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狛日】致我那麻烦又可爱的旧情人
*日向君发现,新来的同事竟然是...!
*一则很可爱的分手后再复合的故事~
*全文1.5w
“日向君,这位狛枝君是从其它支部调过来的新同事。希望你们两位能在今后共事的过程中合作愉快。”
“当然——初次见面,我叫日向创。”
日向一边计算着微笑时唇角上扬到什么角度才会显得最自然,一边礼貌地向对方伸出手。
面前这位看起来谦卑温和的白毛青年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来象征性地和自己握了握手,然而动作却略显僵硬。
“你好,我叫狛枝。狛枝凪斗。”
然后负责对接工作的前辈再次接过了话题。
“说...
*日向君发现,新来的同事竟然是...!
*一则很可爱的分手后再复合的故事~
*全文1.5w
“日向君,这位狛枝君是从其它支部调过来的新同事。希望你们两位能在今后共事的过程中合作愉快。”
“当然——初次见面,我叫日向创。”
日向一边计算着微笑时唇角上扬到什么角度才会显得最自然,一边礼貌地向对方伸出手。
面前这位看起来谦卑温和的白毛青年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来象征性地和自己握了握手,然而动作却略显僵硬。
“你好,我叫狛枝。狛枝凪斗。”
然后负责对接工作的前辈再次接过了话题。
“说起来,我在查看人员调动资料的时候,发现你们两位其实是希望峰学园同一届的毕业生喔?只不过一个是本科一个是预备学科,所以之前可能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能够在未来机关里碰巧遇见和自己同届的校友,二位也是颇有缘分啊!”
“哈哈,确实如此。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曾听闻过许多有关狛枝君的事迹呢。”
一套滥俗的社交客套走下来,日向的脸已经笑得有些僵了。
对面这位貌似也好不到哪去。
“唔,这位日向君的名气也不小呢。虽说只是预备学科出身,却因为参与了那项人体改造计划,从而获得了诸多足以媲美超高校级的才能,真不愧是是令人憧憬艳羡的‘希望’象征啊!”
前辈大概是察觉到这句话有些不对味,连忙打起了圆场。
“啊,日向君还请不要在意。狛枝君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谈起有关‘希望’的事情就会兴奋到滔滔不绝呢。”
何止是兴奋,称其为这个世界上对希望最疯狂热衷的神经病信教徒也不为过吧。
内心正在疯狂吐槽的日向,面上却挂起了表示完全理解的完美假笑。
前辈继续试图活跃气氛。
“——而且我还听说狛枝君受到自身才能的影响,平常总是有点不走运,据说有好几次都被卷入了本该是其它支部负责的危险事件呢!不过好在结果都是有惊无险,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总共三十七次。这还没算上那些没被记录在案的事件。
其实这位前辈,你大可不必替这种家伙掩饰他的“光辉事迹”。估计这位脑回路与常人有别的白毛男,自己都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你要问,他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
原因说起来很简单——
因为这位所谓“初次见面”的新同事,tmd是他的前男友。
日向做梦都没想到,已经分手了大半年的前男友,有朝一日会突然在自己面前从天而降,而且还是以将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新同事”的身份。更要命的是,支部里的其他人对此毫不知情,似乎全都默认了他们俩此前并不认识。
在这种程度的绝望面前,黑白熊算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由于某些过于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有一些可以预想到的麻烦后果,两个人似乎都不打算跟支部里的其他人坦白这段故事。所以“以前素未谋面”这个误会,就被他们任其自然地发展为了默认的事实。
然而毕竟是这种每天都要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想要伪装得不露破绽,还是具有相当的难度。
尤其还是这种内心恨不得对方立马消失,表面上还得装作和和气气的情况。
于是在办公室里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俩的交谈往往像是加密通话。
比如某些时候,日向表面上会彬彬有礼地这样说道:
“不好意思,狛枝。可以麻烦你工作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吗?我这边有些重要的文件要处理。真是多谢了。”
而他的眼神则是另一番意思:
【有病啊整整一个上午键盘都被你哐哐哐敲成打击乐了!狛枝凪斗你这要不是故意的澪田都得拜你为师谢谢。】
而对方碰巧是个思维敏锐到离谱的高智商混蛋,于是瞬间就解读出了日向潜藏在眼神里的真正意思。
于是狛枝滴水不漏地回应了一句让人挑不出错的答复:
“啊啊,真是对不住,我完全忘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了。假如日向君因为我这种人而被打扰到了的话,实在是非常抱歉。”
至于他眼神里说的则是:
【呵,区区预备学科自己工作效率低下却还要怪罪到我头上来。平平无奇的日向君因为太过普通所以毫无存在感,以至于让人完全忘记了你还在场,这种事情难道是我的错么?】
办公室里的礼貌浓度直线上升,然而两个人对视的目光碰撞时,却让人隐约嗅到一丝极其不妙的火药味。
日向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微笑的弧度倒是保持得完美。
“只是件小事,还请不必放在心上。”
【狛枝凪斗你最好别惹我。】
狛枝当然寸步不让。
“总之,实在是很抱歉。”
【就惹你这个预备学科怎么的了。】
......然后键盘敲得更欢了。
时针还没走到十二点,日向已经快被气到脑溢血了。
无奈,真的很无奈。
他单知道当年那场并不算和平的分手让两人彻底结下了梁子,却没想到当时埋下的祸根,余孽竟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日向一直觉得,他和狛枝的“恋爱关系”有些非同寻常。
最开始也是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而在确认关系前后,两个人始终是互相看不顺眼、口头上也无比嫌弃对方的关系。以至于让人不免怀疑,这对日常总是挖苦吐槽彼此的欢喜冤家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大概也没怎么经过深思熟虑。只是因为习惯了生命中那个吵吵闹闹纠缠不休的对方,和一些孩子气的“讨厌却又很是在意”的心思,就这么赌气似的,成为了一对磕磕绊绊的情侣。
因此最后分开的原因,虽说听起来有些啼笑皆非,却又令人不怎么感到意外。
导火索是大半年前,把日向调动到现在这个支部的工作安排。
听说日向接受了这项工作调动之后,狛枝立刻皱起眉头垮起脸,抱着胳膊瞪着刚刚下班回家的日向。
他感到不满的原因,无非就是“预备学科本来就忙到没什么时间陪我,现在还要把工作调到和自己不同的另一个支部去,如果没办法常常见面那还算什么情侣”。
听到这话,日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他昨天刚请了一天假来陪某人过纪念日,结果他提出的出行方案却因为这个神经病觉得“无论去哪里都有可能因为他的‘幸运’才能而遭遇不幸”,于是商量来商量去怎么都谈不拢,最后两人悲惨地连家门都没能踏出,就这么在家里窝了一天生闷气。
于是日向毫不客气地给予了反击言弹。
结果就是,他们大吵了一架。吵到两个人都怒气冲冲地朝对方大吼“再也不想看见你”的糟糕地步。
此处过程省略了无数句言辞刻薄的“区区预备学科”,和出现频率差不多、情绪却更显烦躁的“狛枝你有完没完”。
然后就是长达八个月的断联。
调到新的工作部门之后,日向先是享受了一阵子耳根清净的愉悦。而在预料中的落寞感袭来之前,他就被完全陌生的工作环境、和繁重忙碌的事务给淹没,于是自然而然地把那些事情给暂时遗忘了。
他原以为这些麻烦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命运如此死缠烂打,竟然让这些破事儿跨越时空的阻碍,一直追着他不死不休。
......要不要找个机会跟狛枝谈谈,把当年的事情给说开呢。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痛苦地彼此折磨,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借着去隔壁递送文件、从而短暂逃离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办公室的日向,在重新推开那扇门之前,心情复杂地这样盘算着。
然而刚一推开门,就和某个不想看见的家伙差点撞了个满怀。
然后日向看见,狛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幻了几番。
惊讶—茫然—重整表情—开始皱眉—最后不出所料是不屑+嘲讽+冷漠+挑衅。
......在那一秒钟里,日向已经开始瞄准狛枝的要害部位了。
原本计划好的停战方案在一瞬间里碎得连渣子都不剩。
累了,毁灭吧。相互折磨就相互折磨,一起下地狱吧狛枝。
日向也不清楚自己这一天是怎么熬下来的。
大概是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看了一天文件的日向大脑已经沉重到快要转不动了。正在这时,某个熟悉的嗓音条件反射般地引起了他的应激反应。
“预备学科。”
“嗯?”
日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他才意识到狛枝使用了怎样一个称呼。于是他惊慌失措地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原来这间之前总是有外人出没的办公室里,此时竟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什么事?”日向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我要下班了。”
“所以?”
“所以麻烦预备学科挪个位置,你挡到我出门的路了。”狛枝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丝毫不见有外人在场时的谦卑礼貌。
有病吧,明明换个方向稍微绕一下就能畅通无阻,非要从他这边过。
日向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说狛枝,你要下班就下班,别故意来招惹我好么?我这边可是还有厚厚一摞文件没有处理完啊。”
狛枝挑剔的目光落在日向桌边那摞看起来叠了有足足十几份的文件档案,从神情上来看似乎根本不打算施舍一点同理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日向君桌子上放着的文件,也没比我厚多少吧?连我这种垃圾都能在下班时间之前提前把工作做完,看来预备学科的能耐也只有这种程度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高智商反社会人格混蛋吗。”
而且你到底是怎么注意到我桌上放了多少文件的啊?狛枝凪斗你是卷尺成精了吗。
狛枝对日向的挖苦不置可否,反而抱起胳膊,摆出了一副更为不屑的表情。看样子他是忘了他自己原本要下班的打算了。
“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预备学科无能的事实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啊。所以资质平平的日向君就以工作效率低下为借口,把全部时间精力都放在‘工作’这种事情上,因此对于生活中其他人或事应尽的义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上心了对吗?”
这番话暗示的是什么意思,可谓昭然若揭。
日向听完拳头就硬了。
“净TM扯淡!当年的事情明明就是你无理取闹好不好!你见过哪个成年人像你一样,一边摆着臭脾气一边还要求恋人时时刻刻黏在自己身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这么缺乏安全感!”
狛枝立刻反唇相讥。
“哈,这么说起来,日向君吵不过就跑掉、然后冷处理了二百四十八天这一点,倒是很符合‘成年人’的成熟咯?”
日向拳头都快捏碎了。这家伙的反论怎么还是这么难打。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痛苦遭遇了啊谢谢您了。”
于是狛枝听完后露出了那种经典的自嘲式笑容。
“啊啊,看来果然我是个不值一提的最下等最卑劣的人渣吧?即便是预备学科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都忍受不了在我这种人身上多费口舌呢。”
日向早已对他这套狛枝式自贬习以为常,因此无动于衷。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这样认为吧。”
“哈!预备学科果然中圈套了吧。”
“......什么?”日向一头雾水。
“你刚刚赞同了‘我这种人就是垃圾’这个观点,没错吧?那么明知这一点却还是跟垃圾确定了恋爱关系的预备学科,岂不是显得更加可悲绝望了?”
有毒吧!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千的招数,是任何一个脑子没病的正常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于是日向忍无可忍。
“狛枝你有病——”
办公室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位在支部里和两人都不太熟的后辈抱着一沓文件踏进了房间,丝毫没意识到这个时机选得有多么糟糕。
“——冰、冰块吗?我喝咖啡一般喜欢加点冰,谢谢了。”
日向在一秒钟内条件反射般地启动了优秀的表情管理,只是那僵硬的嘴角、还要那微微抽搐的眼皮,让这个“微笑”怎么看都显得颇为诡异。
路过两人座位的后辈虽然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却朝他们这边投来了困惑的一瞥。
大概他是在奇怪,支部里竟然还有平级之间态度礼貌客气到这种程度的人存在吧。
至于狛枝,则颇为默契地配合起了这场演出。
他当真从咖啡机旁的冰柜里倒出一杯冰块,递给对方,还顺便贴心地提醒了一句:“日向君可以多加一点哦,这样还能降降火气。”
听懂了暗示的日向,微笑面具差点碎了一地。
草,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那天的悲惨经历之后,日向痛定思痛,制定了一套针对这个名为“狛枝凪斗”的大麻烦的反制措施。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他秉持着言多必失的观念,深入贯彻非必要不理睬、非必要不对视、非必要不交谈的“三非”原则,成功有效地控制住了他那可怜的血压。
并且在外人眼中,这套伪装策略也卓有成效。即使是支部里最八卦的小年轻,也只隐约觉得狛枝和日向两位前辈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距离感,却无人察觉到在这层疏离的表面下,到底掩藏了怎样超乎寻常的真相。
然而,日向难免还是遭遇到了一些险些暴露秘密的无心之失。
就比如那天,当那位最早介绍两人认识的前辈来给狛枝送新制服的时候,日向作为座位离狛枝最近的那个倒霉蛋、以及碍着“希望峰学园同一届校友”的身份,难免不得不陪着狛枝一起跟前辈寒暄客套两句,顺便装出一副“两人相处得还不错”的假象。
而致命的失误就发生在那不经意的一瞬间。
在前辈把制服递给狛枝的时候,日向瞥了一眼包装袋上的标签,然后下意识地随口提了一句。
“这套有点大了吧?他一般穿小一号的尺码。”
话说出口后,日向才猛然反应过来。
然而为时已晚,在场的其他两人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日向尴尬地打量了一下前辈的神色,发现对方正是一副惊讶又困惑并且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不是很想猜测对方心里联想到了什么,才露出这样微妙又疑惑的神情。
而当他扭头去看狛枝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竟然别开了视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拜托,你好歹也是个当事人好不好?给我稍微表现得在意一点可以吗?!
最终日向平复了一下心情,面不改色地对前辈解释道:
“这个,一眼看出对方穿衣尺码什么的,区区‘超高校级的裁缝’这种才能我还是有的。”
......
看见前辈神情恍然中带着一丝复杂地收回了视线时,日向才松了一口气。
在“暴露自己和狛枝是情人变仇人的狗血关系”这种可怕的事实面前,小小损失一点自己的名誉,只能说是必要的牺牲吧——日向带着沉痛的心情,这样安慰自己。
......所以说某些人,拜托你控制一下自己那明显是在嘲笑的嘴角谢谢。
即使是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情况下,他们两人过于客套且保持距离感的相处方式,还是引起了支部里一部分八卦嗅觉最敏锐的年轻人的注意。只不过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后辈们,似乎把他们之间这层若即若离的疏离感,错解成了两个人的性格有些合不来,于是相处时落下了嫌隙。
因此,这群过分热情的小年轻想出了一个计划,试图暗中“修复两位前辈的关系”。
于是他们打算办一场聚会。
他们最先邀请的是日向。在某天午休时间大家正在办公室里闲聊的时候,其中一人不露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聚会这件事情上,于是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邀约。
不出他们所料,日向前辈基本上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毕竟这位前辈一直以来性格合群,也相对比较好说话,所以约他来参加聚会并不是一件难事。
棘手的应该是另一位。
据这段时间他们对狛枝前辈的了解,他应该是个不怎么热衷于集体活动的性格,甚至总是习惯于在热闹的场合里下意识地把自己边缘化。因此,当他们进一步向狛枝提出邀约的时候,所有人暗中都捏了一把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狛枝前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同时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日向前辈身上,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们听到狛枝前辈语气清淡地说了一句。
“好啊。”
计划进行地异常顺利,这让他们陷入了意料之外的狂喜。
不过日向却对狛枝的回答颇感意外。其他人或许知道的不多,但他这个前任搭档加前任男友却对那位狛枝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若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参与这种所谓“不属于他的热闹”的聚会的。狛枝以前仅有的几次参加集体活动,也是因为要陪自己,所以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去了。
所以这次是什么情况......?
日向下意识地看向狛枝那边,视线好巧不巧地刚好落进一双正注视着自己、无言却让人看不透的灰色眼睛里。对方很快就像往常一样移开了视线。在转瞬即逝的微妙对视中,日向似乎抓住了某样熟悉又不熟悉、久违却又遥远的未知情愫。
猝不及防地,心里某处似乎被带着钩子的视线挠了一下。
这或许是最近几天以来,他和狛枝不经意视线相交时,唯一一次感受到的是除了烦心以外的别的什么情绪。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
聚会的过程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后辈们从工作上的事情,逐渐聊到年轻人们热衷的话题。日向偶尔在他们闲聊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时,会随意插进去聊两句,而至于狛枝那家伙,则是意料之中地坐在人群的边缘位置,沉默到好像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直到聚餐结束后,一位年轻姑娘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气氛似乎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日向原本对这个俗套但年轻人又非常热衷的聚会游戏没什么兴趣,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他还是附和着欣然同意了。至于狛枝更不必说,原本就是个对除了日向以外的人态度都谦卑到让人看不下去的家伙,自然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几位年轻人暗中交换了一下欣喜的眼神。
上钩了。只要两位前辈愿意参加这个游戏,那么玩到最后,他们总能拉近一点距离吧。
——事实证明,事情的发展的确如他们所料,然而结果却和设想中的大相径庭。
最开始的几个问题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大家或是含糊着扯个答案或是喝点酒,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直到有个小姑娘借着酒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真心话问题之后,气氛在一瞬间的静默后隐约开始变得焦灼刺激起来。
那一局的输家是日向。
而她提出的问题则是——
“前辈有交往的对象吗?”
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许多双好奇中带着些试探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其中也包括了一道情绪更加复杂微妙的视线。
日向处变不惊,冷静答道:“现在没有。”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而那位最先提问的小姑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没有的意思是,以前有过?”
“嗯,已经分开了。”
眼见着这群年轻人大有追问到底的架势,日向连忙补上一句,“是和平分手,没什么你们感兴趣的那种故事。”
和平分手。和平到两个人整整八个月没有一句联系、再见面就是掐架的程度。
日向自动忽略了那道带着刺的灼灼目光。
然而那位小姑娘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
“那这是日向前辈调来我们支部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呢?”
日向颇感无奈:“这已经是第几个问题了啊。”
于是这一轮游戏在绝大多数人的暗自兴奋和小小失望中告一段落。而自从开了这样一个头之后,接下来的许多轮真心话也逐渐变得刁钻古怪起来,以至于输家常常难以招架,被迫喝掉一整杯酒。不过聚会的氛围倒是逐渐火热起来,大家似乎都进入了某种跃跃欲试的亢奋状态。
直到某一轮游戏,空酒瓶的瓶口终于在转到某位白毛幸运儿面前的时候,缓缓停下。
几位年轻人偷偷交换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眼神。
最终其中一位提出了一个略显直白的问题——
“请问狛枝前辈的择偶标准是?”
狛枝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坦然开口。
“没有什么标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是择偶排除标准的话,倒是有的哦。”
“诶?‘排除标准’是什么——”
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狛枝笑了一下,视线悠悠地落在桌子对面的某个人身上。不过由于现场昏暗嘈杂的氛围,除了那位当事人感到了一阵不妙的恶寒以外,其余无人察觉到这个颇具深意的细枝末节。
“我对‘恋人’的要求不高,但是有几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首先,身高必须过一米八但胸围不能超过九十;其次,头发不可以是棕色的、瞳色不可以是草绿色的、不可以讨厌樱饼但爱吃草饼;以及最后的最后,我真的不是学历歧视但是——出身于预备学科的话是绝对肯定百分之一百不可以接受的。”
其他人听得懵懵懂懂,只得一脸茫然地感慨附和起来。
然而桌子另一边却传来了异常清脆、但除了狛枝以外没什么人注意的“砰”的一声。
某个人把手里的纸杯给捏爆了。
想要开战是吧?好,狛枝你死定了。
......
接下来的游戏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了。
开玩笑,一桌两个超高校级的幸运,而且各自都怀着想要针对对方的极强怨念,于是桌上那可怜无辜的酒瓶只得在某两股正在较劲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要么停在狛枝面前、要么是日向面前。
一桌子的小年轻哪见过这阵仗,直接傻眼了。他们茫然地看着两位表面上云淡风轻、眼神却似乎想要把对方弄死的两位前辈,隐约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火药味。
最恐怖的是,两个人互相抛出的真心话问题,一个比一个不对劲。
最开始的场面是这样的:
“狛枝,请问你觉得身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对待前任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怎样呢?”
狛枝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清楚,再不济也不能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丢下烂摊子就跑。”
接下来酒瓶停在了日向面前。
“那么日向君,在你眼里,恋人和工作哪个更重要?”
日向回答得毫不客气。
“都重要——不过恋人要是总是没有安全感、天天无理取闹且张口就是垃圾话的话,我不介意亲手把ta修理一顿。”
日向无视了狛枝那暗沉到几乎可以生吃个人的脸色,连桌上还在旋转的酒瓶都懒得等它停下,直接继续发问。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狛枝。要是有个人曾经得罪了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呢?”
“呵,跪下来舔我的鞋的话,说不定可以考虑哦。”狛枝露出了嘲讽且倨傲的神情,“下一个问题——那么日向君,请问在在场的诸位中,你跟某个人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情是什么?”
日向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狛枝诡计得逞的恶劣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就被日向的下一个问题定在了原地。
“狛枝,说说你对你的恋爱对象最常用的称呼吧?”
......于是狛枝带着极大的怨念也喝了一杯酒。
如果说截止到目前为止话题的内容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在经历了几轮激烈的反驳热辩真打、以及两个人各自不得不把几杯酒喝下肚之后,真心话提问的内容就逐渐走向了混乱和崩坏的边缘。
到了最后,已经愤怒到神志不清且喝高了的两人,交战的画风是这样的:
“你这个除了身材以外一无是处的刺猬头,难不成忘了你把自己的初吻给谁了吗?”
“无聊的伎俩!当然是草饼!——倒是狛枝,你敢不敢告诉大家你的初恋是谁啊你这个天天发病的棉花团子!”
“呵,想什么呢?肯定是希望啊!——”
......
其他人已经看傻了。
暂且不提那个酒瓶为什么会像出了bug一样只会在日向和狛枝两位前辈面前二选其一,最恐怖的是,你们两位难道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提问和回答已经诡异到让人稍微一细想就会感到头皮发麻的程度了吗?!
未来机关众人表示,不敢听、不敢说、不敢想。
他们原本是计划着借这次聚会活动的机会,让两位前辈拉近一些距离,但没想让你俩从物理意义上接近到这种下一秒就要揪着对方领口开打的程度啊!
最终让这出闹剧暂时画上句号的,并非两位当事人、也不是看热闹看到大气不敢出的其余众人,反而是酒精的中枢麻痹作用。
日向已经不记得他和狛枝到底是谁先撑不住醉倒了,只隐约想起来自己最后喝断了片。而陷入昏睡中的他,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被几百个小号狛枝围追堵截,一边嚷嚷着预备学科一边企图往他嘴里塞樱饼。
第二天日向在头昏脑胀的宿醉感中醒来的时候,他盯着自家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发楞了好久。
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昨晚他和狛枝到底谁吵赢了”。
而第二件事情是——上班好像要迟到了。
当日向着急忙慌地踩着点赶到未来机关支部,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立刻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那是一种没有什么证据的直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前安静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日向总觉得身后有许多道好奇又窥探的目光,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不适感。而当他转过身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又只能捕捉到一些飞速移开视线的可疑痕迹。
就在日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而出现了幻觉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和他擦肩而过。
之所以说是“熟悉又陌生”,是因为大脑分明已经认出了那个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但某一处却又充斥着极致的违和感。
他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狛枝。
只不过今天他把那团乱糟糟的白色长毛在脑后扎了起来,身上的着装也疑似特意打理过,甚至这位穿衣风格一向随心所欲的家伙,今天竟然好好的打上了领带。
路过日向身边的时候,狛枝还下意识地让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却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那种微微皱着眉的复杂表情,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狛枝把头发扎起来这种事情,只在他们俩以前恋爱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所以今天一定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是,昨天晚上绝对发生了什么。
然而可悲的是,他自己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为了搞清楚今天这一连串的反常事件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日向在午休时间偷偷把一位在支部里和他关系比较熟、昨天正好也参加了聚会的同事给叫了出来,打算私底下盘问一下详情。
“那个......我想问一下,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有点喝多了,所以记不太清。”
“啊,昨天么——你是说在你抢过麦克风唱了一首《前男友的50种死法》*之后,还是在那个狛枝非要打赌你昨晚穿的胖次的颜色样式之后?”
日向心情复杂,并且尴尬到现在就想原地入土为安。
看来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呃,我只是想问问,昨晚我喝高了之后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我看狛枝今天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哦,很奇怪的倒也没有,不过你俩有段对话挺有意思的。昨晚闹到最后狛枝非要梗着脖子说自己有个对象叫‘希望’,然后你估计也喝多了所以回呛了一句,说你也有个对象叫‘未来’,今天下班还打算带人家出去玩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俩在支部里的人气还蛮高喔?我今天已经听见四五个小姑娘私底下聊八卦,说是要把自己的名字给改成‘希望’或者‘未来’。唉,这么招小姑娘喜欢,真是羡慕死兄弟了啊!”
“......”
结论就是,到最后也没问出来,狛枝今天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原本打算暂且把这个疑惑抛之脑后,然而日向发现,他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那天他在自己的工位前如坐针毡了整整一天。
因为实在是太别扭了。在经历了过往几天和狛枝地狱般地明争暗斗之后,对方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既不发出声响也不刻意找茬、只是低头认真地翻看处理着文件,安分得反倒让日向感到一种如针扎般的不适感。
日向绝望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抖M倾向。那个麻烦的家伙有朝一日终于不再刻意把纸张翻得哗哗响,或是有事没事就从自己座位旁边大张旗鼓地经过,又或是看到自己桌上厚厚一摞文件时、发出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一声轻蔑冷哼,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他怎么反倒觉得隐隐有些不习惯。
雪上加霜的是,这疲惫的一天又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而被迫延长了。
原本总是不到下班点就能提前完成工作任务的狛枝,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破天荒地拖到了下班时间之后。
完成了自己那部分任务的日向,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会儿依然在安静伏案工作的狛枝。
由于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所以日向毫无顾虑地嘲讽了一句,作为过往那么多天被霸凌的反击。
“哈,这位‘超高校级的’狛枝君,看来你今天的工作效率,还比不上我这个预备学科出身的普通人啊。”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狛枝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反唇相讥,而是相当平静地从桌前抬起头来看向日向,神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他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日向君,还得麻烦你留下来等我处理完文件再签字,我实在是个最差劲最糟糕最惹人厌烦的垃圾呢。”
......糟了,忘了还有这码事了。
因为狛枝是新调来这边支部的,所以虽然日向和狛枝应该算是平级,但上司还是指派他承担起了半个辅导新人的任务。也就是说,狛枝每天处理完的文件,要先由他过目签字,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由于之前狛枝总是高效到在自己下班前就做完了所有工作,所以日向一时竟然忘记了还有这档子事。
日向心情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狛枝,他那略带歉意的神色倒是真诚得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
最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的坐回了座位上。
“......总之麻烦你尽量把工作的事情赶快搞完谢谢。”
对面沉默了一下。
“日向君就这么急着下班吗?”
“怎么可能完全无所谓啊。再拖下去可要赶不上晚饭时间了!”日向没什么好气地抱怨着。
“唔。”
狛枝的声音有些说不上的委屈,不过日向当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怎么感觉在他催完之后,这个家伙的动作反倒比刚才更加不紧不慢了呢。
一页没什么内容的外勤记录单都要反反复复通读几遍,才肯慢吞吞地翻到下一页;一些简单的计算都得在计算器上敲上好几遍,直到再三确认无误后才会落笔;甚至那些本该是千篇一律、走个形式的套话,他都要拿铅笔在草稿纸上删改几个版本,然后才会一字一句地认真誊抄在正式文件上。
虽然他不知道狛枝原本处理文件的作风,但总之绝不会严谨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一开始日向感受到的主要是震惊与不理解。
不过在他枯坐了两个小时、而狛枝依然在慢慢吞吞地处理剩下的工作的时候,一切抱怨都被磨平成了屈服于命运的无奈。
日向绝望地瞪着这位今天一反常态、但依旧折磨人的冤家。
“你赢了,狛枝。把剩下那些分一点给我吧,我实在不想在办公室里加班到通宵啊。”
狛枝抿着唇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神情有些犹豫为难,似乎是在脑海里计算着什么时间。
“嗯,要不然日向君还是让我一个人把工作处理完吧?应该很快就好了——如果你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赶过去吃饭的话。”
“这个点还吃什么晚饭啊!”日向不免哀嚎,“等你把这些事情都搞完了,一起去楼下的咖啡厅随便买点东西吃算了。”
“诶?”
狛枝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消息一样,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惊喜且激动的神情。
“日向君是认真的吗?”
“......这种事情有什么开玩笑的必要吗。”
日向突然注意到了一件无心发现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只存在于虚构作品里的那种“眼前一亮”,竟然可以这么生动且直接地出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那一瞬间,狛枝不仅仅是眼底迸发出了情绪异常激动的明亮色彩,甚至连那头原本疑似枯萎的棉花头发,都在同一时间重新绽放了。
不理解。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让他无法理解的违和感。
而当他看到狛枝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就跟切换了人格一样,风卷残云般地搞定了剩下所有收尾工作、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和自己一起出门的时候,日向的“不理解”可谓达到了顶峰。
合着你之前两个小时都是在演我是吗?!
日向一脸复杂地望着这位今天疑似吃错了药的前男友,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地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一起去了楼下的咖啡厅。
而诡异的事情还在继续。
心累到打算把点餐任务丢给狛枝的日向,压根没想到对方报出来的一连串点单,竟然无论是从主菜的种类、还是咖啡的加冰加糖,都完全是自己曾经最喜欢也是最习惯的口味,一字不差。
若不是狛枝点完餐后看向自己时,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种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期冀、像是小狗一样摇尾乞怜般的神情的话,他差点以为这只是场概率低到不能再低的巧合罢了。
这分明就是在大肆招摇地提醒自己,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还一直记着自己从前的喜好。
故意把下班时间拖延到现在,态度却又讨好卑微到几乎和之前判若两人的程度......
果然今天的狛枝很不对劲啊。
由于这个费解的谜团始终盘桓在脑海里,日向也没了吃晚饭的心思,于是干脆把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我说狛枝,你也别跟我绕圈子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我的态度跟前两天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啊。”
狛枝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
日向冷眼旁观着他以非常拙劣的手段,试图掩盖刚刚那一瞬间的破绽,并且努力摆出一副想要表现为冷漠不屑、实则漏洞百出的模样。
“我对日向君的态度能有什么反常......倒是日向君身为预备学科却这么关注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
呵,真是令人遗憾的演技啊。
眼见着狛枝似乎又要走那条“宁死都不肯坦诚”的老路,经历了一天忙碌的日向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决定既然他不想说那就算了。于是他无所谓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端起那杯还剩一半的咖啡站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就算了吧。”
看到日向似乎打算现在就离开,狛枝立刻慌了神,连刚刚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冷静都忘了维持下去。
“等等——日向君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狛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表情一副焦急紧张的模样。
“当然啊,我之后还有事情要做呢。”
日向颇感无奈。昨晚因为喝醉了酒然后一觉睡到今天早晨的缘故,家里许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整呢。实在搞不清楚狛枝这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拖延时间、偏偏又打死不肯承认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
日向看着这家伙急到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连平常那副总是趾高气昂、轻蔑不屑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甚至在讽刺“预备学科”一事上向来口若悬河的天赋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支支吾吾的焦急不安。
看着这个样子的狛枝,日向无可奈何地有些心软。
“如果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情,那就现在说吧。我也没有那么赶时间,听你说完再走也是可以的。”
然而狛枝那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衬衫袖口。
日向在原地耐心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这个不知为何陷入了恐慌与急切的家伙,在莫名心急如焚的状态下,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大段语速快得有些惊人的话。
“那个,虽然预备学科确实既普通又毫无特色脾气还有些糟糕、大半年前那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但是果然......大概......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只有日向君这样的人,才肯接纳我这样最卑微最遭人厌弃的不幸家伙了吧。我自从想办法也把工作调来这个支部之后,一直想把这些事情告诉日向君,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好像一直在吵架,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狛枝悄悄看了一眼因为过于震惊而神色茫然的日向,把对方的没有回应误解成了冷漠,于是神情愈发委屈、语气愈发的小心翼翼。
“——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对不起你马上要去见的‘未来’小姐,但是,预备学科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日向已经震惊到大脑停机了。
见日向始终没有回应,狛枝试探着再叫了他一声。
“预备学科?”
......
啊啊,原来是这样么。
把昨天他醉酒之后无意识随便瞎扯的一句胡话当真,然后为此提心吊胆魂不守舍了一整天,甚至费尽心思也要拖延自己下班回家的时间、只为了让他赶不上那场并不存在的所谓“约会”,这种事情倒真像是狛枝这个家伙能干出来的啊。
正因为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醋意、倨傲却又不肯低头承认的眷恋、自私到有些不堪的占有欲,所以才纠结执拗成这副样子,直到最后万不得已才破釜沉舟般地终于说出口。
某种意义上,倒是和他记忆中的“狛枝凪斗”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呢。
“...日向君?”
察觉到日向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狛枝更慌了。
......
实在是有些奇怪。
明明当初狛枝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不坦诚到了极致的乖僻性格。明明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索求着安全感和陪伴、口上却又刁钻刻薄到让人无法忍受,以及那如同小孩子一般、仗着恋人的纵容便无理取闹到无法无天的糟糕作风。
这些分明都是当初的自己最讨厌的东西。
可是——
面对着这样一个复杂又单纯的家伙,无论是他小心翼翼的喜欢、还是大肆张扬的埋怨,那些埋藏于心底的在乎、或是浮于表面的嫌弃,以及那样从不说出口、却又明显到时刻表露在外的“非你不可”的占有欲——所有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仅仅是因你而生、为你所牵动,又有谁能够不被这种眼里只有你的纯粹关注所打动呢?
狛枝反复无常的情绪令人难以招架,那是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情绪的出口从来就只有一个人罢了。
正因如此,无论是抱怨他麻烦也好、嫌弃他心思难猜也罢,自己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啊。
“创...?”
日向觉得这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都能冷静自若的可怕家伙,现在却因为得不到自己的回应、感觉下一秒就要情绪就要控制不住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在乎着,心疼着的啊。
这大概就是他自从对这样一位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动了心之后,所必须要承担起的一种,甜蜜的负担吧。
日向看向狛枝那双时而让人恨得牙痒痒、时而复杂到令人猜不透,现在却又澄澈到被自己的倒影填满的眼睛。
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个模样的他。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啊。”日向无奈道。语气比起嫌弃,反倒更像是纵容。
“...诶?”
没有预料到回应会是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抱怨,狛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听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约会、也没有什么‘未来’小姐。能把我折磨到这份上、却始终放不下心来的麻烦家伙,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狛枝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等,日向君的意思是...”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可思议地僵在了原地。似乎一时不敢轻易相信某个可以说是幸运到极致的猜测,狛枝的眼底明明闪烁着亮晶晶的激动,却又被小心翼翼地克制住了,只剩下犹豫不决的试探。
于是日向无奈之下,只得直接把话挑明了。
“意思就是答应你了啊混蛋!衷心希望这次的‘休战’,能够维持的久一点。所以——如果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话,就在回家的路上说给我听吧。”
我这位麻烦又可爱的旧情人啊,被你这样性格乖僻的家伙缠上实属不幸。
不过好在命运给了我们在这个诺大繁复、一不留神就会错过的世界里,不止一次而是两次的相逢相知、重归于好,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大概这样的不幸与幸运,就足够相抵了。
今后或许也会这样继续磕磕绊绊的走下去吧。
嫌弃着这样性情乖张又不讲道理的你,抱怨着总是喜欢用拌嘴代替在乎的别扭的你,在意着始终令人放心不下的你,以及——
爱着这样不完美却真实的你。
嘛,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凑巧来这边出差的苗木诚。
作为曾经和两人关系相熟的前同事,苗木倒是知道他们以前交往过的事情,然而印象却只停留在他们大半年前分手的时候。毕竟那段时间的未来机关,可是被这两位闹得鸡犬不宁,直到日向被调走才渐渐平息。
因此当他看到这两位本该水火不容的家伙竟然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苗木难免感到一阵恍惚和不解。
尤其是那位狛枝还挂着一脸斯巴拉西的笑容,苗木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那头毛茸茸的白发间,正欢脱往外跳着的小星星。
苗木困惑地朝两位打了招呼,然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狛枝君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感觉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呢。”
狛枝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唔,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毕竟接下来就要去约会了呢。”
“诶...诶?!”
苗木震惊又惊恐地看了一眼狛枝,然后又看向日向,视线在两人之间茫然地来回徘徊。
约会什么的,说的肯定不是日向君吧,毕竟这两人以前都闹得那么僵了。不过当着自己前男友的面说自己要去约会,难道不是件更恐怖更危险的事情吗?!救命啊他只是想来这里买杯咖啡,可不想被卷入第二次绝望事件啊!!
日向看着苗木惊恐到无以复加的神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比他们小一届的超高校级的幸运儿,反应这么的有趣呢。
苗木更加茫然了。
“这......日向君又在笑什么。”
“啊,我一会儿也要去约会。”
“你们两个的约会对象,是同一个?”
可怜的苗木君,脑袋都快烧糊涂了。
日向强行忍住笑。
“不是啦——我们的约会,是同一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