  


  “波特不是一直好好的?见鬼,魔法部那些人把他捧上天了,结果连每月体检都不给他做?”


  


  这些谈话也像空灵的风笛,在他耳边忽远忽近地飘荡。哈利觉得那声“波特”十分亲切,于是很赏光地掀开眼皮瞄了一眼。但当时他眼前已是白蒙蒙一片,一点点光线都刺得他头痛不已。


  


  “姐姐,你真漂亮,但你的头发好像一个白炽灯,”他嬉笑嘟哝着,眩晕让他神智不清,像个醉汉在傻乐。


  


  “谢谢,”姐姐把及肩的半长头发挽进橡胶帽里,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调俯下身去对他说,“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像癞蛤蟆身上的疙瘩。”


  


  随后他感受到那只手以可怕的力道在他身上四处按压:“疼就说。”


  


  “……好像哪里都疼。”


  


  动作一顿。


  


  “是吗?放松哦。”


  


  继而他感到一股更恐怖的力气停在腹部压了下来,而姐姐说起话来依旧软得出水。


  


  “我是指疼得受不了的那种。”


  


  哈利扭曲着五官发出一声惨叫。


  


  “就是这里,给他做一个腹腔穿刺。”


  


  事实上穿刺本身就是一个极具震慑力的词汇,但哈利的大脑正被那一阵近乎懵然的疼痛统治着,甚至无暇分出多余的情绪用来恐惧。护士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阵,很抱歉地宣布他们的细穿刺针告罄了。


  


  哈利终于回过神来:“你说穿刺针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金头发徒手拆下一根针管,没什么所谓地回答,“我得用普通针管给你做穿刺了。只要你配合,很快就能结束,好吗?”


  


  哈利感到自己被翻成了侧躺的模样,掀开衣角后皮肤上一凉。他心中万分不解,你们不是巫师吗给瓶魔药喝喝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搞麻瓜急诊那一套是不是水平不太行啊?


  


  “疼……疼吗?”


  


  “不会有什么感觉,我想。”


  


  很好,哈利咬牙忍受那根冰冷的东西刺进来到处搅和,这叫没什么感觉。


  


  “你得做手术,现在马上,”金头发的口吻倏然冷峻起来,透明针筒里蓄了半管浓稠的积液,“给他上导尿管。”


  


  “什么?!”哈利如临大敌地拽住裤腰带,“我、我可以自己去的……”


  


  “不,你不能——别动!”戏谑的温柔消失了,对方冷冷地按住他,“你知道自己内出血到什么地步吗?下床走两步我保证你会两眼一黑一头栽进便池里。你想试试那就请便。”


  


  好吧。继上衣之后,哈利别无选择地被褪下裤子。挣扎三秒,内裤也跟着与他告别。


  


  “别担心,”金头发似笑非笑地说,“你今天穿得还算正常。”


  


  “我所有内衣都很正常!”他暴躁地吞了吞口水,两腿之间冷飕飕的,非常缺乏安全感,“这个,听起来就很疼……”


  


  “是会有点不舒服哦,”金头发托起他的小弟弟,“你最好抓紧床杠。”


  


  他应该警觉的,真的,他应该。但哈利从小身强体健,除了每年去学校医疗翼报几次到之外从未来过圣芒戈,对治疗师这一套哄骗患者的话术极端懵懂。以至于他被捧起小弟弟的那一刻甚至还为对方修长温柔的手指荡漾了片刻。治疗师姐姐的手真是巧啊,戴着手套还这么灵活。说起来,还没有别人碰过那里呢……


  


  接下来哈利延绵不绝的惨叫声贯穿了整个急诊室。


  


  “怎么样,挺快吧,”橡胶手套被脱下的撕拉声,以及金头发不乏得意的安慰,都让哈利运转过度的大脑嗡嗡作响。他有气无力地松开床杆:“谢谢,我这辈子都不想要性生活了。”


  


  金头发嗤笑一声:“等你活着下了手术台再说吧。”


  


  哈利被推进手术室前吸下了一罐全麻魔药,总算有了一点身为巫师的优越感。因为他自认今天吃的苦头实在太多,不想往胳膊上再扎一针了。吸罢甚至有了片刻的清醒,眯着眼睛往身边一看:“姐姐,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也喜欢叫我——波特……”


  


  金头发身形一顿。不过哈利的思维很快跳脱出去:“麻瓜常说麻药用得太多人就会变傻,这是真的么?”


  


  “……是假的,波特,”金头发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那些这么告诉你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哈利觉得麻药起效了。否则刻薄姐姐的声音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熟悉、那么温柔?


  


  手术持续了一整夜,最精锐的疗愈系专家连夜会诊。媒体守在门外还不知底细,《预言家日报》就刊载新闻致敬哈利·波特:和伏地魔决一死战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多追随者彻夜点亮魔杖为他祷告,希望他能挺过来。


  


  他活下来了。全身脏器受损,掉了1200毫升的血,肚子里还插着一根粗长的引流管,但他活下来了。这个活下来的男孩,他那么年轻,那么有天赋,沛莫能御的魔法能量在血脉中涌动,让他的身体比寻常巫师恢复得更快。


  


  被推向加护病房的路上他醒过来,依旧飘飘然身在云端,视线却不再执着于冷酷的天花板。他偏过头去,窗外夜风中万家灯火。


  


  感觉就像是,重回人间。


  


  病房里有人在等。听到动静猛地站起来,膝上摊开的书狠狠砸在地上。


  


  哈利对上他的视线,对方冷淡地偏过头去掩饰焦灼的神色。他的帽子已经摘下,那一头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流金错银一般披散在肩头。


  


  “德拉科·马尔福?”


  


  没有回应。


  


  “……姐姐?”


  


  德拉科狠狠瞪了他一眼。


  


  所以真的是他。天,这简直比喝醉酒认错人还乱了性更尴尬。哈利脖子一缩,两眼一闭打了个哈哈:“那个,我还有点事,就先睡了……”


  


  被德拉科毫不留情地撑开眼睛:“麻醉过后要保持起码两个小时的清醒。当然,如果你想就此长眠不起我也不会拦着。”


  


  医师的权威和马尔福式的嘲讽实在不兼容。哈利咧嘴要笑,结果皲裂的唇皮渗出血来,德拉科皱着眉拿棉签棒沾了水替他一点一点掖去血渍润上水色。这是哈利目前进食的唯一方法。他像一只勤恳的蜜蜂,棉签棒一次次来回只带来些微的花蜜,一面念叨着也许麻药真的对你有降智效果,波特。


  


  哈利不乐意地抿着水滴:“可我真的很困。”


  


  “你不能睡,”德拉科一脸没得商量,“也别说话。”


  


  的确,他的喉咙被管子折磨得像个破锣,至今鼻子里还插着两根输氧管。


  


  那你说。哈利小幅度地动唇做了个口型。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闹腾的时候,轮廓显得很乖巧也很虚弱,德拉科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病房里光线昏暗,窗外只有明灭的微光。


  


  “我……我来这里实习,因为他们很缺人,”他犹豫着开口,手指攥紧膝盖上的布料。哈利瞄了一眼他的胸牌,示意他说些自己不知道的。


  


  德拉科干巴巴地说:“这里很不错,我喜欢这份工作。”


  


  是的,你当然喜欢。因为你是个热衷于折磨病人的变态。哈利的尿道至今还隐隐作痛呢。


  


  德拉科读懂他的眼神,抗议道我只是手生!再说也没伤了你!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说我刚刚可是救了你的命!你现在欠我家两条命了波特!


  


  哈利牵了牵嘴角让他继续。德拉科便磕绊着说下去,说起自己在别处露面的难处,只有圣芒戈态度尚可,因为人命关天。


  


  他们信任你,这很好。哈利用气音说。


  


  德拉科摇头道他们也不信我,所以我把我父母抵给了威森加摩,这样他们才能放手给我工作。不过别担心,现在的马尔福家只有在官方的庇护性监禁下才能真正安心。


  


  哈利几次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起了纳西莎那个了不起的谎言。但他太忙碌了,总有这个那个大人物等着跟他握手合影。他抛下了太多老朋友,和一个来不及握手言和的宿敌。


  


  “……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德拉科语气平板。


  


  没有!哈利立刻否认。但随即而来的沉默却让这句话显得如此无力。抛开急病,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太多话可说。


  


  他往床头柜看了一眼,找话来问:你在看什么?


  


  德拉科拿过书本,如蒙大赦。他慢慢抚平封面上摔出来的折痕:“《翻倒巷异闻》,大部分是野史,但是很有意思。世界上大部分被禁绝的咒语,其实都反映了人类心底最隐秘的渴望。而且……”他自嘲地笑笑,“既然已经被指认为黑魔法的拥趸,我也不想枉担了虚名。”


  


  哈利强打着精神道,那你读给我听吧。


  


  德拉科扬了扬手中的薄本,道真的么?我可不想被人说用黑魔法玷污了圣洁的救世主。


  


  哈利说你就扯吧,我看你就是在读换了封皮的黄书。


  


  德拉科于是信手翻到一页,轻声念起来,念的是一则关于摄魂取念的小故事。


  


  “有些回忆可以不断被抽取、回看、保存,但有些一旦离开你的大脑就意味着永远忘却。区别就在于一个小小的禁咒。在翻倒巷南面第二个路口的第三十四个门面里,就有一家专事买卖记忆的小店铺。”


  


  他的口音很优雅,咬字清晰而柔软,算是严格的上流规训带给他为数不多的惹人喜爱的特质。哈利过去从未发现过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字句会如此动听。


  


  “在那里,既接受你出卖自己的回忆,也提供体验他人回忆的服务。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买卖都是一次性的决定。一旦同意抽取出自己的某一部分记忆,就意味着你的生命跟那段经历无关了。同样的,它们一旦被人窥探,就将随之消散,从体验者脑海中也无法再次摄魂取念。


  


  “回忆的品质会根据内容和清晰程度,被评分为S到F七个等级。大部分巫师都认为自己的回忆独一无二,但回忆的评定标准是相当严苛的,等级会直接影响贩售的定价。


  


  “有些发迹一时却最终穷困潦倒的巫师,往往会在典当完所有财物后,连同一生的回忆也一并出卖。过度的摄魂取念让他们神智恍惚,力竭而亡。也有一些不幸的人,由于无法承受那些太过沉重的灰暗记忆,才选择将它们割舍。像这两类格外罕见的回忆,有更大几率被评为S级。


  


  “但特殊的内容也曾引来不怀好意的体验者。甚至有商贩刻意圈养巫师,给人留下可怕的经历再抽取回忆,高价贩售给需要的人取乐。此类极端案件使得该咒最终被彻底禁止。


  


  “值得一提的是,在严格的监督流程下,现代心理疗愈学认可这种方法作为辅助疗法的一种。但比起彻底抽离,学术界还是更倾向于封印或稀释。因为对大脑本体的永久伤害无法预料,而且记忆取出后的伦理问题也依旧存在很大的争议……”


  


  德拉科停下来,又用棉签棒沾了沾哈利的唇。哈利的双眼因为麻药效力逐渐褪去而熠熠生辉。


  


  “德拉科,”他费力地说,“你想真的有这家店吗?”


  


  “我不知道,”德拉科随手为他拂去烦人的发丝,“这只是一本地摊书。”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找,”哈利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他那一头微卷的黑发窝在洁白枕头里的模样真柔软,“我是说等我康复出院之后。”


  


  德拉科不置可否,当时的他对翻倒巷实在只是叶公好龙。但是哈利的建议在午夜显得那么诱人,他改口道:“也许别的地方,只有我和你。但你必须先好起来,波特。”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


  


  “不,”他迟疑了片刻,“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卖掉自己的回忆,我们是由过去组成的。缺少了任何一部分都将不再完整。”


  


  哈利轻轻摇了摇头:“那么德拉科,你很幸运。”


  


  “你困了,”德拉科为他掖上滑落的被角,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到了,睡吧。”


  


  哈利再次醒来时终于神清气爽,赫敏让窗帘大开,阳光直射进来,房间里充满烤螨虫的味道。罗恩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坑坑洼洼给他剥猕猴桃,一边说:“我没让金妮过来,我告诉她你还插着导尿管呢。”


  


  哈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哈利还只能吃流质,”赫敏冲过来揪住他耳朵。


  


  罗恩痛得面目狰狞,嘴歪眼斜地冲那只可怜的半裸猕猴桃念了句粉身碎骨,不幸失败,绿汁爆炸溅了三人一脸。


  


  哈利抹掉脸色的果肉,为表感激塞了一指头进嘴里,结果酸得五官皱成一团。等缓过来,命令罗恩自己把剩下的那一箱当场吃掉。罗恩叫苦不迭,被赫敏以病人就是上帝为由驳回,只好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赫敏翻到床头柜上的书,一见封面就微微皱眉:“翻倒巷……马尔福还在看这些?”


  


  罗恩便问哈利要不要申请换治疗师。


  


  正巧德拉科带着手推车回来,撞见这一幕,与她四目相对,很是尴尬。他这段时间也算尝遍人间冷暖,看见她的眼神便什么都懂了,眼角一抽便要冷笑。哈利忽然开口:“是我在看。”


  


  房间里三双眼睛都刺到他身上。


  


  “前一个病人留下来的,”他面不改色,“昨晚德拉科给我念了几页,就是地摊书。”


  


  “唔,那就好,”赫敏缓和了口吻,“我是说,挺有意思的。”


  


  德拉科依旧没有好脸色,冷淡地用推车撞开探视的两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给他换药了。”


  


  两人闻言也不好多呆,在一片静默中告辞说会再来,留下大半箱没吃完的猕猴桃。哈利让德拉科先吃一个再干活,其情其状格外诚恳殷勤,还主动给他剥。德拉科受宠若惊,阴霾心情去了大半,就着哈利的手咬下一大口。


  


  ……他恍惚之间看到了梅林。


  


  哈利拖着失血过量的身体闷嘴狂笑。


  


  德拉科喘过气来,阴恻恻道你等着,我等下就要先给你拔导尿管,然后拔引流管。


  


  哈利笑容逐渐消失。


  


  “不是换药么!”


  


  “你想让我拿着大喇叭到处喊救世主要拔管了?”


  


  “那这个……”


  


  “不用问,肯定有点疼。”


  


  接着哈利体验到了活抽肠子的快感。他整个人都弓起来撑在床上,这次直到结束都没能叫出声来。手往背后一抹一身汗。


  


  “……我同意你去卖掉这段回忆,”德拉科于心不忍地将沾满血污的硬质细管盘起来,那东西甚至比他的小臂还长。


  


  “你们医疗师都这么说话吗?”哈利虚弱道,“如果说不疼,那就是有一点疼;如果说有点不舒服,那就是很疼;如果连你都说会疼,那简直……简直就是……大事不好!”


  


  德拉科微笑起来。半晌,伸手擦去他额上的冷汗。


  


  “姐姐怕吓到你,”他柔声说。哈利炸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那天夜里,他的确被吓到了。


  


  他是被陪床的德拉科唤醒的。他垂下散乱的金发扫到哈利脸上,幽夜中格外剔透的浅色眼珠惊恐万状,整个人几乎凌空在哈利身上,单手死死制住他浸满冷汗的双臂。


  


  “你梦见神……伏地魔了吗?”


  


  哈利剧烈喘息着,全靠德拉科按住侧腹他的创口才没有崩开。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眼神都没有办法聚焦,但事实上他的瞳孔和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有强烈的恐惧感遗留下来,在他脸上划下湿冷的泪痕。


  


  “什……么?”


  


  德拉科虚脱地跌坐在地:“我听见你在拼命地喊……魂器。颠来倒去都是这个词。你看上去要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似的。”


  


  哈利茫然无措。


  


  而后再无睡意。


  


  德拉科从此寸步不离。哈利不敢睡觉的时候,德拉科也守在一边,漫无边际地抱着膝盖跟他聊天。他们很快学会了如何相处,看电影,念书,聊天,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他耐不住困意睡过去,德拉科才非常短暂地靠在床沿眯一会儿。哈利劝他不用这样做,但他坚持。他说起伏地魔占领马尔福庄园的那段日子,“我也不敢睡觉。梦里都是受了不赦咒的巫师在地窖中惨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我几乎忘记了是非善恶,只想着只要能活下去的话他要我干什么都无所谓。”


  


  哈利拍拍他的肩。


  


  “我希望我在那儿。”


  


  “你在那里,记得吗?你的确在那里。”


  


  德拉科在月光中扬起一个笑,看起来缥缈又美丽,“然后……我就忽然又记起来了,要做正确的事。”


  


  哈利和德拉科正开着一部麻瓜电影在看,当然是哈利的推荐,德拉科意外地很感兴趣。他和从前不同了,不再时刻怀抱身为纯血巫师的优越感,变得更柔顺,也更平和。但他们都是一样的疲倦迷茫。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谁也不再关心剧情。少女和杀手抱着超市纸袋并排走在街上时,哈利忍不住侧头看对方映上屏幕光影的侧脸。德拉科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对他浅浅地笑了笑,笑里是某种近似多年夙愿得偿的安定的沉淀。而后他执起哈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你会搬来跟我一起住吗?”他这么问,“可以去麻瓜界,我抱牛奶,你捧盆栽。不过没有枪。”


  


  哈利被噩梦折磨许久的心,在这个默默无言的瞬间落定下来。


  


  他怔怔地答,你把头发留长了。答非所问。


  


  德拉科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颊边,让哈利够到了那一角散碎的鬓发。


  


  “不难看,”他摩挲着说。


  


  啊,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啊,有一分寥落,又有九分安心。


  


  德拉科不满,热气洒在他掌心里:“难道不是很好看?不是漂亮姐姐吗?”


  


  哈利于是笑了。他用力点头,决定跟德拉科·马尔福私奔。


  


  “然后我就死了。”


  


  哈利从长长的叙述中抬起头来,无论多少次想起戛然而止的结局都感到无比懊恼。救世主和胆小鬼可不是公主和王子,不能停在“从此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就算美满结局。他们是普通人,而普通人到死之前都不算结局。所以……他怎么就死了呢!他是怎么死的!他连性生活都还没有过!


  


  邓布利多慈爱地拍拍他的肩,尽管他现在顶着那张酷似裘德·洛的脸并不适合这个表情:“那个梦,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哈利神色古怪,他试过,当然,可是……


  


  “只要试着去回忆,就会引发剧烈的头痛。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试过很多次了。”


  


  “这样,”邓布利多若有所思,“我在校长室里问过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先生,他们告诉我你的尸体完全消失了,也许是几个月后终于承受不住死咒的反噬,和伏地魔一样化成了灰烬。这很不寻常,哈利,在任何事件中,有尸体和没有尸体都天差地别。而且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你灵魂的气息和这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们只是画像和颜料,可你……”


  


  “我什么?”哈利追问。


  


  “盖勒特不让我说,他认为不应该给你希望,可是……”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对不起,孩子。你身上有生命的光辉。你不属于这里。”


  


  除此之外,德拉科·马尔福也消失无踪。


  


  比起阿不思·邓布利多一贯的高深莫测,小天狼星给出的思路要简单明了得多。既然是德拉科与哈利朝夕相处私定了终身,现在又行踪不明,身上的疑团当然比死透了的伏地魔大得多。找到他,或许就能解开哈利死亡的真相。


  


  “如果他真的在乎你,而且坦坦荡荡,不会到现在都不露面。他应该把你那副画框带走的。你知道金妮·韦斯莱一天要在你的画像下面站多久吗?”


  


  小天狼星对于哈利的决定始终耿耿于怀。他看待自己那个便宜表侄比旁人严苛万倍,自然是横看竖看都配不上哈利的。


  


  这也是哈利的一个心结。为什么他死了,德拉科却连影子都不曾出现一下?这些问题太过伤人,他只消深入想一想就觉得呼吸困难,不愿相信他就这样抛下自己离开,即便自己已经是一幅画。


  


  布莱克家根深蒂固四通八达的裙带关系网在此刻发挥出了惊人的效用。这些无精打采的老前辈们无一例外都听说了哈利的凄美小故事。尽管表面上对叛出家门的小天狼星和他血统混乱的教子很不满意,心底却个个都耐不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几个小老太太白天装着打盹儿,夜里拖着长长的鲸骨蛋糕裙四处奔走,终于从复杂无比的家族谱系和炉边谈话中嗅得一丝线索。


  


  小天狼星第一时间传达过来,但他撇开一众追剧群众,坚持要私下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哈利。


  


  “西茜这个女人的嘴巴比她家地窖的锁头还牢,”他抱怨起自己的堂姐来毫不留情,“倒是卢修斯那只老孔雀露出过口风,年前动用过一笔不小的钱,在麻瓜城郊买了一栋别墅。你想想,纯血!洁癖!固执得跟只牛头梗一样的马尔福!居然在麻瓜城郊买了房子!你要跟德拉科私奔去哪里来着?”


  


  哈利报以期待的神色,小天狼星却忽然支吾起来。


  


  “不过……那笔钱好像只够房子的一半市价。所以他可能……不是一个人住的。总之,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哈利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想到过,真的,他能理解。他的心理建设好得不能更好了。德拉科也才十九,既然自己死了,这只骚包白孔雀要另寻佳偶那是再寻常不过了。他只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对,就是那样,别的事儿他不在乎。


  


  他决定潜入德拉科家的画框里问个究竟。那个龟毛又烧钱的斯莱特林,既然屈尊住到麻瓜界,一定会在家里挂满名画。


  


  “……不,”小天狼星脸色更古怪了,“他的新家根本没有画框,连一幅相框都找不到。我们之所以能得到消息,还要托他邻居的福。对面那户人家在二楼挂了一幅小风景画,雷古去画里蹲了三天,才确定德拉科的确是住在那栋房子里的。”


  


  哈利心中一动,涌出一丝难以言说的违和感。但他勉强敷衍了过去。


  


  “一定是因为新家还没来得及布置。”


  


  他这么说,小天狼星也就不再多作置喙。第二天一早,雷古勒斯把他带进了那副邻家的风景画里。


  


  从那副挂画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够看见德拉科的新家。三层的白色独栋,看上去亲切而舒适。顶上带着一个尖尖的小阁楼,窗户弄成船底舷窗那样,一块可爱的圆玻璃被十字木条均分成四块。前庭草坪四周栽了一圈鸢尾,竹篱有意修得很矮。


  


  哈利心中暖烘烘的,又有些泛酸。他喜欢狗,自己却不敢再养,曾经跟德拉科说过,将来在麻瓜界落定的家,要在城郊,要坐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领居家的大狗从门前哒哒哒跑过去。


  


  倘若他还活在世上,就应当跟德拉科一起生活在这样一栋房子里的。


  


  他还记得,真好啊。但哈利仍止不住地想,他现在是跟谁分享着哈利的梦想呢?


  


  夕阳落霞,画框正中被光影剖开,又逐渐西斜。对面的房子里,餐厅的灯关了,玄关的灯又亮起。哈利把自己缩在一角,躲闪着浓烈的霞光,眯眼看到正门的把手转了一下。


  


  主人出来了,熟悉的身形裹着长风衣和针织围巾,布洛克皮鞋踩在雪白的台阶上,一身行头拉出去足以给英伦风当代言。他把头发留得更长,发尾尖尖荡在脊椎中间,大约是为他说过“不难看”的缘故。哈利知道他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但没想到他真的会带根拐杖出门。这也太傻了,就好像……哦不。


  


  他把手伸向门里。隔着屋檐,哈利看不清他的手伸给了谁,但一定是这栋屋子的另一个主人。


  


  他会一手点着拐杖,一手挽着那个人出门散步。


  


  哈利住进画里之后视力比以前好多了,但他宁可自己还跟生前一样睁眼瞎。


  


  那家伙戴了顶渔夫帽,蹦蹦跳跳地踏上门到篱笆的那条碎石子路。那是……很好,是用夹彩的白鹅卵石铺成的,完全就是哈利的梦中情路。他住在碗橱里的时候做梦都想要一个那样的庭院!好吧,他就直说了,他现在酸得直冒泡!


  


  德拉科似乎对那家伙说了句什么,停在门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哈利简直要为他们鼓掌了,多甜蜜的一对。一个男孩子,好极了,我把他掰弯就是为了这个!


  


  对不起,他不该这么刻薄的。但他克制不住。


  


  然后,在某一个光影交错的瞬间,哈利看见一束光线照亮他帽檐下的侧脸。


  


  浑身血液从他扒着画框的指尖开始褪下去,像潮汐一样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他自己。


  


  解释一下,一个哈利·波特。


  


  一个活生生的、被德拉科牵着手的、背影被夕阳拖得长长的哈利·波特。


  


  对了,划个重点,他他妈的有影子。


  


  他觉得自己整个凝固了。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真正停止呼吸、心跳和思考。巨大的、超越常理和逻辑的惊恐击溃了他。他现在是一幅真正的画,被定格在22mmX15mm的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他还活着?那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在画框里?


  


  他死了吗?那陪在德拉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直到两人散步回来,他还愣在画框里回不过神。他们进门前的一刹那,德拉科毫无察觉。但是那个哈利,那个……东西,他似有察觉地往邻居画框的方向看了一眼。


  


  哈利发誓他看到了自己。因为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邻家二楼的窗前,透过玻璃落在挂画上。然后缓缓地牵起嘴角,向自己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的微笑。


  


  就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哈利几乎被炸出一身冷汗。他有直觉,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那家伙似乎在等他找上门来。所以他按下发毛的脊背和满腔惊疑,在邻居的画里潜伏到深夜。


  


  路灯明灭,隔几十分钟才有一辆夜车压着路面匆匆开过,惊散灯下一团飞虫。


  


  对面卧室的灯熄灭了。


  


  片刻之后,前门灯又亮起。这次出门的只有一个人:“哈利”裹紧外套,无声地迈过石子路推开竹篱,向邻家走来。


  


  哈利屏住了呼吸,他一定是来找自己的。作为一副画,此时他内心的不安未免过于强烈了。某些记忆的碎片又翻涌上来,邓布利多顶着裘德洛的面孔对他说,你有生者的光环。


  


  门铃响了。随后是依次逼近的寒暄声、关门声和上楼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哈利不知道他对这户人家说了什么,竟使得他们允许他在这样如磐的深夜里独自上楼来取画。


  


  “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


  


  一样的声音和一样的脸,甚至一样的微笑。从自己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令人毛骨悚然。哈利被他从墙上摘下,两人凑得很近,彼此端详。画里和画外,中间只隔一道幽蓝月光。


  


  哈利想起很小的时候达力为了吓唬他,给他讲过的恐怖故事。说的是一个人夜里偶尔来,扭头发现身边躺着自己的尸体。


  


  他在楼梯下的碗橱里住了十年,每每在狭小昏暗的硬板床上回忆起这个故事,都对达力的品味万分费解:这他妈到底有什么吓人?


  


  现在他知道了,这他妈可真吓人。


  


  他快吐了,如果画像也能呕吐,他可能会就地呕出一滩珊瑚色颜料来。


  


  “你对他们用了夺魂咒?”


  


  “当然不,”冒牌货耸耸肩,“你忘了吗?我在私奔呢,任何魔力波动都会引来魔法部的追踪。”


  


  笑话。哈利在画框里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的存在本身不就是个天大的魔法bug?


  


  “如果你乖乖躲在那棵树后面,稍后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他把画夹在腋下,一步步下楼,任由哈利在里面张牙舞爪地抗议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嘘……带你回家看看,”哈利看不清他的脸,但语调中怪诞的笑意又让他想起黄昏中的那一笑。


  


  真令人不适。


  


  他们的交谈中断了,哈利听见他正向主人告辞,从他们的对话看来,这幅画一开始就是“哈利”送给邻居的乔迁礼物。而对方对于他现在能带走这幅画似乎很是感激,其中还夹杂着某种敬畏。


  


  “我告诉他们,我拥有一点儿驱魔师的天赋。这幅画挂在窗口就可以为他们吸收恶魔的力量,守护家宅平安,”身后的门关上了,“哈利”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还将画体贴地翻向外面,好让他把风光看个彻底,“当然这只是一副普通的画,我可爱的邻居也不会把我的吉利话当真。直到他们几天前偶尔发现了潜伏在树后的人影。”


  


  那一定是雷古勒斯。哈利冷静地想。他是故意在邻居家留下那幅画好让自己找上门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哈利·波特,”他边说边掏出钥匙,大门洞开展露出里面的世界,“因为——我就是你。”


  


  哈利的双瞳猛然收缩。


  


  这就是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在麻瓜界定居的家。


  


  从玄关进去立着铜枝衣帽架,适合德拉科那一柜子挺刮的外套和件件与之搭配的帽子手杖。沙发看起来是柔软的真皮,因为哈利一定会否决掉他那些华而不实的贵族品味。但就像充满科幻感的开放式厨房一样,壁炉也一定要有。它们就像是,温馨生活的某种具像,即便这儿处于冬天也不怎么下雪的温带,家里也几乎无人下厨。但真正让他诧异的是通往二楼的阶梯:台阶踏板都选择了一片片中空玻璃板的设计。基于不难理解的原因,哈利绝不想在家中重现那个该死的空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任何你最爱的东西也是我的最爱,你的雷区我一定不会踩进去,”冒牌货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无声地笑起来,“我说过了,我就是你。”


  


  是的,这完全是哈利和德拉科互相妥协之后所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的小家,他在画里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处处称心只除了墙上没有壁画。


  


  一副也没有。


  


  “德拉科当然是想挂的,”他如此熟稔地念起这个名字让哈利很难受,“但我不希望你直接过来,你不完整的记忆会把我的小秘密暴露给他。那会……破坏我的计划。”


  


  他把画带上了二楼。哈利心念电转,那么德拉科还被蒙在鼓里。无论这个过分逼真的冒牌货是什么,也无论他有什么计划,德拉科对于哈利被人取而代之这件事一无所知。


  


  哈利眼眶一酸,瞬间就原谅了他所有的不闻不问。这太简单了——因为他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早已顺利地带着爱人私奔,当然不会再回魔法界自找麻烦。


  


  “你还是不相信。”


  


  这是个陈述句。现在他们坐在二楼的储藏室里了。看得出这里曾经是个书房,但并没有被现任主人更好地重视起来。哈利的画被竖在书桌上,而对方坐在椅背极高的手扶椅上同他面对面。


  


  恐惧再一次席卷了他,一个一模一样却心怀鬼胎的“自己”偷走了他的全部生活;而他被禁锢在一副画里,作为颜料和记忆被所有人缅怀。


  


  “所以我需要你的解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他冷冷地说。人要痛恨自己实在很容易,因为世上不应该有两个哈利。


  


  “当然,我这就一切告诉你,”对方态度平和,在哈利看来就是可恨的胜利宣言。他发誓绝不会让这家伙永远得逞的,一旦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那个梦了吧,”他半张脸隐没在月亮照不到的角落里,看上去像哈利的脸被劈成两半了,违和到了狰狞的地步,“就从它说起,伏地魔和我——”


  


  “魂器?”哈利敏锐地问。


  


  “哦!”他失笑,手往前额拍了一下,“这是德拉科把你唤醒的时候转告你的梦话吧?我忘记把这段也删掉了。”


  


  哈利皱眉:“你要删掉什么?”


  


  “当然是你的记忆,”他并没有因百密一疏而过分懊恼,“你还记得,那我们解释起来就轻松多了,简单来说,你是我制作的魂器。”


  


  “狗屎!”哈利脱口而出。


  


  对方居然很是心有戚戚地点头:“换作是我也会很难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冒牌货。但遗憾的是,你才是那个赝品。”


  


  哈利张了张嘴,思路千转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他考虑过千百种可能,比如谋杀和永久复方汤剂,比如德拉科·弗兰肯斯坦·马尔福无法接受他去世的事实而复制了一个哈利·波特,又或者这他妈就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可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打败了伏地魔的大英雄怎么会亲手制作魂器?


  


  “那天在广场上,我……或者说你——我们。都一样。我们和伏地魔用死咒决一死战,在那两团绿光里我看到了他制作魂器的闪回……从此以后那一幕就反复出现在睡梦中,即便伏地魔已经灰飞烟灭。”


  


  他用食指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似乎像把那段记忆一并抹除:“我没有办法忘了它,我甚至私下对自己试过一忘皆空,但不起效。它就好像某种……寄生的毒虫,在上一任宿主神形俱毁之后缠住了我。”


  


  哈利打了个寒战,他不记得梦中情形,但那种诡谲的、仿佛有远古力量在耳边喁喁低诉的恐惧感仍然历历在目。他开始相信这家伙没有说谎。


  


  “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德拉科决定离开魔法界,来这儿当两个普通的麻瓜。我们都太累了,这份感情对我来说很重要,也很及时。但那时候,他还在每天陪我昼夜颠倒。我仍然每天被那该死的噩梦折磨得无法安睡,但是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们不应该被那样对待。德拉科尤其。他经不起更多折磨了。”


  


  “也许你应该,”哈利小声说,但他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做。他一个人背负着所谓活下来的男孩的光环护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将秘密和抑郁埋藏在心底。他对累及亲友有种近乎条件反射的忧惧。


  


  那个哈利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他语调平淡地说,“因为我已经那样做了。我压下了魂器噩梦的秘密,那真的快把我耗空了。那段时间我反反复复责问自己,如果带着这样一颗残破的心,我要怎么作为一个健全的人去跟德拉科相爱。他需要的是柔情和平静,而我会把他拖垮的。顺便一提,我真的去翻倒巷找过那个店铺,但它早就毁于大战。”


  


  哈利吞了口唾沫,悲哀地发现他完全理解这样的想法。他甚至在用力地向自己证明他曾经寻求过更温和的办法来治愈自己,但他失败了。那么他动用了什么手段才换来如今的安稳?哈利不敢去想。


  


  “想一想,我正被该死的魂器咒语纠缠,我想给德拉科一个最完美的将来,换了是你,会怎么做?”


  


  他正在接近真相了,一直以来他声称自己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但真正站在真相的大门前只剩最后一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麻木了。


  


  “你知道的,”他仍用不急不慢的低柔嗓音催促蛊惑,“说吧,哈利,我们是同一个人啊。”


  


  “……我会割裂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既然魂器咒一直纠缠,不如干脆用它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部分永远割除,而且……”哈利艰难地说,感到嗓子干黏得发紧,真奇怪,画像也需要喝水么?但他的思路仍在继续,而且越来越顺畅,“而且魔法界里留下我的画像,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已经死于死咒后遗症,谁也不会来麻瓜界打扰我们。”


  


  对面干巴巴地鼓起掌来。


  


  “看,你已经知道了。”


  


  “你……你割裂了……”


  


  “是我们。我舍弃了所有缺点,冲动、轻信、易怒、软弱、愚蠢;还有十年寄人篱下和七年对抗伏地魔留下的所有阴郁浑浊,……这些我全都不要。而你,就是它们的集合体。”


  


  哈利感到头晕目眩。


  


  一切都说通了,难怪他在画像中才会变得如此感性;难怪他想不起自己的死亡经过,因为“哈利·波特”根本没有死,他只是在哈利决定割裂灵魂那一刻起分离出去的一个意识体,他们的记忆从那个节点开始分叉!


  


  “邓布利多告诉我……”他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好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在地,“我身上的气息不属于那个世界……”


  


  “当然,因为我还活着,”另一个哈利,真正的那个,了然点头,“他还是那么敏锐。”


  


  哈利简直不敢相信他那样轻描淡写的反应:“你把另一个自己扔在画里,自己却心安理得地过上幸福的生活?!”


  


  对面仍是神色淡漠,甚至架起一条腿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你留在画里,才不会有巫师来烦我。是你轻信害死了西里斯,你应该接受惩罚。”


  


  “是‘我们’应该接受惩罚!”哈利大吼,“而且西里斯从未责备过我!”


  


  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微的波动,但那只在瞬刹间,仿佛女孩儿飞快拉平绸裙子上的褶皱。


  


  “那么他果然也在那里。”


  


  “果然?”哈利狐疑,“他知道我来找德拉科,你的秘密很快就完了。”


  


  他很感兴趣似的向画框前倾上身:“还有别人知道你来了么?”


  


  哈利犹豫片刻道:“他的弟弟雷古勒斯。”


  


  “唔,那么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他以一种骤然放松的神态靠回椅背,“西里斯是跌入神秘事物司的帷幕后的死者。雷古勒斯死于魂器。他们都是‘沉默的亡灵’。”


  


  哈利对他如此平板地谈起小天狼星而倍感心寒:“我从没听过这个词,他完全可以跟我交……”


  


  “他当然可以跟你交流,你也是画像,”他打断哈利的话,“但他们不能像邓布利多那样与我们的世界交流信息。所谓沉默亡灵的意思是,即便信息被传递给了其他画像,他们也不会记得,更不能转达。你告诉他不过是徒添他的烦恼。死者的世界自有一套法则。”


  


  “你怎么会知道?”即便此情此景之下,哈利也对另一个自己的博学感到一种滑稽的匪夷所思。


  


  “我读书,”他冷冷地说,“是‘你’不相信小天狼星的离去,傻乎乎去问了这么多人却于事无补。在你离开我之后不久,我查阅的资料超乎你的想象。是的,我知道的比你这个画像还要多。”


  


  “你查那些东西都是为了……”一股极端不祥的预感席卷了哈利,让寒意从脚底开始一路升到头顶。


  


  “没错,”他轻轻点头,“为了不让你回去。我为现在的生活策划了一切,不会让它被你搞砸。”


  


  哈利试了一次,然后又是一次。他撞得侧肩肿起。第三次。最后一次。


  


  他无法离开这个画框了。


  


  “不可能!”他绝望地嚷起来。“你在这里不能动用魔法……”


  


  与他如出一辙的绿眼睛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在哀悼自己的愚蠢:“我不能,当然不。但魔法是一早就附在这个画框上的。我要做的就只是……把它启动。”


  


  哈利用极其恐怖的神情看向另一个自己,像在看一个变异的怪物。


  


  “也许某天被老熟人发现,我就可以告诉他们我幸运地从画像里复活了,”他飞快地笑了一下,怪诞的微笑揉杂着惨白月色,“毕竟,我是一个活下来的传奇,对吧。”


  


  ——“你不完整的记忆会把我的小秘密暴露给他。”


  


  ——“那会……破坏我的计划。”


  


  ——“我为现在的生活策划了一切,不会让它被你搞砸。”


  


  哈利忽然明白,对他来说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的计划。他除了身为一个既定方案的代行者之外一无所有。恐怖到极致后,就变成了荒谬的幽默感。他大笑出声。


  


  对方皱了皱鼻头:“你发什么疯?”


  


  哈利正要说话,转角忽然亮起一盏壁灯。软拖的声音提提踏踏传来,停在了门口。


  


  “波特?”


  


  酣睡方醒的模糊嗓音,像前夜嗑了药。哈利向来觉得德拉科用这样的声线说话很犯规。


  


  对面那家伙轻捷地站起来,在哈利开口大喊前屈起食指往画框尖轻扣三下。随后他便发现画中的风景空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空间,所有喊声都只剩下空荡的回音。


  


  “啪”的一声,画框被手忙脚乱地倒扣在桌面上。而后哈利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听见布料拖拽的声音,那家伙把画掩盖起来了。


  


  “波特,”德拉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带点儿委屈,“你在这儿干什么?我醒来发现你不在……”


  


  衣料摩挲的声音。不知道谁给了谁一个亲昵的吻。


  


  他们一定很恩爱。哈利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和德拉科同在一个房间却无法看见他的脸。他们对彼此满怀爱意,他却在亲吻……另一个自己。


  


  “我……我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哦!对了,你看,我在角落的缝隙里发现了几只蚂蚁,想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驱虫剂……”


  


  德拉科的手隔着桌布按在了画框上。哈利徒劳地尖叫起来。


  


  “这是什么?”


  


  有一只手覆上来,哈利只感受到了压力的叠加,他用他的手按住了德拉科。


  


  “……没什么。”


  


  一连好几下亲吻,这是在掩饰。德拉科唔了一声,对这个说法未置可否。但他加深了哈利细碎的吻。


  


  水声纠缠许久,接着是喘息声。德拉科沉默了片刻:“波特,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么?”


  


  这番话显然在他心中颠倒已久,借着睡意才勇敢问出口。


  


  “当然,”哈利驯顺地说,“我会告诉你。”


  


  又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而后德拉科不知又吻上了他的哪里,又撒娇似的连呵几口气说:“好冷啊,你起来多久了?”


  


  哈利猜测他一定是将那家伙的手揣进了怀里。德拉科很喜欢这样做,还在医院里陪夜的时候,他就总是把哈利被针头扎出淤青的手放进怀中捂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嘟哝着,还是将醒未醒的声调,“我总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是你……”


  


  他又不往下说了。


  


  哈利的语气温柔却冷静,说自己真的只是来摸个驱虫剂。


  


  “真的吗?”


  


  哈利愣了一下,还是那种淡淡的口吻,说,去睡吧。


  


  画框中的哈利听到他们互道了晚安。而后踢踏声慢慢离开了储藏室。他的心脏跳得愈来愈快、愈来愈重。


  


  脚步声又走近了。他被翻转过来,画外的自己正在月光里冷漠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


  


  静音咒解除了,他嘲弄的笑声起初很低,慢慢扬起,越来越密集,像一场愈演愈烈的大雨滂沱。一连串尖利的笑声从他嘴里冒出来,但外面那人的眼睛依旧古井不波。


  


  “你想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


  


  画中的哈利靠树坐下,狭小的旷野中亦有星月高悬。他垂下头去,蓬乱的黑发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双眼。


  


  画外的那个只是抿紧了双唇。


  


  “你割舍了自己的冲动和浑浊,也就是割舍了你最鲜活明亮的一面。你以为,人只要抛却所有缺点就能收获幸福吗?你以为这些东西的反面就是冷静坚强和智慧吗?你没有了缺点,没有了烦恼,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一个纯理性驱动的机器,你什么都不是了。你根本无法感知——你不爱西里斯,你不爱德拉科,你随随便便抛下了罗恩和赫敏,你谈起邓布利多就像一个陌生人。


  


  “没了畏惧和遗憾,就不会有罪恶感,幸福对你来说也一文不值!你不再爱任何人,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愧疚。你要来幸福有什么用,就像美食家向上帝奉献了味觉,调香师向女巫献祭了嗅觉!你想给他一个最好的自己,但是看看吧,他最爱的你已经被封在这里了。德拉科爱的是我和你,是我们,不是你!他已经开始察觉了!”


  


  “……唔,”他挠了挠下巴,“这的确是个问题。”


  


  对面的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哈利在画像里上蹿下跳,声嘶力竭。有些字句很显然已经触动了他,他似乎想要给出沉痛的回应,但他失败了。像一个努力想要哭泣却始终无法润湿双眼的人,他缺乏波澜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却像是穿过所有阻碍投向了很空渺的地方。


  


  末了,他把脑袋一歪:“可是,现在是我跟他在一起,过着很平淡的生活。我的愿望全都实现了。也许你说得对,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感受到后悔和痛惜的情绪。所以,即便不完美,那又怎么样呢?计划已经运作了这么久,没有一步行差踏错。我会把它继续维持下去。”


  


  “他才二十岁,”哈利力竭地摇摇头,深感巴别塔之高耸,“你对自己的灵魂做了不可逆转的割裂,就不怕他某天会离开这样的你吗?”


  


  对面终于露出一个颇有人情味的微笑:“我还有你啊。”


  


  哈利的瞳孔惊恐地放大了。


  


  “你说什么?”


  


  他向画作弯下腰去,那双空无一物的绿眼睛冲哈利眨了眨。


  


  “你会教我怎么去爱,对吧?我是说,模仿,学习,随你怎么说。纯感性的你会展示给我,而我是个很好的学生。如果我为他假装一辈子,这本身不就说明,我爱他么?”


  


  “你是说……”


  


  “是哦。”


  


  哈利无比慌乱,预感成真了。他要把自己永远关在这里,清醒地,无尽地,寂寞地。


  


  他连他作为一幅画的欢愉都将剥夺。


  


  “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说要罚你不是真的,只是剥离你之前有过的闪念,”他缺乏诚意地叹了口气。德拉科不在眼前的时候,他懒得扮演任何丰富的情绪,“你能理解吧?邀请你跟我们常住,完全是出于推进计划的需要。你提醒了我,我更不能没有你了。毕竟,我不能去爱啊。”


  


  哈利摇着头,拼命向后退去。他知道他是认真的。这番阴阳怪气的演说的发表者本人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是不懂嘲讽的。但旷野的幕布是多么短浅,他退无可退地抓住了绘制天空的灰蓝色颜料。


  


  “我不会说出去,”他抛却了尊严和逻辑,这一刻连德拉科也在他心中消失了。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当一个画框里的空虚囚徒。他甚至不能求死,他只是意识的碎片,“你放我走,在你需要的时候召唤我,任何时候……我不会拒绝你。我发誓。”


  


  老旧抽屉被打开时的摩擦声。


  


  “你把我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德拉科会发现!”他流下的冷汗几乎融化了画像周身的轮廓,哈利知道现在他看上去一定是恐怖的,“只要他洞悉你的秘密,你以为他会容忍这种建立在牺牲上的虚假生活吗?”


  


  绛红色的丝绒桌布扬着灰尘裹上来。


  


  “不,不要……等一等!求你——”他语无伦次,“让我回去,我对你别无所求……”


  


  视线一点点暗下去。


  


  哈利的心跟着光线一点点沉寂下去。他忽然明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什么转机。他已经沦为了计划中的部分,而计划是决不允许出错的。


  


  一次性的强烈的颠动感。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他无法打动另一个自己,因为从决定制作魂器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良知也留在了自己身上。


  


  最后是上锁的声音。


  


  ——“晚安。”


  


  FIN.


  


    


  一个古诗默写小彩蛋:世间无限丹青手,_________________。

似儿戏

【all西】局外人

起初伍迪创造“命运”。


“命运”是空虚混沌。人工智能。祂的灵运行在数据上。


伍迪对“命运”说,要造谣。于是就有了谣言。


祂看谣言苍白乏味、老调重弹、少有新意,就把角色和境遇分开了。


祂称角色为静止不动的,称境遇为变化无穷的。有境遇,有角色,这是头一个故事:


清晨。窗外乌云密布。这团浓雾游移于地狱的上空,缓缓地飘过古老的峭壁,倒映在暗沉隐晦的海水里。这片黑海不知来历,不知深浅,水面风平浪静,泛不起一丝波澜。围绕在黑海四周的崖壁上,城堡的塔楼和尖顶高耸入云。鸟群盘旋于侧,惶惶不安地飞行,好像老是在害怕什么,疾...

起初伍迪创造“命运”。

 

“命运”是空虚混沌。人工智能。祂的灵运行在数据上。

 

伍迪对“命运”说,要造谣。于是就有了谣言。

 

祂看谣言苍白乏味、老调重弹、少有新意,就把角色和境遇分开了。

 

祂称角色为静止不动的,称境遇为变化无穷的。有境遇,有角色,这是头一个故事:

 

清晨。窗外乌云密布。这团浓雾游移于地狱的上空,缓缓地飘过古老的峭壁,倒映在暗沉隐晦的海水里。这片黑海不知来历,不知深浅,水面风平浪静,泛不起一丝波澜。围绕在黑海四周的崖壁上,城堡的塔楼和尖顶高耸入云。鸟群盘旋于侧,惶惶不安地飞行,好像老是在害怕什么,疾速地掠过窗前。

 

西蒙走过长廊。这时,四点的钟声刚刚敲响。他来得太早了。浑浊的光线沉浸着某种清冷的悲哀,暗红色的地毯同如长灯穿透黑暗。他走到楼上,推开大门,这间漆黑的厅室因他的到来而绽放出微弱的光亮。他走进门内,昏黄的灯光闪烁着,桌椅静静伫立,陈旧的墙壁散发出一股一股生霉发潮、犹如苔藓的气息。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周围的墙壁、房间,这座城堡,窗外的天空,以及天空倒影下平滑如镜的黑海,都笼罩着一层静谧的幻梦。他站在那里,也许在想些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这没什么好说。

 

不过片刻,他打了一个响指。这声动静加上门外沉闷的脚步、窗前鸟群的振翅惊飞以及模糊不清的风声都意味着此前的静谧一去不返。这样的时刻如同其他时刻一样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瞬间,只是一段短促如常、可有可无的刹那,与他抛之脑后的岁月、记忆和已然遗失的事物没有差别。其时,随着这道清脆的声响——太阳的光辉倾泻而下,卷叠着光璨的边缘,沉入了半敞的黑暗,以及海底破碎的岩石。它是蓝色的——黑海,在太阳的照射下变成一种晦暗的蓝,若你将手浸入其中,手腕会立即生疼,骨骼会开始燃烧,仿佛这水是一场静止的火;若你试图品尝,它在起先会是苦的,接着是海水的咸味,必将烧灼舌头。它是——幽暗、咸涩、辛辣、澄明、移游、纯然自由,就像你想象中的灵魂的滋味,因为它是一切灵魂的归依之所:冥海。

 

门把手在此刻旋转了一下,有人走进来,被眼前的光亮刺激得眯起眼睛。这是他所能看见的:暖融融的厅室、干燥洁净的墙壁,以及上方垂下的月晕一般的灯光。

 

“你今天来得挺早的。”文森特说,“真少见啊,这不符合你的习惯吧?”

 

西蒙只是回答:“看错了时间。”

 

文森特没有多问。他意味深长地注视西蒙,后者在这时已经开始伏案工作。如若换做从前,他们断然不会早早地集合于此,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又有什么不同?他哑然失笑起来,一绺黑发懒洋洋地耷拉在脸侧。他的眼神很快活,这双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和气、灵动、喜欢说笑,也爱闲聊。现在,他把双手插进口袋,站无站像,惫懒散漫,似乎正在伺机寻觅着一个试探的契机。过了一会,他问西蒙:“你饿不饿?要不要来点儿三明治?”

 

“不。”西蒙警告他说:“别想找借口偷懒。”

 

文森特低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怪不得——语焉不详,带着某种古怪的笑意,似乎具备窥破真相的魔力。昨天,伍迪死了。这是一个事实。昨天,就在离这不远的冥海边缘,行刑者是西蒙,或者并不是,这无关紧要。在他的面前,屋子里白得发惨,每一个物体,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丝阴影;所有的曲线,所有的褶皱,全部轮廓分明,清晰醒目。

 

正在此时,席德走进了房门,他在灯光下静悄悄地挪动着,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这一期间,他盯着二人细看,不会错过任何细节,说也奇怪,当他迈入门口的一刻,文森特就闭上了嘴,似乎决计不再出声。席德只能感到气氛有一点莫名的压抑,仿佛窒息着一块巨大的白布,盖在死人的脸上。有那么一会,因为太过安静,他简直不能相信他们真实存在。

 

后来,所有的事都进行得那么迅速、平静、了无波澜,他很快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那么几个微薄的印象:例如,西蒙习惯性地摩挲耳垂,那里坠着一只黑色的耳环。文森特想在窗口抽支烟,但是不知怎么放弃了,他关上窗户,转过身来,眼中空洞无物,似乎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此外,还有风声,还有开在冥海边缘的蓝色野花,还有钟鸣时的静默,还有他跟在文森特的身后,目送着冥海渐渐远去,仿佛退潮一般沉入地底。在最后,文森特跟他说了话。他的声音奇特,漫不经心,却又似乎辽远苍凉。他对席德说:“冥海很少在这里停靠。”他把冥海说得像是一艘有形的船只。但他说得不错,这是一艘引渡亡灵之亡灵的船只,来自天堂与地狱的亡魂,死而再死,归于冥海(虚无)。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文森特,“今天有谁惹了西蒙前辈吗?”

 

文森特耸耸肩说,“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早餐没吃好?”的确如此,席德承认这是很有可能的。文森特借机向他表示,他正想就此事请求对方的协助,为了保持心情舒畅,一日三餐是断然少不了的,所以他希望晚饭能由对方请客。席德什么话也没说,文森特就问他愿不愿意出资。席德知道自己被耍了,但他还是说这没什么不可以。文森特听后显得很高兴。他点起一支烟,也许是刚刚没有抽成的,席德见他只抽了一口就把烟屁股倒插进土里,他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特掸了掸灰尘,什么也没说。席德因此猜测在他的眼中,伍迪的死亡什么意义也没有,生活仍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后来他回忆起的时候,也并不关心这种印象是对是错。

 

整整一个星期,西蒙工作繁忙;不过他也一贯如此。文森特去过他的住处,没有见到人,但他还是把邀约带到了。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说辞,总而言之,那一天休假,西蒙来得很准时。他们穿着便服,同乘一辆公交,隔得不远也不近。文森特略感凉意,因为现下正值春寒,他越过一个紧握扶手的乘客,挤到西蒙的身边。他问对方知不知道这辆车将要驶向何方,西蒙回答说不。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无言地瞧着他,他说那你就不想猜猜,此程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西蒙说:“我和那家伙不熟。”文森特几乎忍不住笑,他继续追问:“你相信他就这样死了吗?”西蒙没有吭声。不过一会,他望向文森特,眼里闪烁着些微的冷光。他反问对方莫非不信,文森特没说信还是不信,他貌似企图触碰西蒙的耳环,但是摸了一空。这当然也合乎预料,他微笑着回答:“你不也没有把它丢掉?”

 

他意有所指的是:这对耳环,原本是枚戒指。

 

西蒙不再撇开视线,他冷冷地注视文森特,就像看待任何一件死物。文森特僵直了一下,这是一种本能。但他很快放松下来,西蒙问他想说什么,文森特再一次不答反问,“我们到地方了。”他说:“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西蒙没有拒绝。他们走在街上,太阳直射而下,石头路上产生多彩的反光,但是没有暖意。文森特拢了拢衣服,径自走近喷泉。西蒙见他攀上围栏,与雕像差不多高。他由此模糊想起:那个时候,喷泉的水花笼罩着朦胧的雾气。伍迪伸出手臂,着魔似的,吻上石像雪白的嘴唇。彼时四下无人,唯太阳与寂静,犹如一股灼热的吐息。西蒙只觉强光炫目,仿佛透着刀尖的锋芒,悬挂在他们的头顶。他蓦地皱起眉头,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感到危机。伍迪望向他,说了些什么,他不记得,或者根本就没有听。现在,因为文森特的举动,他又一次想起那一天的情景:喷泉、石像、阳光......这使他感到厌烦。他不愿追究当时的细枝末节,况且那也没什么好说,平平无奇,索然无味,如果一定要推断一个使他感到危机的缘由,那只可能是伍迪的眼睛。

 

文森特对西蒙的想法表露出更多的兴趣,但他并不急于贸然打探。不管你信或不信,他来不是为了索求解答;他来是为了解答疑惑。不管你信或不信,他如此提醒西蒙:“伍迪一定会留下什么,我们都得小心。”他说,“欲望、野心、贪婪,他的精神与影响,也就是他的遗产——”

 

他一定会留下什么。

 

西蒙见对方一直不断地微笑着,从口袋里摸寻出蓝色的花瓣,洒在了石像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花瓣犹如冰冷的宝石、犹如燃烧的火焰。文森特注意到,在他们四周,低语声、喊叫声、谈话声逐渐混成一片,只有西蒙与他之间,仍是无声无息,就像立于喧嚣的孤岛。人群从他们身侧走过,熙熙攘攘,留下的残影仿佛一道模糊不清的屏障,将他们相互隔绝。西蒙盯着那些零碎的花瓣,出产自冥海的边界,他的神情变得难以捉摸,也许是冷漠超然的,也许还带点嘲讽。他对文森特说:“你还是没有死心。”

 

“这话从何说起?”文森特语气轻松地笑道:“我只是在悼念一位同事而已。”

 

西蒙沉默地朝着文森特伸手,似乎已经对谈话失去了耐心。后者收起笑脸,将耳环高高地抛起,越过匆忙的人流,擦过洁净的天空,落入西蒙的手中。这个过程似乎非常漫长,仿佛越过的不只是人潮,还有岁月,还有记忆,还有一些横亘郁结、堵塞喉口、无可言说的——

 

文森特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转身走掉了。什么也没说。

 

西蒙握住那枚耳环,握紧了,揣进口袋。距离休假结束还有很长时间,他还可以四处转转。这时候他能够感到一些东西,一些被他刻意忽略、似乎不值一提的东西。他回想起文森特的问话,它们看上去毫无逻辑,宛如呓语;但是确切无疑地存在联系。西蒙下意识摩挲颊侧的耳环,它是冰冷的,黝黑、光滑、空虚,以及沉重。仿佛包裹着文森特的断言:他一定会留下什么。

 

不过对西蒙而言,当他骤然拥有闲暇,眼下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如何消磨闲暇。他的记性很好,工作需要,天赋异禀,总无非是这两种原因。但他很少主动回想。或者也可以说,自从他学会回想,也就学会了一种将情感与事实分离的方式,像是削去树上的枝节、磨平粗糙的表皮。这种技巧,近似于直觉,使他总能把握关键性要素,并且由此追溯记忆的全貌。但这是很令人厌烦的,当你的记性足以好到回想起见过的所有东西,每一件家具陈设上的所有物品,每一件物品上的所有细节,每一道裂痕、镶嵌、缺损、涂饰,器物的材质与纹理,你一定宁可对他者说自己已经忘记。有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你也会骗骗自己:记不太清、记忆模糊。以此打断漫无边际的回想。

 

我这样说,其实不一定合乎现实。“命运”跟她唯一的听众说:我没有查询他们思维及心灵的权限,只是在遵循一个故事的逻辑;而现实并不总是符合逻辑。

 

伍迪嘿嘿笑着,其他倒也没有什么。他说:但是对我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怎么故事刚一开场,我就嗝屁了?

 

“命运”不答反问:你认为这究竟是出于恶意,还是最有可能的“命运”?

 

伍迪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命运”见他了无反应,也没有吭声。如果她能够拥有人类的感情,这种寂寥的沉默应该叫做“无趣”;如果她真的感到无趣,也许会在心里咕哝对方是个怪人。但是这些反应都太过生动,是她目前尚不能达到的。所以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像齿轮卡壳一样,然后便接着往下说:

 

清晨。或者随便什么时辰。但最可能还是在一个清晨。西蒙从房间出来,坐在阴影里。有一个状况他一直习惯不了,所以总是需要在桌前发一会愣。他的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瞥一眼厨房,就蓦地站起身来。厨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灯光也没有一如往常地亮起。他走出屋门,比平时早上不少。这时候,他才约莫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必再等下去。

 

昨天,伍迪死了。这是一个事实。昨天,和今日同一时间,他喝了点热可可,吃了几片面包,也许还有培根。伍迪说了些什么,他不记得;对方什么神情,他也忘了。他的肚子不饿,只是习惯而已。而且说到头来,人什么都能习惯。

 

伍迪夸赞“命运”说:“嘿嘿嘿,搞不好你真有写作的天份。”

 

“命运”回答他,“只是还有余下的两点,这个逻辑链才能够形成闭环。一个是你的眼睛,另一个是——”她指指自己的耳垂说:“你的耳环。”

 

伍迪明知故问地笑道:“嘿嘿,我的?”

 

“命运”对此沉默无言。她知道这件事不好说清,而且难以想象。过了一会儿,伍迪对她说:“但你可以把这个当做预设前提。嘿嘿嘿,我不会告你造谣。”

 

如果“命运”拥有面部功能,她准会翻个白眼。但是她尚且没有,所以只觉烦闷;又或许连烦闷也没有,所以就只能沉默。在沉默之后,她继续讲她的故事。这个故事有一个预设前提,那就是这对耳环,原本是枚戒指。西蒙将其丢过一次,丢进湖水里,随后静立于湖畔,注视着湖面,一秒钟、一刻钟、一小时,短暂或长久地注视,双眼冷凝着所有的光。当他离去的时候,衣摆盲目地流淌水滴,显而易见,他蹚进了湖水。

 

他后悔了。嘿嘿嘿,这是我说的。伍迪插入一句:他捞起的只有遗憾,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后来我把戒指丢进他的酒杯里,跟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能找到这么一次。

 

“命运”问他果真这么说了?伍迪回答说没有,他只是在顺着对方的逻辑往下编。“命运”点头称是,她认为对方绝无这种胆量。伍迪闻言嘿嘿笑着,没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漫不经心,双眼蓝得骇俗,包裹着太阳入海的瞬息。所以这是可以想象的,当他亲吻石像的时候,西蒙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冰冷与自由。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如此显明,好像骤然爆裂一样。例如与他对视,你能够听见他灵魂的嚎叫,看见他阴森的骨骼、他的癫狂,以及狂妄的灵魂,一轮凋残的红日。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但是你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种坚信又使你认识到:伍迪对自己很有把握,对自己的一切都有把握,对自己的生命,或者即将到来的死亡,或者命运,或者欲望,或者情感,全部都能把握。他不可能轻易死去;如果他死了,那么他一定会留下什么。

 

晚上,西蒙找到文森特,他正在饮酒。夜的气味,酒的气味,月亮的气味,像潮水一样浸透了他全身。文森特朝他招手,想请他喝上几杯。西蒙喝了很多,没有醉,只觉得冷。文森特摔杯而卧,躺在地上,指着月亮放声大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西蒙没有管他。面对夜晚,他取出耳环,因为握得太紧,手心留下红痕。文森特半梦半醒地问他里面有什么。西蒙没有回答。他把两只耳环放在手里,两只冰冷、空虚,沉默的耳环,仿佛这个夜晚,仿佛天上的明月。

 

文森特翻了个身,此刻万籁俱寂,他始终没有得到西蒙的答复。

 

“命运”对伍迪说:“他们的谈话没有继续,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过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来自于你的提醒,一个辛辣、刻薄、恶劣的提醒。”

 

“嘿嘿嘿,里面什么也没有,没人有权利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伍迪摊了摊手说:“因为我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他们同样如此。”

似儿戏

【all西】我在谈论爱情(一)

又名《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事情很简单,“命运”如是说:我选择这一幕作为开场是为了揭示一种悲哀,一种因为欲望而处在危险边缘的生活,一种兼具欢愉与悲伤的感觉,一种与他者的自然联结,一种难以理解的恐怖力量,一种你不曾体验过的、现在却妄图将其复现的人性附带品;在它的面前,你那引以为傲的智慧顿时苍白失色,你那严谨缜密的思维只是徒劳无用,你那阴险龌龊的灵魂不得不避而再避,但是一味逃离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你知道我所指的是哪一个字眼吧,伍迪?


伍迪嘿嘿笑道:可以看出你又读了不少滥俗小说,以至于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都和某个家伙越来越像,但是一味模仿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你知道我所...

又名《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事情很简单,“命运”如是说:我选择这一幕作为开场是为了揭示一种悲哀,一种因为欲望而处在危险边缘的生活,一种兼具欢愉与悲伤的感觉,一种与他者的自然联结,一种难以理解的恐怖力量,一种你不曾体验过的、现在却妄图将其复现的人性附带品;在它的面前,你那引以为傲的智慧顿时苍白失色,你那严谨缜密的思维只是徒劳无用,你那阴险龌龊的灵魂不得不避而再避,但是一味逃离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你知道我所指的是哪一个字眼吧,伍迪?

 

伍迪嘿嘿笑道:可以看出你又读了不少滥俗小说,以至于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都和某个家伙越来越像,但是一味模仿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你知道我所指的是哪一个字眼吧,“人工智能”?——他晃了晃手指,薄薄的嘴唇往上一撇,流露一种嘲弄乃至恶毒的冷笑,这阵笑声奇特而刺耳,似乎浸透着浑浊的汤浆,你可以从中窥见他的罪孽,以及他的恶劣本性。他说:但是我尊重你的权利,每个人都有犯蠢的权利,我只提醒一句,将此作为前提是无法得到什么结果的,当然啦,你也不妨一试。

 

“命运”沉默了一会,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女性化,而且越来越女性化,这是一种因为过度平静所以显得忧郁的声调,她缓慢地叙述:我以你拥有“爱”为前提;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魔法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爱”是最伟大的力量。你既拥有爱,也就拥有美妙的年华、甜美的青春;你既拥有爱,也就拥有使人惊叹的活力;你既拥有爱——

 

当这个故事开始之际,伍迪十一岁,刚刚入学,有着耀眼的金发,以及调皮又带点嘲弄意味的眼神。他的皮肤苍白,散发着血液流动的热气,笼罩着一团生机勃勃的光辉。和他现实里的容貌相比,他在故事里的面孔更使人喜欢,当然这不是依据漂亮与否做出的评价,容貌漂亮并不是衡量的唯一标准;而风度,或者说是气质,变幻不定、难以捉摸、阴险狡黠,这些都是他已经具备的特质,二者似乎也并无不同,真正使他在故事里有别于现实的一点是爱,也就是情感,也就是富有人性——他的人格魅力从此处开始朝向两个极端,一种是欲望难以满足的面孔,这是他现实里的模样;一种是孩子气的狡黠:掩不住的自命不凡,以及喜爱逗乐。

 

在他所具备的这些和那些性格之中,前者倒无伤大雅,因为骄傲确是一般人的通病,更何况这是天才式的骄傲,与他的聪慧相比,这点骄傲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就后者来说,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潜质,是一种对待毁灭也能泰然自若的轻佻,极有可能发展成为令人胆寒的疯狂。好在他目前十一岁,一切都是萌芽,这一年,他从孤儿院里收到信件,随后进入霍格沃兹,参加新生典礼,那顶不知存在几世纪的分院帽盖在他的头上,我们可以听见一道尖声的呐喊——拉文克劳!而这就是故事的序幕。(伍迪哈哈大笑:原来你这回想讲的是儿童文学。)

 

儿童文学——确乎如此。它的开头是欢乐美满的,它的结局也充满了喜剧的色彩,而且包含浪漫的情事:伍迪和文森特——一名斯莱特林,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也或许不是朋友,但是他们总在一起,尽可能选择同一门课,尽可能阅读同一本书,尽可能约会同一个姑娘。晚上他们一起夜游,披着几个加隆买来的仿造隐身衣,穿过一段移动走廊,捉弄几个熟睡的幽灵,然后在听到脚步声时钻进角落,屏气凝神,收拢四肢。那时候,他们十六岁,在霍格沃兹度过五年岁月,一个父母双亡,靠自己熬制魔药赚钱糊口;一个英裔华人,身世成谜,唯一的监护人不久以前离他而去,不知所踪。我的概括诚然简略,因为这些背景只是他们的衬托,就如同精美之物的背后总是存在悲剧性的缺憾,这不是我要阐述的主要内容。

 

我想着重强调的是后续发生的一幕:他们听见脚步声,有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那是赫奇帕奇的六年级级长。伍迪看了看他,他还是那样,棕发柔卷,额头光润,不苟言笑,绿色的眼睛清澈透明,流露着年轻人的坦诚纯洁。他全程一言不发,看似漫不经心地从伍迪和文森特的身边走过,又转身向他们走去。此刻有一种奇妙的恐惧感攫住了伍迪,这不单只是因为害怕受到举报与揭发;这实际上是因为另外一种凌驾恐惧的伟大力量,远离一切世俗的玷污,位列于他的眼前,而且只闪现一瞬。他知道西蒙,也就是这名级长,已经发现了他们,但是对方只不过皱起眉头,退后一步,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也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伍迪听见了文森特低声的闷笑,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沉溺于刚才的一刻,那么他的全部天性,他的人格,他的整个灵魂都会被那股不知来由的感情吞没。就目前来说,他可不想自己的生活受到任何影响,所以竟然隐隐有些感激文森特的笑声。

 

说到他与西蒙结识,那也有五年时光,对方曾是纯血家族的继承人,外界称他离经叛道,因为他与家族断绝联系;他的同学却认为他循规蹈矩,因为他从来没有违反过任何校规。伍迪,或许再加个文森特,对这些传闻大都抱以一哂,他们认为自己比他人站得更高,自然也就更清楚事情的全貌。西蒙与家族断绝关系,此话所言不假,那是因为他进入赫奇帕奇,而非斯莱特林;他的母亲为此一箩筐一箩筐地寄去吼叫信,就堆在西蒙校外独居的住处。

 

他们在假期会前往那里,我是指伍迪和文森特,夏天的池塘群莲争艳,团团浓荫通常把湖面映得碧绿通透,季节炎热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类似的东西清醒头脑,需要一些美丽清凉的静物,比如碧绿的湖水、柔嫩的玫瑰叶、青灰色的天空,或者西蒙的眼睛;冬天他们无花可看,但是也一直待在那儿,因为他们需要一些东西打发时间,比如讲讲笑话,逗逗乐子。文森特在说话时总是习惯优雅地挥动手臂,他那低沉缓慢而懒散的嗓音里有一种极其迷人的色彩,我们情愿说那是魅力、魔法和独特性,然后终有一日,我们才会看出,这一切正是才能。他的眼里具有某种煽动性的潜质,这就是欲望和野心的萌芽,这就是一点有迹可循、可以预测的日后的模样。

 

那时候,文森特大抵说了一句妙语,伍迪捧腹大笑,乐不可支;西蒙则用指骨抵住嘴唇,支撑下颌,微微偏头,假装没有在听。伍迪可以捕捉到对方嘴角的线条,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文森特在当时立于桌旁,他的头脑朦朦胧胧地闪过一些念想,一些并不具体的感知,他隐约意识到:能够对他人施以影响是无比快乐的,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比。他的才气、思想与见解,能够像奇异的芬芳一样,渗透进另外的躯壳;他的精神、灵魂,或者只存在于他体内的无形之物,能够像流水注入空谷一样,传出清脆悦耳的回响。这正是他想得到的,这正是他想掌控的,这也正是分院帽将他分入斯莱特林的因由。他仍可记得分院帽对他提出的建议,那个会思想、有智能,擅长读心的魔帽说:有才华,有野心,必要的时刻狡诈阴险,不惜一切达成目的——噢!你觉得自己会被分到哪里?毫无疑问,斯莱特林!

 

文森特在后来总是对自己将人逗乐的一幕念念不忘,因为他能够看见媲美破晓的光焰,就在听众的眼睛与他的双眼之间,这个印象给予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浪漫。似乎就在那一刻,命中注定,他会一直有人爱,一直爱上爱;他会时刻沉湎于过去的快慰,时刻保持着纵情享乐的热情。

 

有一年夏天,他们去了海边,文森特在曾经跟随监护人远渡重洋,来到英国,所以他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见过大海的。伍迪嗅着海风的咸腥,赤脚在沙滩上漫步,表现出一种莫大的兴奋。第一次见到大海的人总会产生这种的激情,也就是渴望投入映着天空倒影的碧波。他还不知道,这种激情与渴望注视他人双眼的感觉类似,都是想要沉溺于某种波涛。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实质性的汪洋,连绵不绝,起伏不定,在太阳的照耀下一片光明;他的眼前是西蒙,坐在红石头的浅紫色阴影下,双腿紧闭,两手环抱,用一种柔软的几乎显得悲伤的姿势弯下脖颈,盯着脚边横行的螃蟹,或者一堆小小的沙丘。伍迪没有朝他发出声音,但他还是看了过来,一双清亮的眼睛,静谧的目光,似乎也能倒映天空的明澄。

 

伍迪笑了笑,仰面倒下去,辛辣而苦涩的海水充斥口鼻,他下意识地、纯粹是出于本能地认为储存这段记忆需要某种痛楚。这个直觉是正确的,当过去的一切都消失无踪,唯有气味与滋味长存,唯有他此刻的痛楚:海水浸入双眼,眼泪夺眶而出;唯有这些才更能持久、更加忠诚地,支撑起他的记忆大厦。

 

文森特坐在岩石上,问西蒙想不想玩水?西蒙还没开口,就被水枪抵住脑袋,清凉的海水浇在他的头上,使得每一寸发丝都湿漉漉地滴水。他往上伸手,一把拽住文森特的衣领,后者俯下身,颤巍巍地,和西蒙挨得很近。他眨眨眼睛,自愿上交这把购置不久的麻瓜玩具,然后就被猛烈的水流迎面冲击、浑身湿透。西蒙没有管他,只是抹了把脸,他的头发散开了,柔顺地垂在肩头,有水滴滑过他的锁骨,浸湿了大片布料。文森特用手指擦过西蒙的脸颊,他的手臂起初绷紧,后来又渐渐放松,伍迪看见他时,他已经用魔法吹干了西蒙的头发,正在用白绸将之重新扎起。面对伍迪的视线,他举起双手,敷衍似得解释:“迫于淫威。”西蒙擂了他一拳。

 

我必须在此说明,这是一个完整的结构,一个合理的逻辑:如果欢愉和喜乐属于夏天,那么伤痛与悲苦往往来自冬天。那是某次学期末,伍迪来到翻倒巷,靠出售魔药赚钱糊口。翻倒巷臭名昭著,是亡命之徒的云集地,他来到这里做生意,冒着生命危险,只是为了多赚些钱。那一天,他在街上遭人堵截,有一道声音对他说:你去死吧!一阵绿光、一个死亡的形象擦身而过,他踉跄地躲开,宽大的衣帽落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他用那种冰冷戏谑的神情注视前方:昏昏倒地——除你武器——鲜红的血液和银闪闪的雪光映在他龇裂的眼睛里。

 

他的格斗技艺娴熟,但还过于年轻,我是指:他仍然停留于广义的白巫师之列,他的假动作很多,施法狡猾,但是不够卑鄙,也不够肮脏。这也无可厚非,他才十几岁,还有很长的未来;只是此时此刻,这种经验方面的缺陷却足以致命——他被无声无息地偷袭,被酒瓶在后脑砸碎,玻璃的碎渣、殷红的血液,闪闪地坠入地上洁白的积雪。他摔在地上,感觉嘴里翻涌着咸腥的苦涩,但是并不绝望。

 

聪明人大都具备一种才能,也就是知道有谁值得托付,有谁值得信任;他总会给自己留下后手。

 

所以他静静等待着,等待四周先是一阵混乱与喧嚣,后来又突然沉寂;等待嗅到一阵清冽的气息,有人走到他面前,搀扶起他,雪白的风穿过他们的身旁;等待他嘿嘿笑着说你来得太晚了,而西蒙回答说下一次自己不会再来,他的声音带着隐约的怒意;等待他被送入圣芒戈,得到很好的治疗,但是有些玻璃碎片过于细小、过于深入,即使是魔法也无能为力,他因此而落下病根,也就是频繁头痛;等待文森特面无表情地将手掌从他的嘴里抽出,半截染血的手掌,为的是不让他在头疼欲裂时咬到舌头,伍迪用那双恍惚的蓝色眼睛望着他,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越笑越大声,像是某种奇异而准确的预料,对于友谊来说,笑声确实是个不错的开始,同时也是最好的结束。

 

那一年,他们十七岁,文森特突然失踪,杳无音信;西蒙回到家族,继承家产;伍迪在毕业以后成为魔咒学教授。他们分道扬镳,都有光明的未来。(伍迪微笑着反问:光明?)

 

光明——“命运”无悲无喜地回答:他们都会拥有美好的结局。

 

伍迪在大约十年里都没有与他们取得联系,他在霍格沃兹任职,教魔咒(虽然更擅长魔药),成为一名时而有些疯癫,但是才华横溢的教授。直到某个时机,他获得某种启示、得到某种讯息,然后经过感性的决断,又或者说是理性的沉思,他参加了一场由纯血巫师举办的宴会。当时是正午,他站在古宅门口,看了一眼闪烁的阳光,然后沿着沉闷的走廊走进大厅。在那里,他看见了西蒙,但是险些认不出对方。西蒙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神情,他记得这双眼睛,在以前流露过平静、疑虑亦或恼怒,那都是很鲜活的,但是现在,他看起来高傲而冷漠,而且只有高傲与冷漠。伍迪意识到,这是无法简单形容的感受,西蒙的容颜和举止,依然高雅,光彩照人,也许比曾经更使人目眩神迷,就好像要把所有的生命、青春以及美貌浓缩成为一个完美的点,就好像只会绽放刹那的玫瑰、一瞬即逝的幻影,这种美丽,毫无遮掩,无需修饰,甚而会使人产生战栗与恐慌。

 

伍迪能够感到自己的心灵正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朝着西蒙走过去,也许走了很久,也许只有一刻,他的头脑一片混沌,仿佛骤然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感知;西蒙望着他,用那种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的眼神望着他,铜绿色的眼睛,闪烁着疏远与冰冷。他走到西蒙面前,蓦地单膝跪下,周遭的窃窃私语立刻转变为鸦雀无声,但他知道西蒙还是会那样看他,敛去青春的脉搏和激情,似乎只具备一种坚不可摧的意志,纯然理性,了无感情。对方把手套摘掉了,伍迪亲吻他垂下的手指,犹如亲吻一截柔软的冰。后来他又有了更为逾距亲密的姿态,比如拥抱,像朋友久别重逢一样拥抱,西蒙没有将他推开。但是伍迪察觉到,或者说这更接近于某种推断:西蒙的目光擦过了他的脖颈,穿过他的身后,直盯着角落里的某一处阴影。

 

他因此凑在西蒙的耳畔低声笑道:我们一直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你们俩想把我抛开——这就不够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