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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除了超人和蝙蝠侠以外，似乎所有人都对他们的相处方式存在疑虑。

送给最最最最爱的 @Egg 蛋总！！！

1.

天堂岛的女神愿意套着真言绳索对赫拉发誓，她在一开始是真的很愿意和蝙蝠侠一起在瞭望塔上值班的，毕竟他理智又客观，作为布鲁西宝贝的那一面又使他拥有体贴的性格和超人一等的审美，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是个非常理想的聊天伙伴。

除去任务之外戴安娜还可以和布鲁斯聊些别的，新发现的古画、刚出土的文物、她正在修复的雕塑，甚至是那些古老的旧物上所附着的久远历史，学识渊博的黑暗骑士总能稳妥而快速地跟上她的思路，脱口而出的评论可以称得上是字字珠玑。这感觉对于戴安娜来说简直是棒的不能再棒了。

所以，在一开始，在超人没有成为蝙蝠侠最好的朋友时，她是真的，非常非常愿意和布鲁斯一起值班的。

而现在。

“布鲁斯。”她听见超人温软宠爱的声音——要命了，那些超人粉听了估计得激动到心肌梗塞，“布鲁斯，乖，把头再仰起来一点，把眼睛闭上。你之前涂的眼影花了，糊在眼角不舒服，我帮你重新涂一下。”

戴安娜无比希望布鲁斯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冷漠、快速又毒舌地拒绝超人！然后他们两个就能继续像以前一样讨论那些可爱的古物了。

然而现实又一次背弃了她，神奇女侠再一次亲眼目睹、切身体会了一下蝙蝠侠双标的程度是多么让人痛心疾首！

这暗夜的骑士，哥谭的传说，世界的英雄居然乖乖地“嗯”了一声，被超人挑起下巴亲昵地轻轻勾挠时也只是微皱着眉头从鼻尖逸出轻哼以示反抗———正联见了沉默，小丑见了流泪。戴安娜暗戳戳地想，蝙蝠侠要是能这样乖顺温柔地到阿卡姆走一圈，哥谭估计能安静一年。她用余光瞄到超人用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在蝙蝠侠的眼周缓慢地擦拭，动作之熟练细腻连她这个真女神都自愧不如。倒是布鲁斯却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他信任地垂下眼帘，鸦黑的眉睫在人间之神凑得过近的呼吸下微微颤抖着，弯翘的弧度美得像今晚的月亮，上弦，皎洁。

“....你怎么会这么熟练的啊？”

超人闻言先是顿了一顿，“等一下。”他低声说，手下的动作仍然行云流水。戴安娜等了五分钟，克拉克才放松地把浑身的肌肉松懈下来，他长呼出一口气，好像刚刚做了什么巨大也伟大的工程似的。他笑意盈盈地望向无聊到挖冰淇淋吃的女神。

“哦，我特别找露练过手。”人间之神淡然道，“一开始我的技术不好，布鲁斯又总是四处乱动，卸妆水会流到他眼睛里去，那总是会很痛。”他望向搭档，黑暗骑士嘟囔着“也就是一般般疼”的声音被听觉灵敏的氪星人收入耳朵，克拉克又是无奈又是讨好地笑笑，“你是一般般的疼......”

“可是我会很心疼。”

他伸出手去，将布鲁斯散乱的鬓发仔细地拨回耳后，动作是让人心悸的小心，好像他指尖之下的不是什么凡人的头发而是漫天的星河。他的眼睛明亮清澈，温柔得像在注视着自己的世界。

“我会很心疼。”超人轻轻地说，“拉奥啊，布鲁斯，你值得最好的。”

2.

“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露易丝对着坐在对面的女神发问——前段时间她可是被小镇青年乱七八糟的化妆手法折腾得苦不堪言，而听到克拉克这么认真学习化眼影的目的更是让坚强美丽的女记者三观崩塌。

戴安娜翻了个着实不是很雅观的白眼。

“你真该见见，我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她冷笑一声，“好像这世上再没有比我再不可理喻、比他俩再无辜之人了。”

“总而言之，我再也不想去管这两个人之间‘纯洁无暇、别无杂质’的友情了。让他们两个傻瓜继续不开窍下去吧。”

3.

阿尔弗雷德先生做的甜品很好吃。

韦恩庄园的环境优美又安全。

所以正义联盟每周都会在布鲁斯家的宅邸里开一次派对。每到指定的那天，大家都会带来些自己喜欢的食物来，然后一起喝酒聊天，倦了就随便找个房间睡下，到第二天吃完早餐再离开。

这件事一开始真的十分让人愉快，毕竟阿福的夜宵、亚瑟的海鲜、巴里的三明治、戴安娜的冰淇淋和克拉克的苹果派都非常美味，大家都很愿意在美食和闲聊中度过一个悠闲的夜晚。

但在超人和蝙蝠侠成为最好的朋友后，一切都改变了。

“晚上好，布鲁斯！”蝙蝠侠还未脱好战甲便听见超人喜悦的呼声，人间之神坐在柔软的布制沙发上微笑着看着他，布鲁斯下意识地将受伤的右臂向后一藏，可是晚了，超人已经看到他手上绵延的刺眼血迹。

克拉克笑容一顿，脸上浮现出的悲戚神色简直让人怀疑蝙蝠侠不是手臂受了伤而是失去了整条臂膀并且再也缝不上去。“拉奥啊。”他无比珍重地呼唤着自己的母神，捧住搭档伤臂的手颤颤巍巍，“到底是谁，他们怎么敢...！”

超人小心翼翼地拆开蝙蝠侠的装甲，在伤口坦露出来的一瞬间大家都探头探脑地上去看——毕竟连超人都这么重视了，一定是很严重的伤口吧。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条长约十厘米、浅得再不处理就要结痂了的伤口，估计是被哪个小混混临死前的反扑所伤到的。除了血流的有点瘆人以外，这条伤的严重程度还比不上校园刺头之间的火并。

而超人还在大呼小叫，拿来酒精棉花和碘酒，硬是把称职的管家侠逼得无事可做。他们两个缩在小沙发上腻腻乎乎，说些大家都听得见的悄悄话，布鲁斯示意性地推次两下，然后就像被驯服的猫一样窝在超人的臂弯里不动了。

一时间客厅里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同一个角落上。没有人说话。连巴里都放轻了嚼薯片的力度，不让它在牙齿之间咔擦咔擦地发响；连亚瑟都放轻了喝烈酒的声音，不让自己发出豪迈的、咕噜咕噜的响声。绿灯侠耸耸肩膀，钢骨的义眼闪着隐秘的亮光，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录像。

气氛仿佛凝固了。

直到克拉克替布鲁斯仔细地绑好了绑带，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按住黑暗骑士的侧脸，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晚安，去睡吧。”

布鲁斯早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敷衍地亲亲近在咫尺的手指，迷迷瞪瞪地就要上楼，克拉克怕他撞疼了，赶忙扶住他的肩膀。

然后他们就上楼了，旁若无人的。

4.

“我说...”最憋不住话的是亚瑟，七海之王朝着楼上挤眉弄眼，“他们真的只是朋友？”

神奇女侠冷漠地笑笑。

“他们俩就差把‘我是Gay’写在脸上了，估计只有超人和蝙蝠侠自己觉得他们是什么正常的朋友关系吧。“

5.

后来戴安娜实在忍不住了，她抓住超人把他按到字典前，一字一句地读出“朋友”这个词的含义。“懂了吗？”她说，“你们这相处方式不是在交朋友，而是在谈恋爱。搞清楚谢谢。”

克拉克屏气凝神地思考了片刻，最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你说的对，戴安娜。”他站起身来，“我该找布鲁斯谈谈了。”

神奇女侠欣慰地点了点头。

6.

“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们谈着谈着，谈起了恋爱呗。”

Summary：在超人眼里，每个人都只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颜色，除了蝙蝠侠，因为他不能在对方身上看出任何东西

克拉克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能力算不算是他的氪星人基因带给他的超能力之一。

这是他偶然发现的，当某次他准备用透视窥看一下隔壁桌的露易丝时——那个时候他还是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小伙子呢，卑微地暗恋着星球日报的女神级记者，就连看对方一眼都得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开透视作弊——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露易丝的脸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只看到一个大概的人形轮廓，里面充盈着似火的花火，就和莲恩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对人热情洋溢，对新闻更是近乎狂热。

克拉克以为他出现幻觉了，连着用袖口擦了好几次眼角，浪费了七八张面巾纸去擦他那个摆设的眼镜。

红色没有消失，也没有减弱，反倒是变得更加纯净了，像火苗生生不息地燃烧着。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能力。

此后好几次，这能力都会毫无预兆地展现，又毫无预兆地消失，克拉克跑去孤独堡垒检查了七八次，别说是小病，他身上连个病变的细胞都没有，浑身上下坚固得像个军事堡垒，没有任何一个缝隙能都容纳一个细菌。

于是克拉克也就索性纵容了这个时隐时现的能力，毕竟它并没有在多大程度上妨碍他的生活，相反，一年多下来，克拉克接受了这个并且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这其中的规律。

经过多次比对，他得出结论，他所看到的颜色大概是一个人的生命力和性格特征的反应，偶尔还会因为当事人的感情波动而使颜色变深变浅。

他决定给这种颜色定个名字——就像某个科学家在发现一种新的元素之后会做的事情那样——克拉克准备叫它“感情色彩”。

当克拉克回忆起他在战场上见到神奇女侠时，那位英勇的女半神像颗坠落的、发着光的流星降临。

这是克拉克第一次见到像戴安娜那样漂亮的红色，不同于之前的露易丝，百岁的半神的红色要更加浓郁一点，要更加灼热一点，这大概就是岁月洗礼和神力加持的双重作用吧。

之后克拉克又见到了许多，超乎他意料又让他记忆深刻的颜色。

比如闪电侠的，他起先以为艾伦的颜色应该是某种红偏黄的、象征活跃的橙色，但直到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之后，他才发现对方的感情色彩是一种不同于巴里年轻人身份的稳重的灿金，比他跑步时摩擦出的闪电要更亮一点。

还有海王的蓝色，带着海波的澎湃和汹涌，和他胡子一样给人一种爽快的感觉；再比如钢骨的金属质的银灰色，说起来倒挺有意思，被母盒技术改造的半机械人竟然还能罕见地保留了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感情色彩，虽然只有心脏和大脑的一小部分能体现出来，但也远超克拉克的意料了。

总之就好像所有有生命和自主思维的个体都能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的色彩。

但有些东西却总是显出独特，比如蝙蝠侠，比如韦恩。

他们在卢瑟的酒会上见过，在那之后他还掀掉过人家的车盖。这些固然都是不好的回忆，使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心寒。

克拉克大概是记得的，当卢瑟打断他们的对话时，他的眼前大概闪了一秒，再睁开时眼前的卢瑟已经是一个橙黄的轮廓，散发出贪婪的气息（此处大概是参考了至黑之夜x）。

然后他去看韦恩，那个前一秒还和他针锋相对，搞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的哥谭人——他还是只看到对方的蓝色眼睛（布鲁斯的形象还是参考漫画吧x大概是一个小私心），看到对方清晰的五官轮廓，穿戴整齐的衣物——

克拉克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其他人，竟是些花花绿绿的油腻色彩，在酒会上挤成一小撮一小撮，像是打翻的颜料。

但韦恩还是没有变化，无论是嘴上还是在外貌上，克拉克尝试搓了搓眼睛，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是他的能力失灵。

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看不透韦恩罢了。

直到他们不欢而散，直到他的目光越过混杂的人群去寻找韦恩，他也没能再看出什么。

自那以后，直到克拉克没有见到过布鲁斯的色彩，就连卡尔也没有看清过蝙蝠侠斗篷下的感情。

起先超人有过误把蝙蝠侠斗篷的颜色当做是他眼里蝙蝠侠情感的色彩体现的经历，但当肯特回忆起之前在晚宴上看到的被各种颜色的人簇拥着的韦恩，穿着自己的深蓝色西装对着他举起酒杯时，克拉克才意识到他压根就没有看透过布鲁斯。

大概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通病吧，对于自己不了解之事的执着和好奇，克拉克硬是说服自己找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黏在布鲁斯的身边，坚持一定要看到对方的感情色彩为止。

“你是想要用热视线把我的身体烧出两个窟窿？”

被超人意味不明的灼热视线搞得很不愉快的蝙蝠侠拿着报告单拍了一下钢铁之躯坚硬如磐石的后脑勺，把对方从自己天马行空中拍醒。

“啊？什么？”超人的神智才回来了一半，他露出满脸无辜的表情瞧着敲了他后脑勺的蝙蝠侠，“不，我没想这么干，B，我只是——只是在发呆。”

“下次注意点。”

蝙蝠侠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选择纵容了年轻人的错误，超人却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换了个姿势继续用余光追随蝙蝠侠的身影。

他坚持要看出些什么，尽管那似乎不大可能。

机会总是就给坚持的人。

超人终于是等到了机会，虽然那个机会来得很迟很迟，而且也不是时候。

阿尔弗雷德半夜打通了克拉克公寓的电话，用的是韦恩庄园内的老式电话机，他坚持要这么做，因为这样他的少爷就不会那么快发现。

“有一些事情可能需要拜托您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避免走正门，那里被设置了权限——”阿尔弗雷德还在电话那头交代着，克拉克已经换好制服飞到了他近旁的窗户前。

“会不会太快了点？”

阿尔弗雷德给克拉克开了窗户，他轻轻松松飞了进来，因为鞋底沾着哥谭夜晚是水雾，克拉克贴心地没有降落在地上。

“请跟我来。”

这是克拉克第一次见到——从他认识阿尔弗雷德开始，对方至始至终都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至少当他看见的时候都是如此，他甚至怀疑阿尔弗雷德可以用一只手就把他和布鲁斯两个人干翻在地——阿尔弗雷德这么慌乱，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轻缓，这是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他的手有些发抖，尽管并不明显。

“我需要您去帮忙找来一些药品，止血的、麻醉的，我们待会可能会见点血……”

阿尔弗雷德推开某间客房的门，克拉克起先以为是韦恩的某个客人——尽管这似乎不大可能——或者十分要好的某个朋友受了伤，但当他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时他才想起来——

布鲁斯没有朋友。

“拉奥啊……”

克拉克冲过去，他顾不上自己身上残留的水渍是否会沾湿野兽皮做的毛毯了，他半跪在窗前，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帮助床上受了伤的人。

布鲁斯显然是昏过去了，他的嘴唇全无血色，腹部有弹孔，流出的大半鲜血浸润着他身上的背心，令人无法确定其腹部是否被打穿。

“子弹穿透甲胄，弹片还没有取出，背后之前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也裂开了……”阿尔弗雷德站在门外，他没有进屋，“他不让我过去帮他，而且我也没办法帮到他……”

克拉克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约莫半秒后站起身：“布鲁斯现在不方便移动，我回去堡垒想办法带一些医疗设备过来。”

说着克拉克走向窗台，当他打开窗户时，又再一次扭头，想在看一眼布鲁斯时——

他看到红色，既不艳丽也没有生命力的，比赭石色还深一点，像凝固的血，毫无波动的色彩——克拉克迟疑了一下，他想起来，躺在床上的人是布鲁斯，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到，在布鲁斯濒死时看到对方的感情色彩。

“我以为你会给自己休个小长假。”超人奉阿尔弗雷德之名前来将本应该在宅子里修养却带伤潜逃的蝙蝠侠，他很轻松就找到了对方，哪儿有毒枭，哪儿就有蝙蝠。

蝙蝠侠用披风遮住自己的下巴，露出白色的护目镜：“不行，上次好不容易才追查到的线索——”

“我可以帮你，”超人打断他，声音有些偏高了，当他意识到之后又迅速压低嗓子，学着蝙蝠侠平时说话的样子继续说道，“这不是一个请求。”

“麻烦你离开，”蝙蝠侠理都不理生气的超人，在他看来人间之神的动怒并不值得畏惧，“这算是个逐客令。”

超人极其不悦地叉着腰，看到蝙蝠侠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决定做点什么来“回报”对方对他的轻视。于是乎，遭殃的变成了他们脚下正在交易的罪犯们……

“老天！你是谁？！”

被超人用接近一马赫的速度捆在一起的罪犯们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只觉得头晕脑胀，有一个还因为速度太快而把晚饭的三明治都给吐了出来。

“该死。”蝙蝠侠瞪了眼被捆送到他面前的罪犯们，又恶狠狠地警告超人：“别用你在大都会的那一套——”

超人才不听呢，他光速消失又光速出现，赶在蝙蝠侠把话说完之前将一个麻袋丢到对方面前：“这是证据。”

“我们不需要把他们送到警察局，我刚刚报警了，”超人为自己的面面俱到而愉悦，看到蝙蝠侠因为自己把事情都干了而觉得恼火的样子，他更高兴了，“现在，我得负责把逃犯带回去——”

蝙蝠侠才不会就乖乖举手投降，他隐入身后房檐的阴影里：“我不回去。”

“你知道你躲是没用的——”

超人信心满满地打开透视——他以为他可以找到的，蝙蝠侠的面具含铅，但面具没有遮着下巴，这是他寻找对方的一个突破口，可是他却住看到了阴影下漆黑一片。

不对，有的地方不太对。

超人定神去看，发现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动，当蝙蝠侠射出抓钩，准备攀着锁链荡到对面房顶，中途飞跃过被路灯照亮的巷子时，超人才彻底看清——

就像他之前看到的暗红色的布鲁斯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是深黑的蝙蝠侠，就如他们脚下哥谭的空巷深处的黑暗一般，但又有什么星星点点的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点亮。

那光斑就和蝙蝠侠一样，像身处哥谭、励志将哥谭救赎的韦恩，是光亮世界的一点黑暗，又是无边黑暗里的一束光。

当超人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蝙蝠侠已经消失了。

“……又得重新找一遍了。”

“氪星历史上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乔·艾尔在浏览了一遍堡垒内所有的氪星历史文献之后告诉卡尔，“很少有氪星人能觉醒这个能力，是地球环境的某些因素影响了你的视觉能力才产生的错觉，因为从来没有氪星人在觉醒了这个之后还无法控制它的。”

“有没有可能，这也是地球的影响？”卡尔反问道。

“不排除，但经由机器扫描分析的结果来看，你所看到的和能力觉醒者会看到的并不完全一致，”乔给卡尔调出了几组对比图像，“你看到的颜色更像是你的潜意识中对这个人的印象影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看到的韦恩不止一种颜色。”

“那他原本应该是什么颜色？”

卡尔有些急切地询问道，似乎所有跟布鲁斯有关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挺上心，就像某个暗恋着校花的男孩，迫切想要了解喜欢的人的一切。

“我想这个你应该自己去看看。”乔露出一个父亲面对儿子时才有的微笑。

卡尔觉得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肯告诉他。“可是我看到的不是他本来的颜色。”

“你觉得他应该会是什么颜色？”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卡尔像克拉克平时常做的那样假装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我觉得——他可以是任何颜色，红色、黑色、蓝色……当我看到不同情况下的布鲁斯，我对他的印象就会不一样。”

“这就对了，我的儿子，就算我告诉了你韦恩的感情色彩，也不一定就是你所期望的那个。那你为什么不就这么保持下去呢，如果我告诉了你机器分析的结果，那你对韦恩的印象就会受到影响，这不利于你去了解一个人。”

卡尔似乎明白了乔的用意，他飞了起来：“也许你是对的，我不该执着于知道布鲁斯的感情色彩。”

“或许一个彩色的韦恩才是我所需要的。”

乔很高兴他的儿子能想得通，他对正要离开的卡尔喊道：“也许你可以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的颜色？”布鲁斯正在喝他的下午茶，超人的突然来访并不让他意外，自从之前得到了阿尔弗雷德的信任之后，超人便经常肆无忌惮地拜访韦恩庄园，“你有什么企图吗？外星人。”

“不，就只是问问。”

超人纵容了布鲁斯的怪声怪调，他知道对方对于自己打断他的下午茶并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就要和自己分享那些为数不多的小甜饼了。

“最好是这样，”布鲁斯整个人陷入竹藤椅的靠背中，他在腰部的位置给自己垫了一块垫子，“让我想想——”

“三原色吧。”

布鲁斯一只手握着杯子柄把茶水送到嘴边，半眯着眼睛用另一只手指着超人胸前的制服标志，在空气中画了一个s形：“红、黄、蓝，虽然你穿起来品味并不太好。”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喜欢的呢。”

超人佯装伤心的样子，偷偷拿走了一块小甜饼塞进嘴里。

“我说你穿着丑，又没说我不喜欢。”

布鲁斯懒洋洋地回应，并将剩下的小甜饼整碟子夺过来护着：“但我改变主意了，还是黑色好看点。”

“为什么？！”超人是真的心碎了，他绕着布鲁斯飞了一圈，但对方就是死死护着自己那份小甜饼。

“你吃了我的东西，你可以自己找阿福要的。”

布鲁斯飞速塞了一块饼干到自己嘴里，并不再和超人争辩。

本来超人是打算回击布鲁斯的，但他眼前闪过一道光，使得他眼里的布鲁斯又一次换了一种颜色，这在很大程度上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停下目前准备做的事情。

他看到蓝色，像纯蓝色的海蓝宝，一种半透明的宝石。此时布鲁斯身上的色彩是有波动的，看起来有点俏皮，比蓝天要深一点，比海浪要浅一点，在超人看来这种颜色是极好看的。

“你在看什么？”布鲁斯因为超人不再说话而觉得奇怪，他转过脸时看到对方正盯着他的背发呆。

超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

“有些时候，蓝色也挺好看的。”

再一次，除了考试没有什么能让我更新x

summary：这么萌，这么基的漫画，不考虑入一个股吗？

（因版权问题，现在网上很多漫画都已经找不全了，剩下仅存的早看早知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1. 超人与蝙蝠侠

内容有例如著名的轮船初遇便同床而眠梗。

布鲁斯：“你用你的超级速度……扒光了我……”

克拉克：“但是这件袍子很衬你的眼睛……”（详见年刊一）

2. N52蝙蝠侠/超人（有时候会刷不出来，可以隔天多试几次）

备份链接：点我（但章节不全）

内容有例如著名的真爱子弹梗。

反派：“你们试图诱导我，欺骗我。但我知道真正的目标应当是谁——你最为信赖的那个人，最懂你的那个人，你会最为思念的那个人，若他死去……”

克拉克：“蝙蝠侠！” 

3. 超人与蝙蝠侠：世世代代

在一起几十年有什么了不起？当两个人都长生不老后……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永永远远……永不停歇。

4. 蝙蝠侠与超人：最佳搭档

一个基到不行的超蝙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快结婚吧你们！）

5. 超人与蝙蝠侠：信任

单一卷，如果这都不算爱情，什么才算？

布鲁斯：我的一条规矩——我在父母墓前立誓我永远不会破坏的规则——连小丑也不例外。

——但我会为你破戒。 

6. 新52超人：挣脱束缚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超人故事，无论是SS写的剧情，还是JIM LEE的画风，都让这本故事上升到一个完美的新高度……当然，超蝙的部分也是暧昧到不行。

7. 超人：美国外星人

很有意思的一个超人故事……至于超蝙两人之间的互动……不说了，上图。

8. 蝙蝠侠：缄默

这本因为已出版的缘故网上实在是找不到了，想看的可以购买正版支持，或者去B站搜剧情介绍，放张拍的照片给你们感受下内容。（日常赞美JIM LEE大大！）

克拉克：“永远的侦探。”

布鲁斯：“不变的童子军。”

克拉克：“我现在比以前更确定，‘戒指’托付对人了。” 

 

9. 超人：氪戒之主

一个超人伙同蝙蝠侠戏耍卢瑟总统的故事——最后氪戒的真正归宿应该落在谁那儿……这还用说吗？

10. 超人与蝙蝠侠：世界最佳搭档

为了这本书的名字也必须把它放在末尾压轴——

布鲁斯：“早安，超人。”

克拉克：“晚安，蝙蝠侠。”

这本故事并没有动画版，但是有一个同样名字的蝙蝠侠与超人的爱情故事剧场版：【剧场版】蝙蝠侠与超人：世界最佳拍档World's Finest 1998。

点我直达——请务必去看一看！！

end.

整理于决定开始努力做一个安利科普博主的花淮秀。（开玩笑的）

超人第三次发现阿尔弗雷德老了

1.
超人发现阿尔弗雷德不再年轻了。

2.
克拉克当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布鲁斯和阿福的那天，太阳贴着地平面，给天空镶了一圈黄色的金边。 东方泛起了鱼肚似的淡白色，那白色像水一般漫向天空，透明晶亮。

那辆黑色的轿车突兀的停在乡村的路上，克拉克走近了去看，注意到一个约莫是四、五十岁的男人正检查着油箱，而后座的窗户里隐隐约约的映出一个不真切的人影。

克拉克停下脚步。

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紧紧握着从金色的麦穗从中找到的棒球。克拉克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气，在做投手时一个不小心——球飞的太远了。同龄人本就不愿意跟他接触，此时正好找到了那个原因。克拉克也习惯了，只是默默的爬进麦穗从里找那颗失踪的棒球，手脚并用，死死的扣着手下的泥土，装作地面上干涸的眼泪不是自己的。

克拉克想起那些同龄人，都是真真切切的人，但自己走的如此决绝。而这个不真切的人影却留住了他。

“先生。”克拉克犹豫的开口，带着重重的鼻音，“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弯下腰检查油箱的男人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看向克拉克，后者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瞳黑成奥妙的宇宙，但又机敏得像一只雄健的鹿，一动不动的审视着自己。克拉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我们的车没油了，孩子。”男人开口，带着一股优雅的英音，像克拉克看的电影里的绅士，“请问你知道最近的加油站在哪吗？”

克拉克想了想：“最近的加油站在十公里以外呢，但是我们家有备用的油，喏，就在那——我爸可以用拖拉机把油运过来，他应该在家。”

男人顺着克拉克的手指看去，麦穗的那边矗着一个小小的木屋。

“感谢你的好意。”男人说，他又垂下眼眸，小幅度的敲了敲车窗，“也许你想跟同龄人出去聊聊天？布鲁斯少爷。”

哇哦，少爷。克拉克想。

“阿福。”那个人影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车窗传出来，闷闷的，“我不想跟小鬼鬼混。”

“我认为这是一位非常绅士的男孩，这位......”

“克拉克·肯特。叫我克拉克就好。”

“这位克拉克先生。”男人字正腔圆的说，“如果失去了交朋友的机会，我这个管家也许会自责得连饭也不会做了。”

克拉克看到那个人影小幅度的动了一下，然后车门缓缓的打开——一个带着钢蓝色眼睛的男孩跳下来，脸上满是不情愿。

少爷脾气。这是克拉克的第一印象。但是那双蓝眼睛里没有害怕，不屑或是别的什么贬低的情感，克拉克受够了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眼睛，所以面对这双蓝眼睛时，克拉克是在想：它们真好看，像冰块。

克拉克开心坏了，为自己多了一个陌生的朋友。他拉起“布鲁斯少爷”的手就往田野里跑，甚至把“阿福”直接扔在轿车旁。克拉克跑出好远才回头堪堪瞟了一眼——男人依旧矗立在那，腰背被他挺成一棵笔直高大的松树。

3.

超人是在书房遇到阿尔弗雷德的。那时他刚从蝙蝠洞出来，身上带着股硝烟的味道。超人飘过韦恩庄园那些大大小小的迷宫似的房间，却听到了管家的叹息声。

“阿福？”超人停在书房前，“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回头，对着门口的超人眨了几次眼好像才看清来人。他开口：“克拉克少爷。”

“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找不到相册了。”

我找不到相册了。

超人愕然，这句话可以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但偏偏不能从这个无所不知的管家嘴里说出来。

阿福说这句话时轻描淡写，就像在说“我们今晚吃华夫饼”，但超人能发现他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压抑着无法控制的情感。

他老了，超人想。阿尔弗雷德不是永久的，他已经七十岁了，他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老去了。

超人没有提出帮忙的提议，这也许很不正常，因为他通常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帮助别人的机会的。但是克拉克犹豫了，也许他心存侥幸，期待这个全能的管家能像往常一样解决这个小插曲。

所以超人只是不知所措的飘出了书房，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老人在书房里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4.
克拉克第一次去韦恩庄园的时候才刚上高中，他被布鲁斯邀请去哥谭找乐子，自然也就落脚在了庄园里。

克拉克愣愣的站在雕刻的极为精细的铁门口时，被布鲁斯狠狠的打趣了一通，克拉克满脸通红，为自己“小镇男孩”的阅历而感到羞耻。阿尔弗雷德就站在门口，看着两个长不大的男孩打闹着。

克拉克看着那些复杂的走廊和数不清的房间问布鲁斯：“你怎么记得路，你怎么收拾房间，你怎么有时间打理花园？”

布鲁斯理所当然的说：“我有阿尔弗雷德。”

后来克拉克才发现这的确是理所当然，阿尔弗雷德能从数百个抽屉里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也能把花园里的草木打理的井井有条。

克拉克羡慕的对布鲁斯感叹：“我也想要一个阿尔弗雷德。”

5.
克拉克穿着衬衫坐在花园的木椅上，手里拿着阿福刚刚烤好的小甜饼。

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发现现在正是春季，那些灌木冒出了些零零散散的新叶，跟以往的枯枝重叠在一起，发了疯似的铺在草地上。这些枝条伸展开来，像是管家脸上新新老老的皱纹，层层相叠。

而那些规范草木的铁栏杆，大多都已经锈迹斑斑，被雕琢的精美图案在风声中模糊，又在雨点里消失。

克拉克想起晾衣杆旁的衣服夹子，都是些陈年老物了，也许管家忘了买新的。它们静静的躺在篮子里，有些已经松弛了，从头坏到尾，失去了它们本身的作用。

阿福已经忘记了很多花卉草木的专业名词，却记得每一种止痛药和麻醉剂的名字；他也许今天忘了小甜饼的味道，但是却把消毒水气味深深的留在了鼻子里。

阿福老了，老得彻底。

克拉克又想到自己和布鲁斯，他们也会这样老去，就像没有不结束的美好时光。超人和蝙蝠侠也会老，但是世界还是崭新的，时间会冲刷一切。超人抬起头，看向这栋宏伟的庄园——跟克拉克第一次见它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它终究也是从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变成了饱经风霜的老太。

韦恩庄园老了，跟着管理他的人一起老去。

6.
阿尔弗雷德将布鲁斯牵出来。

他走的军姿，但是已经不那么标准了，甚至也不算笔直，只能勉勉强强的维持在长地毯的范围中。但是他的每一步即坚定又稳健，管家挽着布鲁斯的手臂，就像是在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心。他今天特意换上了自己几十年前的军装，白色的手套在空中飞舞着，宛若一个在战场上奔波的老兵。

克拉克看着阿尔弗雷德缓缓迈开的脚步，目光跟着他的每一次抬起和落地，感到自己的心脏也随之震动。

彩纸随着欢呼声洒落下来——为这场秘密而盛大的婚礼。它们大多落在了地毯上，少许搭在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的肩头。阿福的肩膀垮下了，不再像记忆中那么宽大，它仅仅只能容纳一个八岁男孩的眼泪。

终于——管家和布鲁斯停留在了超人身前。阿尔弗雷德拉起布鲁斯的手，缓缓的把它拖到克拉克手上。克拉克注意到老人一下又一下的摩梭着布鲁斯的手指，用尽自己生命里最后的时间。

于是克拉克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发现这个老人的眼瞳已经不是那么乌黑明亮了，里面混进了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又仍然透露出温柔的光。他的年轻被眼泪冲散了。泪水顺着他深深的皱纹划过脸颊，又韵积在老人勾起的嘴角。阿尔弗雷德的背已经挺不直了，他像一棵河边的老柳一样垂下枝条，年轮在他的脸上伸展，演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纸，最后在阳光下燃烧了。

超人平尽全力压下一声哽咽，他想为所有的一切哭泣。他看向布鲁斯，发现这个男人少见的笑了，哪怕不明显。展开的眉毛衬着他微眯的双眼和悄悄勾起的嘴角，竟是勾勒出一张温柔的画。布鲁斯眼里的坚冰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成海水，而海水现在正注视着自己。

超人笑了，于是海面上泛起波光。

克拉克将自己的手轻轻的覆上去，包裹住两人的，又紧紧的，小心翼翼的握住，任由彩纸和眼泪洒落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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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跟同学去k歌看【父亲】这首歌的mv产生的脑洞...我第一次看这首歌的mv，有点感动...所以就在上课时构思了这篇短小不精悍的文orz

summary：很粗糙和傻白甜。是他们一起等待夏天降临的年纪❤

warning：高中生无能力AU，克拉克只是克拉克·肯特，布鲁斯只是布鲁斯·韦恩。

 

  这是第十二枚樱桃味的气泡软糖。

  也是第十二次对早晨随风飘落的花粉过敏，无论冬季还是夏季，只有不同时令常开不败的草木、还有随之而来迷糊的低烧是如期而至的。

 

 布鲁斯夹着常用的写生版和几支颜料，胡乱摸摸有些发烫的额头，对自己敷衍得像一个发生在临走时鞋柜前潦潦草草、比问候早安还轻柔的吻。空白与无聊再次填满晨间鸟鸣风吟的须臾，他在深蓝色的公路牌下等待晚点的早班车。

 

 春季的末尾几乎就要在樱树淡白的花瓣和脚踏车红色铃铛的清脆声响中远去，可事情还是这么发生了，就像十四岁那年的拔智齿和莫名其妙的毕业季。克拉克从篮球场的林荫下向他跑来，带着标准的露齿微笑，在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前把藏于身后的冰镇可乐贴紧布鲁斯在晴天阳光下温烫的脸颊。

“一起去芒果树上呆到日出吧？”

“夏天马上就要到了。”克拉克晃晃可乐里消融的碎冰，扯着那个款式老土的棕色公文包解释道。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每天闲得有心思去解救树上的小猫，‘伟大的超人先生’.”布鲁斯毫不迟疑地挪开了握住可乐瓶抵在他脸上的手，用那些漫画书中的绰号坚定地反驳拒绝着。

 

  “嘿，你真的不想再去一次我的孤独堡垒？”

 

“…可惜你口中的孤独堡垒只是一个放着几盏灯、拥有古怪气味的树屋”布鲁斯回想起年幼时克拉克拉着他爬上山坡的芒果树，当时夏天很晴朗，偶尔几朵散成棉花状的云朵遮住太阳，回想起当初还没完全成熟的青芒果钻进鼻尖的清香，回想起被汗浸湿的柔软白衬衫，还有那几盏装满从森林草丛捕捉的萤火虫的提灯。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为那段互相往对方鼻子抹殷红树莓汁的回忆而轻轻扬起的微笑。

 

 “拜托，那几乎是你十年前的记忆”克拉克不满地为专属他们两个的秘密领地反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桃红色、终点站为堪萨斯的纸票，在布鲁斯眼前展示着，“车票我都买好了，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但克拉克没有宣之于口的是，他想和布鲁斯到达的终点站从来都不是堪萨斯，而是每一个清风徐徐的夏天，每一个将至未至的夏天。

  

  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想起来多容易阿，那些深夜藏进枕头里发霉潮湿的梦与混着眼泪一起咽下的披萨饼和温开水，全都一股脑地缩进了短短四字的平仄语调与末尾那个代表结束的句号里，克拉克摇摇头，苦涩地抿嘴笑了笑，将汽水悄悄放在了布鲁斯的头顶上。

 “克拉克，你真幼稚”  

  总是如此，只要不答应，克拉克就会有理有据地喋喋不休并且做出一些幼稚行为，就像是一只在布鲁斯耳边跳来跳去、孤独地发出噪声、独属于夜晚捕梦网旁的小虫子。

  苹果被清脆地“咔嚓”一声咬下半块。

   

  太阳陷进绵绵的飘浮云朵里，像蛋黄陷入白砂糖。结果还是答应了，布鲁斯不想再去想柏拉图和西姆松定理，他揉揉在书卷中犯困的眼睛望向窗外，有些时候脑子也需要被空空如也和火车外电线杆处伫立的两只斑点麻雀填满。   

   

   克拉克拿毛巾擦了擦在水流冲洗后湿润的脸，迷迷糊糊地戴上笨重的眼镜，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方形面包片，悄悄地往窗边之人靠拢。

 

  “面包要涂什么味的果酱，草莓还是橘子？”

 “我的早餐是这个”布鲁斯指了指手中攥紧的苹果，递到克拉克殷勤的眼前。

 

  “一个苹果？老天，你不会真的以为等等晒晒太阳就能补充能量吧，”克拉克严肃地掰过布鲁斯地双肩，用认真的口吻指正，“漫画书上都是骗人的，妈妈从小就和我这么说。”

  

   面对意料外的正经，布鲁斯此刻只好无奈地叹叹气，气愤地咬下几口夹着培根鸡蛋的面包以作微小地反抗。

  

  生活本该是一模一样的，无论是带有柔顺剂味道的发皱红格子衬衫和那罐草坪里未开封的冰汽水，又或是纽扣袖口至拇指处被太阳晒烫的皮肤，几乎每天每天重复地单调循环着。而所有变数的发锈齿轮在和克拉克相遇那天就开始了转动，可无论未料的结局走向哪里，在如啤酒杯沿满溢的泡沫般快速消逝的岁月中，克拉克好像始终都是那名来自堪萨斯的男孩，从来未变。

 

   只要肯回头望一望他，他就在篮球场的树荫大口喝着酸涩到舌尖与齿根的柠檬汁，在对着镜头腼腆地微笑是露出尖尖的虎牙，这真的很稀松平常，但的确让布鲁斯心情晴朗，就像这年夏天洒向柳枝的阳光和火车穿过山谷呼啸的风声一样。

  恍然一片漆黑，蒸汽火车在清晨驶入森林和城镇交界处漫长的隧道.

 

 那些刚才还存在的暖和温度霎时无隐无踪，克拉克突然懊恼地拍拍后脑勺，脚步缓缓地凑近布鲁斯，轻柔的吐息仿佛呼在耳垂上：“我今天忘记了一件事，但还好现在完成也不算太迟。”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五步，四步，三步并作两步——

  

 ——就在惟余一步之遥时，克拉克即刻将他搂在怀里，用手轻轻嵌住布鲁斯的脖颈和因懵懂垂下的散发，将唇贴向他的脸颊，带来一句每个早晨必备的开场白问候：“早上好，布鲁斯。”

 

   当左脸颊被吻覆住时，布鲁斯表现的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火车穿过隧道，六月初柔软而璀璨的太阳光洒满车厢，重新带来风尘仆仆的光和热，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和薄荷味的牙膏渍，钟塔楼时针缓慢推动的声音，曲奇饼干碎屑掉落在报纸主刊的声音，还有旅人们藏于神色下或急促或平缓的心跳声，太多太多，都变成那个被定格住的瞬间他努力用来转移注意力的细节。

 

  朝阳正冉冉升起，而今日又会是个一如既往的晴天。

 

  芒种节气总是很闷热，布鲁斯后来是这么为蔓上耳垂的脸红辩白的。

  拂去落在发上的橄榄叶和碎树枝，耳边传来布谷清脆的鸟鸣。曾在布鲁斯的记忆里还很宽敞的树屋似乎随着他们的成长反而越变越小，但却仍然干净和舒适，处处都有主人细心照料的痕迹，那个小小的木格子窗上的茂盛地向阳生长的盆栽，是他曾经以为早已奄掉的小叶栀子花。

“怎么样？我一有空就会来这打扫，风铃、稻草堆、胡桃夹子全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克拉克端来两杯插着吸管树莓汁，骄傲的语气仿佛一个中世纪拥有城池的国王。

“这株栀子能被救活简直是个奇迹”布鲁斯惊奇地捧起沾着一些湿润泥土的瓷盆。

“嗯…”克拉克在赞同时故意拖长尾音，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那也是克拉克·肯特赋予你的奇迹。”

   阳光恰好在那时宣泄进树屋中，照得克拉克湛蓝的眼底闪烁着星辉，他爬上树屋时忘记带眼镜了，布鲁斯呆呆地愣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闭上眼忽略突然加速的心跳。

 

  克拉克却没有意识到的趁布鲁斯不注意时，笨拙地在手上涂一些树莓汁，往布鲁斯的鼻尖抹去，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那时两小无猜的年纪。布鲁斯也不甘示弱地示起反抗的号角，  往他的白短袖印上覆盆子红的五指印，他们牵扯着争斗在一起，在这个本就不大的树屋中把灰尘扬起，这是他和他乐此不疲的孩子气游戏 。

  

  结果是彼此都乱糟糟的头发和白衬衫里的汗水黏腻，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在稻草上横躺着的身体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只有头靠在一起，像两只在午后歇息的花斑猫，脸上涂着彩色蜡笔画出来的胡须。

  

  其实这样也还不错，布鲁斯慵懒地眯起眼睛，春季将尽未尽，夏天未来可期。

 

 克拉克却又开始支支吾吾地问起问题打破这片宁静“布鲁斯，你喜——”很突兀地转了个声调“讨厌我吗？”话音刚落，就显得懊恼地去侍弄稻草叶。

 

“不讨厌”韦恩风格，回答简洁明了。

“这就是答案吗”克拉克失望地撇撇嘴，也许就维持着这样的关系才对。

  “这就是答案”布鲁斯侧过脸露出一个浅浅地笑，他们两个都是不开窍的胆小鬼与大傻瓜，“作为回礼，这就是答案了。”

  

   十八岁，夏季，晴天。

  

  布鲁斯吻向克拉克低落的脸，带有薄荷糖微微的清凉，不像草莓曲奇过多的甜，也没有香烟白雾那么刺鼻，一种专属于布鲁斯的味道，泡沫咕嘟嘟涌上了克拉克心底从内到外的每个角落。

 

“中午好，晚上好以及夏天好，克拉克 。” 他补充着对克拉克在早晨时未完的回答，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稻草与花瓣一并扔在克拉克仿佛卡带的脸上，转过身跑下树屋，留给还在重建组装大脑零件的克拉克一个只要想追过去，就能追得到的背影。

  他也只吻了克拉克的右脸颊，在此刻，他们之间的未来就藏在对一个完整的吻的期待当中。

   

  所以布鲁斯现在要做的，无非是静静等待，等待某个终于开窍的笨蛋的身影向他奔来。

  

  而关于暗恋克拉克·肯特这件小事，就与布鲁斯喜欢晴天的云、加州的阳光、和夏威夷路旁的清甜的椰子树一样，没抱有什么疑问的怦然心动。

  

   爱上他尾调上扬的柔软卷舌音，爱上他脚踝至短袜包裹的浅麦色皮肤的瞬间，并不需要做一见钟情地吹哨预备和多么快的速度，因为那个男孩啊，已经在百里跑道的终点远远地张开双臂微笑了，只管莽撞地冲进他柠檬盐汽水味道的怀抱就好，只管牵紧他的手掌路过这个夏天，再一起抵达下一个夏天就好。

                                                  

                                                      -END🌟-

 

——爱情永远都属于他们，夏天也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感谢每一位阅读者，辛苦你们啦！

 

PS:  (一些伤心的碎碎念)

  其实关于长大这件事就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感慨，那些阳光的日子，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倒是一去不复返了，就像七岁那年夏天往窗外丢出去的纸飞机，兜兜转转，也不知飞往了哪里。

简介：两个人当了一辈子世界最佳搭档的故事。

 

正文：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了门厅，克拉克在等待有人前来应门的时间里，第三次检查起了自己的打扮是否得体。

他特意穿了一身西装，从领带到袜夹挨个不落，全身整齐得仿佛要接受谁的检阅——上一次他穿得如此正式还是从报社退休的时候，不过那一晃也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克拉克连忙收起了散漫的姿态，端正地等候大门开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带了一副秀气的金丝框眼镜，人十分精神，还没开口就透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和蔼。

 “下午好，请问您是？”

克拉克心知这位大概就是韦恩庄园的新管家，于是认真地自我介绍道：“克拉克·肯特，是韦恩先生的朋友。” 

“肯特先生。”管家听了眼前一亮，连忙侧身将人让了进来，“老爷说过您会在下午前来拜访。”

克拉克有些不自然地一点头。他还是不习惯被人如此礼貌地对待，特别是眼前的这位老人还让他有点想起了玛莎。他只好快走几步赶紧进入了客厅。

韦恩大宅的内部一如记忆之中的那般整洁，一切都在新管家的安排下井然有序，陈设基本如旧，但细看下还是与印象中的有所不同。

“老爷还没回来，不过他提到了如果有一位肯特先生拜访，就直接领他去书房——您需要等老爷回来吗？” 老人在他身侧温柔地询问道。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功效，很容易就能让人放松下来。

克拉克闻声回头：“不必了，您直接带我去书房就好。”

说这话时，他捏紧了揣在兜里的一封信件。那是他在不久前收到的，有人趁着天黑将信件悄悄地塞进了他的信箱里，里面说他一直在烦恼的事情可以在韦恩大宅的书房里找到答案。信件上没有署名，不过克拉克看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

管家于是不再多言。她领着客人走上楼梯，之后又穿过回廊，路的尽头有一丝天光。克拉克微微眯起了眼睛，耳朵凭借过人的听力捕捉到了一丝木板间相互刮蹭的细响。

上一次像这样漫步在韦恩大宅里还是在几十年前……

克拉克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冬末春初的夜晚，他受到迪克的邀请前来，理由是他们为退休多年的布鲁斯举办了一个庆生派对，不过来了一看就知道了传说中的“庆生派对”有多名不副实——小辈们一个个借光明目张胆地放肆了一个晚上，唯有主角本人对此兴趣乏乏。

克拉克实在看不下去布鲁斯那副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干脆找了个借口把人拉到走廊上。本来想两人叙叙旧，但是布鲁斯一直心不在焉，两眼望着的都是哥谭的方向，所以他们后来又决定去夜巡。就像当年一样，两个人一起。为这个克拉克没少被数落是多管闲事，但他们当了一辈子的搭档，克拉克看得出来，其实布鲁斯相当开心。

两人从郊区一路来到了港口，最后又回到了城区，中间还真碰上了几个染着杂毛的小混混。可怜的商店橱窗已经化成了大堆的碎片陨命当场。

克拉克本想冲上去，结果又被布鲁斯以一种极其熟悉的威胁口吻抢了先，只好有点哭笑不得地做起了围观群众。不过布鲁斯这边也并不顺利。人才刚一现身就被小混混们十分没有威严地嘲笑了一顿，理由是他们把他当成了某个穿着蝙蝠装出来逞英雄的老头……这下连克拉克都没忍住偷笑了两声。

有眼不识泰山的下场自然是获得了来自本尊的一顿臭揍。布鲁斯即使转去了幕后，也足以给这帮自以为特立独行的流氓们好好上一课，结果一个个都被揍得鼻青眼歪。

估计是难以接受自己竟然会败于一个老人手中，小流氓们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是拒绝相信眼前的就是正牌蝙蝠侠，并且固执地将自己的不敌归结为是运气不好。眼见流氓团伙就要全军覆没，一个染着红毛的刺猬头忽然爬起来奔向商店的酒柜，从里面抄出一瓶酒往墙上一磕……

红毛大吼了一声，眼睛一闭就往布鲁斯的方向冲去。而布鲁斯此时正掐着另一个绿毛的手臂。一回头正看见红毛不要命了似的往他身上撞，布鲁斯飞快地皱了下眉，正想抬手，却看见一个身影在红毛仰起胳膊的瞬间挡在他的身前。

“咔嚓”一声，酒瓶化作了无数碎片奔向了商店的各个角落，四下登时一片寂静。

红毛缓缓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瓶遗骸，干涩地咽了口吐沫，慢慢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哪怕背着光，也能看清他红色披风的边缘，以及胸口一个大写的“S”……

小流氓们至此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嚎叫着争先恐后地从破了的橱窗里窜出去。没有人上前阻拦，因为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出去的人都被迟来的警察给包了饺子。

克拉克舒了一口气，一回头却发现整个室内只剩下了自己。

 

他在附近的一幢大楼的顶上找到了布鲁斯，那时他已经把面罩摘下来了，正坐在楼顶的边缘撬着一瓶啤酒，听见脚步声后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手中刚好“嘭”的一声，瓶子盖飘洋过海地飞到了克拉克脚下。克拉克有点诧异地盯着那个瓶盖，怀疑这是布鲁斯刚刚从商店里顺的，但是看对方的脸色，发觉现在似乎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一米九的大高个子有点不安地晃了晃，十分自觉地走到蝙蝠侠的身边坐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忏悔：“刚刚……我主要是怕你有危险。”

布鲁斯头都没抬，语气随便应了一声：“嗯。”

“B……你很棒，真的，别听那帮小流氓胡说。”

克拉克挠了挠头发，在这种场景下和布鲁斯对话简直比抗核弹还要艰难。结果布鲁斯这次干脆连声都没了，直接歪过头，冷冷地刮了他一眼。

克拉克干脆地选择了闭嘴。 

夜风静静划过城市上空。重重光带在眼前连成了一片绵延不尽的图景，这是他们二人曾经无数次共同见过的景象，超人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感叹道：“刚才真是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一样。”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灯光星星点点地映在了布鲁斯的眼底，克拉克看到他其实也荡起了嘴角。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克拉克说着将布鲁斯脚边的另一瓶酒拖过来，以指腹磨蹭着瓶盖锯齿状的边缘，“我不是说和迪克、和年轻的小朋友们合作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单纯想念那些和你搭档的日子。”

布鲁斯刚往自己的嘴里送了口酒，握着瓶身的手停一停，条理清晰地说：“首先，迪克已经不能算是小朋友了；其次……”

克拉克的目光落在布鲁斯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出来了，他总觉得此时的布鲁斯给他的感觉与往日有些不同。

“其次。”布鲁斯垂下手臂，将视线投向旷远的夜空，停滞了好一会之后才轻飘飘地接道，“我也很想念那时候的我们。”

克拉克略微睁大了眼睛。他忽然意识到，虽然对方只给了他一个侧脸，但此时那双眉眼的轮廓却是极其温柔的……这简直比哥谭艳阳高照了一整天都还要稀奇。

众所周知，蝙蝠侠，其实也就是哥谭王子在外貌这方面天赋异禀。明明有着一张天赐的脸，却因为平时板着脸的时候太多，以至于再好看的五官都被罩上了一层常年不化的坚冰，导致大部分人对他都不敢有一点公事之外的遐想……而现在这层冰居然毫无预兆地化了，露出了里面难得一见的内核。克拉克被这道破开铁壁的光所吸引，在感到惊异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倾去了更多目光——直到布鲁斯忽然冲他这边歪过头。

“咳……！”

克拉克脸色突变，一时间咳嗽不止，幅度大的仿佛是平地炸了个响雷。 布鲁斯皱了皱眉头。那瓶酒还好好的攥在克拉克手里，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就突然咳成了个破风箱的。

“怎么了？”

克拉克避过了布鲁斯的目光，极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没事，呛了一下。” 

布鲁斯也不追击，反倒是眯着眼看着对方被呛得脸色绯红的样子，心中莫名柔软。 

克拉克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这下可不敢再盯着布鲁斯看了，于是四下放空，两人都齐齐望着眼前流动的灯火。克拉克忽然有些落寞地开口：

“为什么最近都不联系我了？”

布鲁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开口又是那副理直气壮的腔调：“有什么好联系的，反正联盟里的事迪克他们都会说。”

克拉克怔了怔，然后似是有些失望地摇头：“你真是老样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布鲁斯听罢把瓶子放到一边，睨了他一眼：“不犯法吧。”

这种不当一回事的调调他以前也没少对克拉克用过，但是没有一次引起过今天这样的反应。克拉克忽然凭空激动了起来，几下挪到了布鲁斯身边，极其严肃地盯着他：“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布鲁斯，你必须要面对事实。你在衰老，这对人类而言是重要又极其脆弱的过程，你必须要学会接纳别人，不然就会过得极其孤独……”

对方的脸近在咫尺，布鲁斯几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度，但是最后两句却刺痛了他，使得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几步，最终又一次冷漠地拉开了与克拉克的距离：“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露易丝身上吗？”

克拉克原本关切的神色倏地一窒。

去年露易丝在一场大病里离世了，纵使克拉克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也还是没能够留住她。毕竟在生老病死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力。这是他的痛点，想不到布鲁斯居然会拿她来说事。克拉克脸上的关心如融化的油彩般褪了下去。 

布鲁斯也注意到自己过界了，不由得失了点底气，干脆将脸转向了一边：“总之不要用你们那套标准来衡量我。” 

这话饶是放在蝙蝠侠身上听着也有些刺耳，克拉克冷哼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呛道：“是啊，伟大的蝙蝠侠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这一点我从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在说个不停。但是现实怎么样呢？你现在只是个上了年纪的普通人，刚刚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总是少不了要受伤，不是吗？”

布鲁斯忽然扭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说来也怪，布鲁斯带着面具的时候，不论他说什么狠话、做什么表情，克拉克都能准确地将个人情感过滤出去。该劝就劝，该吵就吵，该反驳的就反驳……现在倒好，对着布鲁斯那双蓝色的眼睛，哪怕对方还没做什么表情，他这边就已经偃旗息鼓了。克拉克心里一软，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两人之间空当了半天，最后还是克拉克这边好声好气地先开口：

“你一向都是个现实的人，怎么现在反而学会麻痹自己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责问，更像是哄人。布鲁斯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是现在才学会的，我是一直都会。”

克拉克一愣，怀疑自己在思想斗争的功夫里漏听了好几嗓子，但是布鲁斯没给他细想的机会。

蝙蝠侠站了起来，将面罩重新带上。长长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啤酒瓶“咣当”一声倒在一旁，还未喝完的酒水滚了一地。克拉克连忙也站了起来，但布鲁斯已经将钩爪枪握在了手里。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和你说这些。”克拉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布鲁斯的手腕，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

“我没事。”布鲁斯没怎么费劲就挣开了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觉得遗憾，因为你还是不了解人类。”

“布鲁斯……”

克拉克还想再做些努力，但是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已经纵身一跃，滑入了无边的夜色中，任凭风声将他最后的话语拉成了丝线，在克拉克的耳中来回震荡。

他说：“人类有很多种感情，很可惜你只懂了最浅薄的那种。”

 

韦恩家的书房与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当克拉克进入房间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之中的书柜，反而是一排规整统一的玻璃窗。阳光毫无阻碍地透进来，点亮了空气中舞动着的细小尘埃，攀至窗头的绿植借着微风在墙角灰白的石膏像上留下了一点晃动的投影。

这是一间两层并作一层的宽大房间，可是家具却只有一张书桌和两把会客椅。克拉克有些不明就里地转身。结果不看倒好，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身后的整个墙面都是书柜。管家笑眯眯地冲他一躬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有事您再叫我。” 

房门应声而合，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克拉克将外套置于椅子上，信步来到了墙边，仰头观望了一会儿这面壮观的“书墙”。不过一想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之中，比起接近谜底的喜悦，反倒是先有一股隐约的无力感压了下来。

老实说，当时的克拉克还没觉得那会是一个多么关键的场景。他和布鲁斯认识了一辈子，也不是没对彼此说过重话，往往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翻开新的一页，似乎没什么真的能对两人的关系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克拉克原本以为这就和以往的那些小磕小绊一样，过去了也就翻页了，直到多年后这件事再次被记起，那已经是在布鲁斯的葬礼上。

说是葬礼，其实理解为一种变相的韦恩集团发布会更为合适。通稿里关于旧股东的逝世仅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关于韦恩集团未来的发展。克拉克在贵宾席上老老实实地坐了半个小时之后还是难耐地起了身。像他这种体格，在一个地方坐久了简直是一种折磨，更何况这充满书面语的通稿还提不起他的半分兴趣。

他顺着过道轻手轻脚地往场外走去，沿途有人茫然地瞪着眼睛，也有人半合着眼皮昏昏欲睡。难得看见几个人脸上带着一副极其投入的神情，但是克拉克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能将这些面孔给对上号，直到他看见他们胸前的吊牌时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好像是韦恩集团的新进员工。

随着大门的关闭，那些没完没了的场面话被尽数关在了身后。克拉克手揣在兜里，正琢磨着上哪儿去通通气，结果前脚刚迈出去就听见耳旁传来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调侃：“你也听不下去了吗？” 

克拉克闻声回过头，看见迪克正靠着墙支在一边，嘴上叼了一只不知道谁递过来的烟。烟并没有点燃。 

“出来透透气。”

克拉克说着干脆也往墙边一杵，远看很像是两个烟枪倚着墙根过烟瘾。

“我觉得达米安在这种事上学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做得比布鲁斯好。”迪克咬着那根烟，看着烟头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跳动。克拉克打量着他，虽然对方还是往常那副话多劲头足的样子，但是眼睛里的疲惫还是难以掩饰。布鲁斯的私人葬礼就在昨天，克拉克猜测他们应该都没怎么休息。

“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克拉克对这几个蝙蝠家的小崽有一种移情的关心，哪怕对方早就成家立业，各个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迪克笑了一声，眉眼里还带着些许少年时候的影子：“回去继续当我的小警察咯。”

说着，他直起身，将那根快要咬出烟丝的香烟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换了另一副正经的神情：“当然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联盟里的事情我们还是会照常参与，虽然布鲁斯不在了，说没有打击是不可能的，但世界还是得照常运转不是？”

果然从一个人身上可以以小见大。克拉克心说迪克就是迪克，连这种公式化的答案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多了一股蓬勃向上的意味。

两人对视一眼，简略了那些不必要的虚招，短促地相视一笑。

“对了，克拉克。”迪克一只手按在门把上，门拉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布鲁斯他……”

“迪克？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没想到正撞上了提姆从里面出来，没什么起伏的陈词滥调随着扩音系统一下子重新霸占了所有人的耳朵，迪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嘴巴顿了一下，支吾了两声愣是又咽了回去。他最后只是神色复杂地瞄了克拉克一眼。

“呃……没事，我正要进去。” 

提姆也察觉到了眼前的气氛不对，不过他看着迪克不大自然地绕过自己，直接从那不协调的动作里读出了些什么，只剩下克拉克一个人对眼前的状况不明所以。 

“迪克是想说什么吗？”

提姆像是背着极重的包袱似的，老成地叹了一声：“不是迪克想说什么，是布鲁斯想说什么。”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树枝拍打着窗户“啪啪”作响。克拉克被这声音唤醒，短暂地从回忆里抽身。

他放下书本，来到窗前，看着阴沉的卷云盘踞在房子上空。好好的一个晴天竟然说阴就阴。有一股冷冷的潮气从窗隙里渗了进来，预示了大雨即将来临。克拉克在窗边出神地望了一会，随手点亮了桌上的台灯。

关于那件事，不论是迪克还是提姆，最终都没有和自己明说，但如果真的是布鲁斯有话想说，那克拉克也只能从记忆里搜索出这一个可疑的场景，因为那天晚上不甚愉快的对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善后。布鲁斯就当作没发生过一样直接跃了过去。

克拉克原以为是因为对方对这点小事不够在意，但现在想想，这或许恰恰是因为对方对此太过在意。

“我只是觉得遗憾，因为你还是不了解人类。”

“人类有很多种感情，很可惜你只懂了最浅薄的那种。”

 ……

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当年的那两句话就重新蹦进克拉克的耳朵里，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播放。奇怪的是，当年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带着面具的，但是在克拉克的想象中，他却把面具摘了下来，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布鲁斯微皱着眉，不知何处打来的冷光衬得他的皮肤有些发白。他就站在那里，隽永而沉默，目光透过锐利的眼眉，却不复惯有的冷漠。那个眼神带了一点隐忍，还有一点不舍，从他为自己建造的铜墙铁壁里望了出来。

他到底想对他说什么呢？

克拉克在心里对那个虚幻的影子提问了无数次，可是每次都没有回音。

 

傍晚的山坡上暑气未消，刚一接近就闻到了一股从草叶间蒸腾出来的泥土味道。 

基于旧墓地有过被挖的不好历史，葬礼结束后没过几年，韦恩集团的现任主人便做主，将家族前辈们挪去了个通风顺水的好地方。

新墓地距离哥谭市不远，被整齐划一的松林包围，几十米开外的大道上有一条辅道直通到山脚，但是没延伸多少就隐入了林中，被一道厚重的铁门阻挡，看起来极其像是个泛着资本冷漠的私人植物园。不过里面郁郁葱葱的，又明显有人修理，除了没建房之外，实际上倒也没和真正的植物园差多少。

这处偏僻的小山坡原本是开发商为了搞山景别墅而开辟的，结果半路断了资金链，只好着急忙慌地向各大企业推销。中间商带着一堆方案紧张兮兮地进入韦恩大楼的时候，原本是抱着就算连蒙带骗也要拉一个新的金主爸爸入伙的打算，可是谁成想，真开说了以后，提前准备好的词才刚往外捅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韦恩集团的老总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连眼皮都没抬，估计是懒得多讲，倒是旁边的秘书带着一副公式化十足的微笑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份文件。打开一看，居然是收购条款还有各种令人思维打结的保密协议。中间商瞪着眼睛翻了半天，结果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谁能想到对方不仅愿意接盘，还接得如此彻底呢？

顺利完成任务的中年男人云里雾里了半天，听到秘书第二次提醒的时候才回过神，连忙业务熟练地拍了一通马屁，然后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于是这个被上任爸爸剃头剃了一半的倒霉孩子就这么转手到了韦恩集团的手中，不过它也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再开发，反倒是就这么沉寂了下去，放任各种绿植生长，就这么长成了一处独立于世外的僻静风景。

克拉克轻车熟路地落在了山顶，绕着几棵松树拐了个弯，一转身又回到了正经大道上。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石子路铺得整整齐齐，路的尽头连着一片草坪，中间簇拥着几块灰色的墓碑，背后还能透过摇曳的枝叶看见一点哥谭市的身影。克拉克向着最年轻的那块走去，边走边想着，这里既宽敞又安静，没事还可以转头看看故园的风景，对比一下那些鸽子笼似的公墓，简直是VIP级别的待遇，倒也挺符合躺在那里的人的身份。

他在墓碑前蹲了下来，将手里的花束放下，一抬头，借着石碑增光发亮的表面看见了自己带着苦笑的脸。两人一别经年，如今对方成了一块石头，虽然还是一样的不爱说话，却真实地冰冷了许多。

这不是克拉克第一次来看布鲁斯。过去的几年里，只要他有空就会来找布鲁斯呆会，说是觊觎这里无人打扰的好环境也行。克拉克没留意过自己跑这里跑得比露易丝那边还勤。

为了确保安全，达米安在周围弄了许多密得和雷区一样的报警系统，但是克拉克知道如何绕过它们。毕竟总来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要通知一声。出于便人利己的考虑，克拉克选择了不去打扰总裁工作，而且他每次拜访过后都会留下花束，达米安对此也没什么表示。克拉克就全当是被对方默许了。

做工精细的墓碑贯彻了和墓园一体的有钱人作风，一看就知道后面大概跟了几个零，然而在克拉克眼中，总觉得这其实有些华丽得过了头，看着有点“面子工程”的意思。他觉得布鲁斯大概不会喜欢。不过这种东西多半也是为了给生者看的，本身就和躺在下面的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克拉克凝神看了一会，觉得幸好，深究的话，还是能从留白的墓志铭上瞧出点和布鲁斯本人真正相称的东西。

他在那里无言地蹲了一会，算是在心里和挚友做了一番交谈。头顶天色阴沉，原本还只是半压在空中的积雨云在一声沉闷的雷响后终于垮了下来，开始淅淅沥沥地落起小雨。

仲夏的雨水一贯来势凶猛，很快就有了发展成暴雨的势头，实在是很打扰别人进行灵魂上的交流。克拉克的眼镜已经被雨水弄糊了，只得摘下来收进了口袋里。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脚踝，准备趁着被雨水淋透前离开。可是谁成想。他刚一转身，竟然就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影子撞进自己眼中。那居然是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面的红头罩——杰森·托德。

来人刚从树林里转出来。大概是被骤雨干扰了听力，见到克拉克时明显也吃了一惊。克拉克觉得他好像听见对方低声骂了句“shit”。

一场突如起来的雨就这么扰乱了两个人本该互不相扰的计划。克拉克和杰森默默地杵在一棵挺阔的松树下，看着雨水顺着伞盖般的枝叶成趟儿地滴下来。在刚刚两人都愣住的功夫里，雨一转眼下得老大，现在想在被淋成落汤鸡前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克拉克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个站姿。四个罗宾里，他和迪克的关系最熟，而杰森……布鲁斯在的时候就没怎么交流过，现在更是好几年才见上一回，就这样还得是在意外的情况下。克拉克忽然有些愧疚。

基于布鲁斯的关系，他或许应该在好友离世后，对这几个被他当成孩子养大的前助手们多倾注点注意力。这事在迪克身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那家伙从不吝啬于开口找人帮忙，两人又经常在联盟里见面，克拉克平时能帮就帮，而提姆和达米安也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混得不错，大多数时候都轮不着他操心。至于杰森么…… 

他就像每个多子嗣家庭里的Middle child，总是被人遗忘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克拉克更加觉得自己有负挚友所托。毕竟布鲁斯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在这几年里对杰森不闻不问。于是他有意朝着对方身上瞥去，发现昔日桀骜不驯的少年现在也成了长满胡茬的大叔，不过整体轮廓没变，还是那副“没事别惹我”、“老子不想谈心”、“别把我当成问题少年”的冷漠神情，浑身都贴满了“生人勿近”的字样。

杰森的行头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身夹克短靴的打扮。最外边的夹克上沾着土，这会儿被雨水一冲，直接混成了泥水不甚体面地滴了下来，而标志性头盔则被他夹在臂弯里，侧面添了些较新的刮痕。视线继续下移，克拉克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里居然还拎着两瓶啤酒，是底层人民手中常见的那种。

现在克拉克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自己眼前的少年……啊不，中年，估计是才和哪个黑帮干架完毕，心里有些不爽，于是拎着两瓶不知道给没给钱的啤酒，也不管是不是要下雨，就这么绕过安保系统闯上了山。可巧的是他也在这里，所以两人就这么碰了个正着。

树底的空间有限，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几乎把这点地方都给占完了，视线这种东西，如果不说出来那绝对是因为另一方有意忽视而已。果然，没一会杰森就拧着眉转过来，面露厌烦地瞪了克拉克一眼——莫名让克拉克有点想起了以往的日子。超人略微低头，看着被雨水打湿地草坪缓缓开口：“我记得前几年，布鲁斯葬礼的时候你没来。”

杰森的脸上神情一动。

被对方单刀直入地闯进了要害，他收回了先前的烦躁，转过头来望着面前密集的雨幕。克拉克的话似乎成了开启回忆的钥匙，杰森望向那被雨水浇透的墓碑，低声说：“那种表面上的东西，去了和不去又有什么分别。”

克拉克明白杰森的意思，如果想要告别的话，那场名为葬礼、实际上连棺椁都见不着的“发布会”的确是没什么意义，但这也不该成为缺席的理由。

“所以你才来这里偷偷看他？”克拉克说，“每次都这么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也不知会其他人一声？”

杰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克拉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对方似乎一直都不是那种着家的人。被冷落惯了的孩子在常年的流浪里自然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如果强行把他放在人堆里，让他去和人寒暄，那估计就和要了他的命差不多。克拉克自知失言，于是干咳了两声表示歉意，杰森也没再追究，这个话题就在噼啪作响的雨声中沉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如柱的雨帘开始收拢，有氤氲的湿气在草叶间散开。杰森见此，也不管旁边的人，直接拎着头盔和啤酒就步入了还未收尾的雨中。克拉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站在杰森身后，看见他蹲下来，在墓碑前熟练地撬开了一瓶酒，然后自顾自地往嘴里送去。另一瓶则杵在一边，仿佛仅仅是凑巧多拿了一瓶一样，并没有要和谁分享的打算。

“其实你很尊敬他。”克拉克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然而对方只顾着喝酒，丝毫不加掩饰地对着他的话装聋作哑——此类行为常见于各种不愿意听家长说话的叛逆少年身上。 克拉克也不恼。毕竟活到了他这种年纪，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仅凭一个目无尊长的大龄问题少年难道还想让他知难而退不成？他琢磨了一下措辞，继续语重心长道：

“你应该让别人知道你关心他，这样也才能让别人来关心你……因为如果你不表现出来的话，别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会以为你并不需要他们。”

说到这里，克拉克的大脑莫名地当了下机。一种熟悉的感觉荡过心头，总觉得类似的对话，他曾经在哪儿说过。杰森听到这里也嗤笑一声，几乎是带了点无奈地反呛道：“这世上哪儿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说出来的。”

这股倔劲儿成了牵引出记忆的绳索，克拉克沉默了一会，反而在杰森边上蹲了下来，和他一起看着布鲁斯的墓碑，叹道：“你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布鲁斯出奇得像。”

杰森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克拉克浑然不觉地低头拨愣起脚边的草叶，再开口时目光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起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我帮他。总是说什么叫我走远点，不许我插手，不要我瞎操心之类的话。”

“我有几次是差点当真了，不过后来一想，估计是他嘴硬，我就又回去了，结果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克拉克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可是转瞬即逝，“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挺懂布鲁斯的，但是后来，特别是我们上了年纪以后，他也不经常联系我了……渐渐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超人脸上春风化雨的温和随着叙述逐渐转化成了一股沉郁的雾气，仿佛藏了一百个解不开的心结在眼底。杰森见状也终于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敛着语气问：“你们怎么了？”

克拉克长舒了口气。他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出去冒险，想起了布鲁斯临走前那个琢磨不透的眼神，还有那两句疙瘩似的梗在他心里好几年的话。

……到底什么叫不了解人类，什么叫只懂最浅薄的那种感情。布鲁斯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这些问题自从布鲁斯去世以后就像根刺儿一样扎在克拉克心里，虽不至于弄得寝食不安，但每次想到的时候也都要跟着难受一把。他们两人认识了快一辈子，以前不用什么言语就能配合默契，可是到了最后反倒成了交浅言深一样，多说一句都显得咄咄逼人。

杰森听他说完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先是闭嘴琢磨了一会，过后才刚回过神似的追上来：“你说你当时建议他向周围人敞开心扉……是因为你觉得他孤独？”

这话虽然简略了中间的过程，但总体方向上还是没错的，克拉克秉着一副“您有何高见”的疑惑神情，迟疑地点了下头。这下杰森的眉头彻底拧紧了。克拉克发现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目光锐利得像是把刀一样要凿开他的灵魂。

“那布鲁斯可真没说错，你是真的不了解人类。”杰森一字一句地说，严厉的语气表明了这里面容不下一句玩笑的成分。克拉克心里一惊。这过于直白的结论有如在他的脑海中敲响了一口大钟，震得他一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得盯紧对方、惶然无措地听着。

“的确，以大众的标准来看，布鲁斯确实很孤僻，因为他喜欢单打独斗，有什么事也都习惯性的憋在心里，但这不意味他就是孤独的。”杰森慢条斯理地解释，话里的主角好像是布鲁斯、又好像是他自己。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淌着水的墓碑上，周身明明是冷的，可是话语里却像是憋着一团无处可去的火，“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那种……完美妻子，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想按那种方式活着。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现在这样就很舒服。所以帮个忙，不要用你的生活模式往每个路过的人身上套，也不要想当然地判断别人是否孤独，好么？

一口气说了一堆，讲述者试图将人类那点难以触摸的精神与信念融合进他所能掌握的通俗语言里，而克拉克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雨水渗进了他的发梢，又流过五官，顺着下巴的线条滴下来，仿佛是一尊纹路深邃的雕像。见他这个样子，杰森就算是先前还有气也没办法再说了，只好草草偃旗息鼓，闭上了嘴巴。

四周一时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指责里走出来，杰森竟然有了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年人的错觉。这下轮到他手足无措了起来。

“布鲁斯一点也不孤单。他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才抵触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而且这么想的人居然还是你，也难怪他会生气。”

他挠了挠头发，愣是逼着自己用温和的语气搜肠刮肚出了几句宽慰的话，雕像一直听到最后一句才木然地动了动脖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的光，似乎是从中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

杰森敲了敲有些麻木的腿。现在他心里有个选择，那就是要不要把老蝙蝠的最后一个秘密给捅出去。他望着与土地连在一起墓碑，想象着再过上几十年或者几年，这件事就会和其他知情人一起埋进土里、化成灰。而转过头，再看看超人这边依然一脸茫然的神情，他忽然很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几句话的事，竟然能让布鲁斯心甘情愿地沉默了这么些年。

他捞过被搁置在一旁许久的酒瓶，仰头把剩下的喝完。劣质酒精如今和雨水混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杰森尽数咽进肚子里然后一抹嘴巴，有头没尾地开口道：

“其实别看布鲁斯单身了这么些年，这也不意味着他没有爱过谁。”

“什么？”克拉克凝视着对方，眼看着杰森把那瓶掺了水的酒喝的跟什么上品香槟一样，心里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是想要告诉他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杰森状作不经意地继续：“你要说他最后到底是……达到了不需要爱情的境界，还是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和爱情等价的东西，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摆在脸上展现给你看。”

说罢，他又扭过头，露出了一副十分理解的神情，半笑不笑地看着克拉克：“不过你不懂也是正常的，因为那时候你只失去过露易丝。但是现在不同了……布鲁斯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恭喜你，你会开始懂得更多的。”

他装模做样地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膝盖一用力站了起来。

克拉克莫名被人当成了借力板，正想继续追问，却又被杰森打断：“你也不要怪他不跟你说清楚，他只是习惯了在什么事上都比你我早一点。” 

明白得早一点，行动得也早一点。

杰森望着那块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墓碑，最后用空酒瓶上前轻轻地碰了一下，算是临别致意。

“等等！”克拉克在背后叫住了他，“如果你什么都明白，那就干脆和我说清楚。布鲁斯他……”

“抱歉。”杰森立住了身形，在带上头盔前最后看了克拉克一眼，“这个问题就由你自己来解答吧。”

克拉克没再继续追问。

其实到了这里，他觉得自己已经触到了答案的轮廓，可是大脑却在如鼓的心跳声中拒绝了思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胆怯了。纵使已经与谜底前所未有地接近，克拉克最终还是没能那最后一层薄纱一鼓作气地揭开。对方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激起了巨浪。克拉克不确定自己如果当时就知道了答案，又是否能够承受得起它的重量。

 

布鲁斯的书房里罗列了韦恩家族好几辈的藏书。除了书籍，还有许多前人留下的相册、笔记，其范围之广泛，足以让超人也找到头晕眼花。本来克拉克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不论要耗上多久，都要找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将一切从头捋到尾的准备，结果现在还没过多久就有了疲惫的感觉。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宁愿自己慢慢查也好过被人一口气塞信息塞到死机。 

外面最大的一阵雨已经过去了，玻璃窗上一片朦胧，新管家就在这时推着一辆载着银质托盘的推车敲开了书房的门。显然她很高兴看见有人出没在这间大宅里，倒完茶、放完茶点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见克拉克一直拧着眉头在书架间找来找去，她忍不住扶了下眼镜问道：“容我冒昧，请问您是在找什么类型的书呢？”

克拉克闻言将目光从书架上抽了出来。他并不想失礼，但是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毫无头绪的窘状，只得略带拘谨地扫了她一眼：“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和布鲁斯有关的书吧。” 

“这样啊……”管家托起了长音，就在克拉克以为她也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又蹦出了一句，“那我建议您直接查找布鲁斯老爷的笔记。”

克拉克一愣：“……布鲁斯的笔记？”

“对，就在从右侧数第三列的最顶层。”

管家说着走到对应的书架前，十分周到地抬手一指。克拉克偏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打与左邻右舍的落灰程度有所不同的书。看来关键时刻求助一下别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克拉克有些尴尬地回了句：“谢谢。”

管家微笑着退了出去。

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后，克拉克轻轻地飞到书柜顶端将那打笔记取了下来。说实话，在如今这个科技纵横的年代里，像“手写”这种早就被打为低效代名词的东西，除了那些闲得发慌、或者硬件设施的确跟不上的人，应该也没谁还会在这上面倾注那么多的时间。克拉克怎么也没想到像布鲁斯这种两不沾的人竟然会正好是其中一员，而且看样子还写了不少。 

笔记总共有五本，抱在怀里有一种沉重的质感。克拉克将它们放到了书桌上，有点忐忑地掀起了最上面一本的封面。

布鲁斯的字很好看。书写简洁有力，在光下还能看到钢笔划过纸面所留下的纹路。克拉克心中一动，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

虽说大宅里总体陈设没什么变化，但是从进门开始，克拉克就一直揣着一种难以解释的客气与疏离，直到他翻开了这本笔记——属于布鲁斯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从紧绷的神经里解放了出来，仿佛其本人正站在灯下遥望着他，令克拉克想起了自己过去无数次飞进蝙蝠洞里，看到布鲁斯在电子屏幕前转过身来的画面。焦躁的心情也在那一刻彻底平静了下来。

“见字如面”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克拉克长舒了一口气，开始阅读笔记里的内容。

第一本讲的还是布鲁斯早年在外求学时候的事。可以看出他那时的想法还颇为稚嫩，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急躁，急得无非是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足够厉害的人回到哥谭来……克拉克翻了几页就合上了。这些事发生在他遇到布鲁斯之前，与自己想找的内容无关。克拉克有点失望的同时又莫名松了口气。 

到了第二本就是回到哥谭之后的内容了。克拉克再次屏住呼吸。不过读了两页却发现这里面多是些零星的词语和不成段的字句，偶尔还带着点意义不明的涂鸦，乱得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是本草稿纸合集。克拉克看了半天，最后推测这本估计是布鲁斯专门用来划分思路用的。

一连两本都是乌龙，不论之前抱有什么样的心情，克拉克此时的心态都已经放得相当端正了。他将两本看过的放在一旁，伸手去拿第三本，可是没想到刚一拿起来就有张巴掌大的纸片先溜了出来。克拉克连忙伸手去捞。

凭借过人的视力，他在纸片落地前就已经看出了那好像是张背面写了字的相纸，然而他的手却在看到相片的正面时僵在了原地。

泛黄的纸片薄如蝉翼，一连在空中翻了几个花之后飘出去老远。克拉克全身的机能集体失效，好半天才恢复了一点最基本的动力。他慢慢地走过去，拿起了那张居然是由一张剪报塑封而成的相片，与笔记一脉相承的字体出现在他的眼前。克拉克屏着愈演愈烈的呼吸，将那两行字迹录入脑海：

“我的心中有一个秘密，它如刀般沉重，又似水般无踪。”

“它们像烟一样缠着我，我看得见它们，却驱不走它们，于是我只能放声痛哭。”

两句不明不白的话语看得克拉克两侧的太阳穴在皮下隐隐跳动。他闭上眼，攥着相纸强行平静了一会，直到觉得自己终于做好了准备才将那张相纸翻了过来……然而所有的心理建设还是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刹那溃不成军。

塑封的相纸上，有两个人永不褪色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正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微笑，脸上沾了点计谋得逞的窃喜，而另一个则是有些惊讶地微张着嘴，右手伸在半空，指节微屈，像是在用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招手。克拉克瞪着眼睛，被这张充满年代感的照片带回到了七十年前——那一天他和蝙蝠侠刚刚合力侦破了一起重大的抢劫案。嫌犯被他们抓个正着，连赃款都还在麻袋里，怎么运来的又被怎么运了回去。

超人的心里一直有个秘密，那就是想让自己的搭档也能站到日光下来获得人们的赞赏。可是蝙蝠侠却不同意，拒绝了一切采访，哪怕是来自他的也不行。超人、同时也是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特，因此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他偷偷安排了相机，在蝙蝠侠想要离开的时候骗他回过头，抓拍了那个瞬间，然后又请报社的同事处理掉了照片上的钩爪枪。于是超人与蝙蝠侠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合照就有了。这张照片被放到了隔天的报纸上，配合着抢劫案的专栏报道，一经发行就在群众之间引起了反响，随便想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两个人也多了个“世界最佳搭档”的称号，但是布鲁斯却从知道后一周都没有和他讲话。

克拉克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这一举动惹恼了他，于是再也没敢提过和这张照片有关的事，可谁想到，当初的那张照片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布鲁斯的笔记本里，一躺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被摆在眼前了。

克拉克驱使着自己浑浑噩噩的身躯翻开了那本掉出相纸的笔记，从中得知了一个自己不曾了解过的故事。

有这样一个孩子。他被特殊经历逼着早早长大，长成了一个把真心隐藏、不敢再轻易托付的人，可同时，他漆黑的披风下又怀着一点近似天真的幻想，想象着有一天能够揭开这座城市上空的黑暗，于是他日夜行走于当中。一面披着冷酷无情的外衣，一面怀揣着想要救世的怜悯。这个男人挣扎在两者之间，几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直到另一个人找到了他。告诉他，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也许他们可以一起。

这个后来的人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温暖闯进了他的生命。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再习惯黑夜的人也会对阳光怀有渴望，因为人本身就不是生存在黑夜里的动物，只要一丁点热度就足以将沉睡的本能唤醒。他在不知不觉间对那个人产生了感情，如融金般注入心脏，使它即使在最寒冷的深夜里也散发着灼人的热度、燃烧着不熄的光。但他却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那个人后来结婚了，他挽着新娘的手，笑得就像与男人合影时一样的开心。 

男人没有多言，只是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早早逃离了现场。剩下的人也没有起疑心，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男人永远是忙碌的，永远是孤僻的，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生里没爱过什么，总体来说就那么几样，却被他翻来覆去地爱得深沉。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他们依旧会一起执行任务，和以前一样相处。那个人还是会对他微笑，喜欢围在他左右，极端在意他的死活。男人偶尔会想这是为什么。后来他明白了，因为他们是“世界最佳搭档”。 

一个称号，既是最高的赞美，也是最深的禁锢，像个光环一样罩在他们头上，却也成了从此再也无法跳出去的牢笼，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都可以被轻易归结于此…… 

克拉克瘫坐在地上，背靠桌板，一条腿弯曲支撑着手肘，冰凉的手指抵着眉头与太阳穴，书页在他身边散乱了一地。唯有那张照片还攥在他手心里，中间出现了一个深陷的凹痕。他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既不流泪也不恼怒，只是良久后才摘下眼镜，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抹了下脸。

他没能察觉到布鲁斯那深沉而内敛的感情，因为它还没有爆发就已经结束了，而自己则成了被称号套得最死的那一个，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布鲁斯的感情是否在走到圈外以后还剩下点什么。

布鲁斯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讲过自己异样的感情，一开始是因为自己也不确定，后来则是怕破坏他的幸福，到了老了就把它当成了信念——只要不说出来，就会一直对克拉克抱有这种感情，这样他就是爱克拉克的，他就不会孤独。克拉克至此才明白了布鲁斯的话。

他的确不懂人类，不知道有的人爱你会告诉全世界，有的人会只藏在心里，远远旁观，直到生命逝去什么都没能留下……这就是人类感情的复杂之处。而这里面错过的时间就是这种感情可悲的地方了……毕竟理解一样东西要付出代价，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年。可生命是有限的，没人拥有永恒的时间，也没有人能再回到过去。

 

达米安回来的时候，整座大宅已经灯火通明。管家很自然地接过了主人手中的外套，递上了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她一边看着达米安擦手，一边音色温柔地汇报道：“您的客人来了，在书房里。”

达米安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哼了一句算是答应。杰森事前写给他打招呼的纸条还在他的口袋里。达米安把毛巾递还给管家，随后双手插在兜里往楼上走去，皮鞋踏过古旧的地板，被地毯隔绝了声音。

宅子的现任主人轻车熟路地经过了一系列房间，径直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书房处在背阴的一面，木门的把手握着有些冰冷，达米安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眼前厚重的大门。

房间没开大灯，只有书桌前一台小小的台灯亮着，透过雕花的灯罩在墙壁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一个人影背靠书桌坐在地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达米安皱了皱眉，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坐在那里的自然是超人没错，只不过他看起来很糟糕，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大的起落，此时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达米安扫了一眼地板，从四周散乱的书页以及那张仍然被他攥在手里的相片上看出了个大概。

门口又传来一声轻响，但是因为推门人的力气不足，大门发出了一声绵长的余音。 达米安一侧头，看见一个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扒着门板往屋里望，见自己被发现了，便十分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祖父”。 

达米安也没恼，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一只手接替女孩的手掌撑起了门。管家的另一只手放在女孩的肩上，正准备叫她出去，可是一抬头，屋内的景象不由得使她也露出了一点担忧的神情。

“达米安老爷，需不需要我……”

“不用叫他。”达米安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去给他拿条毯子。”

管家点点头，十分利落地消失在了走廊上。达米安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另一只手牵起了孙女。

小女孩还没有他的一半高，扎着两根歪歪扭扭的辫子，和怀里的娃娃有种异曲同工的不着调之感。见管家走了，便仰起头特意压低了声音问道：“祖父，那个人，他怎么了？”

达米安本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是小女孩明显已经过了随便骗的年纪，一双眼睛正灼灼有神地盯着他。达米安只能以一副正经口气编道：

“他睡着了，现在正在做梦。”

小女孩一听这个讲故事般的开场，立刻来了兴趣，急不可耐地追问起来：“什么梦呢？”

达米安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小时候是多么令人省心，每天都有一堆自己的安排，从来不多问这些有的没的。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编了起来：“他在梦里有一个搭档，他们是好伙伴，总是一起训练、然后结伴出去惩凶缉恶……”

女孩忽然脸色一沉：“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要去做功课了。”

达米安没想到他随便乱扯居然还有这种效果，当下便决定了以后要多多运用这种方法来堵住孙女的嘴……啊不是，督促孙女训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了楼梯，将过往的故事都留在了身后。不过达米安没想到他说对了一点，克拉克的确是在做梦。他正在做着属于上个世纪的梦境。梦里的他们年轻热情，梦里的他们无所不能。

在梦中，他乘着记忆的小舟回到了两人最初相遇的时代，那个他们都还不懂痛苦，也没有离别与不幸的时代。

夜风温暖湿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留人晚归的香气。他们的脚底是流动的灯火，头顶有漫天的星星，人们沉浸在华灯初上的夜色里，一身的精力无处挥泄，尚且都还觉得回家太早。而此时，年轻的英雄正伫立在漆黑的屋顶，沉默地俯瞰着这片不息的土地。

克拉克从背后靠近了那个影子。

他能听见这座城市里所有奔流不息的响动，那些裹挟在车流里的柔声细语，可是当眼前的人回过头时，一切响动都停止了。

布鲁斯正在对他微笑……仿佛漫天的星辰齐齐闪烁，仿佛他们两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nd

【PS 作者本人至今还在坑底，也写了不止这一篇超蝙文。请来看看我的其他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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