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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捏造陷阱（二）
灵感源于韩漫《杀/戮跟踪》。
拿来练手的pwp，剧情非常简单粗暴，部分会跟着漫画走。
此篇字数1.2w+，ooc预警拉满。
雷点：ABO设定，囚/禁，师生恋。开篇双A，利A改造成O。
上篇在这 。轻微女装利，伦很疯批。请自行避雷。
Summry：我深深暗恋着我的学生，甚至潜入了他的家中，但在他家我却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您好，主/任老/师。”
“噢，你是……艾伦·耶格尔？我记得在台上给你颁过奖。你非要今天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灵感源于韩漫《杀/戮跟踪》。
拿来练手的pwp，剧情非常简单粗暴，部分会跟着漫画走。
此篇字数1.2w+，ooc预警拉满。
雷点：ABO设定，囚/禁，师生恋。开篇双A，利A改造成O。
上篇在这 。轻微女装利，伦很疯批。请自行避雷。
Summry：我深深暗恋着我的学生，甚至潜入了他的家中，但在他家我却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您好，主/任老/师。”
“噢，你是……艾伦·耶格尔？我记得在台上给你颁过奖。你非要今天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艾伦客套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文件夹，递了过去。
“我这次来，是想替利威尔·阿克曼老/师递交他的辞职申请书。”
《捏造陷阱》二
*恶劣的男人
利威尔被威胁了。
对方是个连环杀/人魔，选择威胁他的方式尤其可怖——既没有用刀抵着他的脖子，也没有拿枪磨蹭他的太阳穴，甚至连语气强/硬的话也没有说上一句。他只是被那个男人圈抱在怀里，被难以言喻的物体磨蹭，带有的警告意味太浓烈了。
“老/师，写申请书吧。”
耳边又传来低哑的嗓音，带着点轻飘飘的灼/热气息。男人依旧用那种哄骗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然后把书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申请书和签字笔推到他面前。
利威尔不得不握笔，手是抖的，他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申请原因那一栏是空的，需要他填上并且署名。利威尔无法果断地动笔，因为他热爱自己的教育事业，算是个工作强人，现在大学教/师做得还算风生水起。说实在的，他不想因为任何原因放弃。
“艾……”
“您不听话。”艾伦马上打断他试图推脱的话，手指滑到他露/出来的腰间，腿也有意抬高，“您不听话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让我帮您回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利威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沉默地摇头，笔尖触到纸张上，墨水沾上了一个黑点。要编理由其实非常简单，他内心还是挣扎了一小会儿，最终妥协地在纸面上落下娟秀的字迹。
艾伦忽然把脑袋压在对方的左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干净漂亮的字迹。在他眼里，利威尔永远是干净的、是漂亮的，可偏偏对方喜欢自己，这是对方唯一一点既不干净又不漂亮的东西。除此之外，利威尔完美得像神袛一样。
哈，那可简直太棒了！他就想弄脏老/师这具干净漂亮的身/体。
“艾伦，你说过我好好写完，就不会对我怎样的。”利威尔抗拒地握住艾伦有点不听使唤的手，抬起头怒瞪对方。他对上那双像豹子一样幽深的眼睛以后，又忽然心悸起来，要是自己太嚣张惹毛对方了怎么办？
可恶……他很想教训对方，要是他的双/腿还能动的话，他绝对狠狠地踹烂这个变/态杀/人犯的屁/股，泄愤过后再交给警/察。
那双绿色的瞳仁沉寂地盯着利威尔好一会儿，终于含上笑意：“嗯，我答应您了，今天不会做的。”
利威尔见艾伦非但没生气，还打算放过自己，终于能舒缓地喘口气。艾伦的目光沉下来，手指轻轻/抚/摸上他后脑勺的绷带，依然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别觉得放松啊，您现在……”
“得被送回地/下室了。”
利威尔很擅长隐忍，肉/体痛苦也好，精神痛苦也罢，他从小就学会了自己一个人生存。阴冷又潮/湿的地方不是没待过，不如说，他就是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着长大的。
事态演变成如此，部分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他就不该被那男人纯良的外表所蒙骗，结果被yu望冲昏了脑，连跟/踪这种变/态行径都做出来了。可他又十分清楚，都这种情况了，再自艾自怨也不是办法，真正要做的是表面顺从那个男人，然后再考虑如何逃出这里。
有点讽刺的是，他是个拥有强大格斗技的Alpha，一辈子没这样服/从过别人，从来没有过。他会觉得屈辱、不甘，但又不得不在男人面前装模作样。
昨夜他被抱去清洗身/体了，浴/室里面具体的情况，他已经不太记得清，记忆片段零零碎碎，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双手上面炙热的温度。艾伦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倒在浴/室的地上，脑部那块流/血的伤口根本经不住再次折腾。等利威尔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被套了一件对他来说大了许多的白T恤，贴身衣物也洗了。那个恶劣的男人望着他铁青的脸，说：“如果不想穿我的T恤的话，家里只有母亲以前的衣服适合您穿了。”
利威尔的脸色更难看。T恤太短了，他只要稍微动作一下就会露/出来，还不如那家伙手中的女式半身裙。艾伦就是吃准了他会这样选择，又微笑着替他换上女人的衣服。那块褐色的布倒是过了膝盖，上衣短了些，露/出腹部一小段白/皙的肌肤。也不得不说，利威尔虽然瘦小，但是平时都有好好锻炼，腹部没有多余的赘肉，弧度又精致又好看。
艾伦的眸子暗了一瞬，马上把利威尔横抱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那张幽怨的脸庞，忍不住轻笑起来：“忍耐一下吧。”
“…你能，给我买几件新的衣服吗？”利威尔难堪地别开头，不抱希望地问。他知道这个恶劣的男人就是故意的。
“可以哦。”艾伦出乎意料地应答他，“不过…老/师得先这样穿一段时间。如果我现在就出去买那种尺码的男装的话……”
“就会暴/露的。”
利威尔面对他有/意无意的调侃，显得更无/地/自/容，索性不再说话。艾伦轻笑了两声，随后就把他抱到书房，将离职申请书推到了他面前。
他原以为他对艾伦的事情了如指掌，可没想到对方才是真的摸清了自己。那人附在他耳边说——老/师您没有亲人，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签下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了。
“老/师，请您好好吃饭。粥呢？要不要喝一点？”
艾伦舀了勺碗里的粥递过来，利威尔别开脑袋拒绝，他的心情显然不是很愉悦：“你今天把申请书交上去了？”
“嗯，虽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最后主/任已经盖章，您从今以后就不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了。”艾伦放下勺子，抚/摸上利威尔的脸，指腹按/压上对方自己咬伤的唇，歪着脑袋，“很难过吧……但是没关系，我还是把您当老/师，您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老/师。吃点东西，好不好？”
利威尔知道跟他犟下去对自己没好处，于是缓缓张/开唇，任由粥液滑/进口腔里面。艾伦对利威尔很有耐心，那双蒙骗人的绿色/眼睛温柔地注视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喂他，最后还替他擦/拭嘴角。如果他不是正被拷着手铐束缚在这，说不准会再次被花言巧语哄骗。
“老/师真乖。”艾伦放下碗，拿出钥匙给他解/开手铐，然后把他横抱起来，“奖励您以后在上面跟我一起吃饭吧。”
艾伦把他抱到一层，放在楼梯旁边的木地板上。利威尔看着对方走向厨房，鬓角溢出些汗珠，地/下室跟上层温差很大，皮肤很快闷热得发红。留给他喘息的时间并不多，艾伦又慢悠悠地从厨房走过来，只不过手中多了一把刀具，不大也不小，刀刃磨得锋利。对方面朝他蹲下来，握着刀柄，把它放在手中轻佻地把/玩着。
“喂…”利威尔的面色蓦地煞白，“干什么……”
艾伦直勾勾地望着他，冲他轻笑了一下，然后把刀尖重重砸下来，在木地板上画了一道横线。
“老/师在楼上活动的时候，不要超过这条横线。准确来说，是不要超过台阶尽头，因为超过了就到大门口了呢。”艾伦半眯起眼睛，幽绿的瞳仁似笑非笑，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万一超过的话……”
“我就割开您的脖子，爆开您的血管，从下巴开始分您的肉。把您紧绷的皮肤，以一定速度划过……哦，放心，就算您照镜子也不会被吓到的，因为伤痕在脖子下面不会很明显。您的外貌还是跟现在一样漂亮，只不过会被血液弄脏罢了。”
这家伙是在说真的。
光是意识到这点，利威尔就无法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如同流淌在他脸上那火/热的目光，他清楚艾伦在认真地观察他，并且又毫不掩饰地露/出像豹子那般犀利的眼神。利威尔低着头，嘴唇白得厉害，冷汗甚至从鬓角流下来，砸在了木地板上。
“在害怕吗？”艾伦淡淡地打量着利威尔那怪异的神色。半晌，他站了起来，两三步就挪到对方跟前，俯睨着脚边的人，“您在发/抖诶。”
利威尔不吭声，只是在轻轻/喘气。艾伦又盯着他好一会儿，皱起眉，声音沉下来：“请您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从来没看您笑过，您现在可以给我笑一个吗？”
利威尔的视线正好跟艾伦掌心的刀平齐，他的肩膀绷紧了，缓缓抬起头，使劲扯动了一下嘴角。
“哈哈，真是难看的笑。叫您做什么都会去做啊，这样会给我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老/师做得很好哦，好好听我的话，那我们就会相安无事。”
艾伦又在他跟前蹲下，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额前的汗，温柔地垂下眼眸：“真可怜，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强/迫利威尔直视自己，但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时，又明显愣了一下。利威尔的双眸现在带着点朦胧的水雾，像一片飘零的纤细羽毛，脆弱地落在他的心尖。对方的锁骨和脖颈，甚至露/出来的腹部，都轻微泛着红色。他上下滚动着喉/咙，声音已经哑透了：“我看着您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样的事情。我果然还是想跟您……”
嘀嗒、嘀嗒……
挂在墙壁上的钟响了，下午六点半，是晚饭的时间。准确来说，这是以前艾伦一家人准点开饭的钟声。系着围裙的单马尾女人出现在脑海，他把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咽进了喉/咙里。他想起女人在厨房切菜的背影，而年幼的自己捣乱地冲向她，但无论多忙碌，她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用沾有水滴的手捧着他的脸颊亲/昵。
艾伦把头转向厨房的方向，眼神空洞涣散，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可这话却是说给利威尔听的——
要做母亲吗？
利威尔不明白艾伦的意思，下一秒就被他从背后揽过两条胳膊拖起来，粗/暴地往厨房那边拉动，没有知觉的双脚不停在地上摩擦着。利威尔出于本能想挣扎，可艾伦马上将刀狠狠对准他的鼻尖，他只好听话地放软身/体。
他被甩到厨房岛台边，屈辱地趴倒在那上面，手指沾了一些清水。艾伦一只手掌使劲摁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从身后拉来一张有滚轮的椅子，开口命令他坐下。
利威尔只好听话，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艾伦忽然再次在他面前蹲下，接着用掌心裹/住他的手，将他沾有水滴的手贴到脸颊边，乖/巧地磨蹭着，鼻尖亲/昵地顶着他的手心。
“我爱您。”艾伦亲/吻他的手，忽然沙哑地说。
利威尔缓缓睁大眼睛，眉间不明意味地紧蹙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反感和恶心的感觉顿时占满胸腔，但同时，他的身/体里改变的，还有不受控/制的心跳频率。他觉得自己是疯了，被这个疯/子逼疯了，不，或许对方已经早就逼疯了他，因为他甚至甘愿成为一个变/态跟/踪狂。他喜欢善良乖/巧的艾伦，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看着手/机里偷/拍的照片，幻想着跟对方以各种方式缠/绵。
可是那都是虚假的，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引他上钩的陷阱。面对一个百般折磨完他又嘘寒问暖的疯/子，他没有理由因为这句话心跳加快，除非他也精神失常。他只能不停告诉自己，是因为感到害怕。
是的，他在害怕，因为害怕所以心脏砰砰跳得不像话。
“没什么意思。”艾伦的目光冷冽起来，“刚才是说给我母亲听的。您是我母亲吗？”
利威尔垂下头，无奈地冷笑了一下。果然，他为什么要试图理解疯/子挂在嘴边的、那些一时兴起的话。
艾伦把手中的尖刀递给他：“拿着，小心点，很锋利。”
利威尔握住那把刀，艾伦把他推到正对岛台的方向：“打扫卫生和料理都是家庭主妇做的事情，如果您被我关在这，蹭吃蹭喝的话，也会产生自己是个废物的想法不是吗？”
艾伦从他身后握住他稍小的手，将那把刀的横面转过来，像玻璃一样反光的面照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身后人微笑的脸：“我平时还要上课。您这么听我的话，偶尔让您做一些这种工作，可以的吧？而且……刚好我也有想确定的事情。”
艾伦将食材推到利威尔身旁够得着的位置，然后就走到不远处的饭桌旁坐下，不再干预他。他有些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艾伦只是扶着脑袋淡淡地盯着他。利威尔明白这是一种无声的监/视，他握紧刀柄，将蔬菜放到砧板上，开始切菜。
利威尔心里总紧绷着一根弦，因为他太清楚，艾伦只是希望能在他的行为中找到一点纰漏，然后顺理成章地惩罚他。或是摔烂碟子，或是煮糊食物，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野生动物就会变本加厉地吃抹干净他的每一寸皮肉。
他不允许有这样的可能。幸/运的是，艾伦交给他的工作，他都很无比熟悉。他爱清洁，爱料理，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做得井井有条，称得上一句完美。艾伦每次都夸赞他做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一瞬间又真像个纯良无害的幼童。
艾伦把饭菜吃到嘴里，含糊地说，老/师，您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
说什么屁话。利威尔在心里暗骂。他是个Alpha，永远不会做别人的妻子。
他只能在地上的小桌子吃饭，艾伦坐在一旁更高的饭桌盯着他，眼前又小又不方便的桌子浸着野兽的目光，就连好吃的食物都变得难以下咽。不知为何，艾伦会亲自区分给他吃的饭菜，明明菜色都是一样的，还非得用手摸/摸/他的碗筷。
让他觉得更奇怪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腿不能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至少大/腿的知觉已经完全恢复，小/腿却还迟迟未见好转。这已经明显不属于因为感到恐/慌而造成大脑麻/痹/的范围了。
艾伦去上课的时候，就会把他锁在地/下室里。他清楚现在的课程相对来说已经不多，所以对方大多数的时间都会待在家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艾伦时常要进地/下室，每次进去前都会把他抱到一楼，并且要求他为自己打扫卫生和做饭，晚上又会将他抱回地/下室。
利威尔在厨房洗着餐具，忽然四周响起奇怪的声音。他关掉水龙头、仔细倾听，在这略显空旷的房子里，玄关外面传来的声音尤其清楚。那是非常怀念的、人类的声音，穿过静谧的小区，穿过楼梯旁扎眼的分界线，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的心脏疯了一样跳起来。艾伦在地/下室，对方听到动静后从地/下室上来，至少需要五秒，而他那个时候早已经靠着可以滚动的椅子来到玄关边。只要抓准这个时间缝隙，打开大门，向路边来往的行人/大声求助，他就可以逃离这个疯/子的掌控了。
不敢相信，竟然如此简单。
利威尔全身细胞疯狂叫嚣着，饱含对逃脱的渴望。他想尝试一次，于是轻轻推了身后的柜台，对准玄关的方向滑/动。使的力气不够大，还没穿过饭桌，椅子就自己停了下来。
他低头，脚边有一道/门槛。
幸好没使劲推，不然他现在可能被这个绊倒在地上。艾伦显然清楚，这道/门槛就像动物园关着动物的铁笼子一样，对于瘸腿的他，根本不可能跨越。
利威尔望了眼地上那道几厘米的槛，又望了眼几步路就能到达的玄关，最后拳头狠狠落到自己的腿上。
可恶。如果在艾伦的监/管下，逃出去是奢望的话……
他回到厨房，在储物柜最里层拿出一瓶压缩药片，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这是上次他替艾伦整理东西时发现的，那会儿对方在后面盯着他，他也只是匆匆瞥见瓶子上面依稀含有“毒”字。现在看了说明书，这还真是杀/人犯乱扔乱放的毒药。
那就只好这么试试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墙上挂的钟准点敲响了。利威尔趴在客厅的地上，拿起水盆里的抹布，低头认真地擦/拭着木地板。
孤注一掷的布局藏在色相俱佳的佳肴里面，他不免感到有些紧张，动作也开始有些迟钝恍惚。卧室里传来对方拉开衣柜的声音，随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艾伦没开口叫他，只是独自走到厨房。
对方呆在地/下室这么久，一定是饿了，没精力去思考那么多。利威尔想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偌大的空间沉寂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布料磨蹭木地板的声音。他竖/起耳朵，迫切地希望接下来能听见汤匙拌着瓷碗的清脆响声，可是并没有得偿所愿。
未曾料到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那跨过厨房，跨过那道矮门槛，消失在他的身后。他的身/体一僵，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打扫卫生上。
哗啦啦——
颗粒状的东西倒在他身旁的水盆里，他停住动作，看着那些圆片熟悉的形状，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原本这里面有三十片，您现在一颗一颗地数，告诉我有几片。”
艾伦命令他，可他根本不动，手就无力地摊开在那，连抹布也捏不住了。他的大脑已经被恐惧侵占，轰鸣的声音从脑内传到耳膜，似乎鼻腔里赖以生存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数啊！”
艾伦抬起脚，用脚尖撩/开仅仅只能遮住他腿/间的裙子。利威尔大惊失色地反/抗对方，伸手想要把裙子拉回来，对方却弯腰拉住他的手，低笑着，目光沉下来。
“好吧，您不愿意数，我教您数。”
以下是不可/描述的部分，前文片段有删减，完整版见这里 。
艾利论坛也可以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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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鉴情师（中下）
Alpha被鉴者伦 X Omega鉴情师利
灵感源于漫画《蝉女》
此为中下篇，字数1w+，ooc预警
我无意扼杀别人的爱情
但爱情这东西，
薄如蝉翼、方生方死
所以，我不再保持沉默
艾伦·耶格尔问：「今天的是您吗？」
利威尔的指尖划跃发亮的屏幕，赌气般飞快地给对方发送了两个大字——不是。他紧盯着手机，眼看着对话框旁的圆圈转了再转，最终化为一个带有感叹号的小红圆点。
...
Alpha被鉴者伦 X Omega鉴情师利
灵感源于漫画《蝉女》
此为中下篇，字数1w+，ooc预警
我无意扼杀别人的爱情
但爱情这东西，
薄如蝉翼、方生方死
所以，我不再保持沉默
艾伦·耶格尔问：「今天的是您吗？」
利威尔的指尖划跃发亮的屏幕，赌气般飞快地给对方发送了两个大字——不是。他紧盯着手机，眼看着对话框旁的圆圈转了再转，最终化为一个带有感叹号的小红圆点。
他握着手机，在没人看到的居所里，失态地踹了一脚书桌的桌腿。
《鉴情师》中下
“跟踪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啊，特别是Alpha在夜晚尾随一个落单的Omega。”
利威尔倒是想知道哪个混账往他家窗户扔小石子，特别是在他心情跌落谷底的时候。他拾起来，那颗石头圆滑得没有棱角，就仿佛在一堆石头里面闲情逸致地挑了许久那般，又显然是一种挑衅。
“Omega在晚上单独出来跟Alpha幽会也很奇怪吧？尤其还是在喝醉以后。”
艾伦淡淡回嘴道。他坐在街道旁边的黑暗处，将鸭舌帽压得很低，落入眼帘的只有对方的鞋子。
利威尔也观察不到艾伦的神情。他知道艾伦是担心自己独自回家才悄悄尾随的，可是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畅快。
期待、紧张、失落，甚至到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大半辈子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其中的任何一种情绪，何况是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艾伦操控着这场赌局，是想帮助自己明确心底这份感情。可仅仅以鉴情师的身份跟对方相处了几天，没想到就被摸清到这种地步，为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恰巧艾伦放柔语气：“头还痛吗？”
“还好。”利威尔低头，只能看到他的帽檐，紧盯着好一会儿，“被你骚扰得很清醒。”
艾伦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既然现在睡不着，跟我聊聊吧。”
他的语气轻佻而从容不迫，似乎早已摸清并掌握着答案。那双眼睛藏匿在黑夜的缝隙里，实在难以捕捉。明明就处于这样一种无法窥测双方情绪的黑暗，利威尔却在微凉的空气里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视线，这让他实在太不愉快了，比跟法兰待在一起的感觉还要难以言喻。
“谈什么？”
艾伦泰然自若地歪了歪脑袋：“我以为您会直接邀请我上楼。”
利威尔听了，立刻想起自己一片狼藉的桌面和踹得歪七扭八的桌椅，马上丢出一句不行，将艾伦的提议快速否决掉，哪怕那只是一句有意的调侃。
艾伦对答案本就不在意，他站起身，凝视着眼前的人。利威尔不知道在黑暗里避开目光还有多少意义，但眼睛却依然没敢往对方脸上看。
“那在外面找个地方聊吧。”艾伦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可别额外收我费用啊，鉴情师先生。”
利威尔愣在原地一会儿，再回过神时，艾伦已经自说自话地走远了。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只能快步追上去：“你怎么……”
你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聊呢。
“什么？”艾伦往左侧看了一眼，发现利威尔的嘴型似乎是在含糊地说着一些话，于是停下了脚步。
恰好两个人一起停在偌大的路灯光晕中央，身体距离得很近。他又放柔声音，温吞地开口：“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回家休息？”
回去？
“你他/妈，都没想过问别人同不同意吗？”利威尔抬起头，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他望着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那双藏匿在帽沿下的眼睛也淡淡地回望着他。
利威尔清楚，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摆着一副臭脸，不苟言笑，说话还尤其粗/鲁，也许同事们都在背后埋怨过他难相处。为了能当好鉴情师，他每天必须在镜子前练习面部表情，以防止自己的脸色不受控地在客户面前垮下来。好听的话、甚至是撩人的情话，都会反复琢磨记录。
所以他更清楚，艾伦有好感的，可不是这样的他。令对方着迷的那个从容自信、善于撩/拨的利维·兰斯，是根本不存在的。于是，他忽然垂下眼睛，又不敢跟艾伦继续对视下去。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咧开嘴笑了。他弯着眼睛，凑近呆滞的利威尔，放缓语调：“那您同不同意啊？”
利威尔看着他，又实在难以回答。事实上他真的讨厌艾伦的自信，那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切实存在于这家伙身上的特质。不仅这样，这家伙还恶劣，恶劣到不行，竟然用同样欲擒故纵的把戏对付自己。
即将脱口而出的同意还比不上对方自说自话的肯定句，这简直是低声下气的讨好，是一种别样的羞辱。而他却没有任何一点办法，眼前这家伙固执地越贴越近的脸，和那双蛊惑人心的绿色眼睛，竟然让他觉得，怎样都行。
输了也行。
“烟味。”艾伦嘟囔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先生平时抽烟吗？”
“废话。”
利威尔回答道。他更想告诉艾伦其实自己并非那么完美，真实情况也许跟对方的想象大相径庭。
艾伦耸耸肩：“那我可能接下来都要问您一些废话。”
“问就问。”利威尔对他直勾勾的目光感到了别扭，冷声说道，“看够了吗？”
艾伦却微笑着摇摇头，还在执拗地盯着自己看。利威尔这才想起来，现在算是第一次以真实的容貌和对方见面。这家伙的眼睛炯炯有神又致命热烈，似乎一抬头整个人都被裹在他绿色的瞳仁里。利威尔看见他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接着听到微哑的嗓音。
“您叫什么？”
利威尔竟然因为这个问题，在冷风里感到皮肤发烫。不告诉客户和被鉴者真实姓名，这是鉴情师的职业操守。他张了张嘴，打算糊弄过去，又不小心对上那双炽/热发亮的眼睛，而不得不叹气妥协。
“利威尔，”他说，“利威尔·阿克曼。”
艾伦愣了愣，笑着重复了好几遍他的名字。
“利威尔先生，”他狡黠地弯着眼睛，“您这不是已经跟我在聊了吗？”
利威尔在人潮拥挤的夜市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杯热汤，缓慢地把它喝进胃里。明明季节已经快到盛夏，但最近大雨小雨依旧不断，温度冷热交替频率过快，感冒的可能性也大大增高了。
艾伦对利威尔喝完酒在夜里独自吹冷风这件事是只字不提的，没准儿他还看到利威尔被汽车溅了一身脏泥的狼狈模样，但对此仍旧无动于衷。现在他倒是殷勤地嘘寒问暖起来，利威尔原本冰凉的手被更宽厚的掌心搓得滚烫，怎么甩也甩不掉。
艾握裹着他的手，在嘈杂的人群里稍微将脑袋压到他耳边：“您明天也要陪那个人吗？”
“嗯，约在下午了。”利威尔回答道。
艾伦含糊地应了一声，盯着他把那杯暖身子的东西喝完：“鉴定他的客户出了很多钱吗？”
“算是吧。”利威尔将塑料杯塞进一旁的垃/圾箱里，“没有你值钱。”
“你收了三笠的钱吗？”艾伦忽然问道，语气十分平淡，“我是说，那件事情结束后，会有额外的补贴费吧。”
利威尔愣了愣，抬头看了眼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又低下头，倒是没什么难为情的情绪：“收了。”
他能毫不心虚地收下钱，有三个原因。其一，三笠的态度强硬得过了头，不收下就压根没办法脱身。其二，他心软，想着收了钱就意味着那夜算是买的，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其三，跟合同里需要甲方承担金额的风险一致，他受到了不可抗因素的侵害。
“收了多少？”
“三万。”
艾伦听了，把他拉离人群，压低声音附在他的耳畔：“您一夜就值三万吗？”
“也算是你打工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艾伦不可置否，轻声笑道：“我现在可以出得起十万，酒店去不去？”
利威尔瞪他一眼：“认真的？”
他先轻轻从鼻腔发出“嗯”了一声，然后凝视着利威尔，语气没带什么情绪：“您对谁都会这样吗？”
“当然。”利威尔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鉴情师私下这样犯法吧。”
利威尔马上回嘴：“给Omega下/药也犯法。”
艾伦可没给他钻空子的机会：“您可是收了钱的，这有一半算是灰色地带的交易。”
利威尔被呛得还想争辩一点什么，却被看热闹的人群撞得身体倾斜。艾伦眼疾手快地握住利威尔的肩膀，把对方揽到自己怀里。他弯着腰，帽子不知被哪个莽撞的人挤掉了。
利威尔不情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于是马上就想推开对方。艾伦却把脑袋压在他肩膀上，将他又往怀里推了推，轻声地说道：“别动。”
“好像有电视台的人过来了，您还想继续完成那份鉴情的吧，所以，不要动。”艾伦的嘴唇故意贴紧他的耳朵，低哑的声音似乎化作一团暧昧的气体，“先生，如果我们上了电视直播，被别人认出来就糟糕了，您也知道的吧？”
艾伦话音一落，恰好利威尔觉察到补光灯打到他们俩身上，白色的光在黑夜醒目得要命，镜头也齐刷刷地冲着这一处光源聚焦。各种店面和摊位的电视机开始直播街道的画面，他们一瞬间就变成人群里的焦点。
想也知道，因为帽子被人挤掉了，艾伦的皮囊优越，长得又高大，放在人群里实在太显眼，会吸引来电视台的人再正常不过。利威尔在心里暗自埋怨了几声，只能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把脸埋进对方的胸膛里，那股清香的Alpha信息素气味将他原本清醒的大脑再度熏得昏沉。
“晚上好，我们在直播一档深夜恋爱节目，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艾伦微笑着应对记者递过来的话筒：“当然可以。”
“谢谢您。”记者说道，“你们是情侣吗？”
“这还不明显吗？”艾伦从容地将下巴压在怀里人的肩膀上，将臂弯收拢了一些，“他是我的Omega。”
这句话明明就在耳边，又好像经过声音放大之后，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个角落侵袭而来，甚至比3D立体环绕音频还要清晰。
他是我的Omega，他是我的Omega，他是我的Omega……
街道里飘荡着好几遍回声，利威尔既恼火又难堪，出于各种理由还不能教训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人非但不收敛，竟然还屏着气轻笑了两声，然后含含糊糊地添上一句——您耳朵红了。
“你们恋爱多久了？”
“嗯……”艾伦佯装思索，将气音故意拉得很长，“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记者又问道：“是谁追的谁呢？”
“当然是……”艾伦咧开嘴笑道，“他追的我。”
“是先生向我告白的，在一个白天下过大雨的夜晚，没错，就是像今天一样吹着冷风的夜晚。他又再次请求我送他回家，然后就在路上向我告白了。‘艾伦，我喜欢你’——先生是这样直截了当地说的，那时我的心跳都快要停了，我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如果可以，我还想听先生每天对我说这句话至少八遍！”
他张口就说了一段声情并茂的故事，里面陈述的都是事实，甚至没有一丁点添油加醋的成分。可利威尔还是没忍住踢了他的小/腿跟，示意他收敛一点，最好能快点脱身。
人群里面喧嚷起来，不明情况的家伙们也在胡乱跟着起哄，甚至还有女生扯着嗓子尖叫说他们好浪漫。记者满意极了，为了收视率而乘热打铁：“可以请他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利威尔一顿，正想着要怎样拒绝入镜才比较合理，肩膀却被人搂得更紧了。眼看着摄影师将镜头完全对准利威尔的后脑勺，艾伦的脸色在这瞬间沉下来。
“不行。”
他的语气完全是不留余地的否决，不再轻佻，更不算在说笑，只把这两个字压在原地，让它们被收录在话筒里，然后四处发酵。那双变得幽绿的眼睛，明明只是平静地盯着人看，却像是在瞪人，俨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像在护食。
他看着愣在原地的记者，又缓缓露出微笑，补充道：“有什么你们问我就行，先生他比较害羞，就不用了吧。”
这前后的巨大反差，让女记者甚至不敢再直视那两颗饱满的瞳仁。为了收视率，她硬着头皮继续提出了几个流程性的问题，艾伦一一回答完毕后，她就马上带着节目组灰溜溜地撤退了。人们发现已经没有热闹可以起哄，也就开始自然地散开，给他们腾出了独处的地方。
“你这家伙……挺能唠啊……”
采访的时间太长，差点给利威尔闷坏了。他当时就不该听艾伦的话，应该在电视台的人来之前，马上窜进人群里偷溜掉的。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原本白/皙的脸颊在此刻透出淡淡的粉红，额头上溢出几滴汗珠，嘴巴里还在大口喘气。
“没事吧？”艾伦一边拿出包里的纸巾给他擦汗，一边伸手给他整理被压乱的头发。
“远一点……”利威尔躲开他，喘着气说道，“离我远一点……”
艾伦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但依然没有选择听他的话。“会难受吗？”艾伦担忧地问道，“即使不在热潮期，闻到我的气味也会觉得难受吗？”
利威尔缄默不语，他可不相信“A与O之间的纽带”那种谬论。只是一个Omega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近距离接触Alpha那么久，都多少会感到有点口干舌燥罢了。
艾伦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微笑着，用轻微带茧的指腹恶意地摩挲了一下他后脖颈那块柔嫩的肌肤。利威尔在人群里打了个激灵，马上瞪他：“喂……”
“一个月了，您这儿已经彻底没有我的信息素了吧。”他轻松握住利威尔因为反抗而伸过来的手，“我那会儿应该标记您吗？”
这种似问非问的语气让利威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坦白来说，他在最后那会儿发出恳求的时候，就已经没抱全身而退的希望。可没想到就是那句话，误打误撞地让艾伦·耶格尔放弃了对自己的永久标记。
他也会觉得利威尔和利维不一样。
利威尔还在愣神中，就被艾伦带着往人流的上游走去。他愣是要把手指都塞进自己的指缝里，握紧而后摩挲得滚烫，就像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执念那般。
艾伦拉着利威尔在一家人比较少的饮料摊位坐下。他点单，会认真强调不要冰的，然后再顺从地俯过身来，继续嘘寒问暖上几句。
其实利威尔的胃早就不痛了，身体也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寒冷，就是头变得有些晕沉——他没熬过这么深的夜，为了保持工作时完美的状态，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规律。哪怕是失眠，到了这个时间，大脑也会有些发胀。只有回味刚才那场闹剧，他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艾伦将服务员送上来的温水递给他：“您在工作时经常遇到Alpha吗？”
利威尔把杯子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很少。”
“热潮期也要工作吗？”
“会打阻隔剂。”利威尔放下杯子，“那东西挺管用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没准儿呢。”他对带有指责意味的话表现得满不在意，轻笑道，“大家被您迷得七荤八素，所以才导致没能发现被狠狠戏弄了啊。”
“也许吧。”
“您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艾伦戏谑地说道，他的眼睛暗下来，令人心悸的目光倾泻在对方脸上，“很显然，被您鉴情的，有一部分人，是想跟跟您谈恋爱。更大一部分嘛……”
“是想跟您做/爱。”
利威尔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想指责我的工作吗？反正也收了钱，在你眼里和卖/身的没有区别。”
“可您不会愿意和他们做啊。”艾伦轻声嘟囔道，眨巴了一下眼睛，里面闪着狡黠的光，“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您才没有选择告发我，不是吗？”
利威尔被戳中了内心的想法，只好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回答艾伦。
说他那会儿放弃告发只是出于对年轻人的慈悲和怜悯，又或者是被钱收买堵住了嘴，事后想想，都不太合理。不然照他那暴脾气，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年轻气盛，都会就事论事地收取赔偿金，收完后还会想尽办法让对方牢底坐穿。
因为对方是艾伦，所以他才给了这份莫大的纵容。可他没敢假设过这份感情是特别的，因为既含/着道德感上的卑劣，又害怕随时会遭遇的背叛。
相继无言好一会儿，服务员终于来救了场。
利威尔神色阴沉地睨了眼桌上仅有的一杯饮料，以及浸在里面的情侣吸管，不明意味地皱起了眉。直到店员和顾客的祝福强行塞进耳朵，他才醒悟过来——刚才的闹剧已经在各摊位的屏幕里直播完毕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喝吧。”艾伦看到利威尔吃瘪的脸色，倒是十分愉悦。他先自己凑了过去，咬住那根拼凑成心形的吸管。
四处都有人投过来审视的目光，利威尔只能浑身别扭地把脸凑过去，艾伦的气息立刻洒到他脸颊上。他对上那双因为得逞而含/着笑意的眼睛，脑子再度变得昏沉沉的。明明前几个小时，他还在担心这个家伙……
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
“先生。”那两片含水泽的嘴唇松开吸管，唇角上扬了一下，又慢吞吞地吐出一个称呼，“利威尔。”
利威尔吸着饮料的动作一顿，正想着要不要回应他呢，却被他下一句话冲击得大脑嗡嗡作响。
“我想做你的小情人。”
艾伦放柔声音，逐字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应有的普通语调，拼凑在一起，竟然成了直白动听的情话。
他顿了顿，又不忘补上一句：“您同意吗？”
利威尔看着艾伦，心脏的频率乱起来。明明就距离他咫尺之近，那双眼睛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诚恳和认真，像澄澈的溪水那般一望见底，但他好像一直都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鉴情师的工作您完全可以继续，我只想做您的小情人，好不好？”
小情人。
这个美妙的用词也赋予了其自/由的身份，言外之意是他不必带着强烈的背德感去工作，因为这只是一种为彼此帮忙缓解欲/望而建立的感情，是一种无名无分、任由替换的感情，也就可以不用那么担心其中的背叛。
“你想清楚了？”他垂下眼帘，甚至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是明，是暗。是纯良无害的幼犬，还是满肚子坏水的大型犬，为了他而故意袒露出温顺的姿态。
他不知道。
他也想纵容艾伦，无数回。
听到艾伦坚定地回答“当然”两个字后，利威尔没有骨气地马上说了声好。他的语气很疲惫，好像被烦久了，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那般。然而他只是有些困了。
利威尔显然才意识到这点。他害怕对方误会什么，于是忍不住斟酌着，想给自己平淡的词汇再添点色彩，却发现这声带着疲态的语调已经足够令对方开心。
“其实比起利维先生，我更喜欢利威尔先生。”艾伦忽然说出这句话，而后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不用特意把每句话都处理得完美，因为您困了吧。”
“嗯。”
“那您刚刚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利威尔把吸管揽过来，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听懂了，小情人。”
也许是心情非常愉悦，艾伦笑了两声，开始与他争夺吸管。
利威尔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虑：“是为了见我才在清吧上班？”
“当然了，”艾伦歪着头说道，“您怎么变得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了。”
“你这家伙……有听到我和他说的话？”
“一点点吧，我对那个又不感兴趣。只是当时您点那么烈的酒，真的把我给吓了一跳，差点就装不下去了。”艾伦伸出手，轻轻磨蹭他的额头，“这样都没喝醉，现在真的已经不难受了吗？”
“你要能拦着我早就该拦，就为了你那该死的好胜心吗？”利威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赌气一般别开了脑袋。
“我这不是怕打扰您工作吗？”艾伦的手掌滑落在他的脸上，语气终于有了一点不平静的波澜，像是醋溜溜的埋怨。
利威尔的脸颊紧贴着他的手，困倦地闭上了眼睛。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短短几个小时，他都疲惫得不行。至少现在，能安稳地睡去了。
“先生，明天我去接您下班吧。”
他的意识逐渐朦胧，迷迷糊糊中听到艾伦似乎在说着什么。他没听清，睁开眼睛又问了一声，得到复述以后，立刻摇头表示否决。
“我不会离你们太近的，您结束以后步行来找我就行。”他触碰着利威尔的脸颊，竟然狡猾地撒起娇来，“小情人也需要您花时间陪的，您就同意嘛，好不好？”
利威尔属实拿他那蛊惑人心的语气没辙：“七百米以外。”
“好的。”艾伦马上用轻快的语调应答，看着他疲惫的脸，转而温柔地说道，“已经很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利威尔先是被艾伦揽着走，他们穿过人潮逆流而上。他凝望着坡顶上的天空，已经变成布满繁星的浓墨色。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艾伦，又垂下头，想着哪天要是来这里看日出，一起期待着从黑暗缝隙里透出的金色光芒，那应该很不赖。
而后，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迷糊地看见艾伦在他跟前蹲下。他凭借本能趴上那宽厚的背，身体依靠着对方，嗅着那股清甜的香气，慢慢地阖上了眼。
利威尔按照聊天记录里的定位找到了艾伦。他正在坐在中央广场的喷泉边缘，悠闲地晃着腿，在人群中远远看见自己后，原本平静的眼睛逐渐充满了责备。
“好久，您说了五点就能结束的，结果玩了一个多小时。”他站起身咕哝道，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却依然主动将利威尔提着的东西揽到手上。
“抱歉，”利威尔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今天在陪他逛街，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艾伦听了，只是二话不说地拉着利威尔的手往广场侧边走。
他问道：“去哪里？”
艾伦拉着他走到停车位，打开一辆车的副驾驶门，示意般往里面指了指：“我说来接您，肯定是开车来的啊。”
利威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被推进了车门。艾伦绕到另一边上了驾驶座，他打开空调，抽了张纸巾，凑过来给利威尔擦汗：“您工作辛苦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假发可以摘掉了。”
他听了艾伦的话，顺势接过艾伦递过来的冰水，猛喝了几口。艾伦认真帮他擦拭着额前的汗珠，嘴唇紧紧地抿起来。那双绿色的眼睛平淡地凝视着自己，各种情绪却在更深处交织碰撞着。
不快，醋意，甚至是独占欲。
“怎么？不开心了？”利威尔握住艾伦帮忙擦汗的手腕，有些疑惑地问道。
艾伦深深看了他一眼，放下纸巾，身体马上压了过来。“有点儿。”他俯视着被圈在怀里的人，如实回答道。
利威尔推了推他，说了声好热，但无奈艾伦并不会就此善解人意地松开。他拿艾伦没办法，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艾伦压低身体，哑着嗓音笑道：“做些他和您不能做的事情。”
肯定句。他又不问别人同不同意了，这个不长记性的家伙。
在炎夏的下午，本就滚烫的肌肤触碰在一起，会变得更为炙热。艾伦手上的动作已经尽量避开利威尔的肌肤，以免烫着心爱的先生了。但是那两片灼热得最像火焰的唇却惩罚地堵到对方的唇上，就光堵着还不行，还得摩挲起火，得往火焰里面深入，得弄得利威尔涨红着脸喘不动气。
等先生习惯了烫，火焰就更加随心所欲地烧了。利威尔被烫得晕乎，胡乱推开幼狗一样乱拱的栗色脑袋，使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闹。但哑到情迷意乱的声音哪能起到效果，艾伦只说了声车窗是防窥的，然后又喘着气堵过去，这回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
利威尔嗅到他比平时放肆许多的信息素，如梦初醒地别开头，语气严肃了些：“现在不想做。”
艾伦没有继续强迫，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身下的人。他从身旁拿过那瓶冰水，放到两个人紧贴的身体间：“是因为热吗？”
利威尔被冻得缩了缩身体，瞪了他一眼。
“还是单纯不想跟我做？”感觉到利威尔的力气软下来一些，艾伦反握住他的手，直视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这是工作。”利威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语气恰似坠入冰窟那般凉，“艾伦，你说过不介意的。”
“您也不开心了吗？”艾伦不再固执，起身坐回自己的驾驶座，把引擎启动，“那我向您道歉，别放在心上。”
利威尔能理解他的感受，没人会乐意爱慕的人在外面跟第三者独处，何况时间还比约好的要长。即使是合法的职业，在道德上，也照样是“擦边球”。在清吧那次，艾伦为了赌局，或许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从他眼底不安分的火焰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独占欲明明很强，只是一直在为自己隐忍着。
因为艾伦有话不直说，利威尔的心情也确实算不上好：“这才第一天，你真的甘愿只当我的情人吗？”
艾伦又把引擎的火熄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他偏过头看向利威尔，皱起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他慢吞吞地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提高音量重复道，“真的对不起。”
利威尔的心脏瞬间揪起来：“你他/妈干什么道歉？”
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只能脱口而出这句话。
他知道自己说话一向很难听，明明想直白地告诉艾伦自己的心情，却又没办法完全表达出来。每当面对艾伦的时候，他不再是鉴情师，不用带着那副油嘴滑舌、善于交际的面具，所以反而很焦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该说些什么了。
他其实很害怕就这样失去对方。
明明不做情人，也可以的。
“艾伦，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可能同意我继续当鉴情师，你不用内疚。”利威尔经过一番思考后，还是决定将瞒着对方的事情坦白，“我跟上司约定好，也签订了新的协议，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不用再当鉴情师。所以我得尽量避开所有能造成失败的因素，你能再等……”
“我说了，对不起。”艾伦打断他，头颅因为失落而垂得更低，散乱的刘海遮住了表情。
利威尔懵在原地，水瓶外表淌下的冰凉液体浸/湿了胸口，他的心底酸涩得发慌。是他嘴笨，该道歉的是他。他逼/迫着自己说些什么，这该死的沉默太可怕了。但最后他也只是张了张嘴，根本没法儿发出一个像样的语调。
“对不起，我撒谎了。”艾伦淡淡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当您的小情人。”
“利威尔，我们果然还是……”
他转过头，藏匿在刘海下方的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我们果然还是结婚吧。”
利威尔从居所的书桌里拿出同埃尔文·史密斯签订的新协议，递给艾伦查看。
艾伦枕在他的膝盖上，手里随意地晃动着那张写满公事用语的纸，半晌才认真地阅读起上面的字。
他在车里还佯装担忧利威尔苍白的脸色，甚至在路上一直不停地嘘寒问暖。“昨夜吹风着凉了？”他故意这样问道，“昨晚我把您送回家的时候，您还迷糊地拉着我，果然是离不开我。”利威尔听闻，难堪地咬咬牙，但同时又拿这家伙的恶劣没辙。
到了家里艾伦又开始反复强调法兰是个Beta，根本不会发现什么异样，软磨硬泡地说着想做。利威尔还在为他几次三番耍自己的事情气不过，怎么可能答应，于是只被他压着讨要了好几个长吻，终于是舍得放过自己了。
艾伦反复看了好几遍，抬头问道：“这个埃尔文·史密斯说话算数吗？”
“嗯，已经签字盖章了，流程都是要经过法律程序判定的。”利威尔捏住艾伦的下巴，对上他湿凉的瞳仁，“喂，该起来了，腿很累。”
艾伦耍赖地笑笑，起了身，又不依不饶地从利威尔身后圈住他，脑袋往他后颈那里拱。
利威尔只能无奈地纵容他的撒娇，继续说道：“他不仅是我上司，我们也是很多年朋友。当时公司最早只有我跟他，他负责投资，我负责工作，后来才招了很多鉴情师。这份工作的条约一签就是大半辈子，违约金根本赔不起。因为他和我是老朋友，所以才能通融我，仅仅要求我帮个忙，就同意我从工作里面脱身。”
“帮忙？就是这次对那个人鉴情？”
“嗯，他是埃尔文妹妹的男朋友。”
“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幸亏利威尔背对着艾伦，才不用避开对方的目光。他垂下眸，回答道：“那就只能认栽，我得当鉴情师到老了为止。”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在他耳边问道：“怎么样才能算是鉴情成功？”
利威尔接受着他的亲昵，同时决定认真回答：“在没有被识破/身份的情况下，一段时间内对被鉴者感情的专一程度进行鉴定而得出合理的结论。倘若他主动对鉴情师做出亲密的举止，或是主动对伴侣提出分开，这算得到一种结论。倘若限定时间到了，而他对鉴情师坐怀不乱，或是严厉地对其表示拒绝和厌恶，这就能得到另一种结论。这两个结论都算成功。当然，还有在得出结论之前双方感情就已经产生破裂的情况，这种就另当别论了。”
艾伦思考了一下，笑道：“总的来说，不被识别身份就行了吧，利威尔先生还是容易做到的。”
“对方是心理医生，有一定难度，最近跟他相处已经变得越来越吃力了。”利威尔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不就识破我的身份了？”
“哈哈，因为我是特别的。”艾伦轻笑着，又使劲搂住他，忽然转了个话题，“您爱这份事业吗？”
利威尔愣了愣：“不算讨厌，因为钱来得快……而且曾经还觉得算是在做好事。”
“没想到您会为了我放弃事业。”艾伦亲吻了一下他的后脖颈，坐到他的身旁，“我好开心。”
“撒谎，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艾伦不可置否地笑了。利威尔盯着协议，而他把利威尔忧愁的神情都收进眼底，柔声安慰道：“这次鉴情，您尽力就好了，不用有压力。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不会离开您的。”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吧？会让人觉得心口不一。”
“可我只是觉得，您不适合当鉴情师。”
利威尔心里一咯噔。他偏过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没错，我是个卑劣的人，挺享受用魅力让别人沉迷的快/感的。”
艾伦却对此不以为然：“可让我最先爱上的，就是您这份卑劣。”
“像您这么温柔的人，当鉴情师应该没少感到内疚吧，我猜被揍了也会一声不吭。我才不想您每天都难受。”他小声嘟囔着，“以后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个对您怎么样，那我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事故。”
“所以，您真的没必要担心。您的居所也可以常换，但我们的秘密基地只有一个，我随时都在那里等您。”
艾伦的声音很柔、很轻，却坚定得像某种利器，扎进利威尔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会流/血，不会疼痛，只是把他的优柔寡断和百般顾虑全都扎得支离破碎。
后来利威尔忙于鉴情的几天，艾伦也并没有闲着，甚至比他还忙上几倍，没能再来接他下班。最初的时候，利威尔想着，也许艾伦是在忙各种零碎的打工和捡起来的学业，况且对方也有自己家里的私事，他就没有过问。只有晚上他们偶尔才能见到面，但利威尔对此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当艾伦终于闲下来了时候，也马上想着跟利威尔约在秘密基地见面。他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心情愉悦地跑到门口迎接，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阴沉丧气的脸。
“鉴情失败了。”
—TBC—
感谢阅读
碎碎念
今天……
又是没有开车但被福特先生拦下罚了红牌的一天
_(:з」∠)_他每次无理取闹说我违规的样子
像极了一个指着我这条淡水鱼非要说是海鱼的文盲
我很生气，只好化悲愤为动力
所以悄咪咪给看见这条推送的朋友们开一个随缘点梗
大家有最近非常想看的梗可以在这条底下留言
趁着最近闲，我视手速写1到3篇
没人我就鸽了XD
我个人说明里的几个cp都可以
（虽然这么说但几乎都是艾利）
今天……
又是没有开车但被福特先生拦下罚了红牌的一天
_(:з」∠)_他每次无理取闹说我违规的样子
像极了一个指着我这条淡水鱼非要说是海鱼的文盲
我很生气，只好化悲愤为动力
所以悄咪咪给看见这条推送的朋友们开一个随缘点梗
大家有最近非常想看的梗可以在这条底下留言
趁着最近闲，我视手速写1到3篇
没人我就鸽了XD
我个人说明里的几个cp都可以
（虽然这么说但几乎都是艾利）
【艾利】不称职的清洁工先生（7）
晚会是继续不下去了，利威尔将艾伦从自己身上扯开时甚至没用多大劲，现在的艾伦弱得还比不上一只泰迪熊，肌肉全都化作了棉花。
利威尔狼狈地从沙发缝里站起来，匆匆抹了把嘴，脑子里一阵嗡嗡响，但即使是这种情况，他还有闲心把插头插好，让后台重回光明。
艾伦被利威尔扯得仰倒在沙发上，嘴唇上沾了口红，看起来红嘟嘟的，莫名叫利威尔讨厌不起来。
“臭小子，”他胡乱揩干净嘴上剩余的口红，弯下腰去拍艾伦的脸蛋，“醒醒，别睡在这儿，我带你去医院。”
“嗯……嗯？”艾伦迷蒙地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极有可能是烧糊涂了。利威尔大感麻烦，后台需要指挥，艾伦需要照顾，他只好跟主控室打了声招呼，把软趴趴...
晚会是继续不下去了，利威尔将艾伦从自己身上扯开时甚至没用多大劲，现在的艾伦弱得还比不上一只泰迪熊，肌肉全都化作了棉花。
利威尔狼狈地从沙发缝里站起来，匆匆抹了把嘴，脑子里一阵嗡嗡响，但即使是这种情况，他还有闲心把插头插好，让后台重回光明。
艾伦被利威尔扯得仰倒在沙发上，嘴唇上沾了口红，看起来红嘟嘟的，莫名叫利威尔讨厌不起来。
“臭小子，”他胡乱揩干净嘴上剩余的口红，弯下腰去拍艾伦的脸蛋，“醒醒，别睡在这儿，我带你去医院。”
“嗯……嗯？”艾伦迷蒙地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极有可能是烧糊涂了。利威尔大感麻烦，后台需要指挥，艾伦需要照顾，他只好跟主控室打了声招呼，把软趴趴的艾伦往肩上一架，从安全出口溜了出去。
“无礼的小鬼，”利威尔低声说道，“可真会麻烦人。”
天已经擦黑，远处的楼盘亮着零星的灯光，大型超市的年味儿背景乐远远传来，红灯笼挂满学校每一棵树，一切事物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利威尔架着迷迷糊糊的艾伦走到校门口，却半天也没等来个出租车，倒是背上的艾伦，嘴里一直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大抵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情况紧急，迫不得已，他给埃尔文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黑色的私家车停在二人面前。
埃尔文降下车窗：“上来再解释。”
利威尔把艾伦扶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让艾伦的脑袋贴着自己的大腿。艾伦紧闭着双眼，一直在不安地喘气，胳膊微微发抖，额头却烫得吓人。埃尔文看一眼后视镜，开往最近的一家医院，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利威尔脸不红心不跳：“元旦汇演，我在后台指挥，本来好好的，这小子突然倒了，摸着有点发烧。”
“我看着不像有点。最近学校有几例甲流病假，你最好把口罩戴上，免得真有什么，一会儿飞沫传播。”
“谁随身带那种东西。”
“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利威尔垂着眼，第一次感谢自己在冬日里格外冰凉的手，此时它们成了最好的冰袋，敷在艾伦的额头上，“开快点，他在发抖。”
埃尔文无言地踩紧了油门。
他们没在路上花多少时间，不久后艾伦就进了急诊室，在埃尔文的强烈要求下，利威尔又给自己挂了个号。
咽拭子的结果一小时后出来，艾伦果真患了甲流，医生说要住三天院，出了院还要静养隔离。利威尔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为避免病丨毒潜伏期，医生还是开了药给他，让他有情况立刻赶到医院来。
“我得先走一步，屋里等着我团年，”埃尔文见一切处理完毕，准备告辞，“车我就开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好。”利威尔点点头，看向病床上熟睡的艾伦，后者已经服过退烧药，此时正在被子里打点滴，“我得看着他点，他说爸妈今晚不能来接他。”
“那你保重，药要记得吃。”埃尔文看着他，“利威尔，注意好分寸。”
“不用你说我也会。”利威尔睨他一眼。
埃尔文走后，利威尔收到尤弥尔发来的消息，问他上哪去了，后台找不着人，换上去的那个指挥搞错了两次灯光。利威尔告诉她艾伦发热了，烫得厉害，需要优先照顾。接着又点开微信，发现艾伦说的没错，让果真来加他了，语气挺凄切。他思考许久，还是没有同意好友申请。
他试着联系上格里沙，但他或许是在手术中，不方便接电话，代接电话的小护士问他什么事，他犹豫片刻，不打算打扰格里沙救死扶伤。于是他打给卡露拉，这位母亲在听闻自己儿子住院的消息后明显地慌乱了，电话那头传来窃窃的交谈声。利威尔耐心等着，片刻后，卡露拉回复他：“不好意思，真是麻烦老师了，我马上过来。”
这下就没他什么事了。利威尔回过头，盯着床上的艾伦，小孩儿的头发在枕头上蹭乱了，眉头锁得死紧，看上去十分痛苦，或许是在做噩梦，也可能只是疼的。
利威尔好歹是辗转各地医院打工的人，见状，他伸手捉住输液管，给艾伦调了调流速，仍不见好。他再摸艾伦入针的那只手，冰凉冰凉。或许是药物让他产生了不适。利威尔毕竟不是护理专业出身，起身去摁铃，腰还没完全直起来，左手的小指就被人捉住了。
利威尔小心地转过头。
艾伦紧闭着眼，被子外的半张脸皱着，眉眼拧巴，似乎仍在和发热作斗争，然而利威尔讶异于本该虚弱的艾伦却能把自己的小指捏得这样紧实，老虎钳似的，不得不怀疑起这小子装病的可能性来。
利威尔试探着蠕动小指，艾伦以更紧的力道回应了他，并从鼻腔里冒出几声小狗撒娇似的嘤咛，或许是在说梦话。利威尔深吸一口气，左右看看，帘子隔开了所有他人的视线。他又重新坐回去，上半身前倾，下巴枕进艾伦的床褥里。
平时怎么看都挺俊，睡着的时候倒丑了。利威尔趴着，伸手点点艾伦的睫毛，又去戳艾伦的鼻子，指尖将倔强的它轻轻摁成猪鼻形状。高贵的绿眼睛的猪。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小学生行为，忙把指头移开，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艾伦的眉头仍旧锁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次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利威尔叹气，双眼透过艾伦，望向空荡荡的远方，“真是造孽啊。”
第一次被学生亲了。
居然被自己的学生亲了。
被自己喜欢的学生阴差阳错地亲到了。
说不在意是假的，刚才车上的冷静只是迫于艾伦优先的考虑，现在艾伦老老实实卧进病床，药也吃了觉也睡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被利威尔暂时扔进角落的记忆终于反弹回来，狠狠在他的羞耻心上砸了一记。
如果艾伦不是故意的，倒还好说，就当自己是被揩了个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艾伦就是故意的……那还真不好说。
多愁善感的心理老师开始思考种种先前忽视的所有，退学是不可能的，他或者艾伦都不可能为了这个小小的失误退学……况且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意外，只要及时止损，把一切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不过当时有人看见吗？说起来后台的监控倒是一直开着，但是谁会无聊到去查那段监控呢？哦，对了，还有让那个蠢货。
他过于介入学生的生活了，因此各种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这既是他的职责所在，又是他的自责所在。
他垂下手，袖子里手链微动。
利威尔眨了眨眼。
——你要是真的想就这么下去、那你倒是把我给你的手链摘了啊！胆小鬼！
胆小鬼！
这点倒是让你说中了，绿眼睛的小子。
等卡露拉拎着手提袋匆匆赶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利威尔的电话打不通，或许早就走了。她只好找护士问艾伦的病房，道谢后小跑着过去。
她原本以为艾伦见到她会大吃一惊，会撒娇会哭着捂脑袋，会对她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这些都是艾伦小时候生病做过的事，然而进入病房，里面出人意料的温馨一幕却叫她晃了神。
西装革履的利威尔老师趴在艾伦身边，神情安详，睡得很沉。艾伦也没醒着，半蜷着身子侧躺，像是要把利威尔包起来似的。被子上，两人的手明显地勾在一起。
卡露拉小心翼翼地凑近，伸着脖子去看，发现原来是自家儿子在耍丨流丨氓，拽着斯斯文文的利威尔老师不让走。卡露拉想起艾伦周末说过的话，什么和利威尔不熟，什么以后别跟我提他，她还以为两个人吵架了呢，这感情明明挺好的嘛。
卡露拉越看越觉得可爱，她儿子可爱，儿子的老师也可爱。她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利威尔眼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我吵到你了吗？”卡露拉见利威尔坐起来，轻声问道。
“抱歉，不用放在心上，我也该醒了。”利威尔刚刚睡醒，神情还有些错愕，他抹了把脸，瞥见被子上的手，顿觉尴尬，连忙把自己的小指强行抽出来，卡露拉在一旁笑而不语，倒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你儿子亲我了，不过事出有因，而且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艾伦今天很努力。”他斟酌着句子，感谢元旦汇演给了他灵感，“离场前一直有在给我们帮忙。”
“麻烦您了才是，”卡露拉笑笑，“我们家长工作忙，不能时时刻刻顾着孩子，以后也要麻烦利威尔老师多多照顾着他点，这小子莽，爱逞强，做什么都不计后果……我们最担心他这一点，别的都好说。”
“我会的。”利威尔挤出一个完美笑容，腹诽道：倒确实是做什么都不计后果，不然也不会对他做出那种事了。而且还是在这样尴尬的时期。
两人稍微客套几句，利威尔将护士的话以及服药的规律转述给卡露拉，便要告辞。卡露拉铺开毛毯，在艾伦床边坐下，似乎是打算彻夜看护。利威尔望着这对母子，在门框边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埃尔文把车开走了，公交车也早就下了班，利威尔在街上溜达许久，好容易等来一辆出租，等车停到面前时，又不知怎地不愿坐了，他收回拦车的手，思考片刻，决定徒步回家。
也确实很久没独自走走了。
或许是这几年的职业习惯，放空自己仿佛是上辈子才有的事。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地来，脑子不能停，只能一件接一件地处理，有时候事情堆得多了，脑子就像个滚筒洗衣机似的转，不能停，停了就要出事。就像此时此刻，他走在街上，脑子里一会儿是艾伦不安分的睡颜，一会儿是艾伦蓄满眼泪的大眼睛，一会儿是他那满柜子的玻璃工艺品，一会儿是库谢尔变着花样的催婚……
哦对，他妈似乎还给他安排了相亲。毕竟大龄男教师至今没个伴侣，没成家庭，实在是不像样子。这是独身主义的战争。
利威尔一刻不停地想啊想，终于把自己想得烦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觉得一切都难以忍受，他突然无比希望自己的手上能有吧趁手的清洁工具，这样他就能把自己的周围清扫干净了。大扫除于他而言一直是一件容易办成的事。
他不打算去探望艾伦，尽管走出医院前他还在纠结那个意外的吻，或者故意的吻——管他呢。但当夜风拂过脑门，默默为他发热的大脑降温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的是学校发的教师制服。说到底有什么可纠结的？他是学生，你是老师，至于剩下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多说。
手腕上空荡荡的，他甩了甩手，经过一盏嘶嘶作响的路灯，那灯泡经年不换，早就被各种液体腐蚀老化，利威尔抬头看一眼明明灭灭的昏黄灯光，那样飘忽不定，像是夜里某颗将熄不熄的心脏。
艾伦请假的第三天。
书包没收，手机没拿，他现在唯一的消遣就是看卡露拉拿来的书——不是言情小说就是手工教程，于这位十五岁的高中生而言，非常无趣。不过精神生活贫瘠倒是小问题，隔壁床的大爷总能给他弄点小乐子。更严峻的问题是物质生活的寡淡。
盛满白粥的碗被放在床头柜凉着，他妈对他过度关心，别说皮蛋瘦肉，粥里连糖也没放，纯白粥，看起来像白纸坨坨泡在水里，勾不起他丝毫食欲。
“我说真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妈，”艾伦双手合十，跟他妈求情，“知道你担心我，我也不奢求别的，昨天午饭时候我闻见的那个香，是回锅肉配番茄炒蛋吧？我好长时候没吃家常菜了，我真的……而且你看别人大爷嗓子成那样了都能吃，你儿子肯定也……”
“少来这套，你听听自己说话这个嗓，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卡露拉用卷成筒的卷子敲他脑袋，“别说你妈亏待你，这粥里可是放了鸡蛋的！是算不上什么大荤，但好歹是个鲜。反正待会就出院了，你就再忍个把小时吧。”
艾伦如临大敌地盯着她，憋了半天才说：“说起来，我一直忍着没问，这卷子是谁的？”
“当然是给你写的，”卡露拉笑，“你好几天不去学校，老师发的卷子都都没人管，你同桌就给你整理好，特意送过来——哦对，那时候你在睡觉，他没让我喊你，送完卷子就自己走了。”
“有几张了？”艾伦直觉，能卷成筒的卷子，数目应当不少。
“不多，八九张吧，以我儿子的智商，两天就写完了。”卡露拉翻了翻卷子，“你同桌对你挺好呢还，让你写完了找他要答案，他那儿有。”
“我知道，等我病好了我就去谢他。”艾伦咬牙切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敛了狰狞的表情，“哦对，妈，我还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呀。”
“这几天，除了我同桌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来看我？”
卡露拉回想一下：“那肯定有，如果你爸算的话。”
艾伦勉强笑了笑。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利威尔再怎么大度，毕竟不是神人，怎么可能特意赶来探望一个强丨吻了自己的人，更何况还是自己带过的学生。
他的记忆没有出现断层，很难讲清是好是坏。如果他对自己发热之后的事没有半分印象，好歹他还能接着对利威尔没脸没皮，直到利威尔指出来。但他虽然发丨热时知觉甚弱，但细节却一件不落地记了下来。包括利威尔如何推开他，如何带他上车，如何在病床前趴下，若有似无地抚摸他。
太糟糕了。
“你等着谁呢这是？”卡露拉见他脸红，揶揄地看他，“谈小女朋友了？”
“我没有。”艾伦抓抓头发，抿抿嘴，坦诚地说，“我以为利威尔老师会来看我。”
“他是没有来看你，不过你是被他送到这儿来的。”卡露拉说。
“我知道的。”艾伦垂下眼。他都知道的。
艾伦的右手被扎了针，一直在输液，左手手腕处，一条紫色的小手链晃晃荡荡，发出清脆的珠子撞击声。这条手链原本应该留在利威尔手上，现在却挂在他的腕上。就像“早日康复”原本是他对利威尔的祝福，现在却落到他自己头上。
只是疾病易好，心病却难愈。
“……妈，”艾伦喉咙干涩，“我还没跟你说，你儿子做了件特别混账的事。”
“你又翻墙了？”
“不是，”艾伦被她说得一笑，不过转瞬即逝，“我文艺汇演的时候在后台帮忙，当时特别混乱，然后我……不小心把一个人、摁在地上了。”
“这哪混账了？”
“然后我就、把他亲了。”艾伦局促地说，“是个男的。”
病房里充斥着卡露拉的笑声。
“我是真的在苦恼这个事！别笑了！”艾伦红着脸大喊。
“我知道啊，你这么苦恼，因为那个人是利威尔老师对吧？哎哟，怪不得你总惦念他呢！”卡露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小心亲到了而已，再说了，人家是谁你是谁？他又不是你们这种小年轻，亲一口就要死要活，没准还闹个以身相许的。你出院了之后去给他道个歉，兴许别人还觉得好玩儿呢。”
或许利威尔压根没当回事。这话固然有理，他可不信三十多岁的男人没跟人啵过嘴，然而这话却实在叫艾伦不爽。什么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去找他。”艾伦说，“至少先对他道个歉，然后商量赔偿的事……也有可能没这回事。你觉得他会不会接受？如果不接受的话怎么办……”
“你呀，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大，以为什么事都必须按大人的那一套来解决，不然就是不公正。那怎么成呢？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解决方式，大人有大人的解决方式，你还没到可以两全地解决一件事的年龄，那么用小孩的方式来尽力对待这件事就够了。”卡露拉笑着看他，“当然，这些只是来自妈妈的建议，儿子听听就好。”
“我得想一会儿。”艾伦抓抓脑袋，眉毛皱着，嘴巴抿成一条线。
将堵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后，艾伦稍微释然了些。虽然他在病假中，但学校里该上的课是一节没落，他多的是要补的东西。
至于利威尔，他大概率暂时是见不到了。
道歉肯定是要的，但是返校之后，该怎么面对他呢？
艾伦端起床头柜上的白粥，送到嘴边猛喝一口，被烫得一激灵，两点眼泪噙在眼角。
在艾伦安心养病的时间里，韩吉已经往班务栏上贴好了期末学年统考的通知单，就在一月底，连考三天。弗洛克想过要不要送作业的时候顺便通知给艾伦，又觉得于心不忍，毕竟艾伦现在还在打点滴呢。还是让他多快活几天吧。
这是高一的首次学年统考，用不着韩吉提醒，全班的气氛自动被拉到了极致，下课很少有人出去打闹，一体机整日不关，不是放着笔记截图就是试题解析，韩吉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暗暗操心起艾伦的状态来。尽管艾伦平日的积累完全足够应付这次大考。
操心艾伦的也不止她一人，她那多年的好友，校内的间断清洁工兼心理老师，已经三番五次向她询问艾伦是否返校——答案当然是没有。医生叮嘱艾伦在家至少休息一周，自觉隔离，以免甲流复发。
“说真的，比起关心艾伦，我觉得你更应该操心你自己，”韩吉批改着作业说，“我听埃尔文说那天是你把他给扶进医院的，你俩亲密接触不止一次，正巧艾伦又得了甲流……所以你去复查了没？医生怎么说？”
利威尔戴着个蓝色的医用口罩，手里把玩着一颗小玻璃珠：“没能有幸患上甲流，让你失望了。”
“那你还弄个口罩戴着呢？”韩吉看他一眼。
利威尔沉默。
甲流是没传染到他身上，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事儿也没有。从医院回家后，他就莫名其妙上火了。最初只是鼻子有些发红，他只当是鼻子心情不好，一会儿就好，没太在意。谁料越来越严重，如今鼻子两边已经开始破皮，早上在镜子前一站，跟他不眠不休大哭了一场似的。没法，利威尔只好在上班前紧急寻了个口罩戴上遮丑，否则不知道要被韩吉笑话成什么样子。
“现在年轻人很流行这种打扮，”埃尔文从一堆历史卷子中抬起头，“我看过网上的研究，说是口罩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利威尔？”
“我没事。”利威尔朝韩吉脑袋上扔了个纸团，张口就来，“只是普通的花粉过敏。”
“花粉？搞笑呢吧，你看看现在哪还有开着的花，”韩吉眼珠一转，坏笑着从埃尔文的桌子下拖出一捧鲜花来，“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韩吉。”埃尔文见状，放下钢笔，伸手向她讨要，“不要弄散了。”
“这谁送的？”利威尔愣了愣，看向埃尔文，“离教师节还有将近十个月。”
“重点不在这，再者你想，谁教师节送玫瑰啊？”韩吉眨眨眼。
“哦，玛丽。”利威尔平静地说。
“是她没错。”埃尔文不可置否，“明天我会和她一起吃饭，鉴于这是第一次我和她之间的饭局，我不介意你们来插一脚。”
“呸，你不介意，我们还介意呢，谁乐意千里迢迢去做电灯泡？”韩吉撇嘴，把花放回原处，“唉，连埃尔文都找着真命女士了，还是别人女生倒追，利威尔，你看看你除了矮点，哪里比他差？怎么就没人追你呢……”
“你就闭嘴改作业吧。”利威尔把韩吉的脑袋摁了下去。他确实没人追，但并不妨碍他有过想追的人。艾伦洇了阳光的半张脸就这么在脑子里荡开，像落叶晕开一片水，利威尔动作一滞，紧接着想起艾伦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来。
他并没有去探望过艾伦。很难说清是他的心在抗拒，还是脑子压根忘了这事儿。虽说他总是忍不住要向韩吉打听那孩子返校的消息，但真要他去医院见本人，利威尔是不大乐意的。
探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利威尔吸了吸鼻子。将多余的伤感匆匆抛开，思考起今天的晚饭来。因为上火，他的菜也得跟着清淡，炒个白菜，土豆丝儿，煎几个蛋饺，就算作一餐。他回忆着冰箱里的食物，家里似乎还缺白菜，看来下班得去一趟菜场了。
艾伦躺在自家的小床上，捏着手机，仍在犹豫。
屏幕上是韩吉的微信聊天界面，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对话，而艾伦在思考要不要发出那第一个对话框：
——韩吉老师好！我是艾伦，前几天生病没来学校，现在可能还要在家静养隔离四到五天，落了一些课，但我会尽快赶上的！PS.请问利威尔老师家住在哪儿？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床头柜上，紫色的小手链被包在磨砂质地的小袋里，艾伦将它解下来，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些不太……正常的画面。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将它还给利威尔。毕竟送出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呢，又不是失恋搞分手。
其实在学校还也是一样的，东西总归是能交出去，但到利威尔家去，和在学校里找利威尔，似乎是很不相同的……艾伦自觉还没和利威尔熟到那个份上，可他想和利威尔谈的东西，恰又需要一种氛围，能让他好好生生把话送出去的氛围。
点击发送。艾伦摁灭了屏幕，把手机扔开，开始思考穿什么衣服去找他。就穿校服？怪别扭的，况且他离返校还有一段日子；运动服会不会显得他最近很闲？这么说来穿袄子的话总显得人很病弱的样子……
不大一会儿，手机呜呜震动，艾伦抓过手机一看，韩吉鼓励他先把化学课补起来，有时间，可以来办公室找她。
——地址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去拜访他这件事最好先和他说一声哦。
——为什么？他不喜欢有人进他家吗？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提前跟他说了，他可能会开心些。当然，只是我的建议而已。
利威尔他最近不开心吗？
艾伦的拇指在屏幕上方犹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韩吉很快把地址发了过来，艾伦将那串字符在心中默念三遍，离他家并不很远，只是路口有些多罢了。他又问了韩吉今天的下班时间，得知利威尔已经下班，可能早就在家待着了。艾伦道过谢，不由得紧张起来，颇有考差了见父母的忐忑心理，说来也是，毕竟他确实搞砸了一些事。
初冬的天气干冷，艾伦挑了一件高领羊毛衫套在身上，又往外头罩了件针织开衫。他这几个月忙着上学，一直没什么时候去理发店，加上这几日蜗居，他的刘海已经长得扎眼，耷拉下来显得病恹恹的，他拿了个发夹把刘海夹在发顶，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确认自己看上去足够精神后，攥着小塑封袋出了门。
在路上，他想好了自己该说的话，首先要道歉，争取求得原谅，他要说明那个吻不是完完全全的蓄意骚丨扰，是有一定烧坏脑子的成分的，但确实也有他自己不成熟的念头在里面，他自己将那归结为青春期男生的间歇冲动，同样的冲动在利威尔抚摸他头发时也出现了，只是他忍得好。至于在忍耐些什么，他不敢知道。话又说回来，利威尔是学校的心理老师，每周有那么多学生预约他，找他疏导心理，相信他是能理解自己的。
艾伦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迈开了步子往利威尔家走，希望这六亲不认的步伐能为自己带来勇气。然而等他站在门口，望着大门上的智能门禁，却又开始犹豫了。
这一开始就是个糊涂念头。他怎么能确定利威尔想不想见他呢？要是利威尔见到他，二话不说就要赶他走怎么办？说起来他住院的时候，利威尔不正是一次也没回来看望他么……
艾伦越想越虚，在路上好容易攒的那些勇气全都成了泄气。他攒着口袋里那个小手链，手心逐渐出了汗。他大病未愈，嗓子里总有吃了头发的干净，痒丝丝刺挠挠，现在一紧张，喉头甚至有了干呕的冲动。
啊。艾伦忽然一愣。
他想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他没戴口罩。
利威尔提着一兜青菜往家走，两根大葱从布袋里探出头来。兜里最多的是水灵灵的上海青，平日里他是很讲究的，菜根菜心切断，分别做菜，蒜末胡椒爆炒。但如今特殊时期，他还上着火，吃不了辣，预备拿它们的叶子过个水，浸点油盐了事。
他在心里打好菜谱，伸手往荷包里掏门禁卡，门口一个扭捏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艾伦恰好一回头，顿时瞪大了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利威尔说不上惊讶，也谈不上惊喜。他盯着艾伦头上那个粉嫩嫩的小发夹，挑了挑眉。
利威尔眼里的挑眉：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艾伦眼里的挑眉：你他妈还有脸来找我？
说时迟那时快，艾伦跟受惊的八哥似的撒腿就跑，脚下掀起一大股扬尘。失策失策失策失策。他还以为利威尔会在家里待着，他还有余地反悔，没想到利威尔居然在外面买菜！他居然在外面买菜！还全都是青菜！
艾伦好歹是参加过体育节的小伙子，还差点在一帮体育生中拿到了名次，对于自己的逃跑速度，他是很有把握的。就这么大气直喘地跑出去几十米，一辆蓝色小电驴悠哉悠哉在他面前停下，艾伦紧急刹住脚，后座上的利威尔提着菜慢悠悠地下来，还不忘跟车主道谢：“谢了。”
“不客气！”车主大汉豪爽地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又看向艾伦，连连拿指头点他，“小朋友，不是叔说你，你看看你，多大人了都，怎么还跟家长玩这一套！”
“不是、我……”艾伦欲言又止，眼睛不住往利威尔脸上瞟。
“走吧。”利威尔言简意赅，“让你看看我家，不是想进去么？”
艾伦愣愣地看他。
大汉骑着小电驴远去。利威尔提着菜走在前头，艾伦缩着肩膀跟在他身后，一只手还不忘捂着口鼻。他现在仍旧是病人身份，可得提防着些，不能传染给利威尔了。
或许是刚才跑步的缘故，他那好不容易才停了水的鼻子又开始吸溜吸溜，尴尬得要命。
进了家门，艾伦探头探脑地视察装潢，鼻子仍旧吸吸吸。
利威尔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叹一口气：“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嗯？”艾伦眨眼，“我没哭啊。”
“我一路就听你一个劲吃鼻涕，不是哭了，难不成是饿了？”
“是感冒了。”艾伦老实地说。
“……我以为你的病已经好了。”利威尔有些讶异。
“快了，还得吃几天药。啊对了，您家里有口罩吗？我得防着点，不然传给您了。”艾伦的声音嗡嗡的。
利威尔从口袋里揪出个医用口罩扔给他。
艾伦戴上口罩，耸耸鼻子，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放松下来，从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对利威尔也没那么怕了，便问道：“我在您眼里就那么会哭么？”
“有一回我在四楼睡觉，本来很安静，谁知道突然有个小鬼在门口嗯嗯嗯地哭，跟耗子叫似的，吵得我觉也睡不着。我被他哭得烦，一拉门，跟他眼撞眼，你猜怎么着？他看见我居然还跑了，跑了也罢了，他一边跑还一边哭，那个泪就在半空里飘呢，跟下雨似的。你猜这个逊小子是谁。”
“……”艾伦在口罩下红着脸，默了。
“谁给你的地址？”利威尔把菜提进厨房。
艾伦乖乖回答，“韩吉老师。”
“也是，还能有谁。”利威尔冷笑一声，“这种时候她倒是关心人了，平常三句话三个闷屁，就没一句能听。”
艾伦跟着他往厨房里走，觉得自己欠班主任一个人情，理应帮她说几句好话，于是谦卑地开口：“她确实很关心您，我来之前她还让我提前知会您一声，好让您开心开心。不过我太怂，就没敢告诉您。”
“把你满嘴的敬称给我去了，恶心得慌，”利威尔不客气地吩咐，“我真是不懂你，亲都亲了，还装什么乖学生？”
艾伦张了张嘴，被提醒了来意，无力地狡辩道：“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我那天不是完全故意的……”
“哦。”
“……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利威尔心说，我要是生气，你脑袋就该落在我砧板上了，晚上就吃猪头肉，“有什么可气的，就当被狗啃了一嘴，我总不能咬回去吧。”
“……”
艾伦腹诽，这明明就是在生气。他抹了把脸，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今天来找利威尔的目的会被一点点带偏。
他从兜里掏出那个小塑料袋封着的手链，递给利威尔，总算能把组织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吐出来：“这串手链，你还是拿回去吧，再怎么说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本来就没有还的道理。再者，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
“喂，你搞错了吧。”利威尔拿回手链，奇怪地看着他，“谁说我还你了？”
“嗯？”艾伦迷惑了，“可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它被戴在我手上……”
“要是我把钱包放你那儿，我钱包是不是也得归你了？我是看你病成那样怪可怜的，借你戴戴，怎么还成了你的，”利威尔无奈，“原本是准备你上学了再问你要，不过提前还了也成……等一下，你不会就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吧？”
“啊，对。”艾伦不自觉站直了。
利威尔不再说话。艾伦还没能从喜悦里回过神来，他觉得现在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快乐地蹦跳着，就像花园宝宝那样。他努力地绷着脸，才让嘴角上翘的弧度没那么明显。
利威尔不是把手链送还他！只是借他戴戴而已！
“你能吃上海青吗？没味儿的那种。”利威尔抬头问。
“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艾伦点点头，反应过来，“你要留我吃饭吗？”
“废话，”利威尔抄起铁锅，架上灶，“待客之道，菜没买好，样子总得有，但我的饭也不是白给吃的，还不去把盘子洗一遭。”
洗菜时他才发现，他买菜时没算上艾伦这张嘴，菜肯定是买少了。利威尔掂量掂量，放弃了干炒的念头，转身拿猪油煎了两个鸡蛋，将它们剁碎，盛在碗里，又用小火炒过菜叶和肉沫，两碗饭倒进锅，佐料一洒，呲啦一声，顿时香气四溢。艾伦在利威尔炒饭的当儿默默参观他的家，果不其然发现——很多生活用品都是玻璃制的，就连装厕纸的筒也有个漂亮的淡蓝色玻璃罩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房里的水晶书柜，还有那摆满了工艺品的展示柜，展示柜边缘安了纤细的LED光源，每个展格的色彩都不同，前侧面都有活板，可以自由组装。艾伦踱步过去，目光扫过一只只精巧漂亮的玻璃小兽，做工精细的迷你仿真军械，还有他看不懂造型、只觉得厉害非凡的几何艺术品，心中暗忖这爱好该有多败家，下一秒却在一个极扁小的展格里看见了自己。
艾伦瞳孔一缩。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照片。拍得很好，只是这个角度……他很好奇利威尔是怎么拍到的——或者说，是谁帮他拍到的。
艾伦久久地凝视着照片里陌生的自己，心中铃声大作，一时间五味杂陈。
良久，他对着那照片，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的某位老师啊。
他直起身来，环视利威尔的房间，如同透过这些装潢凝视利威尔的脸，他站得那样直，从没觉得如此轻松过。他妈说的对，对于一件亟待解决的事，小孩有小孩的方式，大人也有大人的方式。利威尔作为成年人，能对自己做的仅仅是将照片挂在这样隐秘的地方，他考虑的方面太多，可惜唯独没有考虑过他自己。
牺牲自己。这就是大人的方式。
两碟炒饭端上桌，利威尔解了围裙，喊艾伦吃饭。看见艾伦从那个房间出来时，利威尔有些呆滞，但表现得还算镇静。他招呼艾伦坐下，给他拿了勺子，若无其事地坐在他对面，开始吃饭。
艾伦只吃了两口，他并不饿，只是单纯为后面的话打个预备，“我有些事要和你说。第一件事是关于那天我亲你，一方面是我脑子烧糊涂了，没判断好形势，二是因为你那天身上很香，我当时一瞬间就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不是刻意要让你难受的，之后我也——”
利威尔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一点也不关心为什么那个时候你的嘴会往我嘴上贴，我也不想关心，这件事不值得我挂在心上惦记。所以我不会追究，我建议你自己也别多想，跟电视里常说的那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尽快把这事忘了。”
艾伦默默听完，想说很多，最终却只是说了句：“我应该是不喜欢你的。”
利威尔的勺子顿了顿，舀起一口炒饭：“我做老师这么多年，喜欢我的学生一只手能数过来，不差你这一个。”
“你装傻，利威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哪种喜欢。说真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某些时候，你超级自以为是，”艾伦放下勺子，眼神严肃起来，“明明是你先提的，现在也是你不把它当真，你自顾自做决定，压根不在乎我，甚至连我的解释你都不愿意听。可是利威尔，你说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装好学生，然而你之前所做的又是什么，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你懂个屁。”利威尔别过脸。
“是，我就是屁都不懂，才要和你在饭桌上谈好，免得我以后还是屁都不知道，就要稀里糊涂被你推开。你以为你是大人，所有关于我的决定便不用问过我的意见么？你说来就能来，说要走就能走，东西说给就给，要拿就拿，你把我当成什么？”
利威尔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把你当学生。”
“你现在说的都是废话！”艾伦气笑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谈这个，那我们就跳过这个问题。利威尔，我刚刚在你的展柜里看见我的照片，背景是我的宿舍，我舍友没有一个是认识你的，你怎么弄到的？是不是和让有关系？”
这像是一场审讯。利威尔握紧了勺子：“和你无关。”
“嘿，你拍的是我，不关我事关谁事？”
“我叫让拍的。”利威尔坦言，“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我喜欢玻璃，你的眼睛又恰好合我心意。所以我擅自拍了你，把你放进我的展柜，你要是不舒服，我现在就可以取下来。”
艾伦沉默片刻，不知道该对这难得的坦白做出什么表示。果然是让。他现在好奇的是，让是怎么认识利威尔的。
“我们现在把问题弄得简单一点，”艾伦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红着脸问，“我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利威尔欲言又止。
“请你坦率地说出来。”艾伦拍了拍桌子，“现在扯什么我是你学生，约等于是对我的偏见。”
“……我喜欢过。”利威尔放下勺子，食欲溃散，“满意了？”
艾伦眨眨眼，对这个回答表示怀疑：“之前你在病房照顾我，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摸了我的头发，那个时候我没完全睡着，我知道那人是你。”
“所以？”
“我是在问你，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
艾伦咬咬牙：“那我这么问——你也别急着跟我讲道理。利威尔，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滚吧。”利威尔站起来要走，他隐约对艾伦现在的直白感到危险，“这几天输液，你脑子已经给输坏了，现在的你不适合做我的客人。”
“我不走。”艾伦执拗地看着他，“除非你回答我。”
“走不走可不由你说了算。”利威尔烦躁地瞪着他。
“你不愿意说，是因为你考虑到你老师的身份，对吗？就算是最不起眼的心理老师，你也给我上过课，你也是我的老师，是长辈，但这些考虑会不会有些迟了？那天篝火晚会上，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吗？我不信。”艾伦灼灼地看着他，“不如说，你真的在乎那些东西吗？”
利威尔坐回椅子上，望着炒饭发呆，而后他抬起头，望着艾伦的眼睛：“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我想。”利威尔干脆地说，“所以呢？”
“好，”艾伦如释重负，倒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斟酌词句，“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完全变质了，至少在你心里是这样，对吗？”
“是。”利威尔别过脸，“艾伦，你希望的那种关系，我做不到。”
艾伦点点头：“那就谈吧。”
……
利威尔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谈恋爱啊，我、们，”艾伦指指利威尔，又指指自己，皱起眉，“不是吧，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结果你不愿意吗？”
尽管对卡露拉说了“我是绝不会谈恋爱的”，然而这话在艾伦心里的分量，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朱丽接近他时他不拒绝，别的女生对他示好他也不反对，只是因为，他对这种事打心底没所谓。既然利威尔想，那他只需要答应就好。此前利威尔一直在为他考虑，日复一日地隐忍着，而现在，是他为利威尔考虑的时候了。
“小鬼，我得先提醒你，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利威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艾伦也跟着瞪眼。
“少他妈给我装，”利威尔怒从心起，恨不得掀桌，“还嫌不够张扬？两个人天天一起上食堂一起下晚自习，完全不把校领导放眼里，去游乐园还给她买腕龙气球，跟我说不是你女朋友，那难道是让的女朋友？”
“腕龙气球？”艾伦挑眉，回想片刻，“是有这回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利威尔沉默。
“啊！”艾伦反应过来，震惊地指着他，“卧槽，蓝色小猫咪！”
利威尔将那一勺饭猛地塞进他嘴里，目光锐利得可以杀人：“这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明白吗？”
艾伦含着他的勺子，惊恐地点点头，又解释道：“但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她确实是想追我，不过我已经拒绝了。”
利威尔看他片刻，移开了眼睛：“你……”
“如果是要跟我说诸如师德或者我的前途之类的大道理，也拜托停一停，这些我都非常清楚，”艾伦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考虑的仅仅是利威尔的想法，也请你现在只为自己考虑。”
“不，”利威尔抚额，“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如果我答应你，那才让我最不好受的。”
艾伦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我懒得说，你先回去。”利威尔望着已经凉掉的炒饭，觉得胃里泛酸，“桌上有搭车的钱，自己数。”
艾伦还想说些什么，但利威尔的疲态令他不忍。见他迟迟不动身，“听话。”利威尔说，声音听上去虚弱不堪。于是艾伦站起身来，没去拿桌上的钱，而是径直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还是回过头，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学校见，利威尔。”
没有敬称。利威尔也没有回答。
门被关上，如同一张合上的唇，与此同时，所有未完的话语被分割在门内门外，或许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更适合的氛围了。利威尔望着面前的炒饭，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有种飘忽的不真实感。艾伦疯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一番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有些事是叫艾伦说中了，他利威尔的出身本就不比常人，道德在他的童年里不过是下水道里淌过去的污水，一文不值，惹人生厌。他并非不看重师德，而是不明白该如何看重，常年来，他的脾性向来随性，想教训哪个学生就教训，想对谁好就对谁好。然而当他真的拥有了那么一段异常的距离时，他反倒开始警觉了。
我是个老师。
利威尔按着眉心。
——请你现在只为自己考虑。
……我是个老师。所以呢？
利威尔抬起头。窗外浓云密布，不见阳光。不知何时，铅灰的云滚滚涌来，空气中满是灰尘，灰尘，干燥得连他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怎么样？”
听见关门声，卡露拉端着番茄炒蛋走出厨房，将菜碟放在餐桌上。“利威尔先生原谅你了？”
“目前看来没有。”艾伦笑着说，“不过我对他坦白了一些话，现在心里很舒服。”
“难怪笑这么开心。”卡露拉招呼他吃饭，“既然都结束了，那来吃饭吧，开心的小孩。”
他离开利威尔家时天色就已经不太好，当晚果然下了暴雨，天气预报说是强降雨还要再持续几天，艾伦点点日期，离自己返校没几天了，格里沙已经在医院为他办好了健康证明，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再见到利威尔了。
说起来，我这算是表白了吗？
艾伦把浴巾裹在头上，捂住半边发烫的脸。
实际上他对于喜欢并没有直接敏锐的感受，这一点他甚至比不上阿尔敏，连察觉到朱丽对自己的好感也是迟钝到了极点，喜欢是什么呢？他仅仅是喜欢和利威尔在一起时的自在，跨年龄的交往又是那样新奇。
……真要说的话，随便是谁，在宠物市场里看见毛茸茸的小兔子，都会想要捧起来亲一口的吧。
打住！
他的大脑不适合思考这种细腻的问题，因为经验不足，所以一旦思考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就照妈妈说的，用小孩的方式简单地处理掉。
艾伦躺在床上，闭上眼，摸着心口审问自己。
你喜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
你愿不愿意和他谈恋爱！
嗯……十分愿意。
“好的，圆满结束。”艾伦鲤鱼打挺坐起来，对着窗外的暴雨挥了几拳，心里雀跃个不停，嘴上哼起奇怪的小调来，“大雨啊大雨，快点停下吧，我要去见他……”
这场雨一下就是断断续续四五天，艾伦返校那天还得带着把雨伞，怕半路上又下起雨来。冬天的雨是阴冷的，即使是小雨，被风那么一吹，也能瞬间冷到骨子里去。艾伦感冒刚好，担心吹了凉风复发，不得不把自己裹成粽子模样，连耳罩也戴上了，只剩个红通通的鼻子露在风里。
今天会碰到他吗？
艾伦朝着天空打了个哈欠。
返校的前两天他也去找过利威尔，不过非常不巧，对方要么是不应门，要么是在楼宇对讲机里随便几句把他撵走了，摆明了是不想看见自己的意思。艾伦隐约意识到是自己的话冒犯到了这位老师，然而那种情况下，他委实想不出更好的话来。
不过，如果利威尔不接受该怎么办？
艾伦想了一会儿，不大意外地发现，就算利威尔不接受，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该咋咋吧。
返校第一天，韩吉抽出课前几分钟给他办了个欢迎仪式，艾伦顺理成章把写完的卷子交到她手里，又赢得一阵表扬。弗洛克坚持认为那表扬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艾伦笑着和他打趣，眼睛望向窗外的绿植，蓝衣的清洁工正拿钳子捡着垃圾。
午饭时阿尔敏照旧来找他，跟他说朱丽交到男友了，艾伦点点头，说挺好。阿尔敏又说让最近状态不太好，动不动失魂落魄的，说是今天预约了心理老师解决问题。艾伦愣了愣，回想起利威尔的手机信息。
那就难怪了，或许他是因为这个才认识让的……可是又为什么要加微信呢？连他都没加上利威尔的微信呢。
他决定好生问问这件事，毕竟一位是他室友，一位是他……他关系很好的老师，按理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也是该知道的。
这天晚自习中途，雨又落了下来，班里人都开始抱怨没带伞，怪这雨下得太奇怪。艾伦望望阴沉的天空，又看看抽屉里的雨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又下起来了，”韩吉关上窗，懊恼地揉了揉脑袋，“这下糟嘞……埃尔文！你带伞了没？”
“他借给玛丽了，”利威尔先一步回答，又从桌下掏出自己的伞，递给韩吉，“拿着。”
“你怎么办？你也就这一把了吧？”
“我杂物间应该还有，”利威尔说，“你先拿着。”
“好吧。”韩吉接了过去，“不过也是，实在不行，艾伦还能来接你。”
“艾伦？关他什么事，”利威尔说，“我们下班时间又和他们接不到一起去，抛开这个不说，那家伙自己记不记得带伞还是个问题。”
“他们学生挺随便的吧，反正三四个人撑一把伞的也不是没有，还有的直接上衣服遮头，而且就算淋雨，这大冬天的雨也很少有能把人淋感冒的，不用操心他们啦。”
利威尔没说话，打算等学生晚自习结束后去一趟杂物间，看看还剩几把雨伞。
夜色渐深，雨下得更大了，几个清洁大妈老早就将伞从杂物间抽了出来，利威尔推开杂物间的门，却一无所获。他无奈地走回韩吉他们的办公室，恰好瞥见几个学生撑着校服外套嘻嘻哈哈地跑进雨里，要去食堂买宵夜。
“利威尔，有个东西你得看看，我待会发你邮箱，”埃尔文说，“好像是什么线下专题研讨会，关于青少年异性交往问题的，你抽时间去参加一下吧。”
“行。”利威尔看着他撑开西服外套，披在脑袋上，不禁失笑：“你伞呢？”
“你不是知道吗，我把它借给玛丽了。”埃尔文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得备两把伞在办公室了。利威尔，你的伞呢？杂物间没有了吗？”
“那几个大妈拿去用了。”利威尔说，“我待会打车回去。”
“这应该是场阵雨，你再等一阵就停了，”埃尔文无济于事地安慰道，“实在不行，让学生去超市帮你买一把。”
“你下班了？”
“嗯，今天早些回去。”埃尔文对他笑了笑，“我妈约了人吃饭。”
利威尔了然地点了点头。
韩吉和埃尔文都走后，办公室只剩下利威尔一人。他不是任课老师，办公室在综合楼，但近来因为期末考试在即，预约数量暴增，他对那个逼仄的咨询室也产生了厌倦心理，反倒更乐意待在教学楼的办公室——至少没有叽叽喳喳的不懂事的小鬼。他在韩吉的办公桌坐下，翻看起学生们的化学作业来。
第一份就是艾伦的作业。比其他学生多了好几倍，想来是病假期间积攒下来的卷子。
这个点了，学生们应该差不多走完了吧？他看了看手机时间，时候不早了，而雨还没停，并且大有永不停息的气势。利威尔认命地抓起自己的清洁工外套，打算回家路上顺带买点板蓝根。
他一级一级下楼梯，楼道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走廊里的灯已经熄灭，住寝的学生们早早回了宿舍，走读生则有家长接送，不受淋雨之苦。他家里没人候着，也没人来接他，自然不急着回去，但叫这场雨这么一衬托，显得他像是什么空巢老人似的，于是更烦这不识眼色的雨。
利威尔垂着眼走到一楼，抬头望雨势，却愣在了原地。
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艾伦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背着书包，身子在雨里挺拔得像株小树苗，那双圆溜的眼，正惊喜地看着利威尔。
“你果然没带伞。”他得意地说。
tbc...
【艾利】恣肆疯长（上）
Alpha19黑道伦 X Omega28黑道利
架空ABO，整点伪骨科烂梗
此为上篇，字数1w+，ooc预警
感情划破禁忌的边缘
像野草一样，火燃不尽
疯狂且毫无节制地生长
《恣肆疯长》上
意识模糊地化作奇形怪状，要被残忍地剥离身体了。
利威尔半寐着眼睛，身体瘫倒在软皮沙发上。他的咽喉开始渴求地灼烧，那里干燥发热得厉害，以至于不停吞咽着唾沫。
他望着落地窗玻璃映射的自己，无论是不听使唤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是高高昂...
Alpha19黑道伦 X Omega28黑道利
架空ABO，整点伪骨科烂梗
此为上篇，字数1w+，ooc预警
感情划破禁忌的边缘
像野草一样，火燃不尽
疯狂且毫无节制地生长
《恣肆疯长》上
意识模糊地化作奇形怪状，要被残忍地剥离身体了。
利威尔半寐着眼睛，身体瘫倒在软皮沙发上。他的咽喉开始渴求地灼烧，那里干燥发热得厉害，以至于不停吞咽着唾沫。
他望着落地窗玻璃映射的自己，无论是不听使唤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是高高昂起的白皙脖颈，亦或者是脸上奇怪的红·晕，都揭露着Omega的丑恶媚·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明明不在特殊时期，自己却变成这副模样，显然是被任务目标反将一军。
“杰尼斯，你下药了？”
利威尔眯着眼睛，用几乎保持平稳的语句询问对方，语气平淡却分明带着能轻易察觉的狠戾。
杰尼斯·德尼森，帕拉迪市政府高官，利威尔的第101个任务目标，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他平时表面上雷厉风行，暗地里狗仗人势，因此得罪了不少平民。最严重的一次，他把无辜的人拿来替自己顶罪，花言巧语加上威逼利诱，让对方迫不得已进了牢子。那人的家人无计可施，也根本没法斗过杰尼斯，于是只好攒够钱请黑道的人帮忙复仇，以扬一口恶气。
这次利威尔收到指示，只需把其贪污腐败的证据收集转交上级即可，现在数据早已经拷贝进他口袋的U盘里，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虽然有意利用美色获取情报的他固然有着难以推脱的责任，但情报表明杰尼斯已经是个儿女双全的父亲，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卑劣无耻到这种地步。
“里维，是你的不对，我们认识这么些天了，每次想碰你都以各种理由搪塞我。”杰尼斯笑容满面地俯睨他一会儿，将满是脂肪的肥胖身体压了上去，“带劲执拗的美人虽然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听话的。”
这不要脸的狗东西。
利威尔的胃里不受控地翻腾倒海，似乎真的有反胃的酸水液朝口腔涌上来。无论是对方的长相、身材，亦或是毫无一丝背德感的嚣张态度，实在恶心得让他无法忍受。
他嫌厌地别开脸躲过对方的亲昵，眉间紧紧蹙起，涣散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指尖上。他试探地曲了一下手指，竟然连拳头都合不拢了。
意识愈发混沌，视线更加无法聚焦。他张开咽喉剧烈地喘着气，皮肤已经因为生理反应烫得快化了。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这不是他第一次厌恶这具没用的身体。如果自己不是Omega，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就不用担忧被人觊觎屁·股，更不用冒着随时被陌生的Alpha压在床·上干得合不拢·腿的风险四处奔波。最后，也就不用让自己的那个鲁莽冲动的弟弟关怀过度了。
…艾伦。
已经好久没见到艾伦了。
多久了来着…？好像…已经有三个年头了。
在自我放弃的黑暗混沌中，利威尔竟然心生错觉——那双绿色的眼睛好像在热切地盯着这一幕。那人正皱起眉瞪着自己，然后饱满的瞳仁一点点沉下去，露出满是哀伤的神情。
心脏恐慌着疼痛起来，被迷药冲得七零八落的意识几乎全数召回。利威尔倏然让身体朝右方倾倒，使出全力握住茶几上的水果刀，然后狠命刺向自己的左肩——
痛觉远远超越了欲望，飘散的意识一点点凝聚回来。
杰尼斯还没来得及反应利威尔的举动，就被猛地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利威尔用脚尖撵着他的裆部，睥睨着欣赏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利威尔灰蓝的眸子恢复昔日的冷冽，脸上奇异的红润已经化成被疼痛侵蚀的惨白，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开：“杰尼斯，你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人渣。死太便宜你了，你的惩罚还在后面。”
他歪着头，扯出轻蔑的笑：“等着进牢子喝肮脏老鼠的小便吧。”
利威尔说完，蹙着眉拔出陷进血肉里的刀刃。血液没了遮挡物，瞬间不受控制地四处溅开。他忍着强烈的疼痛，把被解开到一半的衬衫撕扯下来，单手胡乱缠绕在右肩上。
伤口依然不断透过白色的衬衫往外渗着血液，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这些。趁着杰尼斯现在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利威尔随意拿起公寓里的一件外套，裹住赤裸的上身和夺人眼目的红色，尽量平稳地朝外面走去。
“怎么伤成这样？”
韩吉揭开利威尔用来紧急止血的那块布料，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肩上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液已经干涸，血肉从一条暗红痕迹的四周翻开来，甚至可以用眼睛目测出锋利的物体陷入的位置有多深。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眉间担忧地紧紧皱了起来。
“刀伤的位置太深了，愈合的时间需要挺长。明天你还有任务，不然让肯尼叫别人顶替……”
“不用。”利威尔淡然地瞥了眼左肩，随后看着韩吉把麻药注射进手臂里。麻药起效很快，剧烈的疼痛感逐渐麻痹下来。
韩吉望着他寡淡又固执的脸好一会儿，妥协地叹了口气，开始为他缝合伤口：“明天是跟艾伦一起的双人任务吧，你们已经好久没见了。不想放弃这个任务是因为不放心他吗？”
“算是吧…别告诉艾伦。”利威尔垂下头，疲惫地闭上眼睛，“我是说我受伤的事。”
韩吉自知拗不过利威尔的脾气，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和心疼。她急切地抱怨道：“我不说我不说，让艾伦自己发现总行了吧。你的手伤成这个样子，多影响任务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你左手这么僵硬他会觉察不到异常吗？”
“那就到他发现的时候再说。”利威尔果然依旧执拗地应答，“现在让他知道了没什么好处，肯尼不会让他和我同时停止任务。如果他悬着那颗心跟别人一起出任务，那跟着急送死有什么区别？”
韩吉面露无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劝慰。她将注意力全数转移到为他缝合伤口的手上，放柔声音道：“那，记得注意安全，我在后勤组，随时随地注意着你们的动向，有什么事会冲出来帮你们的。”
已经缝合好了。利威尔看了眼自己左肩，包扎得非常利落干净。麻药的效果还未散去，他还耷拉着肩膀不能活动。
“谢了，韩吉。”
韩吉难得听到他的感谢，打趣了他好一会儿，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严厉地叮嘱他伤口不能碰水。
利威尔点点头，表示清楚。韩吉又叽叽歪歪地跟他吐槽起她昨天的任务有多么不合理，说得那叫个抑扬顿挫、痛彻心扉。她的吐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利威尔捕捉到了她寒暄里的字眼——“你今天怎么那么香”。
糟糕。
利威尔的脸色沉了一下，显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许久的东西——他跟艾伦是在三年前分开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开始了性别分化。
艾伦是Alpha，而19岁的Alpha几乎所有器官都已经发育完善。
“韩吉，”利威尔打断了韩吉的自言自语，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仓库还有Omega的阻隔剂吗？”
“帮我多准备几管。”
帕拉迪到马莱的路途算是遥远，路途十分颠簸。按照上级的指示，今晚利威尔和艾伦都会留宿在安排好的酒店，为明天的任务进行一些准备工作。
利威尔坐在轿车里面，目光沉静地眺望远方。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他从打开的车窗就早已经远远望见在楼下等待的人影。
艾伦蹲在墙的角落，两指夹着一根点着的烟。他盯着烟头上燃起的火星，趁快燃尽前深深吸了一口，随后百无聊赖地叼在嘴间。
有人站在他跟前。
从映入眼帘的白皙脚腕早已猜到来人是谁。艾伦的嘴角先扬起一个弧度，抬起头，两片嘴唇含着的烟迅速被那人抽走。
利威尔俯睨着他，两指将烟放到唇间含住。烟雾缭绕中，一双灰蓝的眸子半眯着，紧紧盯着艾伦。
艾伦扬了扬眉，那双亮绿色的眼睛暗了一瞬，而后整个人站了起来。
“你又长高了。”利威尔将烟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用余光瞥了艾伦一眼。艾伦在15岁时就已经开始甩下他猛地开始长身体，许久没见，身高已经超越他很大一截了。
利威尔说完，没有得到意料中聒噪的寒暄，于是抬起头。
艾伦正皱着眉盯着利威尔，碧绿的瞳仁迸发着不满的情绪。逆着光，他的容貌清清楚楚地映进利威尔的眼睛里——五官已经几乎褪去稚气，下颌线和脸颊的轮廓都变得深邃，甚至透露着几分美艳。棕黑色的头发已经留得稍长，被它的主人在后脑勺扎成丸子的形状，留下两绺散落在额前。
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睛，依然像以前那样，瞳仁饱满，明亮而炙热，又是湿漉漉的。
“利威尔，我们约定好的中午到达。你迟到了将近三个小时。”艾伦把脑袋压低，目光灼热逼人，“是任务出了什么差错吗？”
艾伦的气息尽数洒在利威尔的脸上，他微眯着眼睛，似乎非要从自己的表情上得出一些让人信服的结论。
利威尔只是坦然地回望他，丝毫没有心虚，语气平缓地开口：“路上车抛锚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见到我。”艾伦嗤笑了一声，弯着明亮的眼睛，竟然耍赖地向利威尔张开双手，显然是在讨要拥抱。
对于艾伦这依旧像孩童时期那般的熟悉举止，利威尔感到一丝庆幸的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有伸手揽住艾伦，只是用右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把脑袋贴近他的左胸膛。
原本按平稳规律跳动的心脏频率忽然变得紊乱，但是常人无法依靠耳朵辩识出来异常。
只有艾伦自己知道。
他不平静地盯着利威尔的后脑勺，似乎能嗅到对方头发丝里散发的香气。只要目光再往下滑动一段距离，或是再贪婪地将空气吸进的更深入一些，他就被那股明显不是沐浴露的神秘香气勾得口干舌燥。
“艾伦，”利威尔忽然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很淡的弧度，“活下来了，做得好。”
艾伦愣住了。很近的距离，他其实没有听清利威尔的话，注意力都被对方开合着的、苍白的唇夺了去，也许甚至忘记了收敛自己眼底赤裸裸的情愫。
不过利威尔的目光没有在他脸上停留，而是很快离开他，往酒店里面走去。
艾伦三两步就追上了利威尔，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把房卡塞到他的手心里：“我帮你领了房卡，衣服和其他物品都帮你放好了。”
胳膊被突然往后扯了一下，利威尔背对着艾伦，在对方的视觉死角皱起眉，疼痛的脸色愈发惨白。他用依然没什么波澜的语气应答了声，攥紧那张带有炙热温度的房卡，继续朝里走去。
艾伦没有跟上来。
利威尔用房卡将房间的门打开，终于疲惫地瘫坐在床上。他蹙着眉，将自己的外套掀开一个角，看到右肩白色的里衣上又渗出了一抹暗红。
他短暂地抽了口气，决定去重新包扎一下伤口，顺便换身暗色的衣服，以防被艾伦发现。
医务箱应该在衣柜里。这样想着，利威尔走到衣柜前，将柜门轻轻拉开。
有个很大的物体因为门的离去而失去阻挡，从里面摔落了出来，发出一声很重的闷响。
他完全没预料到，有些错愕地愣在原地。随着视线在那个物体上缓慢聚焦，淡漠的灰蓝色瞳仁也收缩起来。
那是人类的尸体。
是一个穿着显得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的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嘴巴被胶带封得很紧。从皮肤的血色和身体的僵硬状态可以看出，她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
没有什么一目了然的伤口，利威尔强忍着洁癖翻动了一下，最后撩起她的头发，发现女人后颈部位置有一个几乎小的难以看见的针孔眼，针眼周围有一小圈泛出淤青的痕迹。
虽然尸僵已经很严重，但这人身上的香水味还有些许残留，根据这些进行判断，她应该是在今天凌晨死亡的。
至于做这件事的凶手……
利威尔的瞳色暗沉下来。他先去卫生间清洗了双手，然后拿出手机、拨通艾伦的电话。
几乎瞬间被接通。
“给我解释一下。”他抬眼看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的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竟然迸发出满不在乎的轻笑声：“发现得挺快。你还是那么爱干净，刚到这马上就想要洗澡吗？”
“耶格尔。”
利威尔对艾伦的答非所问感到有些愤怒。他几乎没喊过喊艾伦的姓，假设喊了，那一定是他最为严厉的警告。
电话那头果然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传来一句小声的嘟囔——“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姓耶格尔”。
利威尔没听清。在他反问之前，听筒里传来了艾伦的声音，这回倒是非常清晰：“利威尔，我们当面说可以吗？”
“到我这来吧，在401。”
听到一阵敲门声，艾伦拉开门。意料之中，门外的人仰着那张寡淡苍白的脸，灰蓝色的眼睛对他投来凛冽的光。艾伦侧歪了一下头，给门口留出缝隙。
利威尔确认把门关好后，边走进房间、边问他：“那个女人是谁？”
“米歇尔·格林，我们合作过很多次的女士。”艾伦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搭起腿，“她变卦了，不同意再暗中帮我们走私。我们贸易的桥梁就这么断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利威尔皱起眉，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
“拜托，我亲爱的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圣母。”艾伦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他弯着眼睛，眼里透出轻蔑的光，“你进组织多少年了？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了吧，怎么还是这种心态？”
利威尔苍白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艾伦，我们进来这里是被逼无奈，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可以避免杀戮的事情，我说了让你也尽量避免。每次任务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就足够，你为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办？”艾伦猛地站起来，逼近利威尔的脸庞，他恶狠狠地眯起眼睛，“她追到我的房间说，只要我不和她上·床，她就告发我们走私毒·品。狗局子上层有人保她，她全身而退了，我们呢？”
“我相信换作组织所有人都会杀了她。肯尼也表示我做得好，我们是酒店的VIP，这儿的保洁员没有准许根本没有房卡开门。他今天晚上会派人来运走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这对我而言没有一点儿损失。”艾伦靠得更近，把唇附在利威尔的耳畔，声音低哑，“还是说，你觉得我为了保持所谓可笑的手脚干净，去跟她上·床比较好呢？哥哥？”
艾伦直起腰，淡漠地睨着利威尔。利威尔望着他幽绿的眼睛，那两颗饱满的瞳仁如同酒精一样炙热，但同时也带着蚀骨的冰凉。明明早已经失去了悲悯、失去了对亲手进行残忍行径的战栗恐慌，可是他的眸子散发的光芒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明亮。
是自己把他培养成了这样恶劣的人吗？
利威尔不由地萌发这样的想法。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站着，利威尔已经摸不到艾伦的头了。艾伦沉静地望着他，眸子一点点地暗沉下来。他踮起脚，勉强触碰到艾伦乌木色的发丝，毫不留情地抓住了一大把扯动。
艾伦疼得呲牙咧嘴，丸子头已经松散开来，他捂着那块疼痛的头部，弓起背躲到一旁。但迟迟等不到利威尔接下来的动作，他非但不收敛，甚至还挑衅起来：“怎么？你居然没有踹我，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没劲。”利威尔垂下眼睛，心里涩得发慌，“以前那个你真的半点都不在了。头发也这么难看，没什么让人想踹的欲望。”
利威尔说谎了。要是自己没受伤，巴不得给艾伦踹得直都直不起腰，最后撂下一句——真怀念，你还是那么好踹。
他只是望着艾伦，眸里呈现一种不明意味的情绪，最后用非常认真地语气开口：“艾伦，对于当初非要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这件事，我很后悔。”
“至少现在，它再不是什么无悔的选择了。”
“喂，小鬼。”
男人压低稍大的帽檐，眼里精明而狡黠的光扫射在利威尔身上。记忆里男人那会还没长出胡渣，干干净净的脸庞也称得上几分帅气。
他说：“跟我走吧。”
身为孤儿院院长的女人跟在男人身后，双手搭在腹部，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她惺惺作态地笑着：“您要决定收养他吗？利威尔今年已经16岁了，是我们这长得最好看的孩子哦，而且特别乖巧懂事，总是帮我们照顾更小的孩子……”
利威尔暗感不妙，院长为了讨好这个男人已经开始不知所云了。每次有要领养孩童的人过来，她的脸上就总是挂着一副沉迷财欲的神色，滔滔不绝地激情飞扬着唾沫，仿佛在推销一件冰凉的商品。
利威尔其实早就猜到，她在背地里会收取领养孩童额外的赡养费用。但没人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除非那些恋爱孩童的变态——他们时常在“黑暗贸易”中坦然地花钱购买孩童，将他们当成令人作呕的肉体按摩棒。
这个孤儿院就是大的黑暗交易市场。但碍于受人歧视的性别以及孩童薄弱的力量，利威尔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但掐着手指也预料不到的日子，不会因为他的恳求而大发慈悲，也不会因为他的无力而延迟降临。
这次终于轮到他了吗？
利威尔扬起一张苍白的脸，灰蓝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淡漠无谓，丝毫不躲避地跟对方直视了好一会儿。
后来他知道这个男人叫做肯尼·阿克曼，是跟他一样的姓氏。
“16岁了？才屎堆尖点儿高，你们平时没给他吃饭吗？”肯尼俯睨着利威尔，露出一排牙齿嘲笑道，“他真是个小矮子。”
利威尔不悦地皱起眉。院长懂得察言观色，眼神在他和肯尼间扫动，马上解释道：“这应该是这孩子的基因问题，平时绝对有好好吃饭的。”
“分化了吗？”男人冷不丁扔出一句话。
利威尔的心里一震，大脑也跟着当机了一下。他眼里的光不易察觉地狠戾起来。
院长显然等的就是这句话，语气自豪地推销起来：“分化了，是Omega，很稀有的性别呢。”
“哦？”肯尼看着那张面露倔强的小脸，竟然饶有兴趣地嘲笑得更加厉害，“这可真是…太棒了。我决定是他了。”
利威尔看着院长那张丑恶又得逞的笑脸，兀自捏紧拳头。他明白自己无法拒绝，但更加无法坦然接受。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甚至已经在脑海里规划起逃离这个男人的方法。
肯尼却在他面前弯下腰，朝他伸出手，露出微笑：“我们新的小同伴，合作愉快。”
利威尔看着肯尼的脸，再看看对方手上起茧子的位置。他见识不多，但依旧能感知到这确实像是商人的手。
“我去准备一下收养手续。”院长笑着转身离开。
利威尔用余光瞥见院长已经走远，他没握住肯尼的手，而是做了个手势，让对方靠近自己。他在对方耳边，很轻地问了一句——你是喜欢小孩的变态吗？
这一句让肯尼笑得简直背过去，甚至跨越时间的漫漫长河，还能被他时常拿出来说上那么一说，顺势把利威尔调侃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肯尼再三确保对利威尔的屁股不感兴趣，即使他裸着在自己面前扭屁股，自己也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利威尔冷着脸，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但同时他也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几分可笑的信任。他宽慰自己，有任何情况到时候再说。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儿跟着对方的生活说不上太坏。
“现在回去收拾你自己的行李，”肯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止住笑容，“我现在去签抚养书，然后马上走人。”
利威尔只好按对方说的做，其实他也刚好想去找某个小家伙。
他刚走到房子楼下的大门口，旁边的草坪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掺杂着险些被忽略的抽泣哽咽。
7岁的艾伦·耶格尔埋着头，因为知道他即将离开而哭得停不下来。
“喂，艾伦。”利威尔走进他，淡淡地叫他的名字。
艾伦抬起那张浸满泪水的小脸蛋，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哭得五官都涨红起来。利威尔蹲在他跟前，手糊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帮他擦拭，脸上露出嫌厌的神色：“真是没用的臭小鬼。”
“利威尔……”艾伦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委屈的鼻腔，又软又糯，“我不想和你分开。”
利威尔望着那双无辜又纯净的眸子，嘴角无奈地扬起一个弧度：“那你要跟我走吗？”
艾伦点点头。
利威尔有些无奈地捏着他红扑扑的脸，放柔声音道：“我不了解那个收养我的男人，即使他会虐待小孩，你也要跟我走吗？”
艾伦还是点点头，频率差点要把自己的脑袋晃晕了。他用稚气的嗓音给了利威尔心头一击——
“利威尔，哪怕前方是地狱，我也要跟你一起。”
小孩的比喻总是奇特并且乱七八糟，让利威尔感到有些好笑。
地狱，哪有那么可怕。
他的心里其实也很动摇。他虽然不清楚肯尼的为人，但把艾伦一个人留在这个黑暗市场让他更为不安。竟然对方也选择和自己一起，那么、就这么选择吧。
希望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利威尔把艾伦抱起来，让他小小的身体倚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走到肯尼身边。
“这就是我所有的行李。”
“你得给我好好练枪。”
肯尼扛起一把s686霰弹枪，在空旷的仓库一击射中了前方的靶子。发现技巧没退步，他面露满意地把枪朝利威尔丢过来。
枪弹击中的剧烈回音让利威尔大脑轰鸣。他皱起眉，把霰弹枪扔在地上，然后拿起旁边的伯莱塔M9小手枪，放在手掌里掂量。
“我为什么要会用枪？你不是有专门培养负责暗杀的小组吗？”利威尔眯起眼，从小型手枪的瞄准镜中找准靶子，一击即中，靶子四周散起烟气，“我学会自卫就足够了。”
“啧，真是天真的小鬼。我不会逼迫你，你靠魅诱当卧底也确实出色地帮我完成了很多工作。”肯尼望着利威尔的脸，露出赞许的笑容，顿了一下继续说，“艾伦也快到了要帮我执行任务的年纪了。”
利威尔没有回应他突如其来的话题，而是继续瞄准靶子，又开了一枪。
这回竟然没中。
肯尼明白利威尔的内心开始动摇，于是不评价他这枪的技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谁让你非要带艾伦上了我的船呢？没准儿他会有更好的生活，而继续在这里学习枪支的使用，说不定他会对杀人上瘾的。那孩子，眼底的光非同常人，说不准会是个心狠手辣的小怪物。”
“这个你不用担心。还有两年，艾伦也要分化了，我会说服他也去当卧底，尽量避免杀人。”
利威尔想起艾伦嘴唇两侧变得尤其尖利的牙齿，那明显是帮助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的武器。他于是跟肯尼说：“那家伙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些Alpha的迹象了，你的卧底团队不是缺少Alpha吗？让他去补上空位就行了吧。”
肯尼着实有些惊讶：“我没想到他是Alpha…如果这样确实不错。”
他望着利威尔，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点点沉下来。半晌，他才忽然开口说道：“我领养了你们，你们可是罕见的、能在我的户口上的兄弟。”
对方有意加重了尾音，对某个词进行着强调。利威尔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皱起眉：“肯尼，所以你想说什么？”
“谁知道呢？他是个Alpha，不排除你们意外的关系。你们都是我的卧底，一旦是情人而不是兄弟关系，就很难发挥到魅诱的极致了，这会非常影响我安排给你们的任务。”肯尼的语气认真起来简直冷透了，甚至显得咄咄逼人，“所以，别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除了兄弟之外的情感。如果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不保证不会处理掉你们。”
利威尔听到他这番带有强烈警告性意味的话，心脏竟然没来由地急促跳动起来。他蠕动了一下嗓子，想反驳的话语却堵在喉间。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他垂下眸，收起手中的枪，脑里挣扎着得出一个妥协的结果——
“我知道。等他分化以后，暂时把我们分开吧。”
利威尔褪去衣物，将浴室的淋浴头打开，让哗啦啦的水声掩盖掉他疼痛的抽气声。他想洗澡，但同时记起韩吉严厉的叮嘱，现在伤口裂开很严重，更不能触碰到水。
利威尔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在喷头冲刷不到的角落，顺着冰凉的墙缓缓地蹲下。他拆开旧的绷带，上面的血液凝固得很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出门时有些急躁，只记得如何把女人的尸体塞回柜里，却全然忘记了拿新的绷带进行包扎。
踌躇了一下，他决定用自己腹部的小包里随身携带的刀具，将原先沾血的里衣划出一条恰好的布料，作为紧急绷带使用。水流声很大，布料剌开的声音完美地掩盖在其中，虚无缥缈得难以察觉。
艾伦和他就隔了一扇玻璃门，他得让水流的时间跟自己淋浴的时间差不多长，否则艾伦会起疑心。
利威尔将脑袋倚着墙壁，凌乱的黑发散得乱七八糟。新的布料将伤口压得很紧，他疼得眼神涣散，脸上的血色几乎流失。
要以什么借口回去原来的房间找绷带呢？他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艾伦透过玻璃门传进来的声音：“你的行李全部帮你拿过来了，衣服现在递给你吗？”
看来是没有理由回去了。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站起身把淋浴头关掉：“拿一件深色的，递进来给我。”
结实的手臂通过一层薄薄的帘子探进来，利威尔伸手，将艾伦手上攥着的衣服夺走，不经意间蹭到了对方的指尖，连那抹残留的灼温都不切实际。
艾伦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顿了顿，还是抽了出去。
利威尔看着手中白色的上衣，以及翻来覆去才看明白的黑色短裙，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如同这条短裙，每次任务上头都会为他准备各种各样的道具。即使根本派不上用场、即使他厉声地拒绝过，“道具组”依然坚持不懈地准备着，称得上一句兢兢业业。
“艾伦，重新拿。”他对着门外，提高音量命令道。
“为什么？你想拿就自己出来拿。兄弟之间坦坦荡荡有什么见不得人？”外面先是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而后语气逐渐变得轻佻，“还是说？你害羞？”
利威尔咬了咬唇，竟然没什么话可以进行反驳。于是他套上艾伦递进来的干净上衣，和早已放在地上淋得湿漉漉的脏裤子，走出去自己寻找衣服。
换好新衣服后，他把原先沾有血迹的衣服包成看不出红色的块状，预约了酒店保洁员，全数扔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兄弟间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为什么夜间不能在一张床上睡觉？
利威尔实在害怕艾伦说这句话，他总不能说性别不一样——这实在苍白而显得有些可笑。于是他只好打消睡地铺的念头，并且现在也不能回到他自己的酒店房间，会给处理尸体的人带来不便。
就算不是特殊时期，以防万一，利威尔依然给自己注射了阻隔剂。看着那些液体缓慢注入自己的皮肤血管里，担忧却没有一丝减轻。
虽然隐约有点异样的不安，但他实在太疲倦了，这种疲倦逐渐压过了心头的任何情绪。他先淡淡瞥了一眼艾伦的后背，然后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沉重起来。
艾伦感知到身后人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他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望着利威尔的睡颜，即使在睡觉，对方的眉毛也不安得蹙得很紧。他忍不住伸出拇指，轻轻摁揉对方的眉心。那里终于舒展开来。
艾伦侧抬起上半身，一只手撑着脑袋，浸着月色凝望着眼前的人，即使黑暗里只能模糊地看清个大概，但那已经是在梦里熟悉过每一寸的轮廓。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幽绿色的眸子湿漉漉的，仿佛带着轻轻摩擦就能燃烧的液体，滚烫得不行。这份灼热目光逐渐落到对方平稳张合的唇瓣上，绿色的瞳仁里迅速涌起心悸的暗潮。
以前不是没干过这种恶劣的事。上一次是在16岁，他已经三年没见利威尔了。
他将自己散落的乌木色发丝撩到耳后，把头低压了过去，轻轻呢喃：“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艾伦毫不犹豫地盖上那张唇。那里没有想象中那么炙热，反而很冰凉，凉透了他的心窝。这给了他不能自拔的勇气。之前所有的触碰都是轻轻一瞬，这次，他非要把这两片苍白无情的唇吻得滚烫不可。
他把触碰化为啃咬，再把啃咬化为撬开枷锁后永无止境的纠缠。他探得很深，他对利威尔唇里的领地毫不克制地攻占着每一寸，仿佛不再在乎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暴露。
空气里有一股虚无缥缈的香气，艾伦却能清清楚楚地嗅出来，那是利威尔信息素的味道。
他知道利威尔会用阻隔剂，但是那有什么用处？
他很小的时候，那时还未分化，只要一靠近利威尔，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他们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这种香气缓缓涌进鼻腔里，艾伦微微抬起头，感受着对方因为他可耻的举动而急促起来的喘息，这不经意间挠动着他的心窝。艾伦的喉咙间不受控制地灼烧起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想亲吻利威尔的脖颈，于是真的向那里凑去。
他想要、他停不下来、他想亲手撕开遮挡这份感情的遮羞布。
这份感情划破禁忌的边缘，像野草一样，火燃不尽，疯狂且毫无节制地生长。
他的眼里燃烧着火焰，将利威尔上身最后一颗纽扣解开，手指描摹着对方滚烫的肉体，最后嵌进身下人的肌肤里。
哪怕是前方真的会是地狱。
—TBC—
感谢阅读
Even if there's hell ahead.
【艾利】鉴情师（中）
Alpha被鉴者伦 X Omega鉴情师利
灵感源于漫画《蝉女》
此为中篇，字数1w+
我无意扼杀别人的爱情
但爱情这东西，
薄如蝉翼、方生方死
所以，我不再保持沉默
“请问是鉴情师李维斯先生吗？”
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感觉到身后的人在拍他。他缓缓转过身，抬起下巴，一张寡淡苍白的脸袒露在空气中。
“你好。”
...
Alpha被鉴者伦 X Omega鉴情师利
灵感源于漫画《蝉女》
此为中篇，字数1w+
我无意扼杀别人的爱情
但爱情这东西，
薄如蝉翼、方生方死
所以，我不再保持沉默
“请问是鉴情师李维斯先生吗？”
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感觉到身后的人在拍他。他缓缓转过身，抬起下巴，一张寡淡苍白的脸袒露在空气中。
“你好。”
《鉴情师》中
男人孤身站在街道旁，等待方才从软件上呼叫的车。借着商店橱窗玻璃的倒影，他将被风吹乱的假发顺理平整，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姑且还算满意。
蓝色轿车从左侧驶来，缓缓停靠在他的跟前。司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里维先生吗？确认一下您的手/机尾号。”
利威尔打开后座的车门，同时将几个数字报给了他。司机瞅了眼地址，扭转方向盘时禁不住迸发一声调侃：“您是不是哪个大明星？我总觉得很眼熟啊。”
没有得到回应。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后座的人正望向窗外发呆，那人皮肤苍白得几乎失去血色，神情十分忧愁怅惘。他又关切地追问：“您是不是被网络上黑粉折腾得病了？不然好端端的，去什么心理诊疗所啊？”
利威尔仿佛充耳不闻，他的眉头也不皱一下，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漠的神色。
半晌，他张/开唇。
“确实是被人折腾了，有些心理上无法自我痊愈的阴影。”
“懂心理学是不是可以看透人心？”
利威尔环视了一圈心理诊疗室，墙壁粉刷成素淡的米白，用于装饰的鲜花也仅挑选鹅黄/色，整体布局幽雅温馨。只要落座在其中，就会不知不觉地散去心底的焦躁。
坐在对面的白大褂男人听闻，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没那么神奇，但是能从每个人的微表情里读懂每句话或者每个举动的意义。”
他的目光淡淡地流转在利威尔身上：“那么，里维先生是想要咨询我什么问题呢？”
利威尔挑/起眉：“你觉得呢？”
“大概跟爱情有关。”男人倒了杯温水，礼貌地推到他跟前，“您总不会试图看清亲人朋友的内心世界吧？”
利威尔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用水润了润嗓子：“说的也是。”
“您在感情上遭遇了挫败？”
利威尔听到对方的问话，将杯子缓缓地放置在了桌面上。他侧歪着头，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法兰医生，从来只有我可能让别人遭遇挫败。”
法兰若有所思地盯着利威尔，那张又白又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抿了一下嘴唇，试探性地开口：“那么，您来找我解决的困惑是？”
“大概跟我的职业有关。”利威尔垂下眼帘，又抬起，一双眼睛微眯着，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对方，“我是一名——”
“鉴情师。”
救不动了……剩下的点这里
—TBC—
感谢阅读
感情游戏，没有强制
愿者上钩
打牌，异地恋和油腻男友
恐怖油伦X吸血鬼利
summary：因为喝了油腻男友的血，利威尔拉肚子了。
01.
利威尔是帕拉迪大学从教一百多年的老师，为人爱岗敬业，和蔼可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惹，但是深受学生喜爱，许多人冲着他来报考帕拉迪综合大学。
但是利威尔却在新生开学仪式上请假了，理由是身体不适。校长埃尔文痛心疾首：“金秋十月，鸟语花香，多么适合举行开学仪式啊！”
“我又没说不让你举行。”...
恐怖油伦X吸血鬼利
summary：因为喝了油腻男友的血，利威尔拉肚子了。
01.
利威尔是帕拉迪大学从教一百多年的老师，为人爱岗敬业，和蔼可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惹，但是深受学生喜爱，许多人冲着他来报考帕拉迪综合大学。
但是利威尔却在新生开学仪式上请假了，理由是身体不适。校长埃尔文痛心疾首：“金秋十月，鸟语花香，多么适合举行开学仪式啊！”
“我又没说不让你举行。”
“可是学生们都是为了见你啊！”
利威尔也很无奈，他是真的身体不适，已经拉了两天的肚子了。
埃尔文不信：我就没听说过吸血鬼会生病的。
利威尔心说我本来也不信的，要怪就怪艾伦那个臭小子。
02.
自从血液替代液问世，人类和吸血鬼就进入了休战期，至今已经和平共处几百年了。这几百年间，利威尔大部分时间都是单身状态。没有办法，作为帕拉迪大学首批上任的教授，利威尔立志终生奉献于帕拉迪岛的教育事业，为帕岛培养国家栋梁。
他在帕拉迪大学办了夜间班，白天给人类上课，晚上给吸血鬼们上课。韩吉老师劝他休息一下，他摇头说没必要。
“我们阿克曼是这样的。”
如此忙碌的利威尔，在遇到艾伦后，一脚摔进了爱河。
03.
艾伦·耶格尔，帕拉迪综合大学的一名普通大学生。继承了他死鬼老爹两个优点：
第一是牌技高超。每次和发小们打牌的时候，都会被认为出老千，因此还与阿尔敏打过架。最后靠着一手好牌技，让发小们输得裤子都不剩了，纷纷表示再也不和耶格尔打牌了。
但是隔天艾伦在群里问：三缺一，谁来？众人又全都真香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帅了。
这就是艾伦的第二个优点——脸帅。帅到哪怕是钢铁直男、垂涎三笠多年的让·基尔希斯坦都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帅。
艾伦凭借着这张帅脸，天天在学校里骗室友小弗给他跑腿买饭，在网上骗亲哥网恋，在篮球场上骗三笠的星星眼，直到遇到了老师利威尔，他还想骗利威尔的钱。
04.
打牌上头的艾伦瞄准了利威尔钱包里的钱，拉利威尔进群，开始他的三缺一表演。
然后就被利威尔锤了。
小个子的吸血鬼拎着他的衣领：你他妈出千？
艾伦说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啊！
利威尔冷笑：臭小子，就算你出千，你也打不过我。
这是艾伦第一次在牌局上输得屁滚尿流。一分钱没骗到，还欠了利威尔一屁股债。
05.
艾伦没钱还债，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把债权人娶回家不就好了！我真聪明啊！”
06.
其中过程之漫长，方式之复杂，不多赘述。反正最后利威尔答应的时候，艾伦高兴到起飞。这下好了，钱不用还了，对象也有了！好耶！
利威尔心里有些没底，毕竟人与吸血鬼之间寿命相差甚远，艾伦一定会比他先死去。
面对这个问题，艾伦表示：“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今朝拥有！”
利威尔十分感动，然后催艾伦尽快还钱。
07.
利威尔和艾伦在一起的时候，艾伦还没满18岁。他上学早一年，又是大一新生。利威尔为人师表，坚决不祸害未成年，平时和艾伦连个小嘴都不亲。
艾伦抱怨：“只准拉手！我还以为是我妈带我逛街呢！”
阿尔敏怀疑艾伦有恋母癖，打比方都把利威尔形容成妈妈。他劝艾伦放下那些青春期躁动，好好学习，不要想些床笫之事，否则将来肯定会屁股痛。
艾伦嗯了一声，几秒后反应过来，惊讶地望着阿尔敏。
“阿尔敏，你在说什么啊，我是1。”
08.
不管艾伦是1还是0，或者是0.5，他终究是个处男，每天和利威尔腻在一起，却不能想床笫之事，这对他的小兄弟来说是种折磨。他怀疑再这样下去，他没变秃，却不举了。
艾伦决定远离这一切，他要去参军。
09.
艾伦去马莱当兵了，利威尔足足有四年没有见到他。他这才发觉生活无趣——没有艾伦在旁边一边出牌一边大喊塔塔开，打牌都显得索然无味了。
好在艾伦偶尔还能拿到手机，和利威尔发短信，只是利威尔感觉这短信有些奇怪。
一开始艾伦给他发的消息都很正常，除了日常生活，就是一些土味情话。大概是什么讨小女生开心的套路，利威尔看过艾伦拿这些短信骗吉克，把吉克感动得一塌糊涂，转手就给艾伦发了五千块的红包。
利威尔不吃这一套，他觉得吉克是铁弱智。
可能是发现利威尔反应冷淡吧，艾伦逐渐改变了发消息的方式。
艾伦：[宝贝，在干嘛呢？]
[备课。]
艾伦：[你一定是在想我吧？没办法，我这么帅，你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有那么一瞬间，利威尔怀疑自己不认识字。
10.
利威尔拿着手机找到了自己的远房亲戚三笠。同样是吸血鬼，三笠在年轻人类中混得很开。
“这是什么？”
“艾伦的短信，你能看懂吗？”
画着烟熏妆的少女接过手机，翻了一会聊天记录，说：“不愧是黑暗骑士，说话好有水平。”
利威尔：？
11.
艾伦仍然在发利威尔看不懂的短信，利威尔拿他毫无办法。
艾伦：[我换了新的头像，满意吗？]
[这是你的自拍么，你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像便秘一样。]
艾伦：[丫头，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在勾引我。]
艾伦：[真想回来就狠狠地把你办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艾伦：[快了，大概是今年九月份吧，怎么，你想我了吗？]
利威尔关掉了手机，想揍人。
12.
艾伦跟着新生一起来到了学校，他在马莱当了四年兵，身板结实了不少，还留了一头长发，利威尔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在艾伦的美好幻想里，久别重逢，利威尔怎么说也要送上香吻一个的，结果对方开口就问：“军人能养长发吗？”
艾伦不想告诉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长发，他每天要比别人多训练三小时。
“哎呀，你别管能不能了，帅吗？”
利威尔瞥了他一眼，心情很好：“还不赖。”
艾伦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闪亮大白牙，兴奋地说：“你的眼神骗不了我的，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利威尔又怀疑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13.
22岁的艾伦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搞凰色了，仿佛和尚入世，僧侣还俗。他给室友小弗甩了一个电话让他把行李拿回学校，然后和利威尔从车站直奔宾馆。
利威尔是老洁癖了，逼迫艾伦先洗白白，结果两人在浴室就搞起来了。从浴室搞到床上，再搞回浴室。倘若阿尔敏在场，就会相信他是1了。
阿尔敏：并不是很想在场。
最后搞得利威尔精疲力尽，让艾伦停下来。
“你说气话，我不信。”
利威尔受不了了，一口咬在艾伦的脖子上。
14.
利威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咬人了，他不喜欢原始的捕猎方式，又脏又不优雅。后来有人发明了替代液，利威尔还特意写信感谢他。
这是他第一次咬自己的男朋友，虽然只喝了几口就停下来了，但还是把艾伦吓到了。年轻人类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委屈地问：“您干嘛咬我？”
“因为，你总是说些狗屁话，我听着烦。”
艾伦一脸震惊：“真的吗？”
15.
后来艾伦坦白了。原来这是他在马莱学到的“情话”。
“莱纳说成年人都是这么说话的，我不想再被您当成小孩看嘛，就学了几句。”
“莱纳是谁？”
艾伦很自豪的样子：“我在马莱的好兄弟！”
利威尔明白了，这小子也有被别人骗的一天。艾伦见他不说话，继续问：“您不喜欢吗？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喜欢，而且我觉得，”利威尔说：“很油腻。”
16.
利威尔治好了艾伦的油腻毛病，自己却病倒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喝过人类血液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韩吉听闻后深表同情，拍着来请假的利威尔的肩膀说：“我懂，油腻的人连血都是油腻的。”
利威尔恍然大悟：都赖他的油腻男友。
17.
故事的结局是艾伦被迫开始清淡饮食，他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是您生病，却要我清淡饮食？”
利威尔不回答，塞给他一片面包。艾伦也不挑食，抓起来就吃，边嚼面包边说：“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我了。”
利威尔最后还是揍他了。
END
Ps.放假的时候艾伦去马莱揍了莱纳一顿。
【艾利】所以裸聊要考证‖网警伦x网黄利
玛利亚网警办公室提醒您:
无证裸聊，迟早要凉。
对ghs有ptsd的热血网警伦x地下街色情业网黄利
背景架空，请勿代入现实。
不喜，不适请❌
1
艾伦·耶格尔，男，19岁。玛利亚公安局今年最新入职的一批网警。
虽然档案显示他一直的目标都是成为刑警，要把不法分子一个不留的从玛利亚地区驱逐出去，但是可能因为他过于跳脱和不安定的性格，组织决定先把他调到扫黄打非办公室锻炼几年。
上班第一个月，艾伦积极主动，努力上进。认真审核警局从地下街扫回的大量非法碟片。结果由于观看黄片太多，导致他那段时间萎靡不振，在看到食堂阿尔敏点的白花花的水煮猪蹄都能吐出来，...
玛利亚网警办公室提醒您:
无证裸聊，迟早要凉。
对ghs有ptsd的热血网警伦x地下街色情业网黄利
背景架空，请勿代入现实。
不喜，不适请❌
1
艾伦·耶格尔，男，19岁。玛利亚公安局今年最新入职的一批网警。
虽然档案显示他一直的目标都是成为刑警，要把不法分子一个不留的从玛利亚地区驱逐出去，但是可能因为他过于跳脱和不安定的性格，组织决定先把他调到扫黄打非办公室锻炼几年。
上班第一个月，艾伦积极主动，努力上进。认真审核警局从地下街扫回的大量非法碟片。结果由于观看黄片太多，导致他那段时间萎靡不振，在看到食堂阿尔敏点的白花花的水煮猪蹄都能吐出来，使得卡露拉一度担心自己未来是否有抱孙子的可能性。
“别人是从此不敢看观音。”让总结。“你是从此不敢看猪蹄。”
让说完，艾伦又想到了今天上班时候审核的某重口味片。一脸菜色的再次呕了出来。
2
“警惕裸聊！”韩吉在电子白板上写下四个大字后，艾伦的工作成功从观看各种姿势的肉体交叉中逃离出来。
近期玛利亚地区连续有多人报警，在网上冲浪时，有美女邀请裸聊。受邀下载软件后迅速被截图，个人信息迅速被对方获取。然后借此敲诈勒索巨额财产。
艾伦成功被调过去一起抓捕这些裸聊敲诈团伙。从看录下来的双人肉体交叉视频换成单人小姐姐直播，艾伦感觉也没有好很多。
每月一个变gay小技巧。
3
每次抓捕嫌疑人团队，首发定位必然是地下街，一切犯罪团伙的重灾区。
艾伦想到自己过去一个月被地下街产出的成人视频毒害的体验，不禁加强了斗志，势必借此机会大显身手，希望一举调回刑警支队。
于是艾伦决定钓鱼执法。凭借自己当网警的经验，迅速潜入各大微信群中。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由于其经验过于丰富，在各大带颜色的微信群里对各种发出来就秒封的资源表现出极强的知识。艾伦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成功钓到任何一个裸聊诈骗犯。
反而每天登录微信就有99+的信息和申请好友。内容都是:兄弟，借一步说话。资源分我一份？
4
莉莉是主动加的艾伦，她的红茶头像在一众好友申请里显得无比清丽脱俗。
然后上来撩都不撩的开门见山也显得无比清丽脱俗。
“@艾野鸽，你点的裸聊？”
弹出来的对话框里让艾伦觉得自己不是抓地下诈骗团伙，而是在楼下取外卖。
艾野鸽:对，是我。莉莉妹妹你好😘
艾伦努力模仿之前受害人的语气，然后对方毫不犹豫砸过来一张表格。
莉莉:价目表在这 ，写明的注意事项不会回复，无事不陪聊。
……
好家伙，裸聊现在也能店大欺客了，这么横。
5
艾伦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抓到大鱼了。
之前根据笔录只知道他们会先诱骗对方下载病毒软件，然后敲诈勒索钱财。没想到现在升级了，看价目表之详细，微信群涉及人员之多，应当是地下街一条很大的诈骗产业链。如果一举捣毁，艾伦一定要以自己被色情业深深毒害心灵产生不可磨灭的阴影为由，调回刑警支队。
于是，艾伦就着价目表直接选择了最贵的一种。1v1豪华外景不限时无限制包满意服务。
艾野鸽:现在可以开始吗，莉莉酱❤️
忍着恶心发完这句话，艾伦想起来自己不能真的把裸照留给对方，第一反应立刻拿出上网课的架势飞速把摄像头用纸包住，毕竟保不准对方能强行打开摄像头。
前脚刚把摄像头用物理隔离，后脚莉莉的视频邀请就发过来。
艾伦点开一看，忍不住大呼一声，好家伙，这案子还涉嫌猥Э亵幼.女。
6
莉莉:你是不是没看过我的个人信息？
艾野鸽:地下街真是又混乱又愚蠢，帮你改年龄还不知道改个靠谱的，改成三十岁真是委屈你了。今年13了吗？
莉莉:……
艾伦清晰地看到对面人整个脸黑了，心里想:是时候拯救失足儿童了。
艾野鸽: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带歪了，不要害怕。
艾伦努力回忆佩特拉以前对付小孩的语气。不过视频里的对方很明显再次被重击，能看出努力压抑着怒气。
莉莉:谢谢，你是一个好人，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吗？我不接受cosplay未成年。
艾伦还没看完信息，但是这几天局里拉标语喊口号影响很深，条件反射回了一句:我不是好人，好男不裸聊。
对面的莉莉忍无可忍地挂掉了视频通话。
7
莉莉:性别:男
年龄:34
艾野鸽先生，如果您继续选择让我cosplay未成年，我将会全额退款，甚至依法举报您涉嫌炼铜。
以上来自豪华套餐的售后服务。
艾伦看了半天，想不到对方还挺有防范意识。不禁感慨骗子的素质也在逐年提高。
艾野鸽:🤤好的，那我们继续吧。
莉莉:请选择你想要的身材和体型。
说着那边再次打开视频通话，画面一转，艾伦看到一柜子各种硅胶的人体脸皮和假胸。
艾伦忍不住回想自己过去一个月审核的碟片，回想发源地都是地下街，再次呕了出来。
8
莉莉:以前我都是会直接贴好硅胶再视频的，你刚才没仔细看注意事项吧？性向不选默认同意我真实性别。
艾野鸽:你不举着证件照告诉我你是男的我也没看出来啊。
莉莉:……
艾伦觉得对方可能真的是职业素养支撑他到现在依然处于连线状态
艾野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需要贴别的。
莉莉:那就开始吧，你什么时候开摄像头？
艾野鸽:摄像头坏了，我看你就行。
说完，艾伦偷偷支起来记录仪，准备记录下来对方可能进行的诈骗过程，作为证据。
莉莉:没关系，我是专业的，一般不会在意客人的长相和身材。
莉莉:除非忍不住。
艾伦瞬间跳起来，瞧不起谁呢！转头就把摄像头包的那层纸拆了。瞪大眼睛整个人怼上去。
艾野鸽:满意你看到吗？
视频通话里，对面那个黑发男子似乎是被他忽然出现的大脸吓了一跳，那瞬间愣了一下，也或许是被艾伦的幼稚行为逗到，噗嗤一声抿嘴露出了一个短暂的微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艾伦看着对面的视频框，忽然觉得有点上头。
9
说钓鱼，谁是鱼。
说塌房子，谁是房子。
当艾伦在会议室里，看着韩吉展示的PPT内容:最近和地下街的裸聊团体互动密切的前几名，赫然有自己的ip地址时候，尴尬的仿佛之前在裸聊过程中露脸被说像未成年小孩。
更让艾伦无语凝噎的是，虽然被同事用奇妙的眼神打量了一整天，但是实际上他和那个网名“莉莉”的男人，利威尔，至今没脱过一件衣服啊！
由于审核一个月黄色视频的后遗症没恢复，他怕自己在视频工程里看见肉体再次吐出来，所以俩人一直保持着纯洁的面对面视频关系。
当然这些话多说已经无益，同事们也不是很想了解这些细节。
因为在艾伦钓鱼执法的过程里，韩吉已经成功捣毁了这个通过裸聊敲诈勒索的诈骗团体。整个玛利亚地区处处挂着“好男不裸聊，对面皆大汉。”的横幅。
虽然对于皆大汉艾伦也颇有微词，但是同事们依然不是很想看艾伦举出来的例证。
至于利威尔，属于地下街色情业体系的一环，暂时不涉嫌诈骗。但是由于其定价过高，韩吉让物价局负责介入，在一系列开会整治之后，宣布利威尔属于无证经营，以后需要进行考证，通过考核确认不会对广大群众产生危害后，在合法途径继续从事此种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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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艾伦，你为什么这个月不愿意调去刑警支队了？”韩吉奇怪的询问艾伦。“你之前不是一直很着急吗？”
艾伦叹了口气“再等等吧，利威尔考裸聊营业证的科目二还没过。”
————————end——————
一个无脑的沙雕小段子，原本觉得会是很有趣不过自己写得好像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写了很久也改了很久，希望没有尬到你们。
不用代入现实，就当墙内的if线好啦。
520快乐！谢谢看我文的小伙伴爱你哟！
也感谢你们的红心蓝手和评论。
感谢阅读到这里，希望阅读愉快🥰
【艾利】阿克曼的情人 37
架空ABO年下——装A的Omega利威尔收养了一个自以为是B其实是个A的小屁孩艾伦的故事。
先生他很白，半长不短的黑发散在眼尾，皮肤便显得格外干净。
他一直都很干净，无论是以前夜晚里披着斗篷回到阿克曼宅的时候，还是在书房端着茶杯看书的时候，西装套在纯色的衬衫外面，领巾翻出来，贴着他光滑的脖颈，永远黑白分明、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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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ABO年下——装A的Omega利威尔收养了一个自以为是B其实是个A的小屁孩艾伦的故事。
先生他很白，半长不短的黑发散在眼尾，皮肤便显得格外干净。
他一直都很干净，无论是以前夜晚里披着斗篷回到阿克曼宅的时候，还是在书房端着茶杯看书的时候，西装套在纯色的衬衫外面，领巾翻出来，贴着他光滑的脖颈，永远黑白分明、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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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艾利】报复性包养2‖金主伦x明星利
为了阻止乐队被打压，利威尔接受被艾伦潜规则。
娱乐圈❗包养❗霸总伦❗狗血
雷点已概括⭕不喜请❌
艾伦是被强烈的太阳光刺激地睁开眼的，床边已经空了，一点余温不剩，利威尔已经离开好一会了。临走前还“贴心”吧窗帘整个拉开，让艾伦正对日出的洗礼，很难不说是有报复心理。
不过艾伦对包养的小明星一向比较宽容，毕竟对他而言只是消遣，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付出更多情绪。利威尔此举只是让艾伦当做情人的赌气。
“叮铃铃……”房间的电话响了，艾伦不得已起身拿起话筒，也顺手将窗户打开，高楼的晨风吹在脸上，也把艾伦最后那点困意吹散。
“什么事，这么早打电话。”
“耶格尔先生，雷...
为了阻止乐队被打压，利威尔接受被艾伦潜规则。
娱乐圈❗包养❗霸总伦❗狗血
雷点已概括⭕不喜请❌
艾伦是被强烈的太阳光刺激地睁开眼的，床边已经空了，一点余温不剩，利威尔已经离开好一会了。临走前还“贴心”吧窗帘整个拉开，让艾伦正对日出的洗礼，很难不说是有报复心理。
不过艾伦对包养的小明星一向比较宽容，毕竟对他而言只是消遣，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付出更多情绪。利威尔此举只是让艾伦当做情人的赌气。
“叮铃铃……”房间的电话响了，艾伦不得已起身拿起话筒，也顺手将窗户打开，高楼的晨风吹在脸上，也把艾伦最后那点困意吹散。
“什么事，这么早打电话。”
“耶格尔先生，雷斯集团那边的负责人昨天晚上又来电话了，说如果今天他家乐队的真实脱水票数不能达到去年亚军同期票数，就要撤资。”
艾伦听到雷斯集团两个字就开始皱眉，这个问题已经是这几周的老生常谈。“今年选秀类整体大盘就冷，他什么都要和去年比，怎么不看看自己今年送来是什么货色，去年他家赫里斯塔出道即顶流，今年他家艺人打包开音乐节都要黄牛倒贴钱。”
“可是我们之前许诺过保证能捧起来的，现在雷斯集团抓着脱水票数不放，要达到才算及格线”
助理说着说着委屈上了“其实我们也算为他把前路全部扫干净了，赛前买了无数营销通稿为他制造热度，就连对手节目的大热选手也全部被我们收纳防爆，如今节目里剪辑和导师都很偏爱……”
艾伦开了免提，走向浴室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脸。水声哗哗响，暂时压住了电话里的喋喋不休。以前这个时候，自然是有人主动贴上来帮着换衣服，不过艾伦料想按照昨晚来人的脾气，就算肯受这个委屈，也会再想法子给他添堵。
“耶格尔先生，要不然明天让编剧再给他家艺人写个新剧本，大热选手被排挤……”
“够了，再加下去我们节目就可以改名雷斯传了。”艾伦难得在早晨染上怒火。“大火靠命，这些选手带到别的节目也是无药可救，他现在还不敢撤资。”
艾伦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才发现利威尔居然还自己带了洗漱用品，堂而皇之的把毛巾挂着。不过很显然早上走得太匆忙，东西还丢在这里。
艾伦笑了笑，正常他不会让一个小明星连续来这里，不仅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纠纷，同样避免被狗仔拍到毁了他自家艺人。艾伦顺手将利威尔的毛巾扔到垃圾桶。
“听着，后面把雷斯家的乐队镜头大减，匀一点给之前至今没镜头的人。我今晚再去和他们负责人吃个饭好好谈谈。”
“啊，耶格尔先生我懂了，然后我去买一些通稿，就说雷斯乐队被节目组打压？”
艾伦愣了一下，想不到办事人还挺会来事。这倒是一举两得“对，还有作晚那个……利威尔？”
艾伦念出他的名字，回想昨晚的风流一夜，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今天让他上台，唱整首歌。”
и
艾伦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三分靠家世，二分靠打拼，剩下可以说老天爷赏饭吃。自从他继承父亲的影视公司，开始转行作歌舞选秀类，他原先的小作坊公司就频繁爆出顶级流量明星，要说他在其中也操作不多，奈何俊男美女紫薇星总是签他家。
如今艾伦考虑上市，才真的拿出认真劲头开始竞争，雷斯集团就是其中较为重要的合作伙伴。
艾伦同他们这次乐队的事情谈的很不顺利，双方碍于面子保持着该有的握手告别，实际上艾伦转身就踢碎了酒店的花瓶。
要是几年前的艾伦可能已经拳头招呼上去了，毕竟对方实在过于不要脸天天来烦他，还对自家艺人仿佛眼睛糊了猪油般的自信。
艾伦回到车上，司机看出了老板的怒气，主动询问今晚还要不要回平时带情人的那间。
“回什么回，去拍摄现场，工作还没完。”
и
很多年以后，艾伦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言语形容他第一次看到利威尔在舞台上的心情。
他当时本意去后台关注一下雷斯集团的艺人，但是no name的声音从拍摄前厅虚掩的门后传出时，艾伦便走不动路了。
他推开录播室的门，利威尔在舞台上酣畅淋漓的演出，就像一道点燃的烟火，在艾伦面前瞬间绽放。他用海妖般的歌声，配合他轰炸在舞台上视觉盛宴般的舞蹈一把扣住了艾伦的心，艾伦怔在当场。第一次，他体会到自己在这个行业，究竟需要呈现的是什么样的舞台。
利威尔脸上蒙了几圈绷带，虽然挡住了半张脸，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至少艾伦被他舞台冲击时忘记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那绷带应当是单向遮挡的，因为艾伦感受到利威尔似乎注意到了他，他的头微微偏向艾伦的方向，忽然勾了勾唇角。
然后利威尔忽然将他的西装外套甩了出去，只留里面一身贴身的黑色背心，身体上的肌肉线条都被勾勒的明显。
不过艾伦的目光却流连在他脖颈出裸露的肌肤上，他当然记得昨晚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舞台灯光虽然很强烈，后期剪辑也可以为他遮挡，不过利威尔此举还是很大胆，或者说，这是在艾伦面前的一种挑衅。
利威尔已经谢幕了，身边的助理也忍不住大力鼓掌。
“耶格尔先生，还要去后台看雷斯集团的艺人吗？”
“不了，带上他，现在就回房间。”
艾伦没有加主语，不过身旁的助理早已心知肚明。
——tbc——
感谢阅读到这里，一切纯属我虚构和脑补。不需要代入任何现实。
也感谢喜欢，所有人的红心蓝手和回复我都会看，是我很大的动力，很感谢。
这一章好像不小心赘述较多艾伦事业线，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写艾利贴贴调情。
希望您阅读愉快～
❤️
【艾利】不称职的清洁工先生（6）
天朝背景
非典型师生艾利
6.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连珠似的下着。综合楼三楼的咨询室内，利威尔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对面沉默的红发女孩。
“已经多久了？”
听见他的问话，女孩双手握着纸杯，慌乱地抬起头来，像是什么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利威尔看她乱转眼珠，嘴唇颤颤地嚅嗫着，像是在酝酿些什么，却吐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五分钟前，她向利威尔自我介绍，说她叫作伊莎贝拉，是转学生，但是并不能适应学校的生活，想来问问利威尔该怎么办。利威尔盯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伤痕，注意到她奇怪的口音，于是问她是不是本地人。伊莎贝拉闻言，缩了缩肩膀，瞟他一眼，飞快地点了点头，举止局促，看得利威尔皱...
天朝背景
非典型师生艾利
6.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连珠似的下着。综合楼三楼的咨询室内，利威尔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对面沉默的红发女孩。
“已经多久了？”
听见他的问话，女孩双手握着纸杯，慌乱地抬起头来，像是什么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利威尔看她乱转眼珠，嘴唇颤颤地嚅嗫着，像是在酝酿些什么，却吐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五分钟前，她向利威尔自我介绍，说她叫作伊莎贝拉，是转学生，但是并不能适应学校的生活，想来问问利威尔该怎么办。利威尔盯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伤痕，注意到她奇怪的口音，于是问她是不是本地人。伊莎贝拉闻言，缩了缩肩膀，瞟他一眼，飞快地点了点头，举止局促，看得利威尔皱起眉来，他给她倒了水，让她先坐下。
“你脸上的伤，”利威尔言简意赅，他不爱说废话，“是被人打的吧，是你爸妈还是同学？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摔的。”
伊莎贝拉看看他的脸色，踌躇半晌，头垂了下去，声音也更低：“……是同学打的。”
“你父母知道吗？”利威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这种事情性质很恶劣，我作为心理老师，能给你最好的建议就是报警处理，学校不让带手机，你用我的手机联系你爸妈让他们带你去……”
“不行！”
利威尔动作停滞，挑眉看向她。
“不行的，老师，”伊莎贝拉声音颤抖，那被泪水浸得透亮的一双眼也跟着抖，“老师，我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您体谅体谅我吧，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在学校……那样我就太不懂事了。”
“喂，你以为你是钢铁侠，很经打么？”利威尔放下水杯，把手机收回口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重要，不愿意报警，那这件事你也至少应该向你们的班主任报告，让他来处理那帮混球，而不是在大雨天单枪匹马跑进咨询室找一个心理老师来解决问题——甚至没有预约。”
伊莎贝拉面露难色：“抱歉……”
“不是让你道歉的意思，”利威尔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是想问我怎么能让同学喜欢上你吧？”
伊莎贝拉舔舔嘴唇，说得极为艰难：“他们有时候……笑我的口音，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练习普通话了。”
“不用纠结这些，错不在你，”利威尔为她续了杯热水，重新坐下，“我说你不该找我，是因为我只是个心理老师，我能解决的只是学生的心理问题。我可以让你走出困境，但是不能帮你消灭困境，这件事里真正该被解决的是那群小混球，你懂吗，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沉默着，手指攥紧了裤子。
“……总之，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作为一个心理老师该做的事，”利威尔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是个放松的姿势，“对我说说看吧，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实践证明，人类对季节的感知是有延迟的，正如学校里的桃花是几个月前开的，而让的桃花却是这个月才来的。
不是普普通通的来，而是“啪！”的一下，花开了，人也跟着开了。有了这迟来的春色，让早上起床早了，晚上睡觉晚了，写作业不专心了，就连刷牙的时候——艾伦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脸傻笑地将牙膏挤在手指上。此外，艾伦注意到他拿起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经常是自己上床睡觉了，让的床上还亮着一小方屏幕光，白花花地映着那张憨笑的脸，瘆人得很。
艾伦才经历过一场荒唐的莫名其妙的……告白拒绝，虽说是正儿八经地拒绝了，顺带还把关系链彻底切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得太绝，那之后总有些应激反应似的，一听见情啊爱啊的字眼，他就会变得心不在焉，在操场上看见同龄人恋爱的模样，他就开始走神。是以让对他打击早已越过小打小闹的程度，成了一记重创。
艾伦的首要想法是：他居然有女朋友了？
艾伦的次要想法是：他都能有女朋友了？
实际上，让和手机对面那位并没有成，至少目前还没成。硬要说的话，两人还处于让奋力拉进两人距离、对方偶尔回复他的舔狗阶段，但让乐得如此，他心甘情愿，他无怨无悔。艾伦无数次地骂他恶心，笑他卑，让无奈又苦涩一笑，反问他：“艾伦，别逞强了，你懂什么叫幸福吗？”
艾伦被他双重重创。
不过归根结底，两人能在网上认识，这其中艾伦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功劳——百分之二十是让自己舔来的。微电影排名赌博之后，让愿赌服输，被迫换上了艾伦的自拍当作微信头像。艾伦自拍技术不行，永远的直男角度，那张脸倒确有看的价值，让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头像给自己招来不少莺莺燕燕，而他也奋不顾身投入爱河，对象是一位冷淡的网友。
冷淡到什么程度呢？冷淡到一句话不超过八个字，每一句话都要加一个句号。你好。吃过了。没事。晚安。明明是疏离到过分的语气，却叫让看出些顾影自怜的味道来，愈发叫他神魂颠倒，每天课上课下，脑子里除了微信聊天框还是微信聊天框。让每天给对方发百来条信息，对方有时逐句回他，有时则不理不睬，叫他抓心挠肝，欲罢不能。
艾伦很不理解，觉得让是存心受虐，才喜欢这款。
让哼哼一笑，挑衅地问他：“你的口味又好到哪里去？不还是和大家一样，身材好声音甜分数高？”话里话外都是已脱俗的青春少年对大众口味的不屑。
“我没有！”艾伦龇牙反驳。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情感道路至今是红灯的艾伦被问得哑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这种问话好比在餐桌上问他喜欢什么菜，仿佛他有挑选的资格、有控制的权利。然而喜欢是什么？是挑选合口味的菜品吗？艾伦本能地拒绝这种解读，他想起自己的父母，紧接着想起一种触感，在他昏昏欲睡期间，利威尔伸手抚摸他的发，力道轻得几乎有些卑微，有些脆弱。那触感使艾伦相信，利威尔是怕将自己吵醒的，但矛盾的是，他又期待着自己能醒。
“总之我不喜欢那种，”艾伦转身刷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赌气，“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说话的当下，是以让的恋情长久为前提的，然而没过几天，或许是热恋期已过，让的手上重新出现了数学考点以及语文古诗。最初艾伦憋着没问，不八卦是他的好习惯。于是他眼见室友一天接一天地消沉下去，脸色差了，胡子长出来了，学习更像是麻醉剂，把他整个人变得木呆呆的。艾伦终于忍不住，在某个夜晚问他：“你和你那个网友怎么了？”
“……哦，那个啊，她把我删了。”让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憋闷着声音说，“可能是嫌我烦，我也不知道，可是之前不都好好的么？你说我是不是太缠人了？她肯定是我们学校的——我一想到这个我就心梗，我居然到现在都没见过她，现在想去找她也没法了，烦死了，到现在我也没能厚起脸皮去把她加回来，你说我该不该加？”
“我没听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我们学校的？”艾伦没反应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我都不知道。”
让犹豫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咬咬牙，艰难地将他的感情史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艾伦。包括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识，还是如何相识……因为压根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过程。
艾伦听完只觉得头都大了，眼睛瞪得溜圆，就差从他床上摔下去：“那你……现在还在用我的自拍做头像？”
“啊。”
“我操，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好端端的，你骂什么人？”
“你用我做头像谈网恋，你他妈不是有病是什么！”艾伦气得拿食指指他，指尖哆哆嗦嗦，“你真是……啊我不想管了，我无语了真的，反正你给我换掉！现在立刻马上！”
“我巴不得呢还！”让自知理亏，刷刷几下，上线换头像，一气呵成，换完还把手机举到艾伦面前，以此证明，“看见了没，我换了啊！”
“不懂你在嘚瑟什么，你早该这样，”艾伦下床冲澡，免得自己怒火喷发，“也难怪别人把你删了，你这就叫文不对题，懂吗？图片与实物不符，极其不符！”
这段波折的舔狗经历他是不愿再管了，简直是荒唐他妈给荒唐开门，荒唐到家。他甚至觉得当初为了微电影名次打那个赌就非常之错误，总而言之，要怪还是得怪室友太烦人。
微电影大赛过后，气温骤降，天气变得迅速，有时白日里半天艳阳高照，半天落了满地的大雨。这场秋天来得颇有冬的气势，甚至没给众人反应的时机。
某个昼夜温差大的日子，艾伦在前夜仍保持着夏日的薄被和短袖睡衣，入睡前又本能地忘了关窗。而让虽然有个贤惠的母亲，却没能继承到母亲对季节的感知能力。总之二人起床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是个沉甸甸的西瓜。两位西瓜太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怪罪到了对方身上。
感冒不要命，学还是得上的。艾伦买早餐的同时匆匆在学校医务室里测了体温，暂时正常。想来是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傻蛋，医务室里的感冒药早被开完了，下午才能进货。艾伦蔫巴地吃了早饭，早读的兴致都低了不少。
他属于恢复能力很强的那种人，无论跌打扭伤都能迅速好转，然而这条定律在感冒这件小事上却没能生效。小学开始，这种换季的时候一到，他和感冒的死磕也就吹响了号角，且最终不是以卡露拉的落败为结局，就是以他的落败为结局。感冒总是突兀地来，在他身上赖上十天半个月，某天又突兀地走，存心是逗他玩。
想到还要无望地与头痛和鼻塞搏斗十来天，艾伦彻底没了大声读书的欲望。
期末考在一月中旬，中间有两次四校联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学生们都将以学习作为生活中心，强迫自己变成量产机器。要说唯一称得上盼头的，那就是十二月的元旦文艺汇演。
艾尔迪亚原先是素质教育的大头，所谓素质教育，在艾尔迪亚里可以被具象化为每天两节活动课，每月一次校活动，兼有各大文艺汇演以及特色兴趣班。那时候本地人常形容艾高：进校时屁都不会，毕业了什么都会。然而素质成了标杆，成绩却没那么好看，孩子倒不在意，但很快就有家长联名抗议，表示不满，市教育局也跟着支持，于是活动课一减再减，最终到了一周一节的程度，校活动也没那么多了。
这种情况下，要看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社团成员和团学会成员就得拉出来说说。社团是高一高二生的必选项目，称得上枯燥生活中的一捧甘露；而团学会部门表面上是为学校办事，实则也是在给自己放松。
艾伦的社团是瞎选的，哪个人少他进哪个，于是至今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参加哪个社团的活动。部门活动他倒是上心，每周两次扫除检查，他带着花名册一层层楼跑下去，每个班停留一分钟查看清洁状况，也算得上轻松活计。烦的是文体部或者宿管部人手不够的时候，常有生劳部的部员被捉去当苦力，搬搬重物，打扫清洁之类。
元旦汇演提前了一个月准备，为期末考试着想，韩吉没有动员班级集体参加，只把布告贴在班务栏上，让有兴趣的同学去文艺委员那儿报个名。玩乐的吸引力永远比学习大，贴出来没多久，班里十来个女生凑到一起，打算跳个集体舞，另有两个男生打算配合着演小品。班里公认颜值扛把子的艾伦也收到邀请，女生们想邀请他一起跳舞。
“我不会跳，真的，”艾伦抱歉地摆摆手，“而且我是生劳部的部员，你们跳的时候我要在后台帮忙的，只能在后面给你们加个油之类。”
艾伦在生劳部的辛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遂不再邀他，转去打弗洛克的主意了。艾伦解完卷子上最后一道题，觉得眼睛累得发胀，正要趴在桌上睡一会儿，靠门的同学大叫起来：“艾伦，又有人找！”
艾伦合了笔盖，走出去，发现是个女生，不眼熟的女生。
“你好？”艾伦看着她辫子上的双色蝴蝶结，总觉得蝴蝶结眼熟。
那女生定定地看他，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样子有些娇憨，“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吗？是不是把我名字忘了？”
“我好像不认识你。”艾伦愣愣的。
“上次我们也这么说过话，”女生把手勾在背后，笑出两个酒窝，“我在校园网上看见你拍的微电影了，和利威尔老师合作的那个，哇，真的超棒，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好久没有这么牛的微电影作品了，你们的第一名真的实至名归——顺便，你在电影里也很帅。”
“哈哈，”艾伦讪笑两声，“谢谢。”
“你中午和别人一起吃饭吗？”
“我和阿尔敏一起吃，”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对方可不认得阿尔敏是谁，“我朋友。”
“那晚上呢？”
“也和他吃。”
“想约你吃饭这么难？”女生瞪眼笑，“那算了，你周日有时间吗？周日总该是空着的吧。”
“那倒是……”
“周日一起出来玩怎么样？”女生找第一排的男生借了纸和笔，写下一串串号码，“位置你定，我们AA，不用担心钱。”
艾伦欲言又止，他察觉到自己或许是在被追求，可是这女生和利威尔截然不同，她接近自己的姿态那么自信，笑起来都是势在必得的味道。他对女生的亲近感到不知所措，但并非那种初体验式的小鹿乱撞，更像是在苦恼社交的必要。他想要拒绝，然而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让的脸。
“……好，”艾伦收下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片，“那周日见，晚上我回宿舍和你联系。”
“嗯？你住校吗？”
“是。”
“那我们顺路呀，”女生笑起来，“晚自习我来等你吧，我们边走边聊聊天。”
“……也可以。你是高二的对吗？”
“哟，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就是直觉。”艾伦礼貌地笑笑，对她挥挥手，“那学姐你回去上课吧，我也要复习了。”
“别叫学姐呀，我名字不是写在上面了吗？”女生指指纸片，随后转身跳走，“再见学弟，晚上见！”
上课铃打响，艾伦低头看了眼纸条，女生叫朱丽，写字圆圆的，大概是衡水体练久的缘故。艾伦把纸条折在笔袋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卷，继续伏案刷题。
他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是为了看一块墓碑。
利威尔抬起手臂，遮了遮眼。
天气也不合时宜，按照他脑海里的虚构剧情，此时应该有大雨滂沱，黑衣黑伞肃穆哀悼，向来嬉皮耍滑的凯尼则一脸将哭不哭。而他来迟一步，闯进这片沉默里，跌跌撞撞扑在石碑前，抖着手去触碰上面的墓志铭，这代表他曾祖父漫长一生的句子。然后他和库谢尔失声痛哭，泪水混着雨水落下。
然而这些都不存在。太阳好得过头，刺得利威尔眼睛疼。他穿了西装，要是再配墨镜，或许能出演低配版《黑客帝国》。想象里黑色簇拥的场景也没有，事实上，只来了三个人。凯尼说老头子低调，不喜人群，所以……他摊摊手。老爷子是正常衰老死，养老院打电话通知家属时，库谢尔还在缝制新的娃娃。老爷子早年就给自己买好了墓地，什么都不要子女操心。库谢尔来看他也没有哭，她的泪早早地就哭干了。
“利威尔，”她拢了拢头发，或许是忍受不了这寂静，问道，“你要不要对他说说话？”
利威尔沉默着，凯尼也不劝他。但库谢尔执着于这件事，如同为了证明什么。利威尔看看她，还是弯下身来，对着墓碑轻语。
“走好，老头子。”语气像死人的心电图。
四个小时前他紧急离开学校，坐的是埃尔文的车，他单身，一人霸占一整辆车，一有机会就要搭人送人，韩吉时不时还把车开出去兜风。埃尔文看出他心情很差，他下午没课，陪着利威尔一起到了墓地，利威尔进去之后，他就在外头等着。
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凯尼临走前往碑上淋了一瓶酒，利威尔的心情没什么起伏，唯一要有，是他觉得阳光太重了。压得他眼皮沉沉的，急着要睡。埃尔文在出口等他，车停在停车场。他问利威尔感觉如何，利威尔摆摆手，意思是不愿说。
他和老头子并不亲近，在他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库谢尔都不敢将他带去给老爷子看看，最终还是凯尼将母子二人带回家，让八岁的利威尔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曾祖父。
曾祖父没有睡着，可他躺在床上，背对着库谢尔和他，他顺着妈妈的意思，喊了一声曾祖父，然而老人一句话也不对他说。凯尼在旁站着，先是好言相劝，后来发展成阴阳怪气，到最后，他对着老人破口大骂时，手指不知怎的也指到了利威尔头上。我们家怎么就有了你！他听见自己的舅舅说。库谢尔因为这句话，和凯尼吵了起来。而利威尔孤零零站在他们中间，困惑地望着老人纸板一样的背影。
他依稀记得这老头子唯一和自己说过的话就是“把水端给我”。而自己为了得他欢心，在厨房里连着兑了好几杯温水，希望将它兑成最合适的温度，直到烫伤了手。
按理说他不该对老头的死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然而他还是被墓地的氛围所影响，竟也有了那么些微的悲伤。埃尔文看出他心情不好，善解人意地没有搭话，陪着他一路走到停车场。上车以后，他才开口。
“你最近不怎么在状态，利威尔，”埃尔文扣上安全带，“我不是指今天，我是说，最近。利威尔，或许你没发现？从韩吉的电影杀青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不对劲。”
“不要造我谣。”
埃尔文耸了耸肩。
利威尔坐进后座，后座没有必要系安全带。电影杀青？听起来简直是上辈子发生的事。那天他在做什么来着？噢，他因为一时冲动——或许是一时冲动——对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表白了。这男孩不仅是他好友的学生，还是他部门里的成员，他甚至机缘巧合认识了男孩的父母，哪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不过，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他们彼此放过。利威尔偏过脸去，凝视着车窗外的树，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放进文学作品里，恰好能反衬他的心情。埃尔文试图继续开导他：“最近的校务不太忙的话，我会支持你去做你的兼职，好好放松自己，利威尔，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我可不这么想。”
“就算这么想了，你也不会说。”
利威尔不说话。令他的心情跌落谷底的，不是曾祖父的死也不是艾伦那个混小子，而是库谢尔的话。三人离开墓地前，库谢尔状似无意地在他身后念叨着，利威尔也该成个家了……凯尼对此表示无所谓，然而他却顿时觉得脊背发紧，浑身不自在。他妈已经以他年纪大了为由头，暗搓搓给他物色了好几个相亲对象了。当然，都被他回绝了。
然而这次情况不同，因为语境不同。库谢尔说这话，是在他曾祖父的墓前，不像是劝说，倒更像是誓言了——妈妈我一定要让你成个家。这可就危险了。
库谢尔年少轻狂时出走，只为追寻那份自以为是的恋情，后来却落得半生流离，不被家庭承认的下场。她受过抛弃，尝过居无定所的滋味，故此她渴望牢固的关系，家庭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利威尔先才对曾祖父的那一句话，与其说是形式，不如说是为了安慰她自己。利威尔明白，自己独身主义的好日子或许要到头了，然而说到成家，他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这样又怎么担得起对家庭的责任？他不清楚。
汽车经过一个小女孩身边，她手里牵着一只水红色的氢气球，脸上画了星星涂彩。利威尔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说：“我要去游乐园。”
埃尔文愣了愣：“什么？”
“这周日，”利威尔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游乐园。”
“我很高兴你能有兴致出去走走，不过为什么是游乐园？”埃尔文从后视镜里看他，“我以为你会更愿意去台球馆或者……酒吧之类，我会和韩吉一起去找你。”
“就去游乐园，你们不要来找我。”利威尔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不需要休假，也不需要心理辅导，我只是需要一份新的工作，埃尔文。”
场景转换，游乐场中心路段的转口处，一只浅蓝色的小猫玩偶憨憨地站着，手里捉了一把气球线，相较于其他的玩偶扮演者，这位的身形更加小巧，手甚至不能把玩偶服撑开，只能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他没有刻意做出一些憨态可掬的动作，却仍旧时不时被路过的小孩摸一把膝盖，掐一掐小腿，也有孩子央求着要父母拍照，声音软糯地说，小猫哥哥再见。
利威尔在玩偶服里调整了下视角，笨拙地抬起手，跟小孩再见。
埃尔文绝对想不到，利威尔口中的新工作会是这样的。
他挑在周日来游乐园兼职，纯粹是为了转换心情，来游乐园买气球，看看满地乱滚的小孩，路边悄悄绽放的小花，总比待在那个有伤心事发生的学校要好。不过或许是他不乐意摆pose招揽孩子的缘故，气球的销量并不理想，利威尔攥得手心都出了汗，皮肤黏在玩偶服上，十分难受。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换个环境，心情确实会好上许多，这和疲劳本身无关，接触新事物原本就足够令人愉快。利威尔的脑袋被玩偶头套罩着，视野不太好，但他总能以奇特的视角观察到他想观察的——比如小孩的笑，还有蝴蝶从眼前飞过的轨迹。玩偶服虽闷热，但偶尔的凉风习习也成了种罕有的享受。利威尔完全放松下来，抬头看自己的气球，阳光使他不自觉眯起了眼，烦心事短暂地淡出了脑海。
“气球怎么卖？”
熟悉得让他想死的声音。利威尔僵住。
艾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点开微信，又问了句：“微信行吗？我没带零钱。”
朱丽站在一旁，指着一只绿色的恐龙，“就那个吧，谢谢你啊。”
“不客气，”艾伦说，“就当是你请我吃甜筒的回礼。”
艾伦？女生？甜筒？回礼？
利威尔感觉自己和世界脱节了。
震惊之余，他还有闲心摆正玩偶的头，直视面前的人，很不巧，确确实实是艾伦本人，那个棕头发绿眼睛的白痴小鬼。他送的手链至今还绑在利威尔的手上，此刻正贴着那圈肌肤，沁着凉意。利威尔呆呆地看向他身旁那个女生，没见过，显然不是生劳部里的人，部门聚会的可能性被无情清零。利威尔手心发凉，脑门一阵阵发紧。
见鬼。利威尔咒骂自己，小鬼们谈个恋爱，关你屁事？
“您好？”艾伦见玩偶人始终不回答，皱起眉，屈起食指敲了敲玩偶头，“我们想买一个气球，那个绿色蜥蜴的。”
蠢货，那他妈是腕龙。利威尔在心里回答。当然重点不是这个，事实上他也搞不清现在的重点是什么了，他不是古板的大人，对于早恋的态度向来是“你们开心就好”，只要是不出格的行为，他都予以赞成——毕竟也不是没有过学生来向他咨询情感问题，年少的爱情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但是现在，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是个老古董，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命令自己，去分开那两个人。
所以不希望以后再见面也是因为这个女生吗？利威尔偏了偏脑袋，看向那个扎着辫子的女生，她的长相甜美可爱，笑起来开朗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同学的开心果，父母的小棉袄，这种乖乖女，难怪艾伦会喜欢，连他自己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学生。
“喂，”迟迟得不到回答，艾伦开始生气，“卖还是不卖，您好歹也回一句话吧？”
“可能是站在这里做游乐场装饰用的？”朱丽好奇地摸了摸玩偶猫的脸蛋，“那就算了，不买了吧，弄得我好尴尬，跟打扰别人工作了一样。”
“那走吧。”艾伦瞥了一眼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猫玩偶，跟着朱丽走了。利威尔仍旧站在原地，仿佛真的成了游乐场的装饰品。不只是装饰游乐场，简直是在装饰每一对情侣，用他的形单影只，来彰显他们的成双成对。
利威尔在玩偶服里望着艾伦远去，他不想追也不能追，他只是觉得很失望，那双眼睛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了。艾伦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小块地方，是因为那份纯粹，那种脱俗的少年的气息，他不渴望异性吸引，不渴望在球场上夺目，也不渴望占领游戏高地。艾伦干净得像玻璃，然而这块玻璃终究还是落进了人间。
利威尔忽然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也许更令他失望的，是明明看见艾伦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的画面，却仍旧盯着他的背影的自己。谁知道呢。
艾伦第一次单独和女生出来玩，说不紧张是假的，朱丽再怎么大方，毕竟也是个女生，是个异性，他没法做到完全自然地对待她，总在一些微小的方面有所顾忌。好不自在。艾伦把一声声叹气憋回心里，预想中的乐趣半点也没落到实处，他现在只期待着这次出行尽快结束。
朱丽大抵看出他的想法，加上两人一路走过来，基本上是朱丽主动找话题，艾伦顺着说上几句，久而久之，再开朗的女生也觉得没趣。朱丽和他走了没多久便提出吃饭的建议，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艾伦表示赞同。于是两人在一处炸串摊停了下来，艾伦点完自己那份，坐在长椅上等待。朱丽则跑去看老人画糖画。
艾伦望着人来人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得让人怀念。他靠在长椅背上，将手放在大腿上，出神地看着不远处一群小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廉价的玩具。其中一个小女孩举着一个鲤鱼形状的泡泡机，她笑着摁动按钮，一嘟噜一嘟噜的彩色泡泡便争先恐后从喷口涌出，悠悠地飘在空中，吸引了艾伦的视线。
艾伦望着这些斑斓的泡泡，更深的熟悉感敲打着心，他眯起眼，恍惚中记起飘舞的蒲公英，一粒又一粒，在空中沙沙地起舞。那时候利威尔在他身边走着，两人气氛平和安逸，利威尔被这阵突如其来的蒲公英雨弄得眯眼，他只消微微一偏头就能看见这一幕，而当时只是迟钝地想，利威尔先生的睫毛原来那样长。
随后他打了个喷嚏，因为蒲公英挠得他鼻子痒。利威尔先生温柔眯眼的神态也因为他这个喷嚏而不复存在，艾伦感到一瞬的懊恼，随即为自己的懊恼感到懊恼。
明明一切都很好。艾伦恍惚地想。
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受了惊，倏地转过头去，蓝色的猫脑袋赫然在他身后立着。艾伦吓了一跳，刚要起身，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力道熟悉得让他不自觉抖了抖。他看见一只绿色的气球从蓝猫身后现身。而那根气球的线——蓝猫笨拙地举起艾伦的胳膊，艾伦心脏怦怦跳，没有反抗。蓝猫将线头绕过艾伦的小臂，穿出一个环，在上面轻轻打了个结。
艾伦惊讶地看着这只玩偶猫。
他应该道谢的，然而这都是晚来的念头了。那一刻他迸发出一股冲动，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把这个玩偶拦住。然而他并没有照做。玩偶为他系好气球，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了，或许那是他今天剩下的最后一个气球。只是当时为什么不肯卖给我呢？艾伦呆呆地想。
朱丽看完糖画回来，发现艾伦手臂上的腕龙气球，惊喜地“呀”了一声：“你从哪里弄来的？那个蓝猫把它卖给你了吗？”
“啊，”艾伦回过神，慌乱地伸手，试图把气球解开送给她，“送给你吧，这个没收钱，我也不需要它。”
“算了算了，你留着吧。”朱丽笑了笑，“这么一看，绿恐龙和你还蛮配的，不适合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去买米老鼠吧。”
艾伦望着玩偶跑开的方向，抬头看看那只腕龙，腕龙在空中一晃一晃，傻傻地龇牙笑着。他忽然觉得害羞，心里暖乎乎的，于是伸手把气球揽下来，轻轻地抱在怀里。
距离元旦汇演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各班的节目都筹备得差不多了，文体部部员动作迅速，花了一节自习课往每个班的布告栏贴上初审的通知，一周后初审开始，文体部的指导老师负责审核节目，文体部则在幕后负责道具音响，以及节目报表。如以往的多届校活动那般，舞台上的苦力活没法指望文体部里笑颜如花的女生们，于是重物搬运全落在了生劳部的肩膀上。
这次汇演初审，利威尔也久违地到场了，说是要看着部员们打杂，免得他们出事。毕竟被派来打下手的部员多数是高一新生，笨手笨脚的大有人在。他进门时所有人都向他看去，艾伦也不例外，然而和他对上视线的仅有艾伦。只是匆匆一眼，利威尔迅速移开目光，询问部员们的工作感想。
一群人都趁此机会跑到指导老师面前诉苦撒娇，只有艾伦不动，直挺挺站在舞台上，手还搭在小品道具的接口处。他向利威尔那边望了望，后者被校服簇拥着，眼角有淡淡的笑意。艾伦低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卖力地拧紧了道具的螺丝钉。
从前他是利威尔视野里的焦点，无论走到哪，身边有什么人，只要他艾伦在场，利威尔总会第一个过来找他，就像他和阿尔敏的关系——不，或许比他和阿尔敏的关系都更要好。利威尔偏心得大大方方，只对你感兴趣就是只对你感兴趣。他曾经以为这是来自老师的特别关注，但发现并非如此时，心里反倒更好受了一些。
而现在，曾经属于他的那份特别关注，似乎被均等地分给了眼前这群人。利威尔望向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本来就该这样，利威尔不是任何人的专属。那你又在纠结什么呢？艾伦手上发力，螺丝钉猝不及防划破了手指。
干嘛呢，不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吗？艾伦抬起手吮血，在心里默念，是我自己说不要再见面的。
一通寒暄结束，生劳部苦力又三三两两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去。纷纷沓沓的脚步经过艾伦身边，艾伦仍旧不动，直到皮鞋也从身边经过，他状似无意地仓促地回头一眼，只瞥见利威尔脑后的剃青。利威尔穿白衬衫黑西裤，西服外套只松垮披在肩上，袖子晃荡起来时，像是要人去牵。
艾伦脑门一热，想也不想，伸出手捉住了那截空荡荡的袖子。
利威尔被他拽停，转过身来。
“……老师，我流血了，”艾伦避开他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可以去一趟医务室吗？”
“你自己去。”利威尔扯回自己的袖子，“这种事情也要报告，多大了，难道还要我陪你去？”
艾伦被这句话刺中，尽管他知道利威尔从不好好说话。并且就算这语气是故意为之，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发作。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艾伦深吸一口气，没头没尾地对着利威尔举了个躬，向艺术报告厅外跑去。
众人都稀里糊涂地看着利威尔。
“……叫人把这张桌子上的螺丝钉处理一下，”目送男孩的背影远去，利威尔这才转过身，指了指艾伦先才碰过的桌子，“连维修这种事也要我们生劳部的部员来做，是学校没钱请工人还是什么？现在我的学生因为螺丝钉受伤了，如果去得晚了，他因此得了破伤风，谁来担责？”
大厅鸦雀无声，文体部部长忙上前道歉。严肃起来的利威尔尤其吓人，那目光锐得像刀，一寸一寸剜人的肉，没人敢轻易上前劝他。利威尔瞥了部长一眼，亲自检查一遍其余的道具，没发现什么大问题，这才安下心来。
莽撞的小子。
“你们自己也注意着点，帮忙归帮忙，先顾着自己，别只顾着做烂好人，”利威尔向门外走去，“这大厅里干活的全是生劳部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生劳部和文体部合并了。”
利威尔说完便离开了艺术报告厅，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利威尔生气了，可都不太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重新捡起了手中的活。
艾伦一路跑到医务室去，生怕被谁追上，全程速度就没减过，到了医务室门口，喘气喘得跟狗似的。其实他血没流多少，疼也不大疼，仅仅是想找个理由跑出来罢了。跑出来透透风，看看花花草草，总比站在利威尔面前，看他脸色要好过。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明明是你自己要求不再见面的。艾伦垂着脑袋，自我质问已经不太管用，因为他发现这种尴尬的局面并不是他想要的。可什么才算是他想要的？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艾伦觉得自己又懦弱又自私，越想眼睛越酸，泪水几乎要落下来。校医外出，不知何时能够回来，艾伦懒得处理那个钉子划出来的伤口，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医务室内，想起利威尔先才疏离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很委屈，想到自己居然在委屈，他忽然就更委屈了。
玻璃门被拉开，艾伦欲盖弥彰地抹了把眼睛，抬起头来，登时愣住。利威尔站在药柜前，不咸不淡看他一眼，伸手寻找柜子里的药物。
“血都要滴下来了，没有校医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你生活不能自理吗？”利威尔将碘伏和绷带拿下来，拎着它们走向艾伦，“手伸出来。”
艾伦犹豫地看着他，伸出那根受伤的手指。
“别磨磨唧唧。”利威尔一把抓过他的手。
包扎过程漫长而缓慢，像是时间凝固住了，艾伦连喘气声都谨慎了不少，生怕惊动什么似的。利威尔为他包扎完，直起身来，将药品放回原处。
“……谢谢。”艾伦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绷带。
“之后的后勤工作，你别参加了。”利威尔说，“最近用力也注意些，不然伤口又得崩开——你也真是够蠢，我还没见过钉子划一下能划成这样的。”
“……又不是我的错。”艾伦嘀咕。
“怎么，难道还是我的错？”利威尔反问。
对。就是你的错。艾伦扎着脑袋，坚决不看利威尔一眼。“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用不着跟我道歉。”利威尔说。
艾伦从没这么憎恶过感冒，如果他能大声点和利威尔说话，说不定还不会显得这般窝囊，可偏偏此时鼻炎作祟，堵得声音都闷了，艾伦干脆闭了嘴，酝酿可以持续下去的话题。等他一番内心斗争结束，含着准备好的话题再次抬头时，却发现利威尔已经走出门外。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远去，后槽牙一点点咬紧。
艾伦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门边，对着那个背影深吸一口气：
“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艾伦生气地大喊，“你要是真的想就这么下去、那你倒是把我给你的手链摘了啊！胆小鬼！”
利威尔身形一顿，却不回头。艾伦也不去追。
视线最终断线，艾伦抿着嘴坐在台阶下，突然觉得很迷茫。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想要达成何种目的，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他之前说希望利威尔忘了自己——利威尔看起来做到了，可那串手链还留在腕上，就在他为自己包扎的那一刻，被刻意遮掩的紫色微微闪动。那一刻艾伦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只有他愤怒到极致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的心跳频率。利威尔的态度惹恼了他。
这明明是他想要的，却又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艾伦捂住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利威尔一直走到教学楼拐角才敢停下来，卸了全身的力气。他不愿在艾伦面前露出哪怕零星半点脆弱的迹象，然而那串土里土气的手链还是出卖了他。他勾住那条手链的边，试图将它拽下来，却迟迟下不了手。
他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看艾伦了——不只是他的眼睛。只是一眼的重逢，竟使他久违地尝到了离别的痛。这种感觉，即使先前艾伦要求两人分开，也是不曾有过的。
埃尔文说的对，一开始就不该离这孩子太近，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除了自己活该，他给不出别的评价。然而事到如今，被艾伦吸引，他主动接近，一切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就算他一开始就刻意去避免，又能将这距离拉开多远呢？
如果这是命定的纠缠，他该怎么躲闪？
如果水要流向我，我拿什么阻截？*
艾伦的家乡四季变化明显，且夏天热冬天冷，往年的冬天常在寒潮到来后达到顶峰，俗话说，寒潮，让冬天更冬天。而老天爷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今年的寒潮来得特别早，冬天也连带着被提前。十一月跟玩儿似的过去了，大家还穿着薄袄子和毛衣度日。谁料到了十二月，气温急转直下，冻得屋檐都结了冰凌子，校园里的叶子也被薄冰覆盖。
而可怜的艾伦，夏秋换季的感冒症状还未完全痊愈，又迎来了新一波感冒攻势。
这次的感冒来势凶狠，全然不同于先前的几次——似乎和流行感冒病毒有那么些联系，因为就连让也被他传染，三分钟一个喷嚏，打得青鼻涕直淌，没多久就退寝回家，好生养病去了。卡露拉在电话里问候自家儿子，只晓得他老毛病又发作，却不知道这次不仅仅是简单的感冒。
艾伦已经养成了随身带纸的好习惯，每天把鼻子擤得通红，戴个红帽子就能去出演圣诞老人。元旦汇演已经进入彩排预备期，每天下午都要他去一趟，调试灯光设备、搬搬演员道具。那次医务室对话后，他有相当一段时候没看见利威尔，朱丽倒是经常来报告厅，等他一起吃饭。
刚开始，阿尔敏还看不出这女生对自己好友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只是艾伦交到的新朋友，也乐得她和两人一起吃饭。然而时间一长，或许是看出些苗头的缘故，渐渐的阿尔敏不再和艾伦一起，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开，只为了给二人创造良好的机会。
朱丽无疑是个谈恋爱的最佳人选，长得好性格好，并且有好好谈的意思，换谁谁不心动？艾伦原本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沦陷其中，然而出乎意料，他和朱丽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女生的调笑对他而言又无聊又刻意，有时他甚至懒得摆出敷衍的样子，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好。
如是这般，又过了一段时候，艾伦的感冒没好，朱丽倒先醒悟了，不再要求和艾伦一起吃饭。艾伦单独进食一段时候，不堪寂寞，于是阿尔敏又重新端着餐盘出现在了艾伦身边。
“我以为你会和她一起吃饭。”阿尔敏吸吸鼻子，“所以是没成吗？”
“不如说我就没想成过。”艾伦烦躁地叹口气，坐在餐桌旁，“我真的没法和她聊到一块去，虽然我知道她有很努力地在迁就我，我也很想配合她，但我做不到。没了。”
“那你有好好和别人说再见吗？”
“什么再见？”
“就是，我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之类的话，你有和她说明白吗？”
“我说了，那当然说了，”艾伦搅拌着碗里的青菜，“我跟她说，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还是不要来往了。我觉得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我说完之后半天没理我，吃完自己的饭就走了，让她自己想一下。后来我就没见过她。”
“……没了？”
“没了，”艾伦回想一下，“噢，她还在QQ空间艾特我，说什么感谢相遇还有这段时候的照顾之类，我评论说我才要谢谢你，然后她把我删了，没了。”
“……”
“别这么看我，”艾伦搓了搓鼻子，“我本来就不是那块料……而且我觉得她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和我是谁没关系。”
阿尔敏点点头，好友不是适合谈恋爱的类型，这点他早就清楚了。
“哦对，说起来，你最近好像没和利威尔先生联系了？”
艾伦停下了筷子。
“吵架了吗？”阿尔敏试探着问，“我之前看你们关系很好，卡露拉阿姨还找我问过利威尔先生的事。”
艾伦闻言，抬起眼来：“问你什么？”
“就是，结婚了没有啊，有没有恋爱对象啊，之类的，我哪知道这些啊，”阿尔敏笑笑，“我就告诉她你和利威尔先生关系比较好，可以直接问问你，结果阿姨告诉我你们两个没在一起玩了。”
上周末他回了趟家，卡露拉兴奋地问他，利威尔老师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她的哪位哪位亲戚，哪位也爱干净，喜欢做家务，她觉得两人特别合得来……艾伦记得自己是如何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如何说出他和利威尔不熟这句话，如何反感母亲这种乱牵红线的做法……事后他回到客厅道歉，被卡露拉弹了额头，这才将一切如实招来。
至于利威尔对他的表白，他直接给简化成了“和利威尔老师有些意见不合”。卡露拉看出他心情糟糕，便不再提起此事，孩子的问题，要交给孩子去解决。
没想到竟是去找了阿尔敏，阿尔敏和利威尔先生又不熟。艾伦想着，垂下头，加快了扒饭速度，“已经很久了。”
“为什么呢？”
“你别问了。”艾伦言简意赅。
“好吧，那我换个话题，你们元旦汇演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具体准备成什么样了，不过应该快了吧，文体部的人说两次彩排之后就差不多要表演了，”艾伦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负责一个小品的后勤，他们有个微缩的大笨钟模型要搬，每次都是我搬上搬下，重得很，不过做得很好，能转，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阿尔敏埋怨地看他一眼，“艾伦，你这是跟我剧透了。”
艾伦龇牙一笑，表示歉意。
“不过，既然你和利威尔先生吵架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说。”艾伦好奇。
“我们要期末考试了，”阿尔敏顿了顿，“考前有一节……呃、心理健康课。”
艾伦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班分到的老师，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利威尔先生。”
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明明没有什么要带的，却还是将公文包提了回来。利威尔将空荡荡的包放在沙发上，解开领带和第一颗衬衫扣子，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浴室。
水流令他放松，这几天的工作强度远超这一年中的其它时刻——毕竟是高一生的第一次期末联考。学校给他安排了一个实习期的老师，两人分配完了高一共十六个班的心理课程，课程内容简单，无非是用格林的气质学说帮助孩子们认识自己，只是高一生首次接触心理课，对新老师到来的兴奋远大于求知的热情，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扰得利威尔不得安宁。
他身上的担子不止有这什么操蛋的老掉牙的气质测试，还有元旦汇演的后勤总负责——文体部部长去做主持人了；有校外研讨会；还有老头子的葬礼后，库谢尔心血来潮为他安排的相亲场。可以说，成年人该有的烦恼，他全都有了，一个不落。忙起来时，他甚至没时候去看自己的收藏品们。
而且这周，似乎还有艾伦他们班的课程。利威尔烦躁地将毛巾甩在阳台上，
洗完澡，利威尔在电脑桌前坐下，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要干嘛。面对着空白网页发了会儿呆，他这才犹豫地抬起手，一字一顿地敲起键盘来。
他输入微电影的名字。
艾高毕竟是本地著名高中，校内一切活动都在互联网范围内得到广泛传播，找到一部微电影对他而言并不难。他在播放页面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击了播放键。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自己主演的微电影，然而如果说之前看是为了检查自己的付出有没有得到好的回报，这次就纯粹是为了看电影里艾伦的表现。艾伦是个青涩的演员，但正因为青涩，他的那份真诚就显得尤为可贵。利威尔的心情随着剧情起伏，眼睛不曾从艾伦的脸上移开。化了妆的小孩比素颜要精致一些，然而总归是缺了那种自然的好看。他快进到花絮部分，看见艾伦卸了妆，对着镜头傻笑，自己从旁边插进来，顺走他手上的卸妆油。后面的花絮，基本都是两个人的互动。
利威尔合上笔记本，呼出一口郁结的气。面对自己的学生，竟能变成这幅样子，这样下去……还做什么老师。
艾伦，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胆小鬼！
艾伦，你不知道，我必须胆小。
利威尔闭上了眼，很多年之前，他也是用这般愤怒的声音，责骂当时的自己。
到了周一，下午的第三节自习课果不其然成了一节心理课。艾伦的嗓子从起床那一刻就没正常过，鼻子也堵得死死的，像塞了两大坨棉絮。上课前班级躁得不行，他从抽屉里默默摸出一片口罩，把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正如阿尔敏所言，预备铃打响后，利威尔果真带着耳麦进班了，艾伦这才发现他的人气原来这样高，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要问他问题，要亲近他。利威尔把众人撵回座位上，点开自己的PPT。
“也许你们都认识我，但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利威尔。学校这次安排我给你们上一节心理辅导课，主要是为了应对你们联考后的心理状况，”利威尔一眼就看见了艾伦，后者跟个乌龟似的缩着脖子，连头也不愿抬，“之所以有这节心理辅导课，是因为往年很多届高一生，都会在第一次大联考之后，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产生深切的怀疑……”
大家都笑起来，这种不谙世事的笑利威尔听得多了，由着他们笑完，这才继续说下去：“我的课上不会有太多时候给你们提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只有我提问你们，所以如果有需要，下课自己来找我，课上不要占用别的同学的时间。”
这节课的主要内容是帮助学生判定自己属于那种气质，并给出适合的人生规划建议，以此来教他们认识自己，接受自己，对未来有个大致的方向。艾伦懒得做这种测试，其他人对着电脑答题时，他拿着数学卷子在下面刷得起劲。这方法是很好的，既能写完作业，又能借此躲避利威尔的视线。
然而利威尔自己找上来了。彼时他正在解三角函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直到通红的指节在他桌上轻敲了两下，艾伦受惊地抬起头，看见利威尔站在他桌旁，脸上没有表情。
蓝眼睛看绿眼睛，两人的目光对峙片刻，噼里啪啦在空中炸出火花，艾伦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将数学卷子收进抽屉，利威尔这才放过他，转身走回了讲台。这次短暂的目光交锋，让艾伦重回开学那天，利威尔盯着他的那副模样，不说凶神，起码也是个恶煞。
临下课前的几分钟，窗户边的女生突然叫了起来。
“我去，下雪了！”
一群人纷纷扭过头，向窗外看去，恰巧下课铃打响，利威尔夹着耳麦走出门，一排窗户很快被黑压压的同学挤满，艾伦望了望争着看雪的众人，起身走出门外，一片雪花顺着风落在他鼻尖。
各班的人都奔着这场初雪跑出了班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闹，高中生活里难得有这样童真的时刻。利威尔并未离去，而是站在走廊，抬头看着纸一样白的天空。艾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什么也没看见。他犹豫地环顾四周，没人注意自己，他站得离利威尔近了些。
“真漂亮啊。”利威尔说。
艾伦愣了愣，他没想到，那个利威尔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艾伦嘴角上扬，露出一点笑来，紧接着，他听见利威尔说：“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利威尔转过头，那双刻薄的眼把偷听的艾伦捉了个正着。艾伦陡然被直视，大感窘迫，忙把笑容收好，转身要走，利威尔却突然在他面前张开了嘴。
“阿嚏！”一个尾音收敛的喷嚏。
“……你很冷吗？”艾伦被吓了一跳，盯着他身上的西装看个没完。
“谁知道，”利威尔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瓮声瓮气的，“看见了吧，我反正是不懂你们这些小鬼，一个个的看个雪那么兴奋……扫雪可是很麻烦的，而且很冷。过几天雪下大了，就是你们拿扫帚的时候了。”
“……你手冻红了。”艾伦想起他刚刚敲自己桌子的手指，红彤彤的，可能是生了冻疮。
利威尔看了看自己的手，皱起眉来，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副布朗熊手套。
艾伦很快就认出那熊：“这不是韩吉老师的吗？”
“她塞的。”
闻言，艾伦顿悟了。噢，原来是这人要面子，不肯戴着小熊手套来上课，所以才把手给冻了。什么嘛，原来你也在意这些啊？艾伦在心里偷笑两声，面上却仍旧没有表情。他看着利威尔艰难地把手往手套里塞，好心提议道：“我把我手套借你吧，反正我不戴。”
“借我？”
“送你。”艾伦改口道，“至于这个……手套就还给韩吉老师吧。我手套是纯黑的。”他贴心地补充。
利威尔瞥他一眼，低着头，把那两只小熊手套戴好，接着说：“艾伦，我之前跟个坏脾气的臭小鬼聊了会儿天，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艾伦：“什么？”
利威尔深深地看着他：“他让我离他远一点，最好不要来找他。”
言下之意是，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艾伦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利威尔等了片刻，没等来他的解释，于是拍拍他的肩，走下台阶。
他从十二班门口走出没多远，就被艾伦拦住了。小孩强硬地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扯下了那两只布朗熊手套，又把一双纯黑色的皮质手套戴上去。利威尔任由他为自己戴好手套，没有任何表态。
“那你呢，”艾伦抓着那对换下的手套，莹莹的眼直视着利威尔，语句是一次反击，“你又是为什么，在走廊停了那么久？”
利威尔欲言又止。
“利威尔老师，怕冷就不要逞强，不装这个逼不会死的。”艾伦说完，最后看他一眼，跑回了班级。
利威尔停在原地站着，等着上课铃响起，手上是那副艾伦的手套，虽然薄了些，但很保暖，不比布朗熊逊色多少。他轻笑一声，心想，那家伙居然认为他不戴手套是在装逼，果然还是小学生思维。怕冷就不要逞强。话里话外都是在取笑他，笑他怕冷，笑他逞强。他倒也是老了，早比不上一个高中生的口齿伶俐，面对这句话，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词汇。
元旦汇演的当天，艾伦不太好。
首先是从早晨就开始的持续发热，接着是发冷，头疼，疼得像橘子被一瓣瓣剥开。他意识到这次不可能是普通的换季感冒，之前或许是这病毒的潜伏期，而现在，它干干脆脆地爆发了。元旦汇演后就是三天假期，艾伦思考过后，还是硬着头皮来到班上，打算戴着口罩度过这一天。
元旦晚会在晚自习开始，艾伦不希望自己缺席，中午他回宿舍，服了退烧药，稍微有些好转。卡露拉打电话来，歉意地告诉他今晚不能来学校接他放学了，让艾伦自己搭公车回来。艾伦看着感冒药包装，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好”。
晚上他照旧赶到艺术报告厅的后台，充当文体部的苦力。他负责后勤的小品是第三个节目，在此之前，他得一直在后台待着。出发前，弗洛克看出他身体不适，问他能不能行。艾伦无言，看了看正在后台做着指挥的利威尔，对弗洛克摆了摆手。
“那你悠着点啊，”弗洛克皱眉看他，“别在后台把头烧昏了。”
弗洛克一语成谶，汇演开始没多久，坐在后台沙发上的艾伦就开始发热——连退烧药也没能压制住热潮。他喘着气，觉得口罩很闷，连呼吸也被抑制住了，他只好把它拉到下巴上。艾伦试着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尴尬地发现自己有些脱力。
“过去的一年，我们同心同德，开创佳绩。过去的一年，我们挥洒汗水，放飞希望。新的一年，我们昂首阔步，点燃激越。新的一年，我们温馨和谐，收获喜悦。当日历又翻开新的一页……”
主持人的声音激昂得有些吵闹，他抬起头，利威尔在主控室指挥灯光，没顾得上管他这边。艾伦咬咬牙，捶了捶自己的太阳穴，以此警告自己是脑袋，待会不要疼得太厉害。他捶了两下，却觉得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强了糟糕的眩晕感，晕得他胃里发慌，想吐。他明明体温很高，身子却一阵一阵发寒。艾伦不由自主抱住自己，缩起了身子。
节目开始。后勤人员上场搬运话筒。利威尔走过来，发现他的不对劲，于是驻足，抬起他的头。艾伦喘着粗气，脑袋烧得迷迷糊糊的，他一时晃神——利威尔居然涂了口红。
先才一群汉服社的女生围着他，说利威尔老师皮相好，就是嘴唇颜色有些淡，说什么也要给他上点口红，他没拗过她们，被摁在沙发上涂了口红，女生们是开心了，他却总觉怪异，想着等她们节目结束再悄悄涂掉。然而这下却被艾伦看见了。利威尔后知后觉地意识这点，欲盖弥彰地用手背揩了一下嘴唇，却听见艾伦微弱地说：“……看。”
声音太小。他凑上去，把耳朵贴在艾伦嘴边：“什么？”
“你很……好看。”艾伦只觉得嗓子冒烟。
“少说话，你发烧了。”利威尔把手背贴在艾伦的额头上，“啧”了一声，伸手就往怀里掏电话，“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回去，免得在这烧死了。”
“我妈，不来。”艾伦摇摇头，脑袋胀得他忍不住流泪，“她今晚有事。”
“那就给你爸打。”
“他要上班。”
“蠢货，你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你爸上不上班？”
“利威尔老师！切节目了！”主控室有人喊他，请他去监督灯光，利威尔往那边看一眼，将手机丢给艾伦，“快些的。密码1225。”
1225？艾伦输入这串数字，心里忍不住琢磨，这串数字什么意思？他顺从地点开拨号，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该拨哪个号码。他爸的？可他好像记不太清了……
就在他踌躇之时，一条微信弹窗跳出来，是一条好友验证。艾伦本可以将它忽略过去的，然而只是多余的一眼，他认出那是让的头像。
——聊聊可以吗？为什么把我删了？
艾伦大脑宕机许久，大拇指犹豫不决地点进消息栏。真的是让。让什么时候加了利威尔，又是什么时候被利威尔删了？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发烧，他的思考速度变得比乌龟爬行还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手机就被利威尔猛地抽走。艾伦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利威尔把手机收进口袋，似乎有些恼火：“让你打电话，没让你随便看我微信。”
“你什么时候认识让的？”艾伦听见自己这么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利威尔避而不答。第二个节目很快结束，第三个节目的串词在舞台上响起。艾伦听出那是自己负责的小品。他本能地站起来，朝那个大笨钟模型移动，想要伸手把它搬起来。
“喂，”利威尔扳住他的肩膀，把他拽回来，“你回自己班去，我找人替你。”
幕布前，串词朗朗：“追逐梦想，勇敢飞翔，新世纪的我们青春靓丽，新世纪的我们激情昂扬！”
“你不能找人替我。”艾伦甩开他，伸手抱起大笨钟模型。
“艾伦，别搬了。”利威尔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困难面前，我们不悲不弃，挫折时候，我们依然坚强！”
“这是我负责的小品，我要负责到底，”艾伦不管不顾，抱着那笨重的模型，一步步朝舞台走去，他的步子打颤。利威尔看不下去，捉住一个匆忙路过的男生：“你来替他，把钟搬过去。”
男生伸手来接艾伦手中的钟，艾伦躲闪着，固执地对利威尔说：“我还可以自己走上台。”
“你现在最该待的地方是医院，”利威尔说，“艾伦，听话，把钟给他。”
“……为青春，为理想，我们奋力追逐！”
“给他。”利威尔的眼神逐渐危险。
“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听你的话！”艾伦脑门发紧，冲他嘶吼。
“……请欣赏高一7班带来的小品！《珍惜时间》！”
利威尔上前来捉他，艾伦忙后退一步，谁料这一退，竟是直接挤进了两座沙发的缝隙之中，那里躺着一截电线。被利威尔揪住的那一刻，艾伦被电线绊倒，世界顿时晕头转向，利威尔被他带着向下摔去。大笨钟模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那位男生抱在怀里，报幕结束，男生顾不上扶起眼前的两人，匆匆忙忙跑去了舞台。而一番天旋地转后，利威尔被艾伦压在了沙发的缝隙中，背后恰好顶着电线插头。
呼吸声被放大，艾伦伏在他身上，每一缕热量都那样明晰。利威尔一时恍惚，往后挪了挪身子，插头被带出插座，后台顿时失去了大半光明。几个女生尖叫起来。利威尔伸手去推艾伦，后者的体温烫得不可思议，艾伦的喘气那样急促。利威尔慌起来，在黑暗中拍打艾伦的脸：“艾伦？”
好香。艾伦迷迷糊糊地想，脑子里早就成了一锅乱粥。利威尔从前喷过香水吗？为什么今天会这么香……或许是沙发的香气，不，香气确确实实是从利威尔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今天甚至涂了口红，非常衬他的皮肤；他为什么会认识让？利威尔今天涂了口红……
喘气声不止。良久，利威尔听见一声喑哑的呼唤。
“利威尔……”
艾伦的声音哑得吓人，利威尔一时没听出来这是属于他的声音。而还没等他对这声呼唤做出回应，一片炽热的温度迎面压了下来——
利威尔身子刹那僵硬。
幕布外，掌声如雷贯耳。
利威尔一动不动。
——他被吻了。
*出自邱妙津
🦁：串词是网上找的😆忘了当年学校的串词了
唉，终于让这俩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