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靖苏】疏廊夜话之楔子·起卦
疏廊夜话
楔子·起卦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小窗透着雪光,屋里分外亮堂,炉火明明灭灭,烘得屋内分外的暖和。
梅长苏打开窗子的时候,窗外那株梅花树刚开了几朵白花。
粉白的几朵,看着可爱的紧。梅长苏露了一丝笑意,随手取了案上狼毫笔,就着还未完全干涸的砚中墨,写了一个梅字。
梅花的梅,梅长苏的梅。
最后一笔落下,窗外那些方开的梅花竟齐刷刷的落下一片花瓣,又惊了一缕风,吹进了窗,落在了那最后一笔上头。梅长苏提着笔,见状笑意一顿,目光带了一丝疑惑,可除却那缕风,宣纸上毫无变化,亦如之前二十...
疏廊夜话
楔子·起卦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小窗透着雪光,屋里分外亮堂,炉火明明灭灭,烘得屋内分外的暖和。
梅长苏打开窗子的时候,窗外那株梅花树刚开了几朵白花。
粉白的几朵,看着可爱的紧。梅长苏露了一丝笑意,随手取了案上狼毫笔,就着还未完全干涸的砚中墨,写了一个梅字。
梅花的梅,梅长苏的梅。
最后一笔落下,窗外那些方开的梅花竟齐刷刷的落下一片花瓣,又惊了一缕风,吹进了窗,落在了那最后一笔上头。梅长苏提着笔,见状笑意一顿,目光带了一丝疑惑,可除却那缕风,宣纸上毫无变化,亦如之前二十年一样。
他松了眉头,不自觉的呼出一口气。
蔺晨来疏廊的时候,梅长苏正坐在院子里煮茶。
屋檐上的雪将融未融,滴滴答答的水声时不时响起。蔺晨风尘仆仆赶来,可衣衫光鲜,鬓角梳的一丝不乱,若不是眼下泛青,当真看不出是个旅人。
“这事棘手,你同我一起去一趟陵州。”蔺晨见了梅长苏,眉头不松反而皱的更紧,“你倒是悠闲。”
梅长苏摇头道:“你临走前,我就同你说过,陵州之行未必能如你所愿。”
蔺晨一愣,眉眼露了一丝倦色,坐到梅长苏对面,手敲了敲石桌,又猛然握成了拳:“是我心急了,时间明明还有很多,可我总有一种要握不住了的感觉。”
梅长苏斟了茶,腾起的白雾萦绕,模糊了他眼中的担忧之色:“天人五衰之象,你不该如此奔波。还有时间,为何不去寻求轮回之道,反而执着那些身外之物?”
蔺晨哈哈一笑:“梅长苏啊梅长苏,这世上总还有你不懂的东西。执念若能轻易放下,就不能称之为执念,等你知晓相思苦,再来同我说这些。”
梅长苏不以为然:“既然是苦,还是不知的好。”
两人交谈之间,那扇开启的窗内传来些许光亮,莹莹点点,有些像夏日的萤火虫。蔺晨瞧见了,有些意外:“你今天起过卦了?测的什么?”
梅长苏眼中狐疑之色浮起,站起身往屋内走,蔺晨见状也跟了进去。
那张宣纸上的梅字已经不见,花瓣被绞得粉碎,掺在那些墨汁里头,组成了似画非画,似字非字的东西。蔺晨瞧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是好卦,给谁起的?”
梅长苏表情微妙:“这……这卦不准。”
蔺晨会意:“原来是给自己起的。起卦者不自测,测无应,应则变。这一副好卦,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你起卦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的是……梅长苏茫然得摇了摇头。蔺晨啧了几声:“方才我们在说相思苦,它就起了变化,你的有缘人,怕是在路上了。”
疏廊是廊州最大的一家书馆,藏书已不下上万册。其馆主梅长苏更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妙人,而最玄妙的还是他一语成箴的本事。
不少人借着看书的名头躲在书馆内,若偶得一见梅长苏,求上一言半语,那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梅长苏虽并不常出现,但这些人还乐此不彼的每日都来一趟。
蔺晨离去之后,梅长苏有些坐立不安。不知是担心蔺晨多些,还是担心那个莫名变化的梅字多些,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生,大事不好了。”童路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梅长苏放下手中书卷,眉头一挑:“怎么慌张成这副样子?”
童路喉咙冒火,也顾不着那些礼节,取了桌上茶水就喝了起来,等那团火灭了,才说得出话:“先生前阵子要我看着的那间草屋,它……它……不见了!”
梅长苏有些不解:“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童路比划了起来:“昨天夜里还好好的,那个老头进屋后也不曾出来。我夜里犯困,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天还没亮,但那屋子却不见了。满地荒草,就好像从没有什么草屋存在过,就连……就连先生插的那根桃枝也不见了。”
梅长苏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不好,你随我过去瞧瞧。”
两人正要出门,迎面就见黎纲和甄平围了上来,黎纲行了一礼,声音恭敬道:“先生要出门怎么不披上披风?”
梅长苏摇手:“来不及了,你去把笔墨带上,到白鹭洲来找我。”
这时大街上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正门自然出不去。童路走在前头,先把偏院的门开了,四下环顾,见只有一个乞丐缩在墙角,并无他人,这才把梅长苏请了出来。
梅长苏满腹心事,那草屋外头设了结界,若有人出入,他怎么会不知道?结界如果被破,术法反噬,他为何又一点事也没有?那草屋和地魄又是怎么不见的?
地魄若是不见了,那蔺晨……该怎么办?他已出现天人五衰之征兆,若是三花也散了,当真是死路一条,魂飞魄散的命了。
车夫赶着马拐了个弯,在偏门外头停了下来,梅长苏正要上车,便听那车夫喟叹了句:“这个乞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梅长苏听得一愣,这才看到了缩在墙角的那个乞丐,他瞧了那一眼,便皱起眉头来。
车夫说乞丐活不过今晚倒也不假,他瞧了那一眼,竟是没瞧出丁点人气来。
这乞丐胡子拉碴得看不出长相,缩在墙角不知死活。也不知道伤到了哪,浑身是血,昨夜天寒地冻,那乞丐满身的血都结成了冰渣子。疏廊种了一院子的梅花,昨夜凑巧开了几株,有那么一枝伸过墙头,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就那么凑巧得都落在了那乞丐的身上,同那血混在一处,结在了冰渣子里头。
梅花的梅,梅长苏的梅。
早上起得卦,竟然应验的这么快。梅长苏面带犹豫之色,也难怪结界破了,他却毫发未损,这乞丐机缘巧合的,替他挡了这一劫。
于情于理,他都该救一救。
黎纲两人抱着披风和笔墨赶了出来,正要给梅长苏披上披风,就见梅长苏走下马车,接过那披风披在了那乞丐身上。
“唉,也罢也罢。甄平,你带他进去,请晏大夫过来一趟,我去去就回。”梅长苏交代完,这才上了车,留下黎纲和甄平面面相觑。
天苍苍,风轻轻,阳光透过云层撒了下来。那乞丐没死透,抬起头瞧了梅长苏的背影一眼,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个背影……当真温柔得很。
白鹭洲,荒原上的雪还未融尽。
这一处原先有一座茅草屋,前后种了些蔬果,看着简陋,但样样齐全。而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方目看去毫无人烟。这半人高的荒草定然不会是一夜之间能够长成的,可这一夜之前,这确实不是如此景象。
梅长苏蹲下身,手沾了些泥土在指尖捻开,又放到鼻下轻嗅。一股腥臭味刺鼻异常,隐约还透着一股火焰的气味。梅长苏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的站了起来,“童路,把笔给我。”
童路把沾了墨的狼毫笔递了过去,见梅长苏接了,就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梅长苏负手而立,提笔凌空书写,以天地为纸,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却在最后一笔之时被人握住了手腕。笔势一停,浮空的墨水失了牵引,纷纷落入荒草之中。
“不必了,我知道他去哪了。”蔺晨面沉如水,松了梅长苏的手就往回走。
梅长苏有些不放心,疾步追了上去:“蔺晨,你把话说清楚。”
蔺晨突然停了下来,勉强一笑:“不是大事,地魄安然无恙,至少比在我身边安全些。你还是回去吧。”
梅长苏眉头一皱,大步挡在蔺晨面前,只是疾走了这几步,他的气息就有些不稳,喘得厉害:“蔺晨,你当我梅长苏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地魄是不是被四方神白虎星君带走了?”
蔺晨嗤笑一声,仰头望了望天际:“或许吧。”
那一声之中的茫然胜过失望,听得梅长苏有些心惊:“蔺晨,你……”
不等他说完,蔺晨震袖打断了梅长苏的话,一扫面上的茫然,露出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来:“我要离开一阵子,陵州那把你帮忙看着点。”
“等等……”梅长苏知晓蔺晨怕是又要去寻那些东西的下落,现在不把他拦下来,任由蔺晨这样折腾下去,怕是不出三年就该天人五衰,魂飞魄散了。然而蔺晨却不肯再听他说话,驾云而去,梅长苏毕竟是个凡人,急追了几步,就知晓再无可能赶上。
“先生,先生……”童路上去扶着梅长苏,“先生保重身体。”
梅长苏觉得心口沉闷得厉害,一手抓着衣襟,闭了闭眼,良久才叹道:“天意难违。”
【靖苏】今心成念(三)
被自己脑的这章萌坏了,连夜撸了出来,好累。。。要去睡了,有手癌和八阿哥醒了再改。。。
前文走tag
【正文】
梅长苏趴在桌上愣神,那只小水牛模样的“念”就坐在他的面前静静地、认真地看着他。
“你跑到这里来他知道么?”
小东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
梅长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它小包子似的脸上捏了捏。
“啊……”小东西有些吃痛似的皱起了眉。
“过得好还是不好?”
手指又摸上他头顶上...
被自己脑的这章萌坏了,连夜撸了出来,好累。。。要去睡了,有手癌和八阿哥醒了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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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梅长苏趴在桌上愣神,那只小水牛模样的“念”就坐在他的面前静静地、认真地看着他。
“你跑到这里来他知道么?”
小东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
梅长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它小包子似的脸上捏了捏。
“啊……”小东西有些吃痛似的皱起了眉。
“过得好还是不好?”
手指又摸上他头顶上小小尖尖的牛角试着按了按,嗯……扎得有些手疼。
“你怎么不说话啊?”
突然起了些玩心,梅长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它的额头,直把小脑袋戳得向后一倒一倒。
“还是说……你不会说话?”
小东西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梅长苏恍然大悟,有些兴趣缺缺地收回了手,撇了一下嘴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几分嫌弃:“没意思。”
“呜……”闻言小人咬住了下唇,光亮的泪珠已经开始氤氲在泛红的眼眶里,嘴巴慢慢张开,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奔腾而出了。
“小哭包,不准哭!”梅长苏对着它板起了脸。
“唔!”猛然闭上微张的嘴,小东西顿时收回了眼泪。又因为不会说话,只得委委屈屈地坐在桌子一角画起了圈圈,不时偷偷瞄向梅长苏一眼。
“噗,哈哈哈……”梅长苏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起来。欺负这人怎么这么好玩?他记得他小时候也爱欺负景琰玩,还以为再没机会了,现在倒是送上了一个能给他欺负的对象。
小东西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了身来,啪嗒啪嗒地向梅长苏跑过来。
他要干什么?梅长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嘴角一湿,被人捧着脸啾得亲了一口。
轰!
明明亲他的只是萧景琰的“念”而已,梅长苏还是莫名其妙红了脸。像是所有的热度都集中到了脸颊,空气也一下子稀薄了不少,连呼吸都不那么流畅了。
望着那张跟某人一模一样的脸,梅长苏一边拿着手掌在脸颊边扇风,试图让温度快点降下来。一边忍不住在暗自腹诽着:
这能不能算耍流氓,陛下?
没过多久,琅琊山和江左盟的人都知道了梅长苏身边跟着一个像人不是人,像牛不是牛的不明生物。
模样长得奇特不说,还一天到晚非要呆在梅长苏身边,不管梅长苏做什么它都要跟着,寸步不离。
平常的时候它就坐在梅长苏的肩头拨弄着他的发丝,时不时转头偷偷看向梅长苏,带着满足的笑。虽然这个时候的样子看上去呆呆傻傻了些,但只要它发现一有人稍稍靠近了梅长苏,就立刻抖擞起了精神,一边偷偷向梅长苏身边凑过去,一边睁圆了一双鹿眼一脸不爽地瞪着像来人,还一直瞪到人离开为止。
“这是我的!”就差没把这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上。
众人面面相觑,几次欲言又止。
察觉着不对的梅长苏转过头来眯着眼用怀疑的眼神来看它,坐在他肩头的小东西也歪着头冲着他眨眨眼睛,同样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无辜。
哼,伪装者。众人在心里嘀咕。
可看着那张平日不苟言笑的九五至尊的脸摆出这样故作单纯又幼稚的表情,怎么就这么让人想笑呢?
琅琊山和江左盟的众人或是望天,或是看地,或许假装看风景,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笑出来,得个“蔑视皇威”的罪名。
水牛。
现在大家是这么称呼萧景琰的“念”的。
梅长苏没特地给他取过名字,但飞流老是“水牛”“水牛”地叫它,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个名字。
——和它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它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长得跟那个身处万人之上的帝王一模一样。但只要梅长苏在对着它时,能一直带着那种连眼角细小的纹路也都舒缓开了的笑意,那之前的一切问题就都是不重要的了。
况且,那个小东西对梅长苏十足的占有欲,和看着谁靠近梅长苏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的确有趣,让人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尤其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琅琊阁少阁主蔺晨。
故而在蔺晨出现在梅长苏方圆数十米左右时,小人就自动进入了全面警戒状态。牛角直立,暗搓搓将梅长苏抱紧,像是宣誓主权似的。
蔺晨不是好人。
这一点上,水牛和飞流有着高度一致的认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以各种方法对蔺晨实行围追堵截,宗旨就是坚决不让他见到梅长苏。
甚至有一次,蔺晨兴冲冲的一声“长苏”还未喊完,就被飞流当头泼了一身凉水。
“飞流……”蔺晨的口气相当无奈,“这次我找你苏哥哥是有急事,这种会把人身上搞的湿漉漉乱糟糟的游戏,我们下次单独玩好不好?”
“才不要!”飞流吐了下舌头嫌弃地冲着蔺晨做了个鬼脸,弯下身从地上抱起一个小东西一溜烟地跑开了。
地上只剩了一个小茶杯在滴溜溜地转。
看来不用想也不知道另外一个泼水的人是谁了。
蔺晨绝望地闭上眼。
这种全世界都在欺负他的感觉应该是错觉吧?
愣是好几日都没能见到梅长苏,终于有天让蔺晨逮到了个机会。
“长苏哇,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没人拦着,蔺晨又嘚瑟了起来。
梅长苏眼角微挑瞥了他一眼,又神色如常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凑到了嘴边:“你怎么到今天才来见我?”
“呵!”提起这茬,蔺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夺下梅长苏手中的茶杯一口干了,喝完吧唧了一下嘴道,“还不是多亏了你身边那两个护花使者,你知道现在我要见你一面有多难吗?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好了!”梅长苏含笑截住他的话,又稍稍提高了声音正色道,“别贫了,说说正事儿吧!”
“行啊!”手里的空杯子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声音,“那我就说说。”
大爷似的拿视线示意一下杯子,于是梅长苏从善如流地提起茶壶又给他满上,被服侍周到的蔺大爷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冀州的事你不用操心了。虽然那处的确在闹着饥荒,但灾情不算太严重。朝廷应对及时,已经开仓放粮下款赈灾,流民数量不多,也没什么要发生暴动的消息。我已经派人在灾区施善,相信灾民很快就能挺过去。而且你放心,我用的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富家商贾的身份,就算他萧景琰本事再大,也查不出跟琅琊阁和江左盟有什么瓜葛的。”
斟茶的手一顿,梅长苏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将茶杯斟满后放下了茶壶推给了蔺晨,这才悠悠道:“那就好……”
蔺晨捏着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看若有所思的梅长苏好一阵。终于茶也喝不下去了,将杯子“啪”地搁置在桌上,溅出点点水花。
“我就不懂为什么了!”蔺晨将手揣到袖子里,一脸的好奇,“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吧!当初不肯告诉萧景琰你还活着的那人是你;现在各种放心不下,还为着萧景琰的大梁江山费尽思量殚心竭虑的人还是你。留又不肯留,断又断不干净,我看着都帮你心累!”
“梅长苏死了对所有人都好。”梅长苏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是一个从地狱之中爬回来的亡灵,带着刺骨的阴冷和令人捉摸不透的诡谲,工于心计,巧于言令。虽然他的谋划本意是为了昭雪七万赤焰军的冤情,但可以算计的他都算计了,能利用的他都利用了,其中也多的是些算不得光彩的事。为人臣子,多次以下犯上迫君上就范,是为不忠;为人亲友,将其视为棋子布入局中,是为不义。
试问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该如何留在一个明君身边?
“既然如此,现在的大梁如何又关你何事?”蔺晨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梅长苏不说话了,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蔺晨望着他的视线中揉进了些痛心:“赤焰旧案已经平复,你作为林殊的义务和责任都已结束,接下来你就不能作为梅长苏再继续活下去?”
作为梅长苏……闻言梅长苏浑身一震,可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爬过高高的门槛从逆光处跑过来,细长的尾巴欣喜地摆动着。手上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呿,这么快就回来了。”蔺晨现在看到这个小东西有点头疼,这几天遭的罪实在有些不堪回首。但看到抱着一捧花随即跟着进来的蓝衣少年眼神登时就亮了几分。“小飞流!”
说罢便要扑上去。
护好手里的花飞流一个侧身,灵活地躲了过去。因为惯性没刹住的蔺少阁主很不文雅地倒在地上,内心开始滴血。
看来这种全世界都在欺负我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了。
“苏哥哥,花!”飞流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花递给梅长苏看。都是春天山里常见的野花,白的,粉的,紫的,凑在一起生机勃勃,倒也不错。
“好看。”梅长苏笑着摸摸飞流的头。
听到梅长苏的赞许,少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飞流突然蹲了下去,从地上将个小人抱了起来举到了梅长苏面前:“苏哥哥,水牛,花,也好看!”
梅长苏这才发现小人手里也攥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水牛的一张小脸颊涨得通红,眼睛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他郑重地将手中的小红花举到梅长苏面前,眼神中带着些紧张和一丝不容错辨的深情,小嘴一张一合。
送你……
梅长苏认出了这个嘴型。
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梅长苏深吸一口气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觉得眼眶里有些酸酸胀胀的疼。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可是你还在这里,我又怎么舍得先死去?就算只是远远地看着,也比再也无法听到你,看到你来得幸福不是吗?
【tbc】
倾国番外一(苏门立雪)上
(哈哈,我看大家的意志也太娇弱了。我写到蔺晨,有人心疼蔺晨,我写到列战英,便有人心疼列战英。心疼是对的,但是靖苏不可拆啊~~~
另外,长评都在哪里?)
番外一 苏门立雪
寒冬腊月,白雪皑皑,萧景琰仅穿一件单衣,在江左盟宗主堂前的庭院中站着。
落雪满身,静默昂首,虽然刻意收敛了帝王神韵,但体魄矫健,不世英姿,依然引来晨起扫雪的盟众侧目。
有人便纷纷打听。问之甄平:“甄舵主,那人都在庭院里罚站快俩月了,到底犯了什么错?”
甄平沉吟,蹙眉道:“打听这个干什么?宗主责罚,何时论到你来指手画脚?不过是派出去做件大事,结果中间还折了。前几年还曾...
(哈哈,我看大家的意志也太娇弱了。我写到蔺晨,有人心疼蔺晨,我写到列战英,便有人心疼列战英。心疼是对的,但是靖苏不可拆啊~~~
另外,长评都在哪里?)
番外一 苏门立雪
寒冬腊月,白雪皑皑,萧景琰仅穿一件单衣,在江左盟宗主堂前的庭院中站着。
落雪满身,静默昂首,虽然刻意收敛了帝王神韵,但体魄矫健,不世英姿,依然引来晨起扫雪的盟众侧目。
有人便纷纷打听。问之甄平:“甄舵主,那人都在庭院里罚站快俩月了,到底犯了什么错?”
甄平沉吟,蹙眉道:“打听这个干什么?宗主责罚,何时论到你来指手画脚?不过是派出去做件大事,结果中间还折了。前几年还曾连累宗主在雪地里病个半死。宗主罚他立雪倒是轻的,要是我,挖个地道弄个铃铛,让他在里面摇俩月。去去去,干活去。惹恼了宗主没你好果子吃。”
四五盟众见甄平不愿多说,隔天又去问黎纲:“黎舵主,那人姓什么叫什么,是何来历?”
黎纲亦沉吟,蹙眉道:“打听这个干什么?何时宗主用人要你们来操心了?那人家中排行第七,于是人称七爷,从前江湖上也没名没号,小卒而已。也就是宗主心善,犯了那么大的错还把他带回来收留。换了我,数九寒冬赶出去给江左盟看大门,扔个铃铛天天摇着。”
盟众纷纷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胡不知黎甄二位舵主到底哪就跟铃铛过不去。但看样子,言语间虽恨急了那人,神色上却是凝神爱重,不知何意。隔天盟众又见飞流,知飞流是个不长心的,便叫:“飞流小哥!来来来!问你,庭中罚站的人姓个什么?”
飞流智弱,众人皆知,故而只问最简单的问题。飞流想了想,半晌答道:“牛……”
众人恍然,从此萧景琰在江左盟中,便人称牛七。盟众见了,也不避道而走,反而多能攀谈两句。萧景琰人也随和,不出多日便磨掉了一身的高高在上,加之言谈间刚正有理,气度非凡,盟众都愿意攀附,渐渐连黎纲甄平都次于这份德信。
萧景琰便日日在这庭中罚站,运气抗寒,贯通周身经脉。历经一冬,江左盟内兄弟也都熟稔,每日众人前来宗主堂回话,都还事先问声七爷,今日宗主心情如何身体又如何。来来往往也都略略攀谈两句,最近江湖大事各国纷扰,百姓安泰疾苦,江左地界官员政绩,各地高手前来拜会,江左盟中何日比武,谁的武功精进,又谁家姑娘嫁娶。结果萧景琰足不出外立于庭中,倒成了江左盟中消息最通达的人。时日一久,连十三叔这等盟中老臣,出门都得事先问声七爷,今日外面情况如何。萧景琰一脸苦笑,你们日日出去,我在这天天罚站,成么。
及至某日,已位尊天下第一山庄庄主卓鼎风,亲来拜会道谢,在庭中竟见如此神骏人物,不觉捋须沉思道:“景睿吾儿,此人貌似似曾相识?”
萧景睿吓了一跳,眼中死死盯着庭中如磐石稳固屹立之人,手里却忙不迭去拉卓鼎风:“爹,爹,咱走吧,苏兄还等着呢。您老不是总说要向苏兄亲自道谢么,苏兄盟务繁忙,再不走就太失于诚意了。”
卓鼎风闻言有理,一边走还一边锁眉不展道:“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倾国(4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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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在今晚十二点前,掉落更新的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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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再开口时是一个帝王应有的雍容冷静,只是目光锋利如刀,迸射满满寒意,沉声问道:“当年朱樾下狱处死,朱氏又因誉王谋反满门抄斩,你现在受命于谁?”
那人仍旧不言。黎纲忿然怒起,上前狠戾掐住那人咽喉道:“你受命于誉王妃朱氏,是也不是?当年宗主心慈,怜惜朱氏腹中已有骨肉,故而将她从狱中换出,留她一命。你们现在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
那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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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在今晚十二点前,掉落更新的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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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再开口时是一个帝王应有的雍容冷静,只是目光锋利如刀,迸射满满寒意,沉声问道:“当年朱樾下狱处死,朱氏又因誉王谋反满门抄斩,你现在受命于谁?”
那人仍旧不言。黎纲忿然怒起,上前狠戾掐住那人咽喉道:“你受命于誉王妃朱氏,是也不是?当年宗主心慈,怜惜朱氏腹中已有骨肉,故而将她从狱中换出,留她一命。你们现在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
那人被黎纲暴怒之下扼住咽喉,半晌不能喘息,几乎就死。黎纲方稍稍松手,那人大口吸气,面有得色,嘶嘶咳喘:“何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以为梅长苏救了王妃就是恩?我们就该感激涕零?若没有梅长苏,登上帝位的就是誉王,王妃就是皇后;若没有梅长苏,誉王何至兵败九安山自绝狱中,朱樾何至私炮房事发认罪赴死。王妃懦弱,但家臣不懦弱。朱氏一门惨遭屠戮,我为旧主复仇,就如你们为赤焰昭雪一样,何错之有?!”
黎纲勃然迸射杀意,厉声喝问:“这些话是受谁挑唆蛊惑的!是璇玑!是不是!?”
那人被黎纲提着悬在空中,惨笑道:“是如何,不是如何?自古天道轮回,冤冤相报。大梁灭了人家的国,还不许人家复仇么?”说毕惨声大笑。
黎纲怒不可遏,顾不得陛下就在帐中,一手死死提住那人颈项,另一手运力提掌拍向那人胸口,那人在江左盟一帮舵主的手中,脚上只蹬了两下便断气身亡。
太医颤栗瘫软。列战英看向陛下,今日陛下眼看着黎纲御前出手杀人,并未制止,列战英感到一向仁厚的陛下此时正酝酿着满满杀气。他随手叫了两个亲卫将死尸拖出去,却听见陛下沉声开口道:“战英听旨。着八百里快马加急回京传朕口谕,令齐王言侯,速查此人姓氏宗族,连同誉王妃朱氏,株连九族,寸草不留。”
这是自陛下登基后第一次传旨株连九族。从前只有萧景琰在先帝跟前替别人求情的份,登基后从没有任何一次因一人犯罪祸连族宗。列战英知道,陛下不仅愤怒,更是恐惧。他在恐惧因一时善念让他永远失去梅长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列战英心惊胆寒,总觉得要有风雨欲来黑云压境,不敢怠慢,告退出帐传旨。
梅长苏平躺在军塌上开始抽痉,面色因冷寒已渐露青白。别说萧景琰,就是黎纲随侍左右多年,也从未见过宗主濒临如此绝境。等他惊觉自己已热泪流了一脸,才发现陛下也同样悲怆欲绝。萧景琰已顾不得一切,跌坐塌边将缩成一团人事不知的梅长苏死死抱在怀中,下巴抵住梅长苏的额头,满面热泪不能自已,颤声叫道:“太医!太医!”
太医此时已无人色,连连额头顿地渗出血迹:“微臣罪该万死……此人身中火寒奇毒,之后又不知用何药入症,臣,臣实在……实在无力……”
此时一句话却提醒了黎纲,忽然惊醒道:“陛下,属下记得,蔺少阁主曾教晏大夫以炙阳草入药调治,可以一试!”
不等萧景琰说话,太医却先失声道:“这位大人莫不是在说笑?炙阳草乃毒物,性温热,医者尽知。并非良药,如何救人?”
萧景琰涕泗横流,此时却死死盯着黎纲道:“你可确定?”
黎纲咬咬牙:“属下确定!”
萧景琰稍有迟疑。
这是人命啊人命。黎纲虽是近侍,但一非医者二不曾亲自经手,若一时有差,便是人命关天。
可此时萧景琰感到怀中梅长苏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用脸紧紧贴着梅长苏的脸颊,用手摩挲梅长苏的手,尽自己所能用全部的体温包裹着梅长苏,却仍止不住梅长苏身上传来阵阵寒厉。怀中的体温越来越冷,抽痉也越来越弱,萧景琰慌不择路。这是人命啊人命,可这却不是别人的命啊,是梅长苏的命,是他萧景琰的命。他已经没有丝毫办法,胡乱抓住塌边一切能抓到的棉物,紧紧包裹住梅长苏,咬牙啮噬道:“准奏。”
太医踉跄而去,不消片刻便将炙阳草入药送到榻前。萧景琰亲自喂梅长苏服下。
那一刻萧景琰觉得自己的骨髓中,一定是天生带有杀欲的。他一手紧紧怀抱着梅长苏,一手颤抖着,用汤匙撬开梅长苏的嘴将药灌进去。萧景琰发誓,若梅长苏死在怀中,他一定会挥兵屠戮献王璇玑,杀伐殆尽绝不姑息。他记得自己曾对母亲说过,就算倾一国之力为小殊守丧,又有何妨。现在他觉得,小殊此生为天下已舍弃太多,若他此时要让整个献州和滑族后裔为小殊陪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一刻连血都是凉的。萧景琰觉得,整个江山都凉透了。
然而梅长苏真的渐渐安静下来。
面色虽无缓和,但最起码不抽痉了。太医诊过脉,仍是摇头叹息,颤声道虽可解一时之困,但长此下去,能撑上几天仍不得而知。
黎纲泣道,此时只盼望蔺少阁主及时赶到,方可救宗主一命。萧景琰死死抱住梅长苏,片刻不肯松手,头也不回,叫列战英带人满山遍野八方辐射去打听蒙古大夫。
梅长苏垂死挣扎了三天。
萧景琰足不出帐守了梅长苏三天。
这三天,献王在阵前,轮番遣将前来叫阵,激怒羞恼无所不用其极。先锋军沈粼数次派人请旨迎敌,众将亦在帐外纷纷请战。无奈萧景琰在梅长苏帐中只一句话:待命。急的列战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入帐忧虑着陛下的忧虑,一边出帐紧急着众将的紧急。连续三日,众将乃至大军的军心气势,由低至高又由高至低,再由低至疑。这是很少有过的事情。众将之中,一半是萧景琰当年南征北战的心腹,对陛下御兵制敌的节奏脉络都很敏感熟悉。然而这次是真的不同。军心气势经由盛气变成焦躁,已错过最佳迎战时机,反之献军的士气却越来越旺。再拖下去,即便敌寡我众,但若以躁制盛,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了。
然
而
萧景琰整整三日守在梅长苏塌前,用几床棉被裹着梅长苏,自己紧握着梅长苏的手不曾松开一刻。外面的战势越来越紧急,梅长苏的状态越来越低落。萧景琰反而越发沉色了。
有很多事,他也越来越能从黎纲的只言片语中,抓到寸丝寸缕。比如,梅长苏是凭什么死而复生,回到金陵与他再战风雨;比如,梅长苏刻意瞒住他璇玑尚存于世,是为了让他不要把仇恨怒火、求而不得无处宣泄的郁塞加诸到这场战火中。
他是整个大梁的帝王。
而小殊也是整个大梁的小殊。
他担心萧景琰听见璇玑存世,便会挥军围剿,从此献州寸草不复。他担心萧景琰会在本能驱使下走向那个一直隐藏的结局。死遁,避世,从此隐姓江湖。
他喜欢的是那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萧景琰。他喜欢的又何尝不是开口家国闭口家国的梅长苏。
一场赤焰冤案,一场金陵夺嫡。带来的不只是物是人非江山如故。
还有幽幽夙命中木鱼敲经般的心咒。
当列战英入帐呈上一颗被包裹在锦囊中的珍珠,回禀说营地外有一人求见。萧景琰眼角的血泪顺颊而下。他要小殊活着,不计一切代价,只要小殊活着。
他接过珍珠,嘶着声音只能发出两个惨淡的字音:快、请。
倾国(44上)
(怎么说呢,越到结尾越不好写。本来想一章发完的,却还是要缓缓。心力不足心力不足,写到仇恨时我自己跟电脑跟前坐着跟演戏似地一会咬牙一会瞪眼。。。。。赶紧完结吧,不完结我都神经病了。)
四十四
梅长苏觉得不对。
萧景琰一口气饮尽从梅长苏手里接过来的解暑汤,将空碗置在桌上,抬头却见连日只在帐边坐着不动的梅长苏正淡然起身朝外走。萧景琰便皱眉。帐中众将只来得及看见陛下鹿眼圆睁目露精光,一个箭步便从主位中飞身跃出。
萧景琰只觉得自己的心是抖的。他其实没看见什么异样,什么也没时间去想。他只是凭感觉知道梅长苏行走时脚步虚浮,一口气吊在心间,只待走出帐外便可咽下去。那一刻什么君臣纲纪,什么人伦礼...
(怎么说呢,越到结尾越不好写。本来想一章发完的,却还是要缓缓。心力不足心力不足,写到仇恨时我自己跟电脑跟前坐着跟演戏似地一会咬牙一会瞪眼。。。。。赶紧完结吧,不完结我都神经病了。)
四十四
梅长苏觉得不对。
萧景琰一口气饮尽从梅长苏手里接过来的解暑汤,将空碗置在桌上,抬头却见连日只在帐边坐着不动的梅长苏正淡然起身朝外走。萧景琰便皱眉。帐中众将只来得及看见陛下鹿眼圆睁目露精光,一个箭步便从主位中飞身跃出。
萧景琰只觉得自己的心是抖的。他其实没看见什么异样,什么也没时间去想。他只是凭感觉知道梅长苏行走时脚步虚浮,一口气吊在心间,只待走出帐外便可咽下去。那一刻什么君臣纲纪,什么人伦礼法,萧景琰只要梅长苏活着。他跃过去惊心叫了一声:“小殊!”然后从身后托起梅长苏的双臂,梅长苏就这样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就倒在他的怀中,再无声息了。
萧景琰只觉得要喊,可是却不能喊。只觉得目眦欲裂,却不能裂。他抖着手把梅长苏紧紧搂在怀中,顾不得一切去吼列战英:“去查!去查!那水有问题去给朕查——————”
黎纲正站在主帐外时时侯着梅长苏出来,此时见陛下抱着浑然不醒的宗主,不觉大惊失色,几乎是扑上去大声吼叫:“宗主!宗主!”
随后随行太医入帐,全营地都已知道陛下帐中谋士遭人投毒,陛下当时眼欲滴血状似坠魔。太医被阵势所惊,入帐时颠颠颤颤几乎不能克制,半身跌到塌前为梅长苏诊脉,一时慌不敢言,只说不像是投毒,却又实在像毒。萧景琰此时也扑在塌前,闻言几乎疯了,一手握住太医的手腕喝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水是朕亲尝过的!怎么朕没有事怎么朕没有事!!!”
太医积年在宫中行走,虽奉御驾不多,却从未见陛下如此狂悖,自己在宫中奉差已有两朝,还没听过哪朝陛下抓住臣子的手腕嘶吼,如此就代表着……陛下要杀人了。太医浑身颤栗叩头不止,萧景琰牙关紧咬唇下渗血,黎纲也再不是江左盟独挡一面的舵主,扑到榻前几乎悲怆切齿。
正僵持间,列战英行事却快。营地负责端水取水的役使,一脉了然十分简单,很快就揪出一个人来,列战英咬牙提着扔进帐中,回禀道:“陛下,臣一路查问,今日主帐中饮水都经过细心查验,与往日并无不同,若有问题便在取水的环节上。大军驻地用水诸多,每日取水都要轮换,有人看见这人在取水时似乎曾向桶中投入药粉,但并不确定。事后伙头找了几个人尝过,也并无问题。但臣在此人地铺中搜到此物。”言罢打开一看,是一个不显眼的小布包,里面还残留着药粉。
萧景琰此时已经从强烈的骇怒中镇定了些许,眼中仍有血红之色,命太医检验。太医接过布包,亲自验看,几番不能确定,又亲尝了一尝,才道:“回奏陛下,倒像,像……像是一种寒笋的粉末。”
萧景琰的语气寒光四射:“寒笋?”
太医伏地道:“是寒笋。回陛下,此寒笋并非毒物,也并非罕有。生在雪山之巅,只是取之困难。入药时可解燥热之症,常人服用也可降暑,只是寒性太过,若非三伏天气并无人以此解暑。如今正值战事,夏末天气炎热,故而全营战士喝了都无事,却,却只有……”
却只有梅长苏有事。
萧景琰听了,刚刚定下来的心绪又再次腾起。他看下地上被列战英抵着的那人,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跪着,始终不言。却有刚骨,耿耿的直着脖子不肯叩伏也不肯抬起,大约是怕被人认出连累家小。
萧景琰此时恨不得一剑劈去,只是死死压住。怒目向列战英侧视,列战英回禀道:“陛下不必再审。臣认得此人,是当年大理寺丞朱樾的家奴。臣与朱樾有奉差往来之谊,故而略曾相识。当年朱樾因私炮房获罪下狱在前,誉王谋反朱氏一门斩首在后,此人因是外姓,在朱樾下狱时便曾入狱,经查明与私炮房案无关放出时,已是朱氏满门抄斩之后的事了,故而得以存活。”
倾国(39.今天写了7500字,累死本宗主。)
三十九
临御驾亲征还有三天。前三天的这个夜里,黎宅一夜到访了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熟客。
蒙挚再次匆匆走进院中,一腿才迈进阁中,便张嘴说道:“小殊,你快帮我劝劝陛下,我要随驾出征。”
梅长苏被这些人一个一个闹的好笑,看着蒙挚一屁股坐在面前,才悠悠笑道:“你去出征,谁来镇守京城?”
蒙挚怔道:“让列战英镇守京城,不行么?”
梅长苏笑:“你可别小瞧列战英,他虽然打不过你,但收拢军心带兵御敌可是一把好手。又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颇有默契,陛下指哪他就打哪。你呢?你跟陛下一起出征过?搞不好陛下说打,你还得问问打哪边。”
蒙挚想想也是,仍愁眉道:“可,可……”
梅长苏笑道:...
三十九
临御驾亲征还有三天。前三天的这个夜里,黎宅一夜到访了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熟客。
蒙挚再次匆匆走进院中,一腿才迈进阁中,便张嘴说道:“小殊,你快帮我劝劝陛下,我要随驾出征。”
梅长苏被这些人一个一个闹的好笑,看着蒙挚一屁股坐在面前,才悠悠笑道:“你去出征,谁来镇守京城?”
蒙挚怔道:“让列战英镇守京城,不行么?”
梅长苏笑:“你可别小瞧列战英,他虽然打不过你,但收拢军心带兵御敌可是一把好手。又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颇有默契,陛下指哪他就打哪。你呢?你跟陛下一起出征过?搞不好陛下说打,你还得问问打哪边。”
蒙挚想想也是,仍愁眉道:“可,可……”
梅长苏笑道:“可什么可?”
蒙挚急道:“可我不去,谁来护着你啊?!”
梅长苏简直要笑到绝倒,面上却强压着笑,幽幽说:“蒙大统领,我觉得你在藐视陛下。”
蒙挚突然被扣了这么个大帽子,简直惊悚:“小殊,我,我没有啊!”
梅长苏道:“那你觉得陛下不会护着我么?”
蒙挚顿时呆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整个一堵上嘴的茶壶。恰好外边有蒙挚的亲兵来报信,陛下和齐王在宫中召大统领商议巡卫之事。蒙挚只好悻悻去了,走之前还要叮嘱:“千万别像上次一样以身犯险。上次让你‘死’在沙场,我,我……”
梅长苏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
蒙挚又道:“陛下万一顾不上你,你可要……”
梅长苏笑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陛下万一顾不上我,我这还有一堆人呢。”
蒙挚还要再说,被梅长苏一句堵住:“你要是真担心我,就辞官来当舵主,我带你一起出征。”
蒙挚走后不久,黎宅府门前落轿下来一位稀客。黎纲在浓墨夜色中迎上去:“恭迎郡主驾到,宗主在内已等候多日了。”
娉婷郡主微微一怔。黎纲曾去蒙挚府上替梅长苏传讯皇室玉碟之事,故而她认识。夜色中她年轻娇好的面孔在黑衣斗篷里泛起细细的情绪波澜:“你家宗主知道我要来么?”
黎纲笑道:“并不知郡主来的确切时间。但是宗主有言,始终相信郡主心地纯善,御驾出征前总会来的。”
苦夏由黎纲引路走进阁中。如此深夜,梅长苏仍穿戴整齐,站在灯下安然微笑,看着她盈盈走来。相执见礼,宾主落座。然而论尊卑,苦夏是御封郡主,梅长苏只是白衣;论次序,苦夏是梅长苏的嫂夫人。可见礼时,梅长苏并未按尊卑长幼次序行礼,而是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已。
苦笑并不计较。落座后脸色稍有落寞,开门见山道;“方才在门外听贵府黎总管言谈,似乎梅宗主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梅长苏淡然道:“传闻三十五年前滑族灭国时,对外只传世有两位公主之名。大公主玲珑年方双十,二公主璇玑年仅十七。后来一个战死,一个被分发为婢。然而世所不传,滑族还有第三位公主,当时年仅六岁,被两位长姐杀死一个同龄女童代替,后又趁乱抛弃在桑乾,故而得以存活。彼时桑乾有一程姓大户见之可怜,收为侍婢。经过十二年程姓之家书香熏陶,此女日益聪慧玉立。十八岁那年,被程家幺子收为妾侍。她就是你的母亲,滑族最小的公主瓓珊。”
苦夏自出生时母亲因难产过世,成长过程中自有一番辛苦。久未听人提起母亲之名,忽被梅长苏一语戳中,不禁心伤黯然。
梅长苏又道:“当年你母亲生产时,正逢百年大旱,桑乾颗粒无收,中暑高热不能保命。幸而得一江湖女术士自称游历路过,出手搭救。然而终究天不从人,你顺利降生,瓓珊公主却因此去世。前些时候我叫人查过,你出生那时,滑族璇玑公主确曾离京远游。你的名字,也是当时璇玑公主口云一诗,哀感百姓之疾。你父亲后来说给程阁老,阁老亦十分感叹,故而才将你取名为苦夏。”
苦夏坐了半晌,方缓缓吁出一口气道:“这些年虽然璇玑姨母暗中叫老妪冒充侍婢乳母服侍在我身边,但我们自认并未露形,非有大事更无往来。为什么你却知道呢?”
梅长苏也缓缓叹了口气,从身边拿起一本书,亲自起身放至苦夏手中:“我等你日久,就是想要将这件礼物送给你。”
苦夏低眉一观,是一本女字纤细的手稿,书皮上写着《玲珑辞》三字。将书翻开,内中有一页梅长苏做了标记,写的是一首亡国诗:
苦夏炆炆,哀我万民,饿殍遍野,何当壤坟
苦夏炎炎,哀我家园,残砖断瓦,何当衰蔓
苦夏爇爇,哀我家国,棘没铜驼,何当麾戈
一诗读罢,苦夏满眼落泪顺颊而下:“这就是玲珑姨母的那首诗么……听闻滑族灭国时也正遇大旱,饿殍遍野,本来国力衰败,如此更加围困,故有此诗。当年璇玑姨母借游历之名探望,正遇我母亲难产,为免我父亲起疑,这首诗她只便念了前两句。言语暗示我父亲将我取名苦夏,方便将来相认……所以,这么些年,我也只听过这前两句……”
梅长苏纵然铁石心肠,如今也心生不忍,淡坐不言。
苦夏忽然问道:“那么梅宗主说愿此书赠我,又是何故?”
梅长苏叹道:“当年滑族灭国时,你尚未出生,瓓珊公主也只年方六岁。这些年滑族后裔为复国所做,虽说各为其主,但终究倒行逆施。然而苏某一直愿意相信,此事非你所愿。”
苦夏忽然止住悲色,满脸忿然质问:“何为倒行逆施?难道国小就不是国?难道就该受人欺凌?难道你们大梁先帝利用完我们滑族女子一脚踹掉就是正道?!难道滑族后裔忠心为主以报此仇就是有违天理么?!”
她此话说的咄咄逼人,虽则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然而满腔的怨愤却令她整个人都有灼灼神采。
梅长苏却依旧淡淡的、不无怜悯的看着她,语气淡然抚慰的问道:“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请问姑娘今日来我这里,确实是报着复仇复国的怨怼心意而来么?”
苦夏全身的凌厉之气忽然又因这句安然的问话软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才二十多岁,跟梅长苏这个江湖第一大帮的宗主比,是比不了的。梅长苏抓住了她的一切心思。甚至简简单单一句软语就能戳破她的防线。
她敛下气息,颓然道:“梅宗主说的对。复仇,复国,都与我无关。我只是程家一个普通的女儿,因为被长辈良好的教育,得力于太后寿宴,被封为郡主。陛下亲自把我指婚给蒙挚,是对我乃至对程家的信任。蒙挚又对我很好。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做的事情。我终日担心蒙挚发现,我害怕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梅长苏微微叹息,道:“可你连嫁给蒙挚也是璇玑安排好的。”
苦夏苦笑着望着梅长苏:“你这个人真是妖怪。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你永远不会懂。我一生没有母亲。我母亲生前只是一个妾侍,甚至这个妾侍还是童养媳。从小长大我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她,没有任何人跟我描述过她的样子。我的兄弟姐妹都有母亲,每次家宴只要我不去就没有人会请我。可是有一天从小到大服侍我的乳母侍婢,告诉我我本来是滑族皇室的后裔,我还有个姨母。我的姨母年近五十,半身残废,还在为复国征战。若我还有心,若我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名叫瓓珊的女人所生,请我为她做一点微末事宜。你说,我能不做么?璇玑姨母叫人暗中传讯给我,说会给我找个好夫婿,让我耐心等待。当时我是不满意的,我想拒绝。蒙挚虽威名赫赫,但是年纪也不小,还是续弦。可是璇玑姨母说,就当帮她一次。我才按照计划在太后寿宴上出头获封,顺势转变态度,有着纪王妃进宫请太后说媒。”
梅长苏淡然道:“璇玑公主是百年一遇罕见奇才。半身残废,仍能唆使献王,挑唆大渝北燕,甚至能控制夜秦使臣出面为你创造机会。可是,你可知,璇玑为你谋划之事,是建立在鲜血上的。是她在那之前叫人将蒙挚的先夫人毒死,才有了你进门的余地。”
苦夏凄然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会告诉蒙挚的。即便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我以前在闺中足不出阁,程家又是书香之家不与武将往来,我从没听说过蒙挚其人。璇玑姨母传讯给我要我嫁给蒙挚时,蒙挚已经是独身。等我知道是璇玑姨母下手杀她时,我已经跟蒙挚拜过堂。这一生我不会跟蒙挚说起这事,除非你去说。”
梅长苏悲悯的望着她:“这就是你来的原因。”
苦夏道:“是。当我发现齐王倚靠献州的流言得以正位还被立储时,我就发觉被利用了。蒙挚回府详细给我讲了金殿审案的情形,你并没有用到仿制的宗室玉碟。这就是说,你派人去蒙府取玉碟,还叫蒙挚在府中放几天,是故意造出声势给我看的。你希望我知道这件事,然后通过我的嘴去传给献州。”
梅长苏淡笑:“你很聪明。”
苦夏问:“那你为什么不对我下手呢?你为什么不告诉蒙挚真相,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我做了什么。”
梅长苏安静的看着她,道:“那你为什么又没按照璇玑的嘱托,去控制蒙挚从他嘴里来套取军情呢?蒙挚很珍惜你,又是个很重情很简单的人,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虽不能策反他为献州助力,但是骗骗他总能骗的过去。”
苦夏惨笑道;“连你也知道,蒙挚很珍惜我。珍惜到,让我不想失去他。他但凡有空在家,就会跟我说起你有多么多么智慧,陛下有多么多么贤德,现在的朝局是他从没想过的好。他很自豪,很有干劲,很充实。像你这样的人,能理解么?身世于我,只是过去的一个牵绊,我最初答应帮助璇玑姨母,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姨母。并不是我想复国。与蒙挚相比,复国于我又有何意?”
梅长苏没有答言,却忽然问道:“璇玑公主现在可是身在献州?”
苦夏低眉道:“身已半残。当年侥幸以死遁逃脱才得存活。若要唆使献王,不在献州又能在哪。”说完长叹,片刻不见梅长苏言语。抬头望时,却见梅长苏淡然看着她。她忽然惊醒,明白梅长苏其实并不知道是璇玑公主在保献州,他等她来,句句引她详细跟他说起往事,只是为了确定此事。他只是在诈她而已。
苦夏半晌才惊道:“蒙挚说你是人中智杰。我看,你根本是人中妖怪。”
梅长苏被说的发笑。只好道:“你这样聪敏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若能死心塌地帮助蒙挚,也是他的福气。”
苦夏好一会儿没明白梅长苏在说什么。等她明白过来,几乎要立起身,惊道:“你说什么?”
梅长苏笑道:“我说,希望你今后好生扶持蒙大哥。”
苦夏瞪着眼愣了半天,才道:“你不告诉蒙挚?”
梅长苏道:“如今陛下贤德,百姓升平。滑族已做乱多年,手段不忍卒听。此时兵伐献州,大势已定,今后即便你想复国,也无可依附。而今既有悔意,主动坦承。所以我不会因你一时之过就拆散蒙挚的神仙美眷。”
苦夏愕然看着梅长苏一会儿,起身下拜:“谢梅宗主大恩。”
梅长苏起身以礼相扶:“嫂嫂请起。”
他叫她嫂嫂。
他叫她嫂嫂。
苦夏起身,再度落泪。多日悬心恐惧,害怕到手的幸福付诸流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才明白一件事。她之前因为梅长苏利用自己向献州传讯,同时也是利用蒙挚,常不齿梅长苏为人,恐蒙挚交友不慎。现在发现,梅长苏和自己待蒙挚的心是一样的。蒙挚何其幸也。
她站在灯下,再拜道:“你会杀我璇玑姨母么?”
梅长苏默然片刻,道:“我不想骗你。虽然璇玑一介女流,为国恨家仇顽固至今令人感叹,但其手段龌龊残害忠良,亦令人不齿。你回去,为她多上几柱香,早脱罪孽以安亡魂吧。”
苦夏默然站着,终于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什么。最后一个亲人也要失去了。虽然她从没见过璇玑,一应联络都是璇玑暗中传讯给她的侍婢。可是空落愧疚,还是占满了胸臆。
她垂泪道:“姨母曾传书说过,一旦复国,我就是滑族最后一个公主,当正位大统。可虽然她以我为名意图复位,但实际也并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事,尽力少跟我联系保证我的安全。我没有向蒙挚套取军情,她也没有纠缠。虽然如你所说,手段极端恶劣,但是她只是想复国而已。所以请梅宗主高抬贵手,让她,让她……”
梅长苏看出她的心思,不由叹道:“我会尽力而为。给她留下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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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夏炆炆,哀我万民,饿殍遍野,何当壤坟
苦夏炎炎,哀我家园,残砖断瓦,何当衰蔓
苦夏爇爇,哀我家国,棘没铜驼,何当麾戈
白话翻译:
炎热的苦夏啊,我哀叹我的臣民,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为你们堆起高坟。
炎热的苦夏啊,我哀叹我的家园,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断壁残垣,什么时候废墟之上才能长满蔓草。
炎热的苦夏啊,我哀叹我的亡国,荆棘掩盖了宫外的铜驼,什么时候才能为国家再次征战挥戈。
倾国(37,比较高潮的一章)
(最近高潮迭起,我写时数次落泪。各位难道不需要救心丹?)
(另外,此文将完结,下一篇文正选材中。若我下一篇撸的是伪装者,请问各位约否?当然我并不确定。)
(最后,看我昨天发的旧文的亲,不要感叹当时楼主还是小女人心思。我生来也不是如此粗壮的望天~~~~我也曾经满腔少女情怀啊~~~~~遁走。。。。)
三十七
朝堂上的争论越演越烈,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在民议民怨日益鼎沸的趋势下,已经从最初的千头万绪各执一词,逐渐演变成了两级分化。一派主张查,查之属实为齐王正名;一派主张不查,压制齐王兵发献州。两派越吵越烈,简直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却偏偏连日不见皇帝说话。这个自立储登基以来,性格耿直雷厉风行...
(最近高潮迭起,我写时数次落泪。各位难道不需要救心丹?)
(另外,此文将完结,下一篇文正选材中。若我下一篇撸的是伪装者,请问各位约否?当然我并不确定。)
(最后,看我昨天发的旧文的亲,不要感叹当时楼主还是小女人心思。我生来也不是如此粗壮的望天~~~~我也曾经满腔少女情怀啊~~~~~遁走。。。。)
三十七
朝堂上的争论越演越烈,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在民议民怨日益鼎沸的趋势下,已经从最初的千头万绪各执一词,逐渐演变成了两级分化。一派主张查,查之属实为齐王正名;一派主张不查,压制齐王兵发献州。两派越吵越烈,简直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却偏偏连日不见皇帝说话。这个自立储登基以来,性格耿直雷厉风行至天下闻名的皇帝,有史以来的优柔寡断沉默寡言,以至于朝下两派人士各自打探皇帝心思,纷纷摸不到头脑。
主查派问之言侯:“依言太傅看,陛下是想查还是不想查?”
言侯总是回答:“陛下圣意莫测,再等等看罢。”
主战派问之柳暨:“依大人看,陛下之意如何?”
柳暨沉吟半日方道:“依老朽对陛下的了解,越是耗的住心力,心里就越是有了成算。可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罔置纲常于不顾。”
如此趋势下,主战派渐渐向主查派倒去,只有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工部尚书,联合几位重臣岿然不动。
数日之后,朝堂论辩已成了高湛每日必看越看越心胆俱颤的戏码。正激烈言辞间,列战英忽然请旨上殿,当众奏秉战报,言之献王前日已兵起献州,自称仁义之师,献州境内外散民及义军,多有愿追随左右以为齐王鸣冤者。
大殿内诸臣无不屏气慑息,鸦雀无声,气氛竟如万鼓击雷千军万马之势。
柳暨眼见君臣人心要往一侧倒,肃然下跪道:“老臣知陛下圣心,忠义无双可黯日月。曾为昭雪赤焰之冤临危不顾赴汤蹈火,又为教诲齐王苦心焦思谆谆不倦。但陛下须知,为君者当以法治世,三纲五常,乃自古不可亡废之理。而今若擅自改动祖宗仪制,君王之威何在?若他日再生事端,陛下又以何法治之?故而老臣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先贬齐王,后伐献州,以示皇权威仪。”
萧景琰坐在龙椅上,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大殿的气氛肃杀,像及了当年喊冤赴死风雨欲来的前奏。无限静寂中,众臣只觉得不寒而栗汗流浃背。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耿直不阿自有决断、大刀阔斧勇猛果敢的陛下,此刻居然不动声色开口说道:“就依爱卿所言。着齐王萧庭生,即日褫夺封号王位,官居七品,发往苦寒之地,终生镇守边疆,无旨不得回朝。”
此言一出,满殿勃然变色。诚不能想陛下竟然能说出这么道旨意。即便齐王身份十分有碍,但毕竟不是罪责。撤位发配,简直雷厉风行。而且,狠绝。
大约是被献州之事刺激焦心,陛下着恼。如此重责,连柳暨亦不忍,跪行数步,又言道:“陛下……”
可没想到萧景琰的神色十分淡漠,挥挥衣袖,意思是不必再议。然后陛下起身,殿内只徒留高湛忙不迭的一句喊声:“退——朝——”
三日之后,齐王谪贬出京。因是身世有碍,并无罪责,陛下终究动了恻隐之心,特准辕门出发,陛下亲自送行。
是日辕门立马,一眷家小,唯有齐王一人,及新婚妻子,及两个家奴而已。
不仅皇帝亲来送昔日义子出京,文武百官夹道相送。更有甚者,才五更天时辰,初阳露冷,金陵百姓夹道相送,浩浩荡荡,人头密布,万籁俱寂,长舒悲怆离伤。齐王满面落泪,祝酒拜别,叩谢陛下经年养育之恩,观者万人,无不落泪。正要启程远行之时,却见文远伯、武远伯、安远伯、定远伯等金陵城内数十位有品阶职级者,越过车马,鱼贯而来,齐跪于辕门道下,叩请陛下三思,并呈上万民血书:言之贤王骨血仅存世间,万民愿以人头做保,愿陛下彻查齐王身世,以昭皇权之正,洗万民之怨。
此情此景,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不动容,朝臣一个接一个的跪下。
先是刑部蔡荃下跪朗声道:“臣请旨,彻查齐王身世,以彰陛下圣德。敢于直面沉痾,拔除宿患,未免不是皇权威仪,天下归心啊陛下!”
户部沈追接着跪下道:“臣附议!”
接着是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再接着三省令台,最后是文武百官山呼海啸:“臣等附议!”
萧景琰立在初阳的朝晖中,心中无比慰藉看着他亲手扶持的肱骨之臣,最后,他平静的目光看向了依然站着的柳暨。
柳暨终于知道。这个年轻耿直忠义无双的陛下,他数日缄默稳稳慎,等的就是今天。他是要用万民的心,来撬开老臣的嘴,来撬动这如山之重的礼法。柳暨明白,陛下赢了。这场不是战争的较量,陛下倚靠的是万民的热血。这个万众瞩目的大梁皇帝,已经成长到了如此稳重刚直、不肯向夙陋有一丝低头的今天。
国本者,民心也。输的不是柳暨,是那场冤案的遗弊。
年迈苍发的礼部尚书热泪纵横,缓缓下跪,长声道:“老臣——附——议——”
此时辕门下,唯有萧景琰一人独立。
没有人看到他鹿眼圆睁,没有人看到他目眦欲裂。臣民垂首,只听见皇帝威仪的声音从唇边迸然响起,像是切齿,更像是爆发。
萧景琰只说了掷地有声的三个词:
查
彻查
给、朕、彻、查——
大殿击鼓,言侯审案,刑部辅助,陛下御殿监督此案。
莅阳大长公主素发墨衣,如同当年先帝寿辰金殿首告。亲呈谢玉手书,自承当年谢玉手书一双两份,一份呈赤焰真相,一份就是此封,细述齐王血缘。因齐王身份无关冤案,又因宗室玉碟礼法所限,故而经年未出。手书中详述,谢玉夏江明知当年贤王有遗腹子在世,屡次加害,其子先后受纪王靖王护持,不能得手。所述字字周密,条理不遗毫发。
此书一出,满朝震惊。刑部集众检验官上殿,蔡荃亲取当年赤焰雪冤时谢玉手书比对,确认乃谢玉亲笔手写,且绢布及新旧程度如出一辙,真据无疑。
言侯道既是物证已全,便当请手书中提到人证纪王上殿。萧景琰亲传口谕,急诏纪王上殿。
纪王形容大义而来,赐座不受,立于殿中,备述当日祁王下狱时王妃腹中已有骨肉。纪王不敢求情,买通狱官,用一侍女和王妃互换了身份。其后祁王鸩酒赐死,侍女假扮王妃自缢,先帝痛心之际并未彻查。王妃假作侍女,在掖幽庭中产下庭生。
言侯思忖后言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足以证明当年祁王是有遗腹子存留于世。但仍不足证明此子便是齐王萧庭生。请陛下恩准,彻查掖幽庭内女眷,是否还有当日存世之人。”
萧景琰允诺。
为保万一,刑部蔡荃亲自随高湛前往掖幽庭。翻查半日,并无蛛丝马迹。
回殿奏报,朝臣无不扼腕兴叹。正山穷水尽之时,却突然传来掖幽庭主事公公殿外回禀,说想起一老妇,年迈伤残,形容丑陋,久卧在床不能劳役,故而发配在冷宫之中,早晚等死而已。
满殿之上又燃起了希望,萧景琰急叫人去抬此妇来。片刻之后,老妇抬到,浑身浓臭秃头生癞,俯于大殿上用力支起,凄厉沉冤:“陛下!当年因祁王谋反冤案被投到掖幽庭中女眷,足有百人,如今或死或疯,只剩了老奴一个。老奴身残腐烂,之所以苟活至今,等的就是有一天能给祁王之子作证!庭生他,真的是祁王骨肉啊——当年为给庭生谋一个假身份,祁王府女眷不惜用滚水泼己泼人,以求罪奴女眷面目全非,才将王妃混入原太和大学士府的女眷中,所以庭生才有幸降生于世,所以才能有幸活到今天啊陛下!陛下要给庭生正名,庭生是祁王的骨血,亦是你们大梁萧氏的血脉啊——陛下——陛下——陛下——”
老妇上殿,哀嚎绝厉,状如怨鬼。经年折磨,近乎疯残。但所言之惊天噩闻,致满朝文臣武将落泪,殿前武士无一不悲泣怆然。
萧景琰感伤不绝,亦感女眷忠烈不输沙场男儿,吩咐抬下去好好供养。然老妇经年日久遭受折磨,此次上殿心脉起伏剧烈,抬下去片刻便气绝。齐王为避嫌站在殿外听旨,闻此消息悲痛欲绝,不顾尸身丑陋浓臭,抚尸大哭,誓言若不厚礼安葬,则此生不配为人。
齐王一案金殿结案,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陛下御笔拟诏,将齐王从郡王之位加封至亲王,着七珠,昭告万民,大赦天下。
礼部奉旨操办仪典。祭祖祭天祭神,齐王正位,改字更名,在仪典上正式过继到萧景琰膝下为嗣。
萧景琰亲携齐王之手共入祖庙。
至此,齐王萧建庭,认祖归宗。
凤凰台 完结章 【靖苏 原著IF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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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怔怔盯着猎宫静室天花板上两只飞蛾翅翼投下的暗影看了一会儿。西厢隐隐一灯如豆,隔了两层屏风只透出零星橙黄的微光。晕过去之前他分明一身湿冷血腥,此时却似乎早已安置妥当。飞流守在床前,见他醒了便递上一个天真的笑,带了一两丝献宝的意味。
浑身有些脱力。他侧了身子去看飞流手中的物事。
林殊的赤焰手环。
江左盟终究还是把这东西抢了回来么?
他轻舒一口气,却想起以夏江的轻功,若是抢得逃窜的先机,便是飞流也无把握拦截得住。他伸手抚了抚飞流的发丝对他夸奖地一笑,心下正有些疑窦,却看见西厢的灯火微微晃了一晃,尔后眼前一暗,一个红衣的身影从屏后匆匆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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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怔怔盯着猎宫静室天花板上两只飞蛾翅翼投下的暗影看了一会儿。西厢隐隐一灯如豆,隔了两层屏风只透出零星橙黄的微光。晕过去之前他分明一身湿冷血腥,此时却似乎早已安置妥当。飞流守在床前,见他醒了便递上一个天真的笑,带了一两丝献宝的意味。
浑身有些脱力。他侧了身子去看飞流手中的物事。
林殊的赤焰手环。
江左盟终究还是把这东西抢了回来么?
他轻舒一口气,却想起以夏江的轻功,若是抢得逃窜的先机,便是飞流也无把握拦截得住。他伸手抚了抚飞流的发丝对他夸奖地一笑,心下正有些疑窦,却看见西厢的灯火微微晃了一晃,尔后眼前一暗,一个红衣的身影从屏后匆匆转过来,衣摆一撩在他床边落了座。
身形依旧轻捷,右臂却似乎有些不灵活。萧景琰终究还是为了护着他受了伤。
“先生终于醒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揉起身上薄被的锦衾来。
梅长苏近来其实很有些害怕,尤其害怕直视萧景琰那张经年不变的面容。
初回京时倒不必担心。这人眉梢眼角积蓄的霜寒冷意,拒人千里,自然而然地便会提醒他谋臣与主君这一层尴尬而微妙的契约。偶尔梅长苏也会悲悯起这十三年的压抑对萧景琰爽朗心性不可逆转的摧折,却总觉得或许举世只有他一人堪称一句罪魁祸首——何况他今后还要永无休止的祸害下去。
尔后萧景琰与梅长苏渐渐熟稔,神色中便也带上了林殊所熟知的和缓与郑重。这人天性中便自有一番对君亲师友的油然敬意。若是得了他的认可,便是发自肺腑、无需矫饰,时时言行神态间便流露出孺慕与回护。梅长苏对他执着臣属之礼,觉得一个阴诡谋士的身份当不起他这般对待;却又想起这才是萧景琰经年不变的赤子之心,顿时有些笃定的心安。
那时一切都还能称一句“掌控之内”。
然而这人近来对着他似乎越发接近少年时的神气。或许早在卫峥被俘之前便隐约可见端倪,而今已经明显得让人心惊。有时他望着梅长苏,唇角无意中微微抿起一个若隐若现的笑痕,仿佛下一瞬就会对着林殊的奇思妙想无奈地表达同意或者纵容,总让人从心底里升腾起恍若隔世之感。
那,现在又是这样。
萧景琰眉峰一轩对他挑起一个玩性十足的笑意,成年之后的眉目轮廓愈发深邃,却也没掩盖去那份难得算计一次的得色——梅长苏不应该看懂,但是分明第一眼就看懂了。
他听见这人问道:“方才本王曾请母妃为先生调治身体。母妃告诉我,先生是故人之子;而这位故人,于她又有救命之恩。”
“既然是母亲的恩人,本王问一问名讳也算是应当。就请问先生,能否告知令尊名讳呢?”
他犹自沉浸在那个即使是梅长苏也会想要回应的笑容里,勉力克制着自己不能搭理不能向往。然而萧景琰这话甫一出口,却叫他条件反射一般地震悚了一下,瞬间理智归位、清醒如常。
“殿下为何不去问静妃娘娘?”
“等先生答了,我自然会去问母妃。”
——话接得极快,又如此理所应当,带着好一个“你看着办”的阳谋。
萧景琰对着旁人,何曾如此说话。
“家父……梅石楠。”
分明是冷漠如玉的侧颜,落在萧景琰眼里却带了黯然。
被梅长苏昏倒在他怀里之前的那一句“景琰,别怕”给惊住,他实在忍不住想去探问这人和林殊的关系。然而话一出口便觉得冒失,毕竟无人愿意被视作替身;他对梅长苏的情意,也无需一句这样的质问。
默默记下这个陌生的名字,他同时在想,这人究竟经历过怎样惨痛的过往,才能佯装出这样的隐忍和冷淡?
此前烽烟骤起,他没有时间去细细追究;而这夜守着梅长苏未敢安眠,他看着猎宫之战诸多奏报,却想得愈发分明。
萧景琰与梅长苏相顾无言良久,这人才想起来要与他见礼,被他一把按住。梅长苏微微坚持地挣了挣,却被他将被拱得有些散乱的被子又向上提了一提,然后微笑道:“苏先生,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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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屋子里的乍然看上去简直是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梅长苏却一眼就认出了这身中火寒之毒的独特形貌。他强忍眼中的热意刚想仔细分辨,却听见萧景琰叫这人“聂锋大哥”。
原来拦下夏江的不是别人,正是担忧九安山安危、彼时正潜伏在誉王大营后山的聂锋。
他躲藏在京郊日久,也不过是想偶然趁着夏冬出城偷偷看她一眼;而夏冬早在聂锋的衣冠冢前将夏江的阴谋和盘托出。此番夏江从誉王的大营中夺路而逃,以常人之力自然无法跟上;怎奈被聂锋逮个正着,虽然力敌不过,却由于熟知山间道路,硬生生与之纠缠直到江左盟暗卫赶来。
夏江被飞流割下胸前衣襟之后依旧夺路逃走;林殊的手环却误打误撞,就这么拿了回来。江左盟中甄平早已知道火寒毒的秘辛;聂锋看见那赤焰手环时的神情又着实奇异,连连指着自己的左手腕,口中咿唔有声,似是问询。
那赫然是另一副赤焰手环,上书姓聂名锋。
江左盟众人被他们宗主封过口,不敢告诉萧景琰火寒毒的真相;但聂锋的身份却再也瞒不过。萧景琰得知赤焰军中尚有幸存,何况还是自己那样熟悉的聂锋,自然极为高兴;却无端想起梅长苏赤焰旧人的身份,总不免透过聂锋,看见这人曾经受过的劫数。
夜色虽早已深沉,梅长苏与聂锋依旧相谈甚欢。萧景琰自然懂得袍泽之情是如何难舍,重逢又是何等的欢喜,独自在外间心下却有止不住的难过。
即使方才梅长苏还反过来安慰他:“在下从梅岭逃出生天自然吃了一番苦头,却与聂将军天差地别——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又何必挂怀呢?”
怎么可能不挂怀。
初时他心不在焉,自然不懂得这个便宜谋士为自己所做的深谋远虑。夺嫡大业在梅长苏的千般谋算下一步一步拼凑出愈发清晰的远景,深夜秉烛之时却常常可见这人真正因为国事引发的愁容。
密道断铃时他的愤怒不比往常。明明是早已习惯人心凉薄的自己,何以无法接受梅长苏的无情算计?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在他眼里或许早就与别人不同。
萧景琰时常看见梅长苏决然自弃的抉择。悬镜司时如此,猎宫之战时更是如此。似乎萧景琰的夺嫡大业不可弃、赤焰军的风骨不可失,社稷存亡更是该由他竭力狂挽,却唯独梅长苏的名节乃至安危,才是无关紧要的。
分明是从没有想长久留在自己身边的愿望。
聂锋与夏冬夫妻之情是他少时亲眼所见;然而悍勇如聂锋竟也有如此近乡情怯的时候,却是他此前难以想象的。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是否都有各自心酸莫名的苦衷,从不敢于人世久留,唯恐玷污了故友清白、遗祸了良人深情?
他与天边残月怅然相望,忽而想起白日觐见父皇与诸多贵戚时,纪王叔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的莫名唱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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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请进屋时聂锋已然离开。
梅长苏神色里有些羞恼地问他,为何在下竟在靖王殿下的房中?此前殿下不顾自身安危救我这么一个无用之人,是指望众口铄金,敲定您与我这阴诡谋士过从甚密的名声吗?
他这话说得不太好听,萧景琰却知道这人若当真着恼,也只会嗓子发痒罢了。遂制住他欲待翻身下榻的举动,坐在床沿与他平视,伸手握住了这人犹自捏在被子沿角上的手。
那手心是极冰冷的,指尖却不知何故泛着轻微的颤抖。
萧景琰看着梅长苏的眼睛,半晌想不起该如何委婉,只得直白道,对不起苏先生,我肖想你。
……
他看见梅长苏的瞳孔由于惊讶而微微放大。似乎想起了什么,终究强自压抑下去;似乎想要挣脱,却又终究没有。
梅长苏忽而忆起了属于十三年别离中的一夕过往。
彼时北燕皇子内斗正剧,西境一派情势苍黄。前线兵力严重不足,行台军中无将可用;朝中武事凋敝、正待议和,却是皇七子萧景琰主动请缨,领了兵符自金陵向西起行。途中留宿廊州驿。
那几乎是一场必败之局。
是夜风雨大作,驿馆中一室灯火彻夜未熄。而梅长苏站在某处檐下望着那光影明灭,不觉亦是一夜更漏滴彻。
第二日拂晓那人登船渡河,他在坝上奏起太古遗韵。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琴音破开千里乌云隐隐传开,鸣珠溅玉有如号钟,诉尽古今君臣战伐,唯不言相思,不敢忘相思。
那人遥遥回头注目坝上烟波浩渺,分明隐含希冀,却终究行色匆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梅长苏却连擦肩而过的勇气都不曾有,只敢陪他听那一夜风雨。尔后萧景琰终究消解必死之念,苦守北燕边地三年苦寒;琅琊阁中风云流转,换得北燕大梦初醒。其间纷纭种种,不足为外人所知。
彼时梅长苏曾经以为,林殊所拥有的,是他永远不配得到的。
然而眼前萧景琰牢牢握住自己的手,那样坚定地固执地看着他说,我肖想你。仿佛一生寥落与辛酸尽数消散,他们依旧是扬鞭跃马的单纯少年,萧景琰在沙场上执了林殊染血的指掌,等他答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怎么会有人这样傻,两次爱上同一个灵魂。
于是那种温热的、能感受到血脉汩汩流动的无声默契,只需要眼神流转就能够传达的悠然心会,随着萧景琰灼灼目光,照透他一身料峭风寒、十三年时光阻滞,直烧得心头一阵暖融。
只要再多看一眼,他永远都拒绝不了萧景琰。
“夜已经深了,殿下若有什么别的吩咐,明天再说吧。”
梅长苏自暴自弃地翻身躺下,被褥挡着面孔半晌没有动静。掀开来却看见萧景琰正颇感懊恼地转过身去。
然后他被气笑了,半天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
“你伤在右手,今晚睡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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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缝衔接完成,完结撒花!(感情线除外)
开始写凤凰台,脑洞的来源是产出群里Kiri一句“血溅五步”,但是好像重点完全偏了QwQ。原本真的只是预备写一个五更内完结的小短篇。没有列提纲,于是并没有想到会这样复杂,后面发现玩大了真是诚惶诚恐……
所幸所有包袱都捡起来了,也算是挺圆满的。
文中的感情刻画到最后发现很难以收束,太多内涵完全不是我的文笔所能囊括其中的。
怎么说呢,萧景琰没有认出梅长苏、不愿意逼问悲惨的过往,本身就是君子之风。我一直认为不相认却心中相知是本文的感情主旨,所以请别纠结相认问题啦。
关于今后的计划……大概先还本子的债,然后会有新的系列,欢迎继续关注。
番外大概会有,时间不详内容【哔——】
最后附送一个彩蛋:东北版萧景琰的告白(此脑洞鸣谢 @空になる )
“萧家老七匡叽就坐炕上了,捏着人苏先生的手就说了,苏啊,俺稀罕你。”
完结章啦,求红心蓝手,求评论投喂~
凤凰台 13 【靖苏 原著IF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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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赤焰建军之初,林燮便着意习了北燕番邦的骑射之术加以改良;尔后征战天下,唯一屡尝的败绩便是在大渝皇属军手中。原因无他,骑兵冲杀最为忌讳的便是“披坚执锐”四字;而皇属军天时地利,竟将这严苛的条件占了个齐全。
偏偏皇属军军纪严整、营垒森严,为将帅者但凡见过那样的中军大营,此生都会对夜袭营寨之类的计谋谨慎万分。大军核心虽八风不动,周遭配备的兵种与资源却是极为齐备,补给、掩护、增援、施工井然有序,俨然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让林燮与赤焰军好一番着恼。
递进宫中的奏报,朱批上虽不见斥责,却也渐渐对这些理由失去了耐心。
赤焰军自然是不能对这样的流氓战略服气的,十七岁的林殊更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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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赤焰建军之初,林燮便着意习了北燕番邦的骑射之术加以改良;尔后征战天下,唯一屡尝的败绩便是在大渝皇属军手中。原因无他,骑兵冲杀最为忌讳的便是“披坚执锐”四字;而皇属军天时地利,竟将这严苛的条件占了个齐全。
偏偏皇属军军纪严整、营垒森严,为将帅者但凡见过那样的中军大营,此生都会对夜袭营寨之类的计谋谨慎万分。大军核心虽八风不动,周遭配备的兵种与资源却是极为齐备,补给、掩护、增援、施工井然有序,俨然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让林燮与赤焰军好一番着恼。
递进宫中的奏报,朱批上虽不见斥责,却也渐渐对这些理由失去了耐心。
赤焰军自然是不能对这样的流氓战略服气的,十七岁的林殊更不服气。萧景琰心中忧虑,和祁王私下请了出京悄悄摸去了北境——到达驻地的当晚就被林殊拖着猫出了营寨,仗着轻身功夫一径向大渝运输线上的一条小道上狂奔。
萧景琰由他胡闹,知道这样紧急定然也是慎重考虑过的事体,能不假思索地带上此前音信全无的他自然是全心信任;区区两人黑衣夜行,想被发现也不容易。
这条运输线上输送的东西有些诡异,不是粮草马匹兵器甲胄,竟然是一大车的水箱,咣当声响随着车马颠簸隐隐可闻。
“蜀地特有的水,淬炼武器效果极好;若是二道淬火时加之于甲胄上,则钢铁愈发柔韧,百折不弯。”
林殊在他耳畔悄然低语,温热呼吸有意无意扑了满颊,似是代替了言辞的一句“好久不见”;萧景琰无奈伸手,揉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皇属大军对兵甲战械的需求何其之大,拥有神工巧匠自不必说,修补重铸的功夫想必也只能在军中。矿石毁不得、营寨攻不破,然而从蜀地专程运水的难度与耗费却何其之大。此番如若得手,皇属军至少要扛过三四个月的青黄不接。
大梁战械自来都崇尚轻盈简约,也方便回收统一修补,自然难以想象皇属军以器械为核心的这层关窍;然而林殊这一番计划,实在是一眼相中了皇属军最大的软肋。
——护送这大批纯净水源的士卒,自然也是皇属军中极为精锐之士。
虽然只有区区二人,这一夜潜伏已然是难得的契机。萧景琰与林殊对视一眼,当即轻身蹿出隐蔽的大石,长剑银光闪动直扑向押阵的将领。此人亦是重甲加身,却手足轻捷,显然武艺不弱。他假意与之缠斗,左右躲闪着士卒手上整齐划一刺来的长矛,突然反手掷出一块特制的硝石。
隐蔽在暗处的林殊早已箭在弦上。
一箭射出,擦过引火硝石的边角,强弓劲弩的力道携着浑厚内息摩擦出红温高热,偏了一个角度正好落在水箱的木质侧翼上。刀枪不入、金石难侵,涂了厚重漆层防止火烧的水箱,却依旧扛不住这样的强力与高温,一番巨震,破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来。
清澈蜀江水汩汩流出,霎眼间一地泥泞。
运输水箱的士卒皆目瞪口呆这神迹一般的箭技,萧景琰自短兵相接的合围中辗转腾挪,足尖点过甲胄的钢盔顶,纵身而起时便看见林殊眼神中兴奋的一个光点。他瞬间了然,回身又向敌军中那名将领猛然攻去,此番用上了全力,终于将他逼出了甲兵合围的阵心——
微微侧过身去,林殊的箭矢再次裹挟着劲风擦过他的耳畔,正中敌将没有甲胄防护的咽喉方寸;而他趁势一剑,捅穿了那人的掩心镜。
林殊的箭法,早已精微至毫厘之间,与寻常士卒不是一番天地。
此前战阵用兵,战术不可轻改,战士亦不可无帅,他自然无处施展;然而今夜既然有萧景琰在,即使天时地利武器人数均没有任何优势,佯装近战实则远攻的战术却是他们自幼时就开始习练的把戏。
皇属大军整整半年处于器械短缺的状态,而赤焰军的反攻殆由此始。
这般突发奇想、有如神助的胜利之后,那块被萧景琰猛力一剑击穿的护心镜,给林殊当做战利品割成了两半,玩笑一样地丢给他——
“以彰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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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凝视着那一块被妥帖珍藏的金属碎片,神色中有些慌乱亦有些心安。
原本准备自己揭穿赤焰故旧的身份、对夏江加以质问的话语,居然被萧景琰抢先说出了口;然而属于林殊的那一块残片,恐怕早已消解在梅岭某一处的残雪里,再也难见天日。
他忽然觉得,梅长苏此人确如蔺晨所言,有一番好狠绝的心思。
萧景琰对夏江的声声诘责,和着军中质疑的声浪交叠不休。护我河山者究竟是谁,屠我同袍者又居心何在,这样惨痛的伤口,放在任何一个军中男儿的身上,都是感同身受的悲愤难当。
他觉得,差不多自己也该出场了。
悬镜司首尊夏江,已经多年不曾亲自上手对囚犯施以酷刑。只是这拿捏骨骼的手法从未生疏,锁上梅长苏咽喉的拇指指腹与十指关节都带着厚茧,不消多加使力,已经让他痛得有些瑟缩。
“夏首尊,此刻您急需逃命,何苦拖着我这么个累赘。”梅长苏在他手下连轻微的挣扎都不敢做出,只蓄了气声与他低语,“您的手下和我的手下都在左近,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胜负难料啊。”
分明叛党首领,却被硬生生忽视了许久的萧景桓,突然发现现场俨然只有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随即这二人的对话再次变成了他听不见的耳语——
“林殊这病体残躯,夏首尊在京中尚且有用。何苦还要演这么一遭呢?”
“靖王殿下如此聪慧,倒叫老夫改了主意。梅宗主摸不得碰不得,靖王受一番伤筋动骨,却还未必会伤及性命吧。”
夏江桀桀低笑,状若疯狂。
“靖王殿下鼓动军心若此,老臣再是如何声辩,想来也无可更改。您若是想要老臣性命,就请亲自动手来取。如何?”
营帐前兵马纷纷顺着萧景琰的手势后撤,腾出了偌大的空地。
他翻身下马,径自走到仍旧拿捏着梅长苏性命的夏江眼前,与他沉默对峙。
没有人能想通靖王殿下究竟为何要应承夏江的要求。诚然此刻若是夏江逃逸,场上众人皆无力阻止;然而靖王殿下身为皇家千金之子,却并无必要冒此奇险。
——除非此番动手,并非为了取命,而是为了救人。
军中已经纷纷传扬开了梅长苏的身份,渐渐明白靖王殿下今次动怒,恐怕是因为着实看重此人。然而身负超绝武艺,外加挟持人质,夏江这一局本身就是无解之局,也不知靖王殿下究竟打得何种算盘。
大雨前的狂风横扫过境,在中军帐边卷动灰尘,带起小小的旋风。
若论梅长苏在担心什么,却无非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景琰与夏江的武艺虽尚有差距,却并非本质上的距离;若是夏江不肯舍了梅长苏这一玩弄人心的盾牌,却未必不可以一战。夏江向来贪婪,难道会松了手任凭他被纪城军救下?
然而江左盟与悬镜司的势力早已在暗中无声相持。此刻若是全力保护梅长苏,就没有余力再去顾及萧景琰。
此外,夏江状态颇佳,若是一力逃跑,便是飞流也不见得跟得住。
梅长苏在萧景琰挥剑攻来、夏江手指微松的刹那,对他低语了一句:“留下赤焰手环。”
天际电光惊闪,耳中传来闷闷的雷声。
萧景琰愣了一下,来不及反应究竟为何,只知道看来必须照做了。
他的剑刃劈向夏江的脖颈,被横剑挡住,发出清脆的相击之声。随即又是对上盘数招挥砍,却由于必须顾忌着梅长苏,招招之间空隙有限,总被夏江信手挥开了去。
夏江虽挟持着梅长苏在手身形难免滞重,却稳住下盘不动,反而时时拿了梅长苏做挡箭牌,逼得萧景琰左支右绌。长剑偶然得了他闪避的空隙便向萧景琰心口咽喉递去,倒显得萧景琰险象环生。
更有一招,不向死穴,却催迫得萧景琰沉下右肩依旧闪避不及,剑身重重砸上肩甲。功力之深,招式用老时生出痛意,萧景琰持剑的右手筋脉一阵酸麻,长剑差点脱手了去。
空气中夹杂起大雨前的泥土气味。他几乎被砸得跪下,却撑住身体仰面望着夏江的下一招,趁势扫了一眼梅长苏此时的状态。那人脸色已经泛起乌青,却依旧向夏江的双足瞥了一眼。
心闪念动间萧景琰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捡这人的下盘进攻,剑势微偏便换了一套此前从未当众用过的剑法。舍弃了一切的云剑与花哨,手腕微晃错开身形,剑尖连连数点,尽皆指在夏江下盘的膝窝筋脉上。
这样一套快剑,化用自林殊的枪法。疾风骤雨紧锣密鼓,又招招攻其不备,自有一番崭新天地。萧景琰此前右肩剧痛,自然不可能尽皆是实招;却由于骤然拉远距离,离开夏江周身方寸,而让夏江失却了还手的余地,加之剑法新奇一时无法分辨,竟真逼得敌人脚步散乱后撤几步。
他暗中缓了一口气。林殊小时候玩闹要他耍着玩的一套剑法,他一直觉得实战时无甚用处,不意此时竟然有奇效。
——然而这样的打法梅长苏势必要吃不少苦头。
此刻俨然进退两难,若是就此收手,梅长苏叮嘱之事显然无法完成,这人也未必见得能逃出生天。夏江不知为何三番五次并未取走这人性命,他却不得不忧心这个未知的由头是否真的神奇如斯;而继续下去,自己却未必是夏江敌手。
不过这对于萧景琰而言,并不是什么需要犹疑的抉择。
快要下雨了。
梅长苏虽然被夏江挟制在手中,却知道自己并无太多危险,恐怕最大的忧虑也不过是夏江错手,直接把他的脖子拧了去。
景琰换了林殊小时候从枪法中化出的剑法应对夏江,纯靠距离与戳刺进攻。出手与收手间不费力气却看不分明,也算是反应灵敏。
——只是长剑毕竟不是他少时最趁手的长枪,如此离体太远终究护不住他自己周身。若是悬镜司此时以强弩暗器偷袭,几乎百发百中。
他顾虑着这一点,在夏江手中被迫的辗转腾挪间急出一身冷汗,唯恐萧景琰太过实诚。一时脚下发虚,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其实身子已经着实虚弱,或者是天色太过昏沉,耳力与目力皆变得极其衰微。
却依旧能隐约听见暗器破空的锐利声响。萧景琰踉跄躲闪的声音。
所幸那人也算反应迅速,当即换了近身格斗的招式,让暗器束手束脚,难免误伤夏江之虞。他却再次感到自己被夏江左右拖拽,做了人肉的挡箭牌——这几乎是一个死循环。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靖王殿下在意他了,夏江留不得。
梅长苏在心下冷笑了一声,估量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扛不住下一轮的折腾。喉头已经泛起腥甜,护心丹的药力想必即将耗竭。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再信一次萧景琰,赌上一把。
他看了一眼萧景琰的脸色,决定还是稍微对自己慎重一些;右手拇指与其余四指暗中成环,对不知身处何处的江左盟发出了一个信号。
那边犹豫了一瞬,终究听了宗主号令。一支飞镖从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直向梅长苏的后颈飞去。
暗器的破空声响颇为细小,直让夏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居然长了这样的胆子——他的左手手腕挟制着梅长苏,算是周身上下最不能动弹的一点,却也被笼罩在了这飞镖的攻击范围中。
天空中开始有雨点落下,正好砸在他的手背。
夏江手腕一抖,下意识就要放开人质;右手原本向萧景琰的腰腹刺去的剑尖也因此偏转,失了力道击在铠甲的铁片上。
而萧景琰显然同样以为这暗器是悬镜司暗卫所为。
听风辨向,这一招的冷厉几乎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便强行扭转了格挡腰腹的剑势,一剑击飞了几乎贴上梅长苏后颈的暗器;忽而发现夏江正在愣神,似是深思了一瞬究竟是谁动了这样的歪心思——于是剑锋一偏重重滑过腕脉,夏江的左手瞬间一片鲜血淋漓。
夏江手臂抽痛下,梅长苏竟然直接脱开了身去。然而他眼见萧景琰终于得手,心下一松,本就卡在喉头的一口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雷声与暴雨一同轰然而下,直至倾盆。
浑身被打得透湿冰凉,连带眼前的血水也变成稀薄的橙红。
千算万算,没有低估敌人没有高估景琰,居然只是算错了自己么。
周身似乎随着血液的流失丧失了最后一点攒出来的力气,眼前光斑乱舞;只能无力地看着萧景桓趁人之危的刀锋向他直冲而来。
——居然忘了还有这个在旁边持刀瑟瑟发抖的家伙。
寒光三尺,血溅五步,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脑中昏茫,分明境况堪忧,却还想着萧景琰最好记着去把自己赤焰军的手环抢出来,自己如何并不是非常的紧要。
然后感到自己,被一双手臂紧紧揽入怀中。
……
不应该这样的,他不应该来救我。林殊的手环是何其要紧的东西,他明明很快就能到手,做什么要来护着我呢?
还是这样青天白日的,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和梅长苏的关系么?
也不知道萧景桓这一刀,他自己受伤了没有。
……
颊上是铠甲沾了雨水冰冷刚硬的触感,那个怀抱却是极为滚烫的,牢牢地锁住他的肩背将他护得严实。
动作无比坚定,那一双手扣在他单薄的背上,却抖得令人心惊,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苏先生,苏先生?”耳畔有人惶急地叫喊着。
景琰,别怕。
--------------------------------【TBC】--------------------------------
要是没有再突发奇想什么剧情,凤凰台大概明天可以完结了。
战甲残片的少年杀,和萧景琰不假思索救梅长苏的剧情无缝衔接,两个名字可能早就在萧景琰心中合二为一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讲真紧张局势写得非常不好,请见谅……
大概除了感情线之外,会做到与原剧无缝衔接吧。金殿折辩是我最爱的一场戏,所以……萧景琰提前把苏兄认出来是不可能的!!
写这一章自己紧张了一手汗,还错过了午饭……求红心蓝手,求评论。
凤凰台 12 【靖苏 原著IF剧情】
天青青兮欲雨。
誉王既然拒不投降,他其实并没有必要继续与这二人客气周旋。换做一年多以前的萧景琰,此情此景怕是早已合身扑上和夏江战作一团,不管是不是武力悬殊或者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方才一眼扫见梅长苏对他微微扭了扭头,知道这人定是不许他贸然动手。
虽然不知道梅长苏还想在这样的局面里翻出什么样的花来,他却信得过那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当然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不能放弃梅长苏。
这人的命,可还捏在负隅顽抗的二人手中。
梅长苏忽然偏过头去,对身旁的夏江说了句什么。只是那声线太过虚浮,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萧景琰凝足耳力也未能听清。他心下一沉,知道他这几日怕是没少吃暗亏,明里强撑着,其实身体底...
天青青兮欲雨。
誉王既然拒不投降,他其实并没有必要继续与这二人客气周旋。换做一年多以前的萧景琰,此情此景怕是早已合身扑上和夏江战作一团,不管是不是武力悬殊或者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方才一眼扫见梅长苏对他微微扭了扭头,知道这人定是不许他贸然动手。
虽然不知道梅长苏还想在这样的局面里翻出什么样的花来,他却信得过那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当然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不能放弃梅长苏。
这人的命,可还捏在负隅顽抗的二人手中。
梅长苏忽然偏过头去,对身旁的夏江说了句什么。只是那声线太过虚浮,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萧景琰凝足耳力也未能听清。他心下一沉,知道他这几日怕是没少吃暗亏,明里强撑着,其实身体底子已然被掏得几近空虚。
却见夏江像是一只被恼人的牛虻惊扰了的狗一般,烦躁地偏了偏脑袋。随后眼中冒出一丝狠厉的光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恨声道:
“殿下对臣的杀心早已非一日。臣虽自认卧底于叛军之中,如今落入殿下手里却定然毫无生机,才出此下策。当年梅岭一役,逆党林氏叛乱。是老臣亲手诛杀了殿下的挚友,赤焰军的少帅林殊——”
“住口!”眼见着萧景琰面色变得惨白,却依旧义正辞严地喝断夏江的陈词,“上次父皇面前,夏首尊试图将本王与赤焰军攀扯关系已告失策。如今却还想用这信口雌黄,来堵我大梁将士的悠悠众口吗?”
他甫一开口,梅长苏心中便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示意萧景琰不要贸然动手,便是想着今日大梁又值内乱,忠良之士惨胜,正是群情义愤之时;而皇城禁军出现大量空缺,多半会由此次参与勤王的纪城军中有功之士加以添补。
——若能趁此机会让军中将士生出对当年赤焰血案的疑窦,对于将来翻案行事必然是极大的便利。
这是属于梅长苏的算计人心。
话头必然会由夏江来挑起。萧景琰带来的大军多在其他战场清扫庆历军残部,此时帐前不过数百人,夏江若要逃亡,萧景琰阻拦不住。
而他此时选择不逃,想要的无非是将萧景琰与赤焰案和梅长苏分别扯上关系;分明与梅长苏一样,打上了日后金陵城中局势的算盘。此刻只要萧景琰并未贸然表现出对赤焰一党的同情,能够保护自己,就已经是对梅长苏最好的配合。
哪怕是林殊,也请你千万不要动摇分毫。
他正在心底默念——却不意夏江孤注一掷,拿出了属于林殊的那个手环。
“靖王殿下,是否想知道梅岭那日,逆贼林殊的下场呢?”
夏首尊,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赌,您是不是也太自信了一点……
萧景琰你给我站住。
梅长苏心中冒出了一个惊惶的念头,却攒不出力气、也不能再冲那人这样一声断喝;当即什么都顾不得,抬头直向萧景琰望去。
萧景琰始终在好奇梅长苏又策划了些什么。
苏先生向来行事谋定而后动。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军旅之中,都鲜见多余无意义的动作。既有夏江在场,他知道必然事关赤焰之案;却不想梅长苏一席不知所云的耳语,竟然激得夏江直接将他人生中最难启齿又最难愈合的伤疤再次揭了个透心凉。
他怔愣地望着那一抹银白,武人极好的眼力在此时给出了“是真的”的判断。
夏江手中的那件物事,苍灰天色下看得其实并不分明。就仿佛十三年前的赤焰一案,早已在世人心中蒙尘。却是除了与卫峥相见的那一夜之外,萧景琰第一次直面林殊早已死去的现实。
不。非战死不离身的手环,远比那夜卫峥一句“无人生还”触目惊心许多。同那一夜一样,他浑身发寒,如堕冰窖;动作快于思维,几乎就想拔剑与这刻骨的仇雠来一个畅快淋漓的了断——
却被梅长苏一个“还不可以”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当日臣赶到梅岭时,赤焰军几乎已经要发兵直往京中。全军人马拔寨而起,一律薄甲轻装往向阳道上缓行……”
夏江的话还在耳畔悠悠地响着,萧景琰直直看进了梅长苏的那个眼神。
岂止是冷漠的“不可以”,萧景琰太熟悉那样的眼神。和那日密道断铃时一模一样。隐忍的内敛的,内心潜藏着同样巨大的悲愤却不能声张,反而要哀求他不要妄动不要牵连。
上一次被他情急下无视的心声,这一回隔着遥遥数十步,他反而能够读得清清楚楚。
他说,别动。
“谢玉率领的弓箭手在向阳道上险隘处偷袭了赤焰的中军大队。山道狭窄,赤焰军首尾难顾……”
……殿下武功还不及他,还请三思,千万别自己动手。
“林殊当时是军中前锋,被堵在了隘口之外;眼睁睁看着火箭落如流星,将逆贼林燮压阵的中军烧成一片火海……”
……殿下明知夏江此人才是逆党,他所说有关赤焰军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番话和当年的秘密御前奏报一模一样。
“林少帅救父心切,自然想要往火场中心赶去,于是前军主帅失职,场面一片混乱……”
……林殊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还不清楚么?夏江若是再说下去,自然会有更多马脚。
“臣奉旨带兵趁势掩杀,亲自于万军丛中取了林殊的性命——”
……林殊早已经死了!杀了夏江并不是这一局的终结!
萧景琰在心底对那人应了一句,我懂的。
他不知梅长苏是如何让夏江笃信,靖王没有见过卫峥、对梅岭实情全然无知的。只知道夏江试图用这样虚假的消息和真实的死亡让自己丧魂失志、情绪大动,甚至拔剑而起与他动手——从而三军见证、再无抵赖。
然而他不再是当年,不懂得战斗的方式的萧景琰。
他只是僵坐在马上,注目虚空莫名的一点,神色深思凝重,却没有愤怒与冲动,如同一座蓄势待发、却又不知何时才会爆发的平静火山,连指尖的颤抖都不见分毫。
夏江神色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带着疑惑的尴尬,却终究继续道:“殿下与臣之间的私人恩怨臣自然心知,只是尚有皇恩未报,请恕老臣不能就死。只能请三军见证……”
“夏首尊。请问与大渝军队作战时,地形如何?”他打断了夏江的陈词,开口问道,“是否大梁军中垒台高筑、依旧得以依靠弓箭取胜?——大人用兵如神,今日竟然不曾在前线与本王一决高下,当真是一大遗憾。”
“老臣确实心系陛下。故尔甘愿潜藏军中、为殿下迷惑叛贼视听,怎敢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殿下所言不错,当年对战大渝,便是此法取胜。”
“为何在本王记忆中,大渝北境驻守的皇属大军,厚甲重盾,最擅阵地推进;赤焰军中,弓手百无一用?”萧景琰冷声质问,“夏首尊可知,当年林殊走前,最趁手的弓都还留在本王府上!”
纪城军已经渐渐集合至四周,听闻此言爆发出近乎疑惑的嘈杂。
“赤焰军中情报隐秘,皇属军战法如何,确实朝中不得而知。”
“原本不过是唯恐潜伏朝中的大渝探子,打探到赤焰军已然洞悉了破解重甲的方法;首尊大人却着意借了这些事由向父皇告发林帅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然而父皇不懂军旅,本王却还算是历经战阵之人——当年也曾经与皇属军打过照面的。只不过是私自前往,恐怕首尊大人并不知情?”
“夏首尊有小殊的赤焰手环,我这里却有皇属军的厚甲残片为证——这是我和林殊亲手打下的战利品,比你手上不尽不实的战场腐殖,恐怕要有力许多。”
萧景琰从胸口掏出一件红线穿着的东西来。
那是一块掩心镜的残片,上面剑刃的刺穿清晰可见;又似是后来被利刃割成了整齐的两半,断处因为常年的抚摩,已然变得柔和而光润。
而那一半皇属军的徽记,带着清晰的战痕,似是这一场战斗无言的铁证。
梅长苏忽而感到腕上酸麻的力道轻了不少。
他望着萧景琰逐渐坚毅的侧脸,心中突然酸涩难言——当年哪有定情物?不过一块甲胄的残片罢了,竟也值得他贴身带着这许多年。
不曾想起,原本敢将赤焰手环当做赌注的,也正是他自己。
--------------------------------【TBC】--------------------------------
唉唉……说起来当时夏江汇报的时候胡诌战果,真的没有人追究过他们是怎么打败大渝的吗?
不过看电视剧里朝堂论政,武将存在感真是low爆……
电视剧里苏哥哥让夏江相信卫峥出了城;前面说过萧景琰在北境军中从来没有记录;还有上战场为啥不带弓……居然还都给我把包袱捡起来了23333
不过实力嘴炮并不是我本心⊙﹏⊙我也想看萧景琰出手啊……说好的三章完结呢……
首尊大人实力作死。求红心蓝手,求评论。
倾国(31章下)
言豫津和萧景睿被黎纲请进暖阁。梅长苏此时已坐在塌上,背靠软枕身覆锦衾,虽面色憔悴,却雍容和煦,正微笑看着他们。。
言萧二人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却被梅长苏先一步问道:“景睿,回来了?”
二人来至塌前落座,萧景睿见问,便答道:“才回来三天。”
梅长苏点点头,又温和笑道:“大伯父那边安顿好了?”
萧景睿略定了定心绪,答道:“安顿好了。蔺少阁主说所幸救人救的及时,烧伤面积并不大,一身修为可保无恙,只是这脸却再难恢复了,从此江湖上便真正再无此人。”
梅长苏微笑着点点头。萧景睿见梅长苏还是含笑望着自己,本来有话不想在其病时提起,却知道是瞒不住的,只好接着说道:“大伯父还有一言叫我带到。原话说:本...
言豫津和萧景睿被黎纲请进暖阁。梅长苏此时已坐在塌上,背靠软枕身覆锦衾,虽面色憔悴,却雍容和煦,正微笑看着他们。。
言萧二人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却被梅长苏先一步问道:“景睿,回来了?”
二人来至塌前落座,萧景睿见问,便答道:“才回来三天。”
梅长苏点点头,又温和笑道:“大伯父那边安顿好了?”
萧景睿略定了定心绪,答道:“安顿好了。蔺少阁主说所幸救人救的及时,烧伤面积并不大,一身修为可保无恙,只是这脸却再难恢复了,从此江湖上便真正再无此人。”
梅长苏微笑着点点头。萧景睿见梅长苏还是含笑望着自己,本来有话不想在其病时提起,却知道是瞒不住的,只好接着说道:“大伯父还有一言叫我带到。原话说:本就是各司其责各为其主,在下并不感激梅宗主于我性命有恩。只是这救我一家老小性命之大德不敢稍忘。若他日有可报答江左梅郎之处,玄某定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但若梅宗主想收入麾下以作驱使,还请勿妄言。”
话听着是挺刺骨,尤其面前的人还在病中,连言豫津也微微皱眉。可梅长苏反而笑的更浓郁,眉宇间迸发出赞叹赏识、英雄相惜之意,疏阔笑道:“你大伯父英雄盖世风骨凛然,不是阿谀狡诈之辈。若非如此,也不值得苏某苦心谋划相救了。景睿回去可适时转告,请他放心,苏某并非恃功骄蹇之人。”
言豫津见梅长苏面上并无霁色,忙意欲把话岔开,笑道:“快别说什么大伯父不大伯父的了。景睿他们家亲戚也多,我都闹不清是哪个。哎,苏兄,你身体如何了?”
梅长苏心里溢满温热,知道言豫津的好意,却不答话,含笑望着萧景睿。道:“景睿,你怎么不叫苏兄?”
这句话一出口,萧景睿面上的神色只觉得绷不住,鼻头发酸,差点就滴下泪来。
言豫津见了,只怕梅长苏伤心,用胳膊杵着萧景睿,笑道:“你看你,多大人了,还哭?还哭?在林殊哥哥面前,你还当自己是当年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觉丢脸?”
不提这四个字还好,一听林殊哥哥这四个字,萧景睿更加哽咽,却不甘示弱,红着眼睛瞪言豫津:“你没哭?你没哭?三天前是谁去找我,又哭又笑像发了癔症?”
言豫津被噎了一下,想要还嘴,却见梅长苏脸上笑意温和,如同寻常人家围炉夜话的安逸满足,只觉得心里一酸,便也说不出话来。
这边萧景睿抹着眼泪,言豫津噤了声。梅长苏含笑看着他二人把情绪缓了缓,才问道:“好了?”
这二人被梅长苏这善意一笑,倒讽的赧然,都点头答应。梅长苏忍俊不禁:“都多大了?马上就要而立之年,却跑到我这来哭鼻子。我这几年真是白教你们了。”
言豫津又暖又叹又笑,道:“你这几年都教家国天下局势风云了,到底有哪句教给我们不要哭鼻子?”
这话说的无赖,纵使梅长苏都甘拜下风,摇头笑叹,萧景睿也一改阴霾之色,只含笑顾细看梅长苏。
梅长苏问言豫津道:“言叔叔主动告诉你的?”
言豫津摇头叹道:“那怎么可能?是我见父亲神色郁郁,自己去问的。他起初还不肯言,被我问了数次才说。还说你身体不好,不要来呱噪。可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跟景睿说了,于是被迫在对街花灯下站了三天,好几个青楼的姑娘都来搭讪。我拉他还不肯走,弄的路人窃窃私语,我看我们俩眼瞧着就要在金陵出名了。”
萧景睿被说的无话。顿了片刻,低眉道:“只是觉得林殊哥哥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以一己之力洗雪赤焰冤案,搅动几国局势,却落得有姓不能冠,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思及此处心中便觉钝痛。痛到,痛到……”一语未完,便手握胸口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言竭辞穷,无处宣泄。
梅长苏坐在塌上,淡淡微笑,满目温和,柔声叫了一声:“景睿。”
萧景睿正觉得手上无处可抓握时,却被这一声浅浅的呼唤抚平惶乱的心绪。梅长苏的声音似乎就是有这么一种安定宁神的功效,萧景睿只觉得这一声呼唤的暖意,抵得过人生数个寒冷的春秋。他坐在床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动情的说:“林殊哥哥,以后不要瞒着我们了。再苦再难,景睿愿与你风雨共担。”
此话真挚恳切言之凿凿。萧景睿的目光如水浓郁又如火炙热。言豫津跟在身边笃定附和。梅长苏只觉得心中积年的寒气都被温暖的驱散了。他笑望着他们,淡淡盈然道:“你们的心我都知道。可我以苏兄的身份与你们相交,这其中的情谊难道比林殊待你们的情谊少?”
言萧二人皆摇头称是:“苏兄待我二人如同一母胞弟,日月可鉴。”
梅长苏笑道:“既如此,又何必在乎相认与否,称呼与否?大丈夫立世唯凭本心。从今往后你们还称我苏兄便是。”
萧景睿和言豫津略思片刻,知梅长苏不愿要对外人露出端倪。虽然惋然惜叹,但都点头答允。见梅长苏神色疲乏,略坐了一会儿便告退,只说:“明日太后寿宴,若无闲暇,便后日再来看你。”
梅长苏满面温笑,看着他二人起身告辞,末了又加上一句:“豫津,我卧榻之事,不要叫你父亲知道。”
言豫津先是一愣,然后满眼满脸的泛起温暖疼惜,微笑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们各论各的。兄弟之间拜会,不与长辈相干。苏兄尽可放心。”
言豫津和萧景睿走后,晏大夫便虎着脸端来汤药,勒令闭门谢客。梅长苏亦觉神思倦怠,服过药便复又躺下。一夜之间发了满身的汗,还只觉得冷。混混沌沌不知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到处都是硝烟弥漫,马革裹尸。再睁眼时只听见外面从宫内传来鸣钟击磬之声,百官正当入朝为太后贺寿。
梅长苏缓缓坐起。黎纲守在身旁,见宗主醒了,一边扶起梅长苏一边问道:“宗主,我叫吉婶盛粥过来。”
梅长苏点点头。粥却只吃了半碗,又觉得乏力。再躺下时,外面宫中正凤箫鸾管的吹奏。
黎纲便出来向甄平叹道:“这可怎么好。今日太后寿辰,早上百官朝贺,使臣觐见。午后小憩,晚上又是宗亲家宴,今岁的家宴又与别岁不同,照安排,孟小姐就在家宴上册封入宫,再另行立后大典。只怕今日这管弦之声是不能停的。我眼瞧着宗主的神色不怎么好。”
甄平此时神色也颇烦闷,踱了几步无策可出。只是叹道:“我们几个多尽些心守着罢了。”
黎纲不言,好几个人就轮换着守着。越急越不见宗主清醒,反而体温越来越弱人事不知,一整日只听见梦中呓语,还知道此人活着。黎纲跌足急道:“晏大夫,您老倒是想个办法。”
晏大夫平日惯会吹胡子瞪眼,此时也愁的恨不得把胡子扯下来,垂叹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老朽并无强心药引,如何施救?唯有走一步挨一步罢。”
好容易挨到入夜。外边的管弦乐突然就换成了丝竹之声,悠悠渺渺,听着像是喜乐,又不像是喜乐。自住宫城根上半年多,黎纲从未听见这种乐声,自知与别乐不同,宫中定有大事发生。出去看了看,宫墙挡着看不清,却似是而非觉得宫中点了红灯笼。黎纲跺脚咬牙跟甄平起誓道,若早知有今天,当初就算死也要把宗主挡在琅琊阁。甄平也急了,出言驳斥黎纲说,你挡的住么,挡的住么?宗主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唯今之计,宗主能不能熬过去,只看各人的命罢。
二人心烦意乱的回屋去,只见飞流扑在榻前喊道:“醒了!醒了!苏哥哥醒了!”
黎纲甄平扑上前,只见梅长苏果然睁开眼睛,面色平静,精神也倒还好,这才半松了一口气,忙问:“宗主,可用些什么?”
梅长苏想了想,语色淡淡说道:“也罢,准备笔墨吧。”
“宗主……”黎纲刚想出言,却被甄平杵了杵。黎纲欲言又止,依言在暖阁中宗主常用的桌子上备好纸笔,才把梅长苏半扶着坐起来。
梅长苏摆摆手叫他们退出去。自己却不动,安安静静靠在塌上闭目冥思了好些时候。伴着外面传来隐隐渺渺的乐声,脑中不断忆起这十几年的栉风沐雨荣辱浮沉,那些远在阆州不能说与故人的挫皮削骨,和现下在金陵中人尽皆知的阴险权谋。黎纲在外面探了好几回头,梅长苏都没有动。直到外面的乐声渐渐淡了,夜色将阑,梅长苏知道这一夕终于尽了。
他起坐披衣,披的是床边那件整日叠着的银貂裘。摸摸里面珍珠还在,偌大一颗珍珠,圆润温凉。
梅长苏趿来至案桌边,顾不得神思危殆,气往上涌,提笔向纸上笔走游龙道:
犹记少年狂。
更那堪,横戟怒马,辕门北望
忠魂百战击贼寇,回首埋骨焦场
沉冤雪,荆棘满腔
三十四年林氏骨,一十七年唤梅郎
唯笑语,又何妨
今夜宫中闻鼓瑟
忽忆起,三上琅琊,长嗟杜康
佳人上殿亲奉酒,青丝缠绕入锦囊
人成各,遗恨成双
汗透罗衾寒似铁,狐裘生暖珠生凉,
终不是,少年郎
凤凰台 11 【靖苏 原著IF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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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偶尔觉得,人世间的贪心不足当真是可以拿来救命的。
比方说对于此刻的夏江而言,倘若一剑杀了他,尔后抽身扬长而去,便当真天涯海角无迹可寻;且皇帝尚在位一日,都会成为时时悬在萧景琰头顶的一柄利刃。然而他想要的远不止是自己的性命。
天性里浸淫着政治权衡博弈之道的人,随时随地都在计较谋划着更大的利益。誉王如是,夏江如是;就连梅长苏自己,一年来潜藏在金陵城中最暗处的一隅,手指翻覆间将一池浑水搅动成兵荒马乱,也绝不敢称自己一句清白坦荡。
若是无视缘由只论结局,猎宫中三千禁军与这五万庆历军的性命,都可以记在他的罪孽之中。而这战场危局中行将倾覆的小小中军营帐,也不过平日朝堂相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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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偶尔觉得,人世间的贪心不足当真是可以拿来救命的。
比方说对于此刻的夏江而言,倘若一剑杀了他,尔后抽身扬长而去,便当真天涯海角无迹可寻;且皇帝尚在位一日,都会成为时时悬在萧景琰头顶的一柄利刃。然而他想要的远不止是自己的性命。
天性里浸淫着政治权衡博弈之道的人,随时随地都在计较谋划着更大的利益。誉王如是,夏江如是;就连梅长苏自己,一年来潜藏在金陵城中最暗处的一隅,手指翻覆间将一池浑水搅动成兵荒马乱,也绝不敢称自己一句清白坦荡。
若是无视缘由只论结局,猎宫中三千禁军与这五万庆历军的性命,都可以记在他的罪孽之中。而这战场危局中行将倾覆的小小中军营帐,也不过平日朝堂相争的一个缩影——时值大厦之将倾,无论哪一方,都终究算不得胜者。
只是梅长苏还不可以死,便纵有再深的罪孽都不可以就此止歇。这个影子的用处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纵然他所剩无几的余生中注定要受尽万般锥心折磨,却也早已没有退路。
帐中再次静极,三人无声对峙中透过窄小的窗格可以看到四围天色隐隐的阴沉。一场春雨将至未至,连带着耳畔风声都有些凝结,却依旧可以听见战马嘶鸣、金铁入肉的声响。
梅长苏已经许久不曾离死亡这么近过。
除了梅岭那场生死血战,再上一次身陷穷途末路的重围时,他尚是雪夜薄甲逐敌千里的少年将军。头一回独自带兵不免万分骄纵,将深入敌营的战线拉得太过绵长,竟不得不与霓凰一起被困于南楚边陲的孤岛小城中,日日据守城池,数着箭袋中的箭镞和碗底的饭粒过日子。
那时面对的敌人,是南楚日日前来叫战攻城的壮硕健儿,和己方愈发胃袋空空的有限士卒。南楚的冬日并不结冰,却也别有几分较之金陵的瘴毒之气,只待人体虚之时发作出来。他忍住腹中近乎疼痛的饥饿感,搓着霓凰长了冻疮的小手,有些痛恨自己一个人跑来南楚的决定——说真的,又有几人逃婚会逃到自己的未婚妻家中去呢?
而若是萧景琰还在,定然能够拉住他这匹脱缰的野马吧。
少年轻狂,谁不曾有。半月之后萧景琰亲自带着兵马,与他凭着城门角上最后一簇报讯烟火沟通了消息,当夜里应外合重创了南楚贸然入城的数万大军。几乎生离死别之后两人见面却是大吵一架。关于婚约,关于侧妃,关于王府,关于未来——直到林殊饿得撑持不住胃里发出一声怪叫,萧景琰才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然而此刻帐中却只余满腹心机算谋。
其实趁着战场混乱,江左盟的暗卫大约已在左近。若是此刻破入帐中救出他来,即便有夏江在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他自战事之初便在心中许给萧景琰一场胜利,完整的、光明磊落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绝不愿其中掺杂了半分属于梅长苏的阴诡暗算。
所以少顷他于众人面前的身份,大约也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人质罢了。
梅长苏蹚过宫闱私斗的幽深暗影,揭过朝堂衣冠的禽兽真容,跨过两党权争的万丈深渊。他手段若神,生杀予夺中沾满无辜者的痛与血无数;却于此刻忽而想着,万幸今日担负这一切罪孽的人居然是我。萧景琰依然是那个耿直中正、绵延帝祚的靖王殿下,也终将成为登临四海、俯瞰穷极的未来帝君。
这一颗毫无瑕疵的赤子之心,梅长苏终究是替他保留了下来——却就此再也不配成为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林殊。
他为了重逢有些雀跃的心思一时变了沉寂;对着帐中残烛凝目半晌,忽而焰心爆起了灯花,倒是将他微微惊了一跳。
另一方夏江和誉王的无声对峙,倒是很快见了分晓——夏江满意地将林殊的手环袖在囊中。他甚至不需要告诉萧景桓梅长苏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毕竟誉王殿下从来不缺玉石俱焚的勇气。
若说有什么是出乎于夏江意料之外的,那就是萧景琰当真不知梅长苏就是林殊。进悬镜司也好、只身入誉王大营也罢,若是靖王知道林殊的真实身份,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的。他既敢对人情冷暖嗤之以鼻,自然也知道林殊这一番对袍泽情义洁癖一般的作为究竟有多愚蠢。毕竟利用人心是他这么多年来浸淫已久、妙用无穷的手段,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见梅长苏对此讳莫如深的理由。
夏江自然也不会尝试去做提醒萧景琰的好人。
待他和萧景桓一人反剪着梅长苏的双手、一人拿刀顶着人的后背将他推出帐外时,靖王的兵马早已在帐外列队齐整。一身甲胄的萧景琰在头盔下投给了梅长苏一个深深凝望的眼神,得了他一个类似“安心”的答复,旋即重又注目起他的五哥。
纪城军的旌旗终究猎猎招展,将誉王的野心困顿在营帐前渺小的一隅;然而夏江却觉得,自己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五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投降吧。”萧景琰在阵前高声劝降,却知道既然誉王拿了梅长苏做人质,定然还有一番折腾。而夏江依旧在此处倒还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以这人的武艺和脾性,想要从战乱中逃出生天简直再容易不过,又何必和萧景桓一个穷途末路的叛党逆子共谋,挟持梅长苏区区谋士来做一场毫无胜算的交易呢?
他并未投以正眼,只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单手握住梅长苏一双细弱手腕的夏江,便听见这人抢在萧景桓的面前出声道:“靖王殿下,老臣夏江乃是被叛贼萧景桓威逼利诱来此,对陛下忠诚之心可昭日月,实非出自本心;此刻更是绝非与他共谋,也不过是在向殿下求一条生路罢了。”
这人说话之间用上了内息,一身浑厚内力震荡开来,无论王师抑或叛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这做派与口气委实不符,倒叫周围看客好一阵想笑而不敢笑——见了靖王不曾行礼,又抢在皇室身份之前说话,即便誉王已是叛逆,也算是以下犯上;分明与誉王挟持着同一个人质,却又朗声分辩自己不曾同谋,反而是被挟制。而他手中押着的那个白衣男子,分明尘土满襟面色青惨,若这就是他向一国亲王索求生路的资本,也实在滑稽可笑了些。
萧景桓看着眼前的尴尬场景,持刀的手腕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却不想萧景琰却似乎将夏江这一番话听入了耳:“夏首尊即使此刻合该身陷囹圄,也是身负绝世武艺的悬镜司一代首尊。被叛党要挟之语,本王绝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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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更新下,对靖苏的读者们非常严肃地道歉!因为我和苏靖家某些GN的矛盾,占了一天的TAG影响大家的观感,实在是非常非常的对不住……大家请随意地惩戒我。
关于那位GN吐槽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文有哪点触了苏靖的底线,毕竟是连感情线都是极度隐晦的权谋文。不过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并没有因为读者的要求修改标题,并且确实对几位提意见的读者态度不好,确实是应该加以反省的地方。不过该删TAG的我已经删了,该道歉的几位我都有公开在评论中道歉,继续因为这件事情占TAG虽然我诚恳的请求大家的惩戒,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可以让步了。
再一次对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心情的靖苏姑娘们致歉,很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没有产出不多逼逼。绝对不会因为粉丝之间的矛盾影响我对角色的爱。
更新会继续的,求小红心小蓝手,求评论!
【靖苏】【玄幻梗】梅花劫(二十六)
前文请自搜梅花劫TAG
【正文】
他说了算?要怎么算?
为何这样的话他能说得那么认真,那么自负,那么信誓旦旦?好像只要答应了他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
梅长苏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那人轮廓分明的脸,颤抖的指尖掠过飞扬入鬓的眉,划过深邃星亮的眼。
五百年了...景琰...五百年前没能瞒的过你,五百年后亦如是。
风中萧瑟的寒意顺着薄凉的指间流入四肢百骸,似要将身体里涌动的血液都封印住。一抹悲切的神色浮上梅长苏冠玉般的面孔。 ...
前文请自搜梅花劫TAG
【正文】
他说了算?要怎么算?
为何这样的话他能说得那么认真,那么自负,那么信誓旦旦?好像只要答应了他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
梅长苏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那人轮廓分明的脸,颤抖的指尖掠过飞扬入鬓的眉,划过深邃星亮的眼。
五百年了...景琰...五百年前没能瞒的过你,五百年后亦如是。
风中萧瑟的寒意顺着薄凉的指间流入四肢百骸,似要将身体里涌动的血液都封印住。一抹悲切的神色浮上梅长苏冠玉般的面孔。
可是景琰...没人能说的算的。
命自在天不由人,为何你总是不懂。梅长苏的结局已经注定,或早或晚的,或许会与预定的轨迹稍有偏差,但结果还是一样。
终有一日,这条路会走到尽头。
终有一日,天地间将不会再有一个梅长苏。
可是他的景琰啊,从此碧落黄泉,天上人间,便要留他一人在沧桑变幻的人世中踽踽独行,形单影只了。
相思长,寂寞苦,离别亦难舍。
“你是不是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梅长苏眼角泛红,苍颜似雪,眼神闪烁不定,萧景琰看着心中一疼,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
修长干燥的手指将他的冰冷的手捏在手掌中包裹住,禁锢住,梅长苏感到有炙热的温度从指尖一路烧到荒芜的心头,在胸膛开出炫目的花。“我们本就时日无多,你还打算用来纠结这些无用的事吗?”
无用之事…么?梅长苏闻言全身一震。
为他心忧,为他烦愁,为他殚心竭虑,只求他一朝成光自此坦荡无忧。可任凭自己几番思量,费尽心机,在他眼中原来都是无用。
红梅溅火,雪色流金。晴光裂成了千万道碎片狠狠刺入双眸,将眼前景物切成一片一片,一路戳到心尖。
萧景琰,怎么你当了真君还是这么没有脑子!永远不管不顾,永远横冲直撞,永远不给自己留后路。现在又想怎样?要我跟你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以笑容粉饰太平,再演一出岁月静好,春光不消?
“别想了。”一双大手轻轻覆住他的眼,世界坠入了黑暗。视线被剥夺,耳边低沉的声音越发的蛊惑人心。“什么都别想。”
“让我陪你。”
可能暗黑真的会使人脆弱,又或是清醒了太久突然就不想清醒下去了。
弹指间悠悠数百余年,习惯了精打细算,习惯了先估而后动,做什么都求着十足十的把握。所以小心翼翼,所以步步为营。
可是计较的这么清楚明白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糊里糊涂的,有一日便过一日,有一时便过一时。
你看看他,那双眼只有我的身影,那个人只为我失去冷静,那颗心只为我痛苦或是高兴。他愿将自己的全部都推到我面前,我就是陪他疯了一次又如何!就算天威难犯,就算命运难挣,就算他朝参商永隔。既得今日喜,哪管明日悲?
生当尽欢,死而无憾!
细长的睫毛擦过手掌心,刷过一片湿湿热热的触感。梅长苏的大半张脸因被盖住而看不到神情,萧景琰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直到看到两行清凉的泪从他掌心滑落延伸至慢慢的上扬起的嘴角,笑容轻松而愉悦。苍白的唇瓣颤动着吐出了一个字,飘飘如轻烟,却如一记重锤砸在萧景琰的心头,将佯装无谓的心情都被敲的粉碎。
他说:“好。”
就算听到过精言巧语再多,此时也抵不上这一字而已。难以言喻的胀痛感在心头涌起,如灼灼烈火焚烧五脏六腑。他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似要揉进骨子里。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生死离。
急或不急,愿或不愿,日子还是照旧走的晃晃悠悠,不紧不慢。
一眨眼便是新年夜。
刚一入夜,从靖王府高高的院墙外就陆陆续续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声,接二连三,连绵不绝。街道两旁挑挂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那艳丽的红光还是照亮了半边天。有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落的纷纷扬扬,流光溢彩。
“今天就是除夕了。”梅长苏倚着萧景琰的身子坐在廊下仰头望着夜空中满天的流火。睡了半日还是形容倦倦的模样,精神倒还算不错。“真是热闹。”
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他们的头顶紧紧凑着,在风中轻轻打着摆转动,暖暖的红光洒满庭院,给久无人烟的萧瑟院落增了几分喜气。
灯笼是刚刚萧景琰亲自挂上去的。说既然是人间的规矩,挂着应应景也好。
成仙后不食人间烟火的青龙真君没捏诀没作法,取了个梯子倚在粗柱上,撩开衣服厚重的下摆,提了灯笼就爬了上去。
廊下裹着厚裘昂着头看他的梅长苏无端的笑开了。萧景琰手中一顿,低下头来正对上那人弯弯的笑眼。
“你笑什么?”
“没什么。”梅长苏的眼睛闪闪发亮,“只是想到了些以前的事。”
“哦?说来听听?”
要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年少时零零碎碎鸡毛蒜皮的小事,近日一桩桩一件件的倒是陆陆续续都想起来了。
也许是靖王府他太过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仿佛都是当年的模样。之前强忍不要去想,现在一卸下了这个念头,回忆纷至沓来。
“偏了偏了,往左些。”寒冬时节,只着了一身单薄白衣的少年在底下咋咋呼呼,指手画脚的指挥。手里倒也是不闲着,一只黄橙橙的蜜桔很快被剥了皮,整个扔进了嘴里。
提在手里的红灯笼从善如流的向左边移了些。“这里?”
“过了过了,再向右些。”来不及将蜜桔咽下就急切的出声指导,声音因为口腔里被塞的鼓鼓囊囊而模糊不清。
红灯笼又向右移了些。
“哎哎,又高了!”下面的人看的心急,一副想撸着袖子自己上的模样。
几次三番下来,萧景琰也有些恼了。“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然你来挂着试试?”
白衣少年随手将桔皮扔到一边的草丛中,拍着手道。“试试就试试!”笑容张扬至极,亮成天地间一颗最耀眼的星。
“话是说的轻巧,但真挂起来时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不能左不能右,不能高不能低。后来我一恼,索性将两盏灯笼凑到了一处。”
“后来被大人们责问,你要为我开脱。我却要跟着他们顶嘴,硬说是见两盏灯笼隔着远了,看着太寂寞。”
梅长苏笑着摇头,苍白的脸庞露出些光彩,语气中带着怀念。“强词夺理,到底是小孩子。”
仗着年少,才能恣意妄为。
萧景琰静静地听了,一抬手也将两盏灯笼挂到了一处,梅长苏惊诧地看着他。
“不是你说灯笼隔着远了会寂寞么?”
“只是小孩子的戏言罢了,你又何必认真?”
萧景琰摇头,一句一句的说道:“和你有关的,不都算戏言。”
像是被哽住了喉咙,梅长苏暗自捏住了拳,手掌心被指甲扎的生疼,小小的吸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说起来除夕夜可是该守岁的,听说熬到了第二年,这一年都会有福气。”
萧景琰下了梯子,慢慢走到他身边认真地看他,似要从他的脸上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夜幕中梅长苏的笑容灿烂又恍惚,“所以待会儿我要是再困了,你就要负责叫醒我,不许让我再睡着了!”
话是这样说,但没过多久梅长苏就有些倦了,迷迷糊糊的阖上了眼睛,倚着萧景琰肩膀的脑袋不住的打滑。已经习惯了他无意识的就会睡过去的模样,萧景琰将他抱回室内放在榻上,掩好被子,坐在床头看着他。
“你想睡了吗?”萧景琰俯身低声问道。
梅长苏睁开朦胧的眼,声音细细弱弱:“景琰,你陪我说会儿话吧,不然我真的要睡过去了。”
“你想说什么?”萧景琰拨开覆在他面上的发丝,指尖不小心划过几乎淡不可见的梅花印,心头一颤,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那就说说你的新年愿望?”梅长苏微微皱眉,思索了一阵道。
“真的要我说?”萧景琰将手贴上梅长苏的脸颊描摹着他的眉眼,柔声问道。
“嗯...”
“若真要说,我的愿望向来只有一个。”萧景琰沉声缓缓道,“长苏,我想记得你。”
想记得五百年多前那个被我遗忘掉的你,不是陈列在史料传记中的人物,也不是你闲暇时一则故事中的形象,而是本留在我记忆里的那个最真实的你。
你总是说些欢乐的过往,但被你掩去的曾经里难道就没有阴暗和丑陋?宫廷诡谲,尔虞我斗。那些痛苦和挣扎,不想也不该让你一人背负。
“那就记得我吧。”梅长苏听了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记得我曾有过的开心,记得我曾有过的快乐,记得这段时光,将它放在你的心里,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至于其他,既然忘了就让它们忘了。
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萧景琰垂下眼将眼底的悲哀掩饰掉,又反过来问他。“那你呢?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我啊...”梅长苏浅笑着将声音拉长,目光变的悠远。“那可有些多了。”
“首先我希望祁王哥哥仕途一帆风顺。”
“嗯。”萧景琰也轻轻勾起嘴角跟着他的话应道。
“然后我希望景睿和豫津终成眷属。”
“会的。”
“再者我希望霓凰,青儿他们能过的幸福。”
“当然。”
“以及最后,”梅长苏将视线对上萧景琰,“我希望景琰能不看着我走。”
带着笑意的脸陡然僵住,室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梅长苏感到贴着他面颊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怎么啦?”梅长苏倒还是笑着,不过笑着笑着泪水也跟着流下来了,“今年的新年愿望你都不愿满足我的话,以后可就都没机会了。”
萧景琰将头深深垂下,梅长苏从没见过他这般绝望的样子。肩膀剧烈颤抖着,像是全世界都在他面前坍塌,分崩离析。明明是这么坚强的人,现在看起来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是我的错,梅长苏将手覆住他的手。是他亲手又照着他的心窝捅了一刀。看着他血流不止却冷眼旁观无能为力。但是景琰...难道真要你看着我魄飞魄散灰飞烟灭么!何其残忍...对你是,对我亦是。
“好。”终于,萧景琰抬起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下唇被死死咬过,留下一圈青紫的痕迹。“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嗯...”梅长苏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他此时的模样,但还是止不住一阵倦意袭来,只能模模糊糊地说道,“不准骗我。”
萧景琰失笑,“向来只有你骗我的,我何时骗过你。”
梅长苏满意的上扬起嘴角,眼睛一点一点阖上。“景琰,我真的困了...我先睡会儿...”
“嘭!”一束冲天的焰火在天边炸开,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热闹的鞭炮声。家家户户争着放新年的第一声炮仗,预示着这一年都会红红火火。
街道上喧嚣不已,梅长苏搭在萧景琰手上的手滑落,脑袋歪倒了一边,安静的像是死去了一般。
浓重到喘不过气来的情绪又来了,不由分说地将萧景琰整个吞噬。他颤抖着俯下身来在梅长苏苍白的面孔下轻巧的落下一吻,凑到他耳畔说了一声:“新年快乐。”声音低沉而轻柔。
可惜,已无人给他回应。
【TBC】
不出意外,下章大结局,不讲道理的HE。出了意外...那就下下章吧...
不知道又要肝多久。
凤凰台 09 【靖苏 原著IF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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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之中斩将夺帅,的确是萧景琰最擅长的事情。
自幼他就被认定是后辈里脾气最为倔强的一个,做事情认死理的程度就连萧景禹都要叹一句无可奈何。林殊“水牛”的绰号一出,亲朋好友的圈子里竟算是乐了好大一阵子,都觉得这个词形神毕肖,简直像是为萧景琰量身而裁。
然而也唯有林殊曾经认认真真地对着试图指教幼弟的萧景禹说过,祁王哥哥,其实景琰这样的脾气,才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通透。
萧景琰有着颠扑不破的极正观念,如同一把严格的标尺,时时刻刻衡量着世间的浮云烟尘。却也正是这样耿直的标尺,让他能够拨开纷繁复杂的浮华表象,直直看透世事最为深刻的的复杂内核去。
所以萧景琰的棋艺,在后辈中也是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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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之中斩将夺帅,的确是萧景琰最擅长的事情。
自幼他就被认定是后辈里脾气最为倔强的一个,做事情认死理的程度就连萧景禹都要叹一句无可奈何。林殊“水牛”的绰号一出,亲朋好友的圈子里竟算是乐了好大一阵子,都觉得这个词形神毕肖,简直像是为萧景琰量身而裁。
然而也唯有林殊曾经认认真真地对着试图指教幼弟的萧景禹说过,祁王哥哥,其实景琰这样的脾气,才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通透。
萧景琰有着颠扑不破的极正观念,如同一把严格的标尺,时时刻刻衡量着世间的浮云烟尘。却也正是这样耿直的标尺,让他能够拨开纷繁复杂的浮华表象,直直看透世事最为深刻的的复杂内核去。
所以萧景琰的棋艺,在后辈中也是极上乘的。
这样的率直中正用于朝堂之上,或许确实因为少了三分回旋与容让而显得笨拙;但在战场与棋盘的方寸之间却堪称极为重要的直觉感应。他能在最复杂的战阵中一眼看破敌方主帅的用兵意旨,还击的方式既稳且狠,无论主动进攻还是防守反击,都有物尽其用的极高效率。
若说有什么缺陷嘛。林少帅乌黑闪亮的眼神望着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圈,丢出四个大字:
关心则乱。
其实越是久经沙场,越会懂得何谓人命关天。在他的观念里,权势富贵之于万民性命本就轻若鸿毛,这是皇室血统中原本不该有的天真。
更何况萧景琰原本就是极为重感情的人。
在下令河道中的伏兵全军出击时他就隐隐知道即将面对自己最为惶恐的局面。他可以不管不顾叛军拦阻径直杀向萧景桓的大帐,毕竟这营地布置太过死板简直一眼便能望穿中军所在。擒贼先擒王,若是誉王被俘,庆历叛军自然不战而降。
他知道梅长苏也是如此希望的,虽然誉王一定会挟持这人作为抵御萧景琰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帐外两军依旧酣战,杀声震天,局势会催迫着萧景琰干脆利落地舍弃掉梅长苏的性命,去为现在猎宫正死战到底的三千禁军、帐外正被团团包围的援军战士,博取一个最快损耗最小的终局。
这人向来希望萧景琰能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谋士,甚而是暗地里施为反间永远也见不得光的那种。不为名不为利,刨除了一切可能的贪图,也不过是为了萧景琰所冀望的河清海晏;却反而要在萧景琰面前,摆出一副冷情冷心的面孔。
只可惜萧景琰已然看穿。他心中既早已将梅长苏放上关心则乱的高台,就再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与誉王玉石俱焚。
他的军令并非直取中军,而是攻占整个庆历军营。猎宫那里列战英带去的援军应当能够扭转局势,而庆历军营的布防也被他观察透彻。其中岗哨、堡垒、防线、兵种是如何布置,又当如何一一拔除,都早已在他心中全数推演,即使以少敌多也能成竹在胸。
只有当双方交战局势底定、再也不会成为梅长苏的挂碍之时,这人恐怕才会允许萧景琰稍微考虑一下自己。
萧景琰确实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若求胜,就要胜得无愧无悔。既对得起猎宫中翘首以盼的父皇母妃、忠良贤臣,也不放弃敌军重围之中为他挣出时间与生机的心中挚爱。
原来我是这样想他的。
庆历军营中的第一个塔防堡垒近在眼前。闪着寒芒的流矢从他耳畔呼啸而过,身后一千死士杀声震天。
萧景琰在这样的时刻蓦然找回了少年时的血热和心性。跨越深山险隘,统御千军万马,既是在守他的国与家,也是去护他同心携手、永不相负的爱人。
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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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在萧景桓眼皮子低下听着庆历军哨兵的回报。大营似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分了几千人手支援后山;眼下萧景琰带着一千死士来势汹汹,正抓住庆历军营中守备的空隙往来呼啸、攻城拔寨。
萧景桓轻蔑地冷笑。区区一千人马完全不在他的眼中,主帅亲自冲锋在他看来更是愚蠢。他挥手下令看见靖王格杀勿论,完全忽视了哨兵汇报时一脸惶恐的神情。
然后誉王殿下转身带了一脸谦和的微笑看着夏江,温和道:“烦请夏首尊出手,以您绝顶武艺取了靖王项上人头。到时候本王重整旗鼓再战猎宫,天下依旧是你我囊中之物。”
这设计也未免太过理想了些。
梅长苏花了好大的力气控制住面上的神色不动。萧景琰这举动实在和那时少年意气一模一样,竟带得冷情冷心多年的江左梅郎,也想如当年的林殊一般丢给他两颗大白眼球——最好再捎带上两枚统计兵力的算筹,笑骂一句,明明可以带着左翼骑兵直取敌营中军,为什么要为了掩护我们右翼层层推进。
行军之道有得必有失。小爷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不过萧景琰这关心则乱的脾性也从来不会改就是了。梅长苏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分明不是最为理想的情况,心中却莫名有些松快。
萧景琰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若是没有夏江这个黑手的变数,自保与决断都无需自己替他担心。于是等梅长苏再抬眼看着夏江时,口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两丝坐看好戏的意味。
“夏首尊,一枚赤焰手环加上这位誉王的项上人头,够不够换您眼下保我一命?”
——夏江心头的算盘自然正在一刻不停的划拉着。
梅长苏方才这话说得极有水准。在誉王听来,不过是暗示夏江以自己的性命向皇帝投诚、再用林殊的手环徐图扳倒萧景琰;但落在夏江的耳中,便是无言地交换了一个“对我就是林殊”的默契。
而活生生的林殊,几乎就是萧景琰的死穴。
夏江是个聪明人。誉王不知道猎宫前线的战局究竟如何,他却明白梅长苏的谋算定然是已经得逞。于是梅长苏一番暗示,彻底断了他现在找萧景琰麻烦的念想;更是会反过来保护林殊活着走出庆历军营、回到京城,成为他皇帝面前状告靖王的有效证供。
至于皇帝到时候相不相信,那就要再看他江左梅郎的其他手段了。
既然萧景琰忧心梅长苏的安全选择以身涉险,那梅长苏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确保他们二人尽皆无恙。权衡人心是萧景琰的短板,却是梅长苏唯一能够搅弄风云的地方。
这三日一举一动,他们配合无间。便是这小小营帐,方寸片刻之间的情势急转,将夏江由杀人的利刃转变成护身的法宝,也仅仅凭他二人之间的直觉与灵犀。
分明剑拔弩张的帐中,梅长苏竟然起了玩心。
他在脑海里默默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小爷一世英名,最后竟然还是要栽在这头水牛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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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写得挺爽。
其实就像我前几章说的,在萧景琰出现之前,梅长苏都不会有事……
前两天码补白去了。稍微拖了下更抱歉。
补白指路:【靖苏】毳衣如琰
丛光妹子接受了我的点梗于是我也手痒了!高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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