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骅祐]黏人精
灵感来源于:“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全文4千5。
一
台北的凌晨,曾敬骅与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告别,然后被助理裹上一件加厚的毛绒外套,急匆匆地往保姆车上领。他是男主角,戏份吃重,今天从早上9点拍到凌晨,体力早已经消耗透尽,勉强扑上车,瘫着身子不想动了。助理已经提前开了暖气,还有安神的熏香,非常适合补眠。
曾敬骅缓了十来分钟,就在助理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睁开了双眼,让助理帮忙把他手机拿过来。
他刷着手机,不出意料刷到彭千祐给他回的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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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于:“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全文4千5。
一
台北的凌晨,曾敬骅与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告别,然后被助理裹上一件加厚的毛绒外套,急匆匆地往保姆车上领。他是男主角,戏份吃重,今天从早上9点拍到凌晨,体力早已经消耗透尽,勉强扑上车,瘫着身子不想动了。助理已经提前开了暖气,还有安神的熏香,非常适合补眠。
曾敬骅缓了十来分钟,就在助理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睁开了双眼,让助理帮忙把他手机拿过来。
他刷着手机,不出意料刷到彭千祐给他回的line。
22:08
[jhtseng13 ]又要吊威亚,好高哦。
04:14
[彭彭]哇,看起来比上次更可怕耶,你要做好防护哦。
时间正好是3分钟前,曾敬骅拇指摸索着屏幕,眼前浮现出彭千祐眉头微皱,嘴巴轻轻张开的模样,明明前两天才见过面,却又像过了很久。
他扭头看了眼车窗玻璃,车顶灯将他的模样映在不透光的玻璃上,妆发还没卸,头发乱作一团,他揉了揉脸,并不能把疲惫带走。
助理已经跟导演沟通好明天到场的时间,现在赶回曾敬骅家,凌晨街道没车,司机可以开快点,紧赶慢赶,曾敬骅还能睡4小时。
“张叔,麻烦开到阿骅家……”
“等等,先去这个地址。”
助理还没说完就被曾敬骅打断,他朝助理抱歉地笑了笑,“就这一次,我保证准时回来。”曾敬骅现在年轻又正当红,但意外的好相处,从不摆明星架子,安排的行程密集到一天几趟,他二话不说应下来。助理是个行事干练的姐姐,虽然不认可他半夜往外跑的行为,但艺人那么乖偶尔任性一次也可以接受,更何况谁能拒绝帅哥撒娇呢。助理不说话,算同意了。曾敬骅笑眯眯地双手翻飞发信息,手机滴滴作响,现在是凌晨,外面是浓黑的夜,车子离目的地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曾敬骅却像搭载在开往灯塔的船只上,满腔都是期盼登岸的喜悦。
彭千祐冲完澡,从水汽密集的浴室抽离,原本就没睡意的身体现在更精神了,室内的温度让他不吹头发也不觉得冷,他胡乱擦了两把,没有开灯,循着小夜灯的方向走到厨房装了杯水,水杯旁边还有两三罐喝空的咖啡,他犹豫了一会把水倒掉,又去冰箱拿了一罐,喝到一半门铃就响了,曾敬骅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约他去吃早餐。
“你后来有睡着吗?”
彭千祐想了一会,对着曾敬骅询问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说了谎:睡着了。
曾敬骅没有说话,看不出相不相信,他手脚麻利地帮还在备菜的小摊老板把馄饨捧过来,他们来得太早,平时最早出摊的阿伯刚到街口,索性先给他们做了份。浸着骨汤的混沌皮薄肉多,上面浮着绿油油的葱花,勾人食欲。从昨天中午就没怎么进食的彭千祐久违地有了饥饿感,良好的修养让他保持细嚼慢咽的习惯,粉红的舌尖先探出来,毫不意外被烫了。曾敬骅看着他粉色的一节变成鲜艳的红色,从阿伯那拿了一个空碗,给他舀出来放凉,周到得仿佛继承了这个馄饨摊,朱轩洋在的话应该会骂一句神经病。
两个人吃完,天边开始显出一层薄薄的白,周围上早班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曾敬骅看了一眼手表,提议去逛超市。
“出来的时候看见你冰箱只有饮料,艺术家就可以只喝水吗?”
“我,我有叫外送啦。”实际上,他三天大概只有两顿在正常吃饭,明明小自己五岁,彭千祐觉得自己才是被训的年下,每次反驳曾敬骅气场都矮他一节。
“哦——”
“走啦走啦,前面就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但是你要戴好口罩,被认出来就走不了了。”
彭千祐推他,曾敬骅从善如流,戴好口罩,拉着彭千祐去超市扫荡。冷冻面食、半成品便当、速食菜是首选,牛奶放在最底下,还有水果、蔬菜,彭千祐头一次见识到超市推车真实的容量,一个人推着都会稍显吃力。等回到彭千祐家将东西摆好,曾敬骅终于躲在阳台接听今早开始响了四次的电话,现在离他到剧组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多小时,助理说已经在去接他的路上,让他务必到路口等。
“你不是说今天没有工作吗?”
通话质量过于优质,谈话内容被刚走过来的彭千祐听个正着,他眼睛瞪圆,因为皮肤白,脸颊上的肉清减了些,更显得灵动漂亮。
“临时安排啦,我马上要走,等下次再陪你看电影。”曾敬骅笑嘻嘻的。
“根本不是电影的问题”,熬夜有行程还来回赶,你是超人吗曾敬骅。
曾敬骅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彭千祐倒挂的嘴角,粗粝温热的指腹带着一种柔和的力量,迅速占满彭千祐四肢,让他在冬日的凌晨也不觉寒冷。
“你别生气啦,以后失眠可以找我,下次我过来,希望冰箱能被你吃空,而不是叫外送哦。”
“好啦。”
彭千祐望着曾敬骅,初升的太阳照在曾敬骅的背上,浅黄色铺成一片,像撒了一层蜜粉。
而助理看着曾敬骅因为熬夜而浮肿的脸,头都要炸掉了。
二
彭千祐出道多年,作为艺人的作品仅有两部,前一部因为各种原因,工作就变成只是工作,私底下没有延伸交流。后一部因为曾敬骅和宋芸桦的善良,半只脚踏进圈的素人演员彭千祐,拥有了从打怪小队发展成私下可以随意拜访的好友。
曾敬骅离开后的一周,宋芸桦带着大鹤登门造访,她和男朋友挤着时间外出游玩几天,手机刚解锁通讯就收到曾敬骅的讯息,于是有了这次唐突的拜访。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来,但他男朋友不同意,曾敬骅也不同意。曾敬骅说他叫上大鹤,让宋芸桦有个伴。宋芸桦发了个“?”,问他怎么没喊张轩睿,那边就不回复了。
宋芸桦来的次数不多,彭千祐的家还是和印象中一样一尘不染,租住的房间里,大部分是房东的家具,只有画室里填满了彭千祐个人的印记。彭千祐笑着说他也有买家具啦,随后指了指厨房旁边的烤吐司机,那个机器孤零零摆在那,崭新的、黑色的、小小的,与白色系的厨房格格不入,宋芸桦和大鹤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曾敬骅让他们过来的意义。
大鹤拜托彭千祐领他去画室看准备摆在联展上的作品,说要先睹为快,等两个人进了画室,宋芸桦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双开门的冰箱存储的食物已经吃的七七八八,零星剩下一些调料和饮品,还有一包快见底的软糖,宋芸桦拍了张照片发送给曾敬骅,大概5分钟后收到回复,看起来心情不错。
家里食材不多,没办法留两个客人在家里吃饭,彭千祐带他们到附近一家好评度比较高的西餐厅解决晚饭问题。牛排的造型很别致,上面点缀了彭千祐喜欢吃的菜品,他拍了张照片发布到ig上,没过多久就收到曾敬骅的line。
[曾敬骅]我也好想吃哦。
[peng_cian]等你空下来,我们一起来吃吧。
[曾敬骅]好哦,但是我最近在减重,只能看不能吃啦。
透过手机屏幕,曾敬骅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具象化出现在彭千祐眼前,彭千祐还没意识到,心就先软了。
[peng_cian]没关系啦,我可以等你。
[曾敬骅]好哦。
吃过饭,宋芸桦的男朋友过来接人,因为刚好和大鹤家是一个方向,大鹤也跟着离开了。
彭千祐回到家打开灯,通明的灯火将玄关和客厅照得亮如白昼,他走到沙发上躺着,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没有一丝杂色,彭千祐就这样抬头望着,不知时间流逝。冬季的夜晚,周围寂静得听不见虫鸣,空气像固体,他觉得天花越来越低,压得他快喘不上气来。
好再讯息传来的提示音解救了他,他点开手机,讯息分别来自宋芸桦、大鹤还有曾敬骅。
[小咪]我男朋友说我和你待太久,他不爽啦,过两天要我带他去你家秀一下。
[大鹤]那家牛排超赞耶,我知道还有个地方不错,明天邀你去?
[曾敬骅]这周六去看海吗?
彭千祐笑了笑,分别都回了:好哦。
三
新闻前几周就开始报道台风可能登录的消息,有经验的人早早就储备好水和食物,加固外墙,有些人趁这个时间离开台北,暂时躲避。Cindy望着门口被大风吹打的树,是台风即将到来的征兆,她穿好外套站在门口,正好看见赶回来的朱轩洋。
他们的储备足够充分,之所以出门,是为了接还在杂志拍摄现场的彭千祐。尽管彭千祐一再保证自己的车技过关,但曾敬骅还是驳回了新手司机在台风天自己开车回家的要求,他自己走不开,想起Cindy家就在杂志拍摄现场不远,正好可以让朱轩洋送一程。
摘下鸭舌帽,朱轩洋卷曲的头发冒出来,跟冷硬的外表相比显得软乎乎的,很好摸的样子,Cindy边揉他头发,边托住他的脸听他控诉曾敬骅的罪行。
“曾敬骅实在有够夸张的,上上次让我到机场接人,结果我们在车上都尬聊,彭千祐恨不得贴车门上。上次彭千祐过生日,把我带过去晾一边,自己忙前忙后帮彭千祐招待朋友。这次怕他开车回不了家,怎样,彭千祐三岁哦。”
Cindy笑道:“哇,现在年下这样追人吗,感觉蛮新鲜的。”
朱轩洋翻了个白眼,“他自己慢得要死,天天打电话去查岗,也不敢告白,很逊啦”。
“可是彭千祐没有拒绝,换成我,要是不喜欢的人天天给我打电话,我肯定要报警。”
朱轩洋闻言猛地窜起,望着Cindy,“靠北,有人天天给你打电话?”
Cindy忍无可忍拍他一巴掌。
被骂很逊的曾敬骅赶在台风到达前敲开彭千祐的家门,他带了生活用品和充足的衣物,让他可以在台风天短暂地住在彭千祐家。
他们简单的吃了顿饭,彭千祐在挑选待会要看的影片,曾敬骅去洗澡。可惜断电来得猝不及防,他们最后还是没有看成。没有灯光他们就用蜡烛代替光源,没有娱乐项目他们就天南地北地聊天,外面雨声夹着风,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警报,以往的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彭千祐不太记得了,可现在,可怖的台风下有一方小小的天地,彭千祐看着曾敬骅,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舍得这个世界了。
他趴在茶几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听曾敬骅谈拍戏时遇到的囧事,柔美的脸蛋在暖黄的烛光下摇曳着不明的情绪,是一个美丽安静的倾听者。
曾敬骅瞟了两眼,原本兴致勃勃的语调变得磕磕巴巴,过于黑暗的环境和粘稠的氛围,让他有了安全感,生出一些平常不曾有过的勇气。
“怎么不说了,阿骅”,彭千祐笑着问他。
“……”
曾敬骅深深看着他,在他反映过来之前就脱口而出,“千祐,你好漂亮哦”。
彭千祐愣了一下,笑着对他说谢谢,然后问他,自己和他最近拍戏的搭档比,哪个更好看?
这个问题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限,只是曾敬骅之前提及搭档的次数比以往的每一个都多,只是这样的夜晚,彭千祐想尝试往前走一步。
“不一样”,曾敬骅很慢很慢地讲,怕彭千祐听不清,“她的样子让人欣赏,你的样子让我想珍惜,好几次,我觉得再不抓住你,你就会飞走,飞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上次在宜兰,你一步步往海里走,我怎么喊,你也没听见,如果我没有跑过去拖住了你,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你那时候说觉得海很柔软,想要走进去试试看,我知道你在骗我,你只是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
彭千祐抿抿嘴,把脸埋在手臂上,只露出白皙的耳尖,“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曾敬骅把他埋着的脸轻轻捧出来,拇指摸索着彭千祐的眉眼,看见他的眼眶慢慢变红,蓄着的泪几乎要流下,又被他眨眨眼带回,曾敬骅难以自持地将吻落在他的眼皮上,彭千祐没有拒绝。
“千祐,你做得很好,你有好好学车,有学着做饭,家里有越来越多属于你的家具,我知道你有在很努力地生活。只是一个人好累的,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保证会好好抓住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就会看到我。”
彭千祐红着鼻头看向面前的人——明明小自己5岁,在自己面前又像个大人;明明忙得要死,不仅自己挤时间还到处拜托朋友来陪自己;明明现在很紧张,还要假装冷静。
“你太慢了,曾敬骅,我等了好久。”彭千祐破涕为笑,凑上去亲在曾敬骅很适合接吻的嘴唇上。
在两个人倒在沙发前,曾敬骅在拥吻的间隙向彭千祐道歉。
对不起千祐,以后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
隔天,当大家收到曾敬骅私发的官宣照:
朱轩洋:靠北,追到很了不起哦。
宋芸桦:我收回之前的话,千祐也太好骗了吧。
大鹤:恭喜恭喜,结婚定哪天?
【刘郑版】沉疴尽去,万山将春
5k+,一发完小甜饼,婚后日常,不是只会等采薇去的潘樾,对上官芷不太友好。疯批潘樾和勇敢惠采薇,微ooc
【我的绿山雀,是世上最美的绿山雀】
正文:
冬日的寒冷还未全然散去,春日的风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潘樾裹了裹衣襟,从鬼市回府邸的路上,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他头顶,紧紧跟随着他。
原是要下雨了吧。
潘樾想着,不免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府邸,推开门,一群乌鸦扇动着翅膀,嘎嘎地叫着,迎头向他飞来,卷起一片尘土。
满天的尘土飞扬在眼前,潘樾下意识地抬起手在口鼻前挥了挥。
他不是一个迷信之人,可看着在亲自选定的大婚之地飞出来的乌鸦,他还是隐匿地蹙了一下眉头。
偏头打量之时,也意外瞥到,...
5k+,一发完小甜饼,婚后日常,不是只会等采薇去的潘樾,对上官芷不太友好。疯批潘樾和勇敢惠采薇,微ooc
【我的绿山雀,是世上最美的绿山雀】
正文:
冬日的寒冷还未全然散去,春日的风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潘樾裹了裹衣襟,从鬼市回府邸的路上,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他头顶,紧紧跟随着他。
原是要下雨了吧。
潘樾想着,不免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府邸,推开门,一群乌鸦扇动着翅膀,嘎嘎地叫着,迎头向他飞来,卷起一片尘土。
满天的尘土飞扬在眼前,潘樾下意识地抬起手在口鼻前挥了挥。
他不是一个迷信之人,可看着在亲自选定的大婚之地飞出来的乌鸦,他还是隐匿地蹙了一下眉头。
偏头打量之时,也意外瞥到,挂在府邸门头的两盏红灯,全都灭了。
大婚之地,灯灭,乌鸦群飞。
须臾间,心跟着变得惶惶不安,潘樾跨入府门的腿又迈了回去。
他转身要走,就听家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么晚了,少爷要去哪里?”
“去找杨采薇,给我备马。”
潘樾盼杨采薇成为他的妻子,盼了十年之久,他不允许,这中间有任何差池。
任何试图阻拦他娶她,试图伤害她的人,就都得死。
01
义庄,旁人眼中了无生气,死亡之地。
旁人总是会害怕义庄,可杨采薇不怕,这里是她的庇护所,是经年流浪里难得拥有温暖的地方。
夜晚的义庄在月光之下显得宁静而庄重。
往常她都会在操劳了一天后,卸下所有担子,同院子里那些苦命人一同躺下,休息,可今儿,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杨采薇睡不着,半夜爬起床,将潘樾送过来的大红色婚服拿起来,在身上比量了一番后鬼使神差地穿了上去,一直凌乱的头发,也抬手拢了拢,试图让其规整地贴在两鬓。
等她所有衣衫都穿戴整齐,对着铜镜转了两个圈,然后静默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刻她大脑是完全空白的,当理智放空,人便由着潜意识发散,操控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鬼使神差间,杨采薇推开了卧门,等出了房间,身前光线一暗,她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师傅。”
“大晚上不睡觉在瞎折腾什么?”
姜师傅开口问话,杨采薇抬起头去,师傅是教她授业解惑之人,她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师傅学的。
看着姜师傅,忽地,杨采薇就想问他,“师傅,采薇这几日,重遇一位儿时故人。”
“曾经的我和他之间,先皇赐婚,有一纸婚约,而明日,就是我们的婚期,他找到我,把婚服送给我,采薇不知该如何是好,师傅,这事对我来说,似乎比李家灭门之案处理起来还要棘手。”
杨采薇说出了她的困惑,她把希望寄托在师傅身上,想让教自己一身本领的师傅,也教教自己,面对情感之事,又该怎么处理。
她忐忑着一颗心,望着自己的师傅。
然,下一秒,她头上传来一阵疼痛。
姜师傅在她头顶拍了一下,叹口气,面上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傻徒弟。”
“采薇,不懂,师傅能否明说?”
“你见着他,是开心多,还是悲伤多?”
“开心吧。”杨采薇想了想,在这原以为再也碰不到和过去有关的人时,得见故人,感觉自己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人,到底是开心多过悲伤。
她话音落地,姜师傅又问,“那个一直帮助你查案,替你扫平层层阻碍的人,是他吧?”
“是的。”
“那么他救你,为你挡下刀光剑影之时,你心中可否又有异样的感觉?”
“这自然是有,我与他不管怎么说也有儿时情谊在,我放心不下他。”
杨采薇认真地说着,结果他师傅就笑了。
“师傅在笑什么?”
“愚笨,怎教出你这么愚笨的徒弟,采薇,你可知这放心不下就是喜欢?”
“…”杨采薇没想过,想要开口辩解,“朋友之间,也会惦…”
念字还未脱口,就被眼前人抬手打住,姜师傅看了看杨采薇,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顾虑在哪,“我想我说这么多,你大概已经知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知晓自己的心思,又犹豫不决,这不像你的个性。”
“傻徒弟,人这一生,不是人人都有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机会,有些人,倘若这次错过了,那这辈子便再也不会有交集。”
“师傅知道消极的解决问题方式,不是你的个性,如今机会摆在眼前,那便给自己,也给那人一个勇敢机会吧。”
那些自己没有捋清楚的情绪,在师傅的一句句引导中得以明朗。
大雾散去,不再犹豫。
杨采薇点点头,转身投入黑暗之中。
02
杨采薇去找潘樾了,定了心,去奔赴这场勇敢的冒险。
夜色里,春风浮动着灌木丛,平日里觉得难听至极的簌簌之音,仿佛也变得好听了起来,与风随行,像一场盛大的合鸣。
沿着狭窄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杨采薇听到一声好像潘樾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心有所想,出现了幻听。
直至她转了个弯,余光一扫,发现那似乎不是幻觉。
杨采薇不可置信地看到了断壁残垣处,放着一口棺材,而棺材旁跪着一群被绑了手脚的人,然后顺着棺材往后看,她就看到了,潘樾正站在一个被绑在了树上的女子面前。
“…”见潘樾处在上风,并无危险,杨采薇便没有贸然上前,轻手轻脚向后退了一步,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定睛一看,发现被绑在树上的女子真真是漂亮。
浓重的夜色,也挡不住她的美丽。
潘樾把这么个倾城绝代的俏佳人,绑在树上,做什么?
杨采薇正不解,下一秒,就听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在陡然间,变了脸色,从倾城绝代的佳人,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鬼。
“樾哥哥!”
“潘樾!为了那么一个丑八怪,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为了你节食变美,为了你我甘愿做妾,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她呢?那个杨采薇能为你做什么?她那么丑!丑的要命,哪里值得你去爱!”
上官芷撕心裂肺地吼声,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沉寂的夜。
夜色被斩开,一向温文尔雅之人,讽刺地笑了。
杨采薇从未见过那样的潘樾。
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像挣脱了礼数道义的疯狗,拔出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一刀砍在上官芷头顶上方。
树皮掉落之时,女子尖锐的叫声也随之响起。
“你疯了潘樾!为了这么一个人,你得了失心疯!”
听上官芷讲话,潘樾的双眸里透出一股卑劣的残忍。
人人都看得见他表面的光鲜亮丽,以为他是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却无人得知,这正人君子皮下的真实样貌。
他也会痛,也会恨,也会撕开风轻云淡的皮肉,露出腥风血雨,偏执凶狠的骨。
上官芷不知道的。
她哪里知道,她这番话完全是触及到了潘樾的逆鳞上。
她嘲讽杨采薇的语调,成了潘樾情绪的催化剂。
无半点怜香惜玉之色,潘樾凛然双眸,而后一副随时都要张开嘴巴咬住上官芷脖颈给她活活咬死的疯狂样子,开口道:“你再说一句话,我手中的这把剑,就会插进你的心脏。”
“你庆幸吧,庆幸我阻拦了你。如果你真的对杨采薇做了什么,你就得付出代价,你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潘樾此刻,无比庆幸,撞见那群乌鸦,也无比庆幸自己回了头,这才让他在半路发现了抬着棺材去找杨采薇的上官芷。
见上官芷此时被吓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笑了笑,“你懂什么呢,你们喜欢我的是什么,外貌?家世?”
“人人都说喜欢我,可真正问津我灵魂出口的,却只有杨采薇一人。”
谁能知道呢?
潘樾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有一刀长长的伤疤。
鬼市里的老伯说的没错,他同杨采薇一个疤在脸上,一个伤在心里。
回忆戛然而止。
潘樾对着上官芷,轻蔑地笑了笑,“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杨采薇,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杨采薇。”
“你侮辱她就等同于在侮辱我,我和她是一样的,我也有伤疤。”
“上官芷。你错得离谱。”
“我潘樾要的从始至终,只一个杨采薇,不管她脸上是一道疤,还是两刀疤,只要她站在那里,我就爱她。”
潘樾话落,震惊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身处明面上的上官芷。
她震惊于潘樾对杨采薇的死心塌地,也震惊于潘樾竟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如果她动了杨采薇,潘樾一定会杀了她。
届时,没得到潘樾不说,她还死了,上官芷害怕了。
而躲在暗处的杨采薇也震惊了。
被一个人坚定选择的感觉,将她团团围住,她没想过,潘樾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这股浓烈的坚守,如洪流一般冲击着她,仿佛再退,再逃下去就是不知好歹,真的懦弱,面对潘樾的坚守,杨采薇渐渐心生勇敢。
一个人坚定不移的爱,会在无形中赐予一个自卑的人力量。
让她不再畏惧,不再执着于与他相差千里的容貌,身份,地位。
夜风起。
有那么一瞬,杨采薇只想冲过去,牵住潘樾的手,对他说:“一个人执着地坚守了这么久,辛苦了。”
03
可惜,老天没有给杨采薇这个机会。
杨采薇刚一动,潘樾就听见了响动,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面前,抓住了她的后脖颈。
“谁?”
“是我!杨采薇,潘樾!”杨采薇害怕自己被勒死,连忙开口自报姓名。
她说,以为潘樾会松手,自己也就可以喘口气。
可杨采薇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温暖。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潘樾站在她身后,紧紧地抱着她,那感觉就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没事的,潘樾,我就在这里,我没事。”杨采薇位于潘樾胸膛前,无法回头,她看不到他当下是什么表情,但从他颤抖的身体,和越收越紧的手臂来推断,他吓得不轻。
“别害怕潘樾。”杨采薇耐着性子,轻轻地,开口安慰他。
“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采薇。”
潘樾开口说话,杨采薇感觉右侧脖颈间一沉,而后她整个人都愣怔在了原地,她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坠在了她的脖颈处。
那是什么?
心思细腻如杨采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她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难以置信,潘樾竟然流了泪。
“潘樾?”她小心翼翼轻声唤他的名字,他渐渐回神。
潘樾下巴抵在杨采薇脖颈处,沙哑着嗓子道:“别赶我走。”
“就让我僭越这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一会儿你想打想杀都无所谓,我任你惩罚。”
“我杀你做什么?”杨采薇笑笑,停顿了一下,而后轻启唇舌打趣道:“杀了你,我不就成了寡妇。”
“…”
潘樾怔了怔。
半晌,才以一种旁人听了绝对要嘲笑他的声音,开口试探地问杨采薇,“我等到了吗?”
杨采薇笑而不语。
只是默默地抬起右手,而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潘樾揽在她肩上的手。
她的手指穿插进他的手指。
手指交握,以无声胜有声。
皎皎月光下,杨采薇开口:“剩下的一步,交给我吧,我来赴约了,潘樾。”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思量意。
04
杨采薇如约而至。
她没有错过,属于她和潘樾的婚礼。
她与他携手并进,在高朋满座里,将隐晦的爱表达到了极致。
而至于那别有用心之人,因将行巫蛊之术被府衙抓了去。
无人打扰,只有他们彼此的洞房花烛夜。
潘樾掀起盖头,深邃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杨采薇面上。
他凝视不语。
杨采薇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盖头,遮住自己的脸,“我就说很丑,你不要再看了。”
“不是。”潘樾摇摇头,抬手抓住杨采薇躁动不安的手。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后开口道:“疼吗?”
“什么?”
杨采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连连摇头,身上那股子打不死的倔强的生命力不减反增。
“早就不疼了,已经没感觉了。”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潘樾的另一手,悬空在杨采薇脸部上方,想要触碰,却又害怕自己让她难过。
悬而不决的双手,是他这些年对她的愧疚。
潘樾眼睛里的心疼太满了,满到都溢到了杨采薇身上。
杨采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而后将自己的手从潘樾掌心抽出来后,拽着潘樾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对我,我不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凋零的玫瑰,潘樾,我是小草,小草是不怕触摸的。”
“在说什么傻话。”杨采薇这话潘樾不爱听了。
韶光流转,他俯下身,进乎虔诚地吻上了杨采薇脸上的陈年旧伤。
温柔细密的吻,吻过她一寸寸的伤疤,而后来到她的唇,潘樾抬手,扣住杨采薇的后脑勺,毫不犹豫,覆上了那片芳华。
这一生,有此一刻。
他死而无憾。
…
先皇赐婚,潘杨之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执子之手,终生不离。
【小剧场】
成亲以后,杨采薇依然过着早出晚归背尸葬尸的日子。
这天,她才从外边回到府邸家中,已经很晚了。
手里提着烛灯,她下意识地四下照了照。
起初没有见潘樾的身影,她以为她说的话潘樾终于是听了进去。
不再瞒着她,替她背尸体以后,还要装成云淡风轻的贵公子模样,站在门口手持大敞等着她回来。
她还有些高兴,走起路来步子都变得轻快了很多。
轻松又开心地穿过长廊,行至卧房,推开门,杨采薇打眼就看见潘樾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衣,坐在大敞四开的窗前,举着一本书,在那聚精会神地看着。
“你那样坐在那里,会受了风寒生病的。”
杨采薇顺手拿起一件外衬,走近了,搭在潘樾肩头。
潘樾闻声,眼疾手快地握住杨采薇正准备从他肩头收回去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拉着她,“采薇,你到床边来坐下,然后把鞋袜都脱了。”
“…”杨采薇没动,不解地看着潘樾,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潘樾见杨采薇没动,便收了收手上的力道,拉了拉她,将她带到床边。
“夫人累了一天,快坐下。”
“潘樾,你要干什么?”杨采薇木纳地坐在床边,双腿有些局促不安,两脚一直在往床底下缩动。
即使成了亲,她也不想让潘樾看到她的双足。
那些横亘在脚上的冻疮,伤疤,都太丑陋了。
她一直向后缩,潘樾见此,一把拽住她,“笨蛋,再缩下去你就要倒了。”
“我是你夫君,你还害羞什么。”
“不是害羞,是丑。”杨采薇喃喃。
她说,潘樾抬手,轻轻地在她小腿处拍了拍,是安抚,也是在松解她的疲乏和劳累。
他明白她小心翼翼守护的自尊,便裂开嘴,道:“我从来都觉得你很漂亮,但你实在不想让我看,这个给你准备好了,把我眼睛捂住,我看不到,你就不用忧心了。”
“…”看着潘樾递到眼前的白布,杨采薇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倒也不至于敏感到这种程度。”
“我在一本医书上学了一些按摩手法,你这几日,夜里翻身次数很多,呼吸声也不平稳,我想你定是太累,便想着帮你缓解缓解,好让你,夜里睡个好觉。”
潘樾说着,便掏出来一个已经盛满了温水的木盆。
他把木盆拽到杨采薇脚边,说道:“来,先泡泡脚,好吗?”
潘樾的声音像燥热夏天里的微风,吹进了杨采薇的心窝。
如果换作从前,她定然是想都不敢想,玉树立风,威正严明的御史大人,竟会蹲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自尊心。
潘樾如此,杨采薇又怎么能再拒绝下去。
她说:“那你别被吓到。”
“我什么时候畏惧过。”
潘樾一边说,一边轻轻捧起杨采薇的双足放于木盆中。
夜色,温暖的室内。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脚上的伤疤,低下头去,遮住眼中会让采薇心疼的情绪,而后开口道:“采薇,我会帮你养回来的。”
“但面对这些伤疤,你无需自卑。我明白你做这份工作,不只是简单地为了糊口,不饿肚子,你想让他们不枉死,我亦如也。”
潘樾说这话时,杨采薇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脚心一起温暖了起来。
心悦之人,懂自己,爱自己,杨采薇知足。
“谢谢你…夫君。”
杨采薇不再觉得变扭,真诚地,发自内心地叫出这个称呼,表达出自己想和眼前人一同走下的坚韧之心。
她叫他夫君,他爽朗一笑。
“夫人,世界上需要像你这样的背尸人,你所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知道了,肉麻。”
“夫人?”
“嗯?”
“夫人?”
“在呢。”
“夫人?”
“潘樾,你!”
潘樾笑了,“你放心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为夫会永远支持你,永远点着灯,在这里等你回家。”
松柏不负冬,潘樾不负卿。
听风
看云
抬起头来吧,我的绿山雀
沉疴尽去,万山将春
无论,生或死,我都陪你一起。
(全文完)
【采樾|刘郑版】余烬
·无换脸/婚后
·前两集的故事续写
·有私设oc,1.2w字一发完
*只写角色,不许上升真人!
* (我真的好想听潘大人喊娘子)(我真的好想看潘大人吻采薇脸上的疤)谁懂!!!!
01
“新娘坠楼了!”
潘樾拨开人群看见躺在地上的杨采薇,血已经将她穿着的红衣染成了深红色,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了脖子,他张开嘴却窒息的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朝着杨采薇冲过去,但脚步却被死死钉在原地,他发了疯似得挣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在他终于挣脱束缚,撕心裂肺地喊出“杨采薇”名字的一瞬间,潘樾清醒了过来。
天还未亮,屋子里一片...
·无换脸/婚后
·前两集的故事续写
·有私设oc,1.2w字一发完
*只写角色,不许上升真人!
* (我真的好想听潘大人喊娘子)(我真的好想看潘大人吻采薇脸上的疤)谁懂!!!!
01
“新娘坠楼了!”
潘樾拨开人群看见躺在地上的杨采薇,血已经将她穿着的红衣染成了深红色,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了脖子,他张开嘴却窒息的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朝着杨采薇冲过去,但脚步却被死死钉在原地,他发了疯似得挣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在他终于挣脱束缚,撕心裂肺地喊出“杨采薇”名字的一瞬间,潘樾清醒了过来。
天还未亮,屋子里一片漆黑,屋外山间的虫鸣稀稀拉拉,潘樾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将自己从噩梦中抽离,他掀开被子,随手抹了抹脖颈上的冷汗,连外衣都没有披,脚步匆忙地走出了房门。
杨采薇的卧室在他小院的对门,脚步在快走到她门口的时候轻了下来,潘樾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在关节碰到大门的瞬间停了下来,鸡还未鸣,这个时辰杨采薇应该还在睡梦中他不忍打扰,可又急迫的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安全的待在屋子里。
潘樾觉得自己要疯了。
半个月前潘樾如愿以偿地和杨采薇举行了大婚仪式,可他甚至都还没来的及高兴,当晚就有刺客潜入试图杀害杨采薇,这让他惊慌无比,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出现的确将他爱的人从暗处推到了明处,那些被尘封的过往就这么被残忍地拉到了眼前。
“潘樾?”房门开了一条缝,杨采薇的脸出现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晰,“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
潘樾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把门推开,将杨采薇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在对方试图挣扎前,低声的在她耳边叹息似得说道,“娘子,别动,让我抱一会,做噩梦了。”
“潘大人这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了?”杨采薇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着问他,嗓子里带着些没睡醒的沙哑,“前几天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我梦见你被杀了,”潘樾将头埋进了杨采薇的颈窝,似乎只有触碰到她的温度,才能让他确信自己没有在梦里,没有真的失去她,“你如果真的死了,那我也没办法独活。”
潘樾很想让杨采薇和他住一间屋子,不至于让他整夜提心吊胆地害怕杨采薇被人害了他来不及保护,可他到底没有说出口,杨采薇能和他成婚就已经是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至于杨采薇为什么不愿意和他有夫妻之实要分开住,他根本不想计较,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他会让杨采薇彻底对他卸下心防。
“采薇,”潘樾喊她,眼神在黑暗中变得犀利起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在我查清楚到底是谁要杀害你之前。”
02
那天早上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待在杨采薇的屋子里直到天亮,鸡鸣声刚响起的时候小院的门也被敲响了,城南的一处荒宅内发现了两具尸体,是去荒宅借宿的乞丐发现的,天还未亮就报到县衙处去了。
“潘大人,”下属朝潘樾抱了抱拳,领着他们往案发现场走去,“小人查过了,两位死者都不是本县之人,暂时还不知晓具体身份,据那报案的乞丐说他经常来此过夜,昨日清晨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人,晚上回来就出现这两具尸体了,到了,大人,就在里面。”
杨采薇跟着潘樾走进了木梁已经断了好几根的正堂,这里看起来已经被荒废很长时间了,地面上落满了灰,院子里的杂草都已经从窗户外长了进来,柱子上的彩漆也失了颜色,与喷溅在上面猩红的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案发现场几乎保留完整,其中一人仰面靠在墙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趴在地上后背被剑刺穿的另一人,看这情形都不难想象出现场的情况。
杨采薇走到墙边蹲下身,大致检查了一番,话语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这人应该是打斗中被击碎了肋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将自己手中的剑刺了出去,被什么击碎的…”杨采薇的视线在四周打转,现场并没有其他的武器,“有可能是对方的拳头,两个人都应该是个中高手。”
下属往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想打断她,被潘樾抬起的手拦住了,潘樾的嘴角始终噙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他柔声问,“娘子可还有发现些别的…”
潘樾突然止住了话头,他看见杨采薇从躺着的尸体身上翻出了一块玉佩,他和杨采薇同时皱起了眉头。
现场被封锁了起来,尸体也被拉回了义庄,回去的路上杨采薇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潘樾落后她半步,盯着杨采薇攥紧的手,那块玉佩他见过,是杨采薇父亲的。
当年先皇定下了他们的婚约后不出小半年,杨家就突然被贬职发配,当时他年纪尚幼,无论如何恳求父亲都无法知晓发生了何事,也从此和杨采薇失了联,后来他努力读书入仕攀权附贵,这些年也隐隐的查到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娘子,”潘樾跨步走到杨采薇前面,侧过身将手搭在她肩上微低下头,“我已派人去查这两人的身份了…”潘樾有些欲言又止,杨采薇抬眸看着他,“我知道潘大人要与我说什么,大婚当日的黑衣人,还有这两个陌生的人,这些应该都与十年前父亲的案子有关,”杨采薇将手里的玉佩捏的更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她似乎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潘大人放心,无论能否查出真相,我都可以接受。”
潘樾看着她脸上那条长长的刀疤,心像被人用刀剜着一般疼,那道疤似乎也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心脏,无论如何,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要护杨采薇周全。
03
潘樾自来禾阳第一天就上书弹劾了前禾阳县令徇私枉法屈打成招,在新的县令调配过来之前,御史大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坐起了禾阳临时县令的位置。
当然,现在全县上上下下也都知晓了义庄的那个丑八怪背尸人是御史大人的新婚妻子,而更令百姓讶异的是,这个容貌俊美的美男子,竟总是日日跟在那个丑八怪身后形影不离,连她背尸下葬也都要紧紧跟着。
怕不是被这丑八怪下了什么迷魂汤,毕竟她可是日日在背篓里放着一具骷髅的怪人。
这日一早天空便飘起了雨,小商小贩也在这渐大的雨声中收了摊,空旷的街道尽头有人小跑而来,穿着缝缝补补不知多少次的粗布麻衣,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而贴在脸颊上,潘樾用手撑着自己的外衣遮在杨采薇的头上,两人天不亮就去城外葬了人,回来路上下起了雨。
“雨太大了,娘子,”潘樾看着杨采薇的衣裳湿了许多,不忍她着凉生病,提议道,“去旁边的店里躲一躲雨吧。”
“还是直接回去吧,潘大人,”杨采薇回头看了他一眼,潘樾的衣裳几乎都湿透了,她抿了抿唇,“店家应该不会欢迎我这样的人进去。”
潘樾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晦暗,他没再坚持,将衣服完全搭在了杨采薇的头上,领着她往家里跑去。
“大人,你可回来了,”刚进大门下属就迎了出来,“那两名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潘樾朝下属点了点头,又转头嘱咐杨采薇,“先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过来。”
杨采薇把背篓放在了地上,转身出去前盯着被雨淋的也有些略微狼狈的潘樾,说道,“潘大人也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
潘樾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假装咳嗽了两声,语气里都带着笑意,“知道了,娘子。”
杨采薇从卧房回到正堂的时候潘樾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她从城外桃林路过时采的那支桃花把玩,深黛色的缂丝布料衬的潘樾的脸比桃花还要美。
潘樾见她来了便朝她摆手,“娘子过来坐,我让人煮了姜汤一会就好。”
“大人无妨,”杨采薇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平日里淋雨淋得多了,这一点没事。”
潘樾把桃花枝放在了桌上,又从袖笼里拿出了一张纸推到杨采薇面前,在杨采薇伸手去拿的时候又将纸往自己这侧收了收,他盯着杨采薇的眼睛,郑重其事,“采薇,岳父大人当年是被构陷的,这件事朝中上下皆知,我且问你,对当时你们全家被流放一事,岳父大人可有与你说过原委?”
杨采薇皱起了眉,虽说已经过了十年,但父母被歹人杀害的画面在她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只是时间太长,有些事情,她也真的有些淡忘了。
“父亲当时并不曾细说,”杨采薇陷入了回忆里,脸上的刀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她无意识的抬手触碰上脸颊,说的话断断续续,“当年父亲从江南救灾回京述职…母亲与我说父亲这次立了两个大功,皇上必然要嘉奖于他,我只知父亲救灾有功,却不知另一功是为何…”
“潘大人,”杨采薇忽然提高了声音,似是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父亲述职回家之后,有人来拜访,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但我听下人说好像是什么陈大人,朝中可有这样一位大人?”
“那便对了,”潘樾重新把纸推到了杨采薇面前,“两位死者,其中有玉佩的,便是礼部尚书陈柏海养的杀手,当初应该就是他们在流放途中杀了岳父岳母,还想置你于死地,”潘樾咬了咬后槽牙,“另一位死者,是东宫的。”
“东宫?”杨采薇的眉头皱的更深,“这件事情与东宫有什么关系?”
“尚且不知,”潘樾低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色,“此事我自会查清楚的,娘子,”再抬眸的时候潘樾眼里的狠戾已经散去,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杨采薇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身衣裳我选的真好,娘子穿上更美了。”
杨采薇被他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懵,她本不想换这身,奈何日常穿的衣服本就不多,前两天又洗了未干,只得去潘樾在大婚第二日往她房里抬的一箱子衣裳里随便翻了一件颜色不那么亮的换上,并未曾想到和潘樾的是帔服。
“大人说笑了,”杨采薇站起身,摸了摸有些微红的耳尖,“我去喝姜汤了,大人请便。”说完便抓起桌上的纸跑了个没影。
潘樾的嘴角上扬着,杨采薇转身带起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久久不能停歇。
04
潘樾其实还有其他的没有告诉杨采薇,当年她父亲的死不仅仅和东宫有关,还与当朝丞相有脱不开的关系,但这里面的权谋利益盘根错节,他暂时还没有能找到有利的证据。
却不曾想郡主主动找上了他,想与他联手。
更不曾想到的是,有个情敌找上了门。
那日潘樾陪杨采薇到义庄入殓,潘樾正摆弄着棺材上刚采回来的鲜花,义庄那破旧的大门就被人一把推了开来,木板撞在泥墙上“砰砰”作响,潘樾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口,高声喊着杨采薇的名字。
“阁下何人?”潘樾眯着眼睛看着他,语气不善,“此处可是义庄,太大声会惊扰亡魂的。”
那年轻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抬脚往里走了,“杨采薇,采薇你在吗?”
杨采薇听见声响从屋子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双戴着手套拿着刀的手还聚在半空中,看见来人眼神都亮了一瞬,“阿江?!怎么是你啊!”
那名被杨采薇唤作阿江的年轻人朝着杨采薇抬起了胳膊,在他要抱上去的前一瞬,潘樾伸手拦住了他。
“抱歉这位…”潘樾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阿江是吧?在下杨采薇的新婚丈夫。”说话的功夫,潘樾的手便亲昵地揽上了杨采薇的肩膀,杨采薇侧眸看了潘樾一眼,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声。
趾高气昂的潘樾,此时此刻更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了,哦不,是斗志昂扬的公鸡。
“丈夫?”阿江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最后又落到杨采薇身上,“你真的成婚了吗采薇?他真的是你的丈夫?”
杨采薇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啊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阿江。”说罢杨采薇转身进了屋子,“你们慢聊,我先入殓。”
“好朋友?”潘樾觉得自己被灌了一肚子的酸水,也没有理站在门口的阿江,抬脚就要跟着杨采薇进门,嘴里还叨叨地问着,“你到底有多少好朋友?!”
“欸,你等等,”阿江伸手拽住了潘樾的衣服,“你真的是采薇的丈夫?莫不是你们俩联起手来诓我的?”
潘樾甩开他的手,皱起了眉,神色冷漠,“我与采薇青梅竹马,先皇赐婚,哪儿有闲心诓你。”
“…你是…潘樾?”
“正是。”
阿江看着他,似乎不再怀疑,许久之后朝他抱了抱拳,“在下银雨楼少主,卓澜江。”
银雨楼?潘樾审视的眼神变得警惕,脑子里七拐八拐地绕了几圈,也朝他抱了抱拳,“在下御史台,潘樾。”
杨采薇出来的时候卓澜江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潘樾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不知看着何处发着呆,杨采薇喊了他几声潘樾才回过神来,“怎么了娘子?”
“阿江走了?”
“走了,”潘樾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拨开她额前挡住眼睛的碎发,“娘子是怎么认识他的?”
“乱葬岗,”杨采薇说的轻描淡写,“受了伤被丢在乱葬岗被我救了,偶尔来义庄陪我喝酒。”
潘樾勾起嘴角笑了,控制不住地将杨采薇揽进怀里紧紧抱着,“我的娘子怎么那么好啊,”杨采薇挣扎着,嘴里说着自己刚入殓了尸体身上脏,但潘樾似乎毫不在意,将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搂的更紧,“娘子何时也能陪我喝喝酒吗?”
“潘大人…”
“娘子,”潘樾打断了杨采薇,叹了口气,“你我都已成婚,娘子何时才能不那么生份的喊我潘大人。”
05
这日天气阴沉,乌云翻滚,颇有一番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潘樾和杨采薇刚到义庄,下属就来报上官兰来了,前几日上官兰给他的信里说道郡主想与他联手,该是他亲自送信来了。潘樾嘱咐下属在义庄陪着杨采薇,自己则去寻上官兰去了。
但上官兰不仅带来了郡主的密信,也带来了他的妹妹,上官芷。
准确的说上官芷是偷偷跟着上官兰来的,前脚刚踏进禾阳后脚就听说了御史潘大人和一个丑八怪成了亲,她从小追着喜欢的人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上官芷简直怒不可恕,直接带着人就冲去了义庄。
“杨采薇!你给我出来!”这义庄又破又晦气,上官芷这个大小姐到底嫌恶不肯进去,在门口喊了几声之后,义庄的大门被从内推了开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杨采薇站在她面前,脸上那一道又长又丑陋的疤让上官芷不由得愣了一瞬,又厌恶的皱起眉,她实在不明白潘樾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她看都不会看一眼被踩在泥里的女人成亲,“你就是杨采薇?”
“你是何人?有何事?”杨采薇打量了她一番,又补充道,“义庄只收尸,不迎客。”
上官芷抬起袖子遮住了鼻子,杨采薇身上的尸臭气味让她有些反胃,“你还不配知道本小姐的名讳,听闻你与我樾哥哥成亲了,你这样腌臜的人怎么配的上我的樾哥哥?”她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我奉劝你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尽快离开樾哥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杨采薇盯着她看了一会,嘴角挂起了笑容,她丝毫不惧地朝着上官芷走了过去,潮湿的风将她的发尾吹起,露出整张面容,刀疤深邃让人没由来的敬畏,上官芷控制不住自己往后退了半步。
“这位小姐,我看你衣着不凡想必是富家千金,或许你看不起我,但这没关系,”杨采薇依旧笑着,“可现实就是我已经和潘樾成婚了,按理说你该唤我一声嫂子,可你非但没有做人基本的礼数,还在我的面前折辱潘樾…”
“我没有!明明是你这个贱奴…”上官芷被她逼的节节后退,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定是你这个贱奴使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我与潘樾是先皇赐婚,潘樾与我是青梅竹马明媒正娶,何来卑劣一说?如此说来,这位小姐是觉得潘樾不该履约婚约,还是…”杨采薇几乎已经走到了上官芷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她,“觉得先皇的赐婚卑劣呢?”
“你!”上官芷被她气疯了,“可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一个义庄背尸的,哪里还配得上樾哥哥?你们简直是云泥之别,你这样让樾哥哥在朝中如何抬得起头来!只有我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起他!”
“是吗?”杨采薇垂眸,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嘴角的笑意更甚,“那还真的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小姐,我们已经成婚。”说罢杨采薇便不再理她,转身大步朝义庄走去,还顺便摆了摆手,“慢走不送。”
“你!”上官芷伸手抽出了身边随从腰间的剑,指着杨采薇,“我要杀了你!”
“采薇!”“阿芷!”
潘樾和上官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上官兰拉住妹妹的时候那把剑已经刺进了挡在杨采薇身前的潘樾身上,猩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潘樾青色的衣裳,杨采薇只来得及转身接住潘樾,对方就靠倒在了她的怀里。
“潘樾!”潘樾第一次在杨采薇的声音里听出焦急,他偏过头朝着杨采薇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樾哥哥!”上官芷被吓到了,她丢掉了手中的剑去抓潘樾,被潘樾甩开了,前一秒对着杨采薇还温柔的眼神对上她时立刻变得可怖,上官芷只听见潘樾对她说了一声“滚”,就被上官兰拦腰抱走了。
“娘子,”潘樾半倚靠在床头,衣裳敞开着,露出坚实的胸膛,他眯眼笑着,看着杨采薇冷着一张脸在给他清理伤口,“不过就是一点小伤,上官芷力气本就不大,不打紧的…娘子莫不是在关心我?”
“闭嘴,”杨采薇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些,疼的潘樾呲牙咧嘴,杨采薇语气不善,“谁让你来替我挡的?你这是自找的。”
“啧,这话娘子可是说错了,”潘樾伸手握住了杨采薇的手腕,指腹在她的关节处摩挲,“我说过的,我会保护好你。”
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杨采薇轻轻叹了口气,从潘樾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继续给他上药,嘴里嘟囔着,“下次不许这样了。”
“不过娘子,”潘樾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凑近杨采薇,“你说我们已经成婚了的时候真的…哎!疼!”
06
郡主的密信潘樾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上官兰也给他带来了新查到的消息,当年他的岳父奉命去江南救灾,户部拨下来的救灾款项不知为何迟迟未到,杨大人上书多次都石沉大海,最后拨下来的款九牛一毛,因灾死亡的百姓愈来愈多,杨大人组织江南官商募捐才勉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未曾想杨大人回朝后却被构陷贪污救灾银两而被发配流放,被人害死在路上。
其实郡主主动来找潘樾是他意料之外的,郡主下月就要与他的嫡出哥哥成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潘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郡主似乎知晓的更多。
潘樾将信对折,放在油灯上,火舌迅速将纸张吞没,只留下一小摊黑色的灰烬落在桌上,潘樾低垂着眸,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指腹无意识地在腰间的玉佩上摩挲。
“潘大…潘樾,”杨采薇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和一团白色的纱布,“该换药了。”
潘樾抬头望着她,眼睛里慢慢凝上了笑意,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看着杨采薇撇开视线,忍不住逗她,“娘子,我们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害羞呢?难道是为夫身材太好看了会忍不住…”
“尸体看得多了,”杨采薇的视线转回他的身上,将潘樾身上的旧纱布拆下,嘴里揶揄着,“潘大人与他们并无不同。”
“一会我要出去一趟,”潘樾不再调笑她,“你在家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我一会要去看师傅,今日还未给他老人家煎药。”
“也好,”潘樾点了点头,“我先陪你过去。”
卓澜江没想过潘樾会来登门拜访,在知道他娶了杨采薇之后怎么看他都不爽,本想拒了,却又在听到下人说潘樾来是为了杨采薇的事情时沉默了一瞬,“让他进来吧。”
07
日子好像回归了平淡,杨采薇每日除了背尸,也担负起了禾阳县仵作的责任,大大小小的案子潘樾都会来寻求她的意见,不过三月余,他们已经一起办了十余桩案子了。
可杨采薇总觉得不对劲,她愈发觉得潘樾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甚至有时大半夜的潘樾就坐在她的房门口,一坐就坐一夜。
今夜也是如此,杨采薇听见动静之后起身披了一件外裳,她走到门口打开门闩便看见潘樾靠在门框上望着她。
“怎么了?”杨采薇问他,夜里的露水重,都凝在了潘樾的头发上,“先进来吧。”
杨采薇将屋子里的油灯点着,又从桌上的壶里给他倒了一杯水,在她要在潘樾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时,潘樾问她,“能坐我旁边吗,娘子。”
“好。”杨采薇绕过桌子坐到了潘樾身边,微凉的身体立刻贴了上来,潘樾把头靠在她的头侧,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夜深人静,只有桌子上忽明忽暗的油灯和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将他们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意早已被驱散,两具温热的身体拥抱在一起,潘樾的声音压得很低,“娘子,如果我能找出杀害你父母的真凶,你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会很危险吗?”杨采薇反问他,其实她心里已有答案,不待潘樾回答,杨采薇对他说,“潘樾,十年了,其实我对真相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就算知道了真凶又如何,凭你我的本事或许根本不足以动他一分,更何况,父亲拼死救下我,必定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的。”
“潘樾,”杨采薇的声音也很轻,但却十分坚定,“虽然我恨,但我已不再耿耿于怀,所以我才会和你成婚,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杨采薇的手搭在潘樾的手上,掌心的老茧清晰可触,潘樾听见她说,“你我既已成婚,我便不希望你再陷入危险之中,我大抵是无法再承受失去了,所以,请你答应我,不要替我报仇,好吗?”
潘樾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拖住了她的脸,轻柔地抚摸着她脸上那道又长又深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中那道疤却犹如劈开云层的阳光,刺的他眼盲心痛,潘樾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道疤。
杨采薇闭上眼睛,她分不清脸上滑落的,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潘樾的,她只听见潘樾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的名字,“采薇,杨采薇。”
08
第二天杨采薇醒来的时候潘樾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她随意的套上了衣裳跑到对面去敲门,没人答应,潘樾不在家。
杨采薇没由来的心慌,她脚步匆忙的往外跑,却在大门口被人拦住了。
“采薇,你要去哪儿?”
身后有人说话,杨采薇转过头看清来人便皱起了眉,“阿江?你为何在此?”
卓澜江耸了耸肩,“我也不想来,但有人求我,那我就勉强过来咯。”
“求你?潘樾?”杨采薇问他,“潘樾在哪儿?”
“我不知道,”卓澜江似乎并不想回答她,含糊其辞的,“可能是出门了吧,哎呀,采薇,我都来你家了,上门是客,难不成还要客人求主人泡杯茶喝吗?”
卓澜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杨采薇的胳膊,想将她拉去正堂,刚要碰到,手就被杨采薇躲开了。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杨采薇神色凝重,卓澜江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有些愣神,“阿江,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你就不该替他瞒着我。”
卓澜江盯着她好一会,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太了解你的性子,虽然那家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告诉你,但我也不是会趁人之危的小人,你有权知道。”
说罢卓澜江便从腰间摸出了一块腰牌递到杨采薇面前,银雨楼三个字赫然在目,“没错,我是银雨楼的少主,”卓澜江看着她点了点头,“数月前潘樾到银雨楼寻我,希望我能够在他离开后保护你,他说如果他回不来了,也希望我能一直保护你。”
卓澜江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虽然不用他嘱咐我也会保护好你,但那家伙对你用情确实深,连他身后事都给你安排好了。”
“他现在在哪儿,”杨采薇望着卓澜江,不容置喙,“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这我可不好说,这会儿估摸着该出禾阳了。”
“带我去找他,”杨采薇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带我去找潘樾。”
“若我不带呢?”
“那我便自己闯出去。”
09
一位英俊帅气的青年人正抬头看着城门楼上写着“禾阳县”三个字的牌匾,他眼神坚毅,好一会儿之后,他利落的转过身,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马儿身上,“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响起,扬起一片尘土。
“潘樾!潘樾!”似乎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吁…”潘樾猛扯了一把缰绳,马儿在原地停住了,他调转马头,看见城门下跳下马朝他跑来的杨采薇。
将人搂进怀里的时候潘樾还有些懵,他的视线越过杨采薇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卓澜江,眼神不善,却又被杨采薇一把抓住了领口而回过神来。
“潘樾!”杨采薇的声音微微打着颤,“你昨夜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答应过我不去替我报仇的!你现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娘子,”潘樾朝她笑,勾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住他眼底满溢出来的温柔,“娘子,你可知道这十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想要找到你,所有人都和我说你早已遭遇意外而亡,可我从未相信过他们说的话,”潘樾握住了杨采薇抓着他领口的手,捏在手心里,“你可知当我找到你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又可知当我看见你脸上的伤疤时我有多痛?我无法想象这十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我只要想起就痛不欲生,更何况当我查出杀害你父母的真凶时,我便更觉得我应该去替你讨回公道。”
“潘樾…”杨采薇哽咽着喊着他的名字,“潘樾…”
“我知晓你不愿意让我以身犯险,但是娘子,我无法心安理得的背负着真相而不在意,如果我不去,那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娘子,”潘樾疼惜地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依旧笑着,“有些事情总要有个结果,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也想为你做的事情。”
有风吹过,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的衣摆交缠,杨采薇终于松开紧攥着潘樾衣领的手,后退了半步,再抬起头时杨采薇也对着他笑了,“夫君早日回来,我在家等你。”
10
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杨采薇依旧矜矜业业地安葬着每一个逝去的人,师傅的病似乎有了些好转,偶尔也能与她正常对话几句。
鬼市她也去了几次,白小笙跟卓澜江每次见面都要互呛一番,她也十分无奈,只好趁着他俩打打闹闹的时候一个人跑去逛。
“摸骨画相了,”那位瞎子阿伯依旧衣衫褴褛地守着他的摊子,“姑娘要不要画一幅相呀?”
杨采薇眨了眨眼睛,似乎上一次她和潘樾坐在这里仿佛是昨天一般,又恍惚间觉得潘樾是不是她的幻觉,出现又消失了。
“姑娘?”
“哦,不用了,”杨采薇朝他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时又转回身往他破旧的碗里丢了几枚铜板,“谢谢老伯。”
“姑娘是好人,”老伯摸着胡子与她道,“姑娘心中所愿,必定心想事成。”
杨采薇已经走远了。
“喂!采薇,你去哪儿了?”白小笙从人群里挤到杨采薇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刚才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们了。”
“没事,就是随便逛了逛,”杨采薇拍了拍她的手,“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吧,”白小笙有些依依不舍,撅了撅嘴踹了一脚旁边的卓澜江,“把我杨姐安全送到家,听见没!”
“好好好,我办事,你放心。”卓澜江顺手拍了拍白小笙的脑袋,得到对方一记重拳,“你要死啊!”
出了鬼市,杨采薇不发一言,卓澜江知晓她今日定又是触景生情想念潘樾了,他叹了口气,问她,“采薇,听闻街面上新开了不少铺子,要不要去逛逛?”
杨采薇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我要回义庄给师傅煎药。”
“欸,”卓澜江拉住她的衣袖,脱口而出,“我是…我是要给小笙挑礼物,你和小笙关系好,必然知道她喜欢什么,你就当帮我,替我出出主意可好。”
两人刚入城,就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杨采薇有些好奇,“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那么热闹?”
“不知道,”卓澜江转头询问她,“要不要去凑凑热闹?”说罢也不等她拒绝,拽着她的胳膊就走了。
11
街面两侧的路上围满了人,且大多是女子,人人手中提着个篮子,装满了瓜果,杨采薇站在人群最外围,隐隐约约的听见她们在议论,新的县令要来了。
杨采薇有些疑惑,潘樾离开之后禾阳已有了新的县令,这新县令才没坐满一年,怎么又要来一个新的?
“哎呀,来了来了!”有人喊道,乌泱泱的人群便往街道中央挤去。
杨采薇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反正不管来几个县令,她依旧是那个不受待见的背尸人,并无差别。
“阿江,我们走吧。”
“哎别呀,等等看嘛,”卓澜江扬了扬下巴,“看看新县令到底是何方神圣。”
潘樾骑在马上,人群里乱糟糟的只让他觉得嘈杂,他此刻只想飞奔回家,可脚下的马儿都寸步难行。
“这…这不是潘樾潘大人吗?怎么新的县令是他?”
人群里议论纷纷,潘樾微皱起眉,抬眸时目光却与街边的一人对上了视线。
杨采薇在听见潘樾的名字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在她看见坐在马上的潘樾时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该做何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时潘樾已经跳下马穿过人群来到了她面前。
“娘子,”潘樾的手是抖的,手心潮湿,杨采薇觉得自己变得干涸的心被瞬间浸润,她眼眶发红地看着潘樾,任由他将自己抱入怀中,“娘子,我回来了。”
潘樾从未食言,杨采薇知道的。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裹挟着桃花的花瓣飘散在空中,又落在他们身上,嘈杂的人群瞬间无声,杨采薇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能听见自己此时此刻的心跳,“咚咚咚咚”地作响。
尾声
城外的墓地里杂草丛生,只有中间一坐新坟上干干净净,墓碑上刚劲有力的字刻着一双人的名字,落款是“不孝女杨采薇泣立”。
坟前摆满了瓜果和鲜花,还新点着三根香。
一袭黑衣的潘樾在坟前嗑了三个头,十分郑重,“小婿潘樾在此立誓,今生唯爱杨采薇一人,爱护她,保护她,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放心。”
“小婿也替父亲向二位赔罪,”潘樾又嗑了三个头,“当年若不是父亲糊涂,助纣为虐冤枉了岳父大人,二位也不会枉死,采薇也不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不忠不义之人皆受到惩处,也请二位泉下有知。”
杨采薇跪在潘樾身边,低头烧着黄纸,这坟里并无她的父母,只是一个空的衣冠冢,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给父母上一柱香,嗑几个头。
过去的事情皆已成过往,太揪着不放并无意义,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娘子,”潘樾将最后一小沓黄纸放入火中,拉着杨采薇站起了身,俯身替她抚去膝盖上的尘土,复而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杨采薇点了点头,在走出几步之后她忽然回过头,看见坟前黄纸烧完的余烬中,似乎长出了一抹新绿。
在她过去的十年中,在经历了这些所有的痛苦和磨难后,她依旧如此顽强地,旺盛地活着。
END.
·谢谢你看到这里,看完花间令前两集之后这些剧情就自动在我脑子里生成了,我也相信看此篇文章的你们心里,也一定有着属于他们两的故事。
·杨采薇是野火烧不尽的春草,是泥潭里盛开的花,是悬崖上迎风的树,她是她,她也是你,也是我,是普通又坚韧的每一位女性。祝我们都如杨采薇一般,拥有着向上的生命力和勇气。
·以及,刘郑版真的太好嗑了我真的嗑生嗑亖!!!!拜托二位速速二搭给我看!!!以及,希望大家评论区多聊天~嘿嘿~不能我一个人爽!
【潘樾x杨采薇】假如没有换脸 05
背景:接电视剧第二集续写。
只看过电视剧前两集,私设很多,介意误入。
杨采薇同潘樾站在一道,正望着身前那辆马车。
潘樾只准备了一辆。
结果很明显,他希望和自己同坐。
但杨采薇心中却明白,即便她早已换上干净的衣服,全身洗尽一遍不止,却依旧觉得,自己不能与他同坐在一起。
“海棠,上来吧。”
众目睽睽下,潘樾俯首,将手掌递到杨采薇面前。
刘捕快和仵作陈三看到这画面,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两人犹豫......
背景:接电视剧第二集续写。
只看过电视剧前两集,私设很多,介意误入。
杨采薇同潘樾站在一道,正望着身前那辆马车。
潘樾只准备了一辆。
结果很明显,他希望和自己同坐。
但杨采薇心中却明白,即便她早已换上干净的衣服,全身洗尽一遍不止,却依旧觉得,自己不能与他同坐在一起。
“海棠,上来吧。”
众目睽睽下,潘樾俯首,将手掌递到杨采薇面前。
刘捕快和仵作陈三看到这画面,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两人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擅长拍马屁的刘捕快先一步开口,“潘,潘大人,要不让还是让这个……这什么来着?”
陈三提醒,“王海棠。”
“哦对对对,王海棠。”刘捕快睨了他一眼,“要不还是让他自个骑马吧,这上下有别,可别让您丢了身份。”
杨采薇听闻,脚步微微后撤。
无论是从前脸上带疤的收尸女,还是如今充满恶臭与污秽的倾脚工,在世人眼里,她杨采薇似乎都没有与他比肩的资格。
这无关自卑。而是经由岁月与时迁,冥冥之中形成的巨大隔阂,也是杨采薇清醒的自我认知。
可是。
潘樾不依。
宽厚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既将她护住,又断了她逃跑的线路。
冷静与偏执相互打斗,最终以奇妙的平衡呈现在他脸上,“县衙内人人都是为百姓办事的,哪有什么高低卑贱之分,倒是刘捕快你,前几日我才跟你说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忘了?
刘捕快哪敢呐?他屁股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呢,“当,当然记得,是在下多嘴,大人莫怪。”
——
回神过来,杨采薇已和潘樾进了同一辆马车。
她原本以为会很难挨,不想方才还十分威武的潘大人竟然上车就开始打盹,要不是县衙去银雨楼的路面还算平整,潘樾非要睡颠过去不可。
很快,银雨楼前。
趁着潘樾和门口的壮汉交涉,杨采薇找机会勘察环境,没一会便发现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又熟悉的香味。
像是某种草药,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光靠闻还是很难确定,得找到东西验证才行。
正巧潘樾那边也办完了事,过来带着她去见银雨楼中一位十分重要的人——少堂主卓澜江。
老堂主顾雍年事已高,暗中已将许多事情交由给卓澜江,案发当日,卓澜江的确率领着一批人到城外办事。
再加上他手中还握着姜仵作的尸体,怎么想,怎么可疑。
潘樾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查探卓澜江。但此人并不是什么好查的主,白白让潘樾等了两个时辰还未现身这事暂且不提,后面即使现了身,也是目中无人,全然不配合潘樾的调查。
反正潘樾问东,他非要扯西,牛头不对马嘴,一时让潘樾十分不悦。
“你说姜仵作?那可是杨姑娘的师父,我同杨姑娘情深意切,看见他被杀自是容忍难当,想要调查真凶不行吗?”
卓澜江一直含糊其辞,只有问到如何有姜仵作尸体这事时,他才堪堪回复几句。
潘樾却弄错重点。
“你与我的妻子,情深意切?”
此话一出,站在潘樾身后的杨采薇也是愣住。
这,她这是第一次见少堂主吧?
“呵。”卓澜江冷笑一声,眼中的厌恶正大光明,“世人都知你与杨姑娘还未拜堂,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妻子?更何况她能在新婚夜失踪,明摆了就是不想嫁你,我劝你啊,就别再痴心妄想。”
潘樾捏紧了拳头。
流转的怒气停在眉梢,那眸光低沉,一时间竟生出杀意,“卓少主,采薇既然答应嫁给我,那与我自是两情相悦,用不着你这外人指点。”
卓澜江盯着潘樾,潘樾也看着他。
只道是剑拔弩张。
“外人?”卓澜江来了劲,“她都没跟你提过我是她的关系,看来,跟你也不熟嘛。”
他和她的关系……
他和她什么关系?!
这下云里雾里的不仅仅是潘樾,连杨采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卓堂主可否详细说说,你与我那失踪的妻子背后,到底有什么关系?”
潘樾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肃穆的杀气。
杨采薇心中念叨一句完了。潘樾平日看着理智,不想今日稍微被人挑拨两句就完全被带偏了。
她作为旁观者很清楚,卓澜江就是在故意激怒潘樾。
杨采薇先一步静下心来。恍惚间似乎又闻到刚进银雨楼时那股熟悉的药草味,四下探望,发现香味的源头来自卓澜江腰间的香包。
见有所发现,她拍了拍浑身怒气的潘樾。
潘樾回头瞧她。
窗外的碎光倾泻而下,那点光极苛刻又极准确的打在面具下的眼睛里。潘樾陷入沼泽,周围满是混沌的黑暗与猛兽,只有那双眼睛,那明亮的犹如火光般的眼睛还在不断指引着他向前。
恍然一瞬,他的气,散了。
见她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卓澜江腰间,潘樾也顺势将目光打过去。
“卓堂主腰间的香包瞧着可真是精致。”
卓澜江瞥了眼潘樾身后,那原本毫不起眼的面具男,回头继续跟潘樾显摆,“这不是香包,是药包。不,准确的说啊,是采薇姑娘的味道。”
话说到这,连杨采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目光探向卓澜江,指尖却靠在潘樾背后,一笔一划的写下:
是林十九。
潘樾会意。林十九是一种急救草药,它的花朵清甜,是治跌打损伤,或是刀枪重伤的药物。
背脊酥麻,潘樾嘴角扬起一阵不易察觉的笑意,“少堂主随身携带急救药,看来这日子过得可是很动荡啊,哦,或许你还不知道,采薇平日里可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杨采薇略微有些无语。
不过这一招反激怒却对卓澜江十分奏效,只见他一拳拍在桌上,恶狠狠道,“当年我身负重伤,途中被杨姑娘救治。这药包,就是当时她给我煮药的味道,我因心念她,所以一直将其挂在身上。”
他目光如炬,恨不得在潘樾脸上盯出个大窟窿来,“杨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若让我找到她,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会让她过上平稳安良的生活。”
卓澜江慷慨激昂,潘樾淡漠寂然。
他哦了声,“那少堂主就多加努力,看看需不需要有你拼命的那天。”
卓澜江大拍桌面,稍一抬手,四面八方便钻出无数银雨楼的侍卫来。
“潘大人,你今天既然来了,可就别再想着出去。”
潘樾将还是王海棠打扮的杨采薇护在身后,眸中尽是笑意,“少堂主是否可知,欺压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卓澜江只顾瞪他,“不知!给我上!”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潘樾握着杨采薇后腰,和数名侍卫打的不可开交,这画面十分熟悉,一切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只是这一次,未等潘樾说出那句‘不想死就抱紧点’,杨采薇就先一步靠拢。
此刻,他们隔得很近,又似乎很远。
渐渐地,侍卫们发现潘樾的动作和招式都无懈可击,唯一的弱点,竟是他怀里的小厮。
一把剑朝她的胸口刺去。
潘樾抬手一挡,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杨采薇未犹豫半分,第一时间撕下手中布料止血。
这个画面,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只是在卓澜江眼里,的确是一副十分诡异的景象。
难道……
各种奇思妙想在卓澜江脑中回旋。
“把两人关好,我晚上有话要问。”
众侍卫低头,“是,少主。”
【杨采薇x潘樾】复活小甜饼
腹黑深情御史大人x坚韧豁达小白花
⚠️女主未换脸
*
杨采薇闭着眼,感觉到有人的指尖,正温柔地流连于她脸上的疤痕之上。
微痒的触感让她有些难耐地想蹙眉。
然而纵使心底波涛汹涌,在外人看来,躺在床上的女子,依旧是一张死气沉沉的死人脸。
“今年是第三个春天,桃花又开了。”
男人的嗓音呢喃在耳畔,似含有无限眷恋,“虽然你说,死后想葬在桃花林里,可我舍不得。”
“采薇,对不起,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说你喜欢桃花,我已为你种了满院的桃花,只要你醒来就能看见。只要,你能醒来……”
潘樾在她死之后无数...
腹黑深情御史大人x坚韧豁达小白花
⚠️女主未换脸
*
杨采薇闭着眼,感觉到有人的指尖,正温柔地流连于她脸上的疤痕之上。
微痒的触感让她有些难耐地想蹙眉。
然而纵使心底波涛汹涌,在外人看来,躺在床上的女子,依旧是一张死气沉沉的死人脸。
“今年是第三个春天,桃花又开了。”
男人的嗓音呢喃在耳畔,似含有无限眷恋,“虽然你说,死后想葬在桃花林里,可我舍不得。”
“采薇,对不起,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说你喜欢桃花,我已为你种了满院的桃花,只要你醒来就能看见。只要,你能醒来……”
潘樾在她死之后无数个日夜里,都是如此倚在床边,温言软语地声声唤她。
说累了,便抱着她入睡。
今夜,他身边的侍从却来叫他离开,说是上官姑娘又来闹事了。
杨采薇在混沌的迷雾中听着,感觉到身边原本缱绻着抚摸她脸的人,有了要起身离开的迹象。
于是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冲破黑暗,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一点。
近些日子她虽能够渐渐感知到外界的动静,但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意识是自由的,身体却是被束缚着的。
潘樾还是走了。
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杨采薇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他还会再来,可是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自她死后的这些年,潘樾天南海北地跑,请了各地的什么方士道士术士,来做法招魂。
其中自然有真材实料的能人,却也不乏江湖骗子。
想他潘大人是何等的精明,却也会被某些可笑的话术骗得团团转——比如让他剜心破腹,为她做药引。
他真去做了,后来被人发现,才强行制止。
潘樾翻遍医书,踏遍河川,到处寻医问药。
长此以往,还真把她的魂魄给强行招了回来。
之后,潘樾每日又会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珍惜草药,一直滋养着她的尸身。
因着为情所痴,做了不少傻事,他已然成了临近几个县都远近闻名的一往而深的鳏夫。
如若她再不醒来,杨采薇真的怕潘樾听信谗言,越来越疯魔,到时候真用自己的心头血来喂给她喝了。
她貌丑无盐,去哪里都遭人唾弃,没成想,身后还能有这样一位爱着自己的人。
因此,她实在不想让他再伤害自己。
清泪滑落枕边,宛如蝴蝶振翅般,杨采薇眼睫颤动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
她环顾四周,只见房屋开阔,布局精致,和她家徒四壁的房屋全然不同。
采薇紧接着艰难地撑起身,身体像几百年没有运作般僵硬,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累地气喘吁吁。
她缓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起身,刚下地如婴儿蹒跚般走了几步,就跌倒在了地上。
“哐啷”——
正推门而入伺候她洗漱的婢女看见这幕,砸落了手中的脸盆。
“鬼、鬼啊!!!”婢女哇哇哭喊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杨采薇:………
她好笑地叹口气,低头正打算自己爬起身,余光却晃进了一双黑靴。
她一愣,抬头对上潘樾的眼睛,讶然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先突然一轻。
潘樾将她如世珍宝地打横抱起,而后轻轻放到了床上。
采薇抬头看他。
这是大婚那日之后,她第一次得以睁眼端详他。
潘樾依旧风度翩翩,俊逸非凡,却肉眼可见地清瘦了,白发竟也滋生。
不过,更让她觉得他与从前不同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除了爱意外,还有隐隐克制的疯狂。
“你…怎么了?”杨采薇心中酸涩,扯着一把破锣嗓音开口。
“我很好。”
“采薇,我好想你。”
潘樾的眼眶微红,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哑声道:“不管是梦,还是幻觉。这次,你留在我身边的时间,能不能长一些?”
他的语气携着一丝哀求。
杨采薇此时僵硬的四肢百骸的体感渐归,闻言,鼻尖顿觉酸意:
“潘樾,我真的回来了。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潘樾没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杨采薇任由他拥着她,而后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背脊,轻轻抚慰着,以作回应。
“我回来了,潘樾。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
半月后,马车里。
杨采薇不自在地挪了挪了身子,想要从潘樾的腿上下来,一双大掌却按住了她的动作。
“坐地不舒服吗?”
自打她醒来那天之后到今日,潘樾虽然已经相信她是真的回来了,可是依旧黏人地紧,不论她去哪儿,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些天,有他在的地方,采薇的屁股就没有正儿八经地沾过凳子。
杨采薇抿抿唇:“大人,我惶恐……”
潘樾温柔地捋起她鬓边碎发,剑眉微挑:“大人?”
两人从前身份不对等是客观事实,更何况她家中败落后,为了讨生活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一时间口头也难改尊卑。
与潘樾已是夫妻这件事,亦让她有不真实感。
“夫君”两个字在她嘴边盘桓许久,却还是喊不出口。
潘樾看出她的窘迫,笑道:“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大人就好。毕竟,若是待会儿宴上叫“大人”的话,会不会让旁人觉得,你我夫妻二人太过生分?“
潘樾捏了捏采薇红透的耳朵,语气温柔:
“你说呢,夫人。”
*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停驻在上官府门前。
气派的府门前,门庭若市,宾客熙攘。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潘樾将杨采薇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众人见了,不免惊讶。
“咦,这丑八怪没死啊?!”
“哎哟,真可惜了,蛤蟆配天鹅,真不登对。”
“你觉得不登对,人家却未必。”
“怎么说?”
“呀,你是没看见,这丑八怪去世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潘大人可是一夜白发,瘦地形销骨立啊!”
“大人物的眼光就是跟我们寻常人不一样啊,这样的女子,送我我也是不会要的。”
……
旁人的冷嘲热讽,杨采薇向来是听惯了的,可她没想到,在她身边,竟连潘樾也要被连累地叫人笑话。
这次,杨采薇不再低着头假装没听到,而是抬头扫过碎嘴的几人,目光凌厉,话语掷地有声。
“不知几位‘貌比潘安’的长舌佬,如今在哪里高就啊?”
这几人,她也是认识的。
全部都是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这句话,既讽了他们其貌不扬,又嘲他们一事无成,正戳中他们痛处。
几人想发作,却又碍于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潘樾,。
“杨姑娘好生威风呀。”
就在此时,上官芷拨开人群走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杨采薇:“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坐?
今日来参加的宴会,正是上官芷的生日宴,整个青禾县的达官显贵都会过来。
采薇也隐隐猜出了潘樾带她过来的目的。
一是为了向众人证明她还活着,二想必就是为了彻底斩断上官芷的妄念。
潘樾一眼未看上官芷,他牵起采薇的手,朝府中走了进去。
*
宴会上觥筹交错,许多人过来与他们夫妻二人攀话,多是没怀好意来探阴私的,两人却都应付地滴水不露。
同上官芷交好的一众小姐少爷们,自然有不少替上官芷打抱不平而来找采薇茬的,却都一一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给回敬了回去。
那些人现在要么正喝闷酒怀疑人生,要么所幸找父母哭诉去了。
潘樾笑弯了眼,一面给她剥着葡萄,喂到她口中,一面夸赞道:“夫人威武。”
杨采薇略得意地笑了,亦是笑眼弯弯。
她俏皮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看,又有人要过来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透口气?”
“好啊。”潘樾对她自然是无有不从,用手帕擦干净了手,便拉起杨采薇走出宴饮场地。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潘樾低头想吻她,上官芷却突然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
“杨采薇,你简直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府中行如此苟且之事!”
她愤恨地盯着杨采薇,眼里的嫉妒怒火喷薄而出。
杨采薇正要说些什么,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她蹙眉,掉转脚尖,突然绕到嶙峋的假山后去了。
潘樾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见她蹲下身,从假山的洞穴中扯出一具尸身。
是一个小孩,约莫十岁上下。
“这……你是如何发觉此处藏着尸体的?”潘樾惊异于她的敏锐。
“嗅觉和经验。”杨采薇低头大致浏览了尸身的外伤,眉头蹙地更紧了,“眼睛凸出,口唇破裂,两耳肿大,腹部膨涨,十指甲呈青黑色。
“虽然外伤惨不忍睹,但实际死因应该是毒杀。”
她说完,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悲怆。
纵然见惯了冷冰冰的尸体,可她依旧会为之动容。
更何况,这孩童,她记得,便是从前捡到她玉佩的小少年。
杨采薇站起身,身子因虚弱和心绪激荡而晃了晃,潘樾上前将她轻轻揽住,焦急道:“还好吗?”
她点点头,接着道:“毒药是钩吻或砒霜,并不是寻常人能拿到的。尸身又堂而皇之地被丢弃在此,凶手有恃无恐,地位恐怕不一般。”
“所以,越早报官越好,否则线索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少。”
“不成!不能报官。”上官芷冷声打断,坚决阻拦,“我的生日宴,死了人就够晦气了。要是报官的话,这宴可就办不下去了。凭什么要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死掉的小顽猴而中止?”
【潘樾×杨采薇】今我来思
*《花间令》潘樾×杨采薇
*假如没有换脸,杨采薇在婚夜的谋杀中侥幸活了下来
*潘樾真·追妻火葬场
*6k6 我流剧情
01
“走水了!走水了!……”
原本一场热闹喜庆、风光美满的婚礼,洞房花烛之夜竟然无故失火,新娘子才嫁入潘府的大门,就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有人说,来自京城的御史大人潘樾根本不是真心娶那个义庄收尸的丑八怪,只是为了彻底解决旧时先皇赐婚之隐患,好能名正言顺地迎娶郡主作驸马,才婚夜杀妻,踏着杨采薇的尸骨走上他的青云路。
一时沦为坊间...
*《花间令》潘樾×杨采薇
*假如没有换脸,杨采薇在婚夜的谋杀中侥幸活了下来
*潘樾真·追妻火葬场
*6k6 我流剧情
01
“走水了!走水了!……”
原本一场热闹喜庆、风光美满的婚礼,洞房花烛之夜竟然无故失火,新娘子才嫁入潘府的大门,就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有人说,来自京城的御史大人潘樾根本不是真心娶那个义庄收尸的丑八怪,只是为了彻底解决旧时先皇赐婚之隐患,好能名正言顺地迎娶郡主作驸马,才婚夜杀妻,踏着杨采薇的尸骨走上他的青云路。
一时沦为坊间巷陌的谈资。
02
“公子,公子!您不能再喝了!求您跟我回家去吧,好吗……”
禾阳最大的酒楼中。
一个潘府的侍卫苦苦哀求不要命般酗酒的主子。
自从刚过门的夫人殁了之后,他的主子伤心欲绝,一夜白头,整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
潘樾先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足不出户。
后来,家中的忠仆都不肯再给他酒。
他便独自跑出来到酒楼买醉。
府里的下人发现主子不见,分头满城寻找,其中一个贴身侍卫在这座酒楼中找到了他。
潘樾身边已经散落着一堆空酒壶,从来风度翩翩、仪态端方的他,而今整个人都透着落拓潦倒,其衣发凌乱,眼尾洇红,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他挣脱开侍卫欲扶起他的手:
“你让开!不必再劝!我……”
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醉醺醺的潘樾耳尖微动,隐约听见了门外路过之人的交谈声——
“阿江,来到酒楼中才想起,你我约定的每月对饮,我都忘了,你也不提醒我。”
是极为熟悉的嗓音、语调,竟和杨采薇简直一模一样!
继而有个男声应道:
“我早已备好你爱喝的酒,正想着从这里回去,我们好好喝上一次,不醉不休。”
潘樾只僵愣住一瞬,拔腿便跌跌撞撞朝那声音追了出去。
没成想迎面撞上的却是银雨楼的少主,卓澜江。
他的身边跟着位头戴纱帘斗笠的女子,衣装打扮都与杨采薇大相径庭。
可潘樾却就是莫名觉得,那就是她。
杨采薇还没死?!
察觉有醉酒的男子朝这边冲过来,卓澜江下意识抬起手臂将那女子护在了身后,挡得严实。
看到来人竟是潘樾,卓澜江第一反应是面露嫌恶,神情和语气都十分不客气:
“不知潘大人有何贵干?”
潘樾醉眼迷离,努力让自己清醒,对着那位遮掩面容的女子忙唤道:
“采薇!你是杨采薇,你还没死?是不是?!采薇……”
卓澜江神情更凛冽了几分,伸手将潘樾推开:
“这是我家的童养媳,自幼跟在我身边的,潘大人认错人了!”
潘樾眼眸湿红,摇头:
“不,不会的!我不会认错……”
“姑娘可否摘下面纱一见?若当真不是,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卓澜江兀自如一座大山般阻隔在两人之间:
“我家依依美若天仙,怕旁的男子看了走不动道,魂牵梦萦,在外从不以真容示人。”
潘樾敏锐抓住了“依依”二字:
“依依?可是姑娘的名讳?姑娘,贵姓?”
卓澜江抢先噎回去:
“凭什么要告诉你?”
潘樾还是不肯轻易放弃:
“那……敢问姑娘芳龄几何,是何方人士?”
卓澜江愈发不耐烦:
“闺阁女子之私事,也是你一介外男能随便问的吗?!”
“此处可是我们银雨楼的地盘,我劝潘大人还是放尊重些!”
潘樾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点点被浇灭,只觉头痛欲裂,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卓澜江睥睨了眼过来搀扶潘樾的潘府侍卫,斥令道:
“你家大人醉了,还不快带他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可谁料潘樾还是不死心,说什么也执意非要见一见那女子的真容。
而卓澜江严密周全护着,二人愈发争执起来。
情急之下,潘樾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电光火石间刺伤了卓澜江胳膊一剑。
“潘樾,你不要欺人太甚!”
此时,银雨楼的几十个打手已然闻声围了过来。
那名潘府的侍卫知道曾血洗金水帮的卓少主是个不好惹之人,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说了声“主子,得罪了!”便从后击晕了潘樾,搀扶住自家主子先带他走了。
03
“采薇,你……没事吧?”
一场忽如其来的闹剧过后,回到守卫森严的卓府,卓澜江担忧眼前人,温声关心。
那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子缓缓摇头,摘下了纱帘斗笠,只见其花容月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是本该已死在火场的杨采薇!
当日新婚夜,银雨楼少主卓澜江听闻他心仪的女子竟要与别人成婚,从京城马不停蹄赶回禾阳,可他终究来迟一步,杨采薇已与潘樾拜堂成亲。
但卓澜江不管不顾仍孤身潜入了潘府后院,非要找杨采薇当面问个明白。若这桩婚事她有丝毫不愿,他都能不计后果当场抢亲。
谁料,潘府后宅的婚房竟莫名失了火,杨采薇还在里面等待她的新郎。
熊熊烈火中,卓澜江奋不顾身冲进了火海,把杨采薇救了出来。
这火着实起得蹊跷,不知背后有怎样的阴谋,卓澜江当机立断又找了个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丫鬟代替杨采薇穿上嫁衣,让世人当杨采薇已经死了。
杨采薇假死脱身后,便改换了身份,隐匿在银雨楼中。
这件事只有卓澜江、白小笙知晓。
为躲避风头,杨采薇许久不曾出门,但通过白小笙的讲述,她也听闻了潘樾攀附上郡主,婚夜杀妻的流言蜚语。
无论如何杨采薇都想要调查清楚那场火灾的真相,好在还有两位仗义的好友相助。
今日,是卓澜江探查到或许这所酒楼中有人知道线索,也是好意带杨采薇出门散散心,原想着此处是自家产业,没成想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潘樾,潘樾竟还一眼就将杨采薇认了出来。
看来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两人回到银雨楼的少主宅邸,稍作安定之后,卓澜江按之前所说话语,拿着两壶好酒来杨采薇房中寻她。
杨采薇却说自己已无心饮酒,只怕糟践了佳酿。
卓澜江拿着送不出的酒壶,犹豫再三,还是把一腔真心说出了口:
“采薇,你知道我的心意,不若我们……假戏真做,就算潘樾当真发现了你的身份,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他也不能夺人之妻。”
倘若白小笙此时在场,定要对卓澜江说一句:
“额,意图夺人之妻的……好像是你吧。”
杨采薇抬眸看着眼前人,不卑不亢淡淡道:
“阿江,你救我一命,我万分感激。但……经历一遭生死,我已无心儿女情事,只想早日查明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卓澜江没有逼迫她,只道:
“说什么感激不感激,原是你先救了我,我这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采薇,你想做什么,我都同你一起。”
“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会一直等到,你对我点头说愿意的那天。”
04
自从那日偶然遇见了很像杨采薇的人之后,潘樾就振作了起来。
他放着郡主提供的大好前程不要,自请成为了禾阳的新县令,即刻走马上任。
潘樾也觉得婚夜的那场大火蹊跷,他也想要追查真相,只是此前一直没什么进展。
查案的同时,潘樾寻着各种由头多番拜访银雨楼,却再未能见到那日的女子。
银雨楼少主府护卫严密,潘樾心知硬闯不进去,便只能次次徒劳而返。
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有一日,时常守在卓府之外的潘樾,再一次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嗓音。
出自于卓家的马车之中。
潘樾想都没想当即以身拦车,正奔跑的骏马被猛拉缰绳刹得紧急,两只前蹄高高仰起,差点踏落在潘樾的身上。
可潘樾丝毫未退,自顾自振声道:
“潘某冒昧打扰,只因马车中的女公子,声音和语气都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可否请求一见?”
女公子的影子没见着,卓澜江倒从马车里下了来,开口便是讥讽:
“哟,我当是谁如此没有礼教,原来是潘大人,不会是又吃醉了酒,在当街耍酒疯吧?”
“你刺我一剑之事,我可还记着呢!”
不说还没注意,只见卓澜江被刺伤的胳膊处绑着个精致而实用的兰花结。
仿佛在故意对潘樾招摇炫耀一般。
这两人对峙互不相让,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
卓澜江欲还那一剑之仇,拔出腰间所佩宝剑,就朝潘樾刺去。
没成想潘樾竟丝毫不躲。
锋锐的剑尖直直刺进了潘樾的右胸膛。
卓澜江都愣住了,收力把捡拔出来,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看他。
潘樾却无视血淋淋的伤口,只对着马车恳切真挚道:
“采薇,我知道,是你,对不对?”
“许是因你对我有气,怨我怪我,才不肯相见,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本以为你已葬身火海,我将你的衣冠冢葬在了你曾说的那片桃花林,可我多么宁愿死的人是我。”
“万幸,你还活着。我已然死掉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采薇,只要你肯见我,再刺我多少剑我都心甘情愿。”
“但求你能否见我一面,让我知道你确实安好,求你……”
马车中却是一片古井无澜般的安静,未有任何应答。
潘樾不气馁,攥起拳头道:
“采薇,我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失散的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能打动你一次,就能再打动你无数次!”
“你是我潘樾认准认定的人,此生非你不可。”
“我的青梅竹马,我的良缘早定,我的结发之妻,皆是你。”
“我心中的妻子,永远唯你一人。”
卓澜江实在听不下去,再次剑刃相向:
“禾阳县令当众调戏别人家的未婚妻,传出去岂不为人耻笑!”
“浑话说够了吗?!好狗不挡道,还请让开!”
“……潘大人,刀剑无眼,是想让我再不小心刺你几剑吗?!”
卓澜江此人,年纪轻轻就能统领银雨楼上下,让四大宗族都敬畏他,其雷霆手段可见一斑,当真能说到做到。
一直安静的马车里这时传出了制止声:
“阿江,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走吧。”
原本还戾气十足的卓澜江闻言便收了剑,跳上马车亲自驾车,甩了潘樾一脸尘土远去了。
05
潘樾在马车前一番情真意切言辞恳挚的话语,让杨采薇内心有所松动。
可她死里逃生过一次,对潘樾不敢再轻信。
这天夜晚,卓澜江忙着处理银雨楼的事务,杨采薇换了夜行衣以黑巾蒙面,只身一人前往了那片她曾随手一指潘樾就认真记下了的桃花林。
途中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与潘樾的幕幕往事,不由一阵黯然神伤。
桃花林中,果然有处衣冠冢,被打理得清雅干净,像是有人经常会来祭念。
碑石上书——
「爱妻杨采薇之墓」
每个字都泛着黯红色泽,竟似是用鲜血一遍遍描过。
墓前摆满了着她爱吃的瓜果糕点,爱喝的酒。
杨采薇内心难免动容,又赶紧让自己清醒。或许这些不过是潘樾在装深情给世人看的。
回到卓府,杨采薇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绪烦乱,难得失眠了。
第二天,白小笙前来找她,说好不容易终于打探到了她师父的下落。
白小笙咕嘟嘟喝了一整杯茶水后又说,怪不得这么难找,寻了这么久都无果,原来是被潘樾接到了他所购置的宅子里,还有人在院外看着。
杨采薇不免心生出潘樾是在囚禁关押她师父的猜疑。
她着实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多时不见义父,他也实在想念,师父虽已犯老糊涂,若长时间见不到她,想来也会担心。
一番筹谋之后,杨采薇使计让白小笙把守门的小厮引开,而她则穿着方便行动的衣物头戴面纱借机潜入了进去。
杨采薇边在这处宅院中找寻,边压低声音唤道:
“师父!师父!”
在一间装潢雅致的屋室里,杨采薇见到师父非但安然无恙,还被潘樾好吃好喝的照顾着,生活质量比以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杨采薇戴着面纱,但老姜头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喜笑颜开道:
“采薇啊,那小子说今日就把你带来见我,果然不错。”
杨采薇心中一惊,难不成这是潘樾的圈套?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潘樾磁朗的嗓音——
“老人家,近日可好?上次给您送来的青蛙,还够用吗?我再去给您捉几只来?”
老姜头看向门外一个错眼,回过头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杨采薇竟然不见了,他疑惑地小声嗫嚅:
“咦,采薇,采薇呢……难道又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潘樾闻言挑了挑眉,忍不住勾起唇角,先把带来的补品衣食放好,而后来到了床榻前,俯下身子一看,有个人正巧躲藏在里面。
“你果然还是,一有事就喜欢往底下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此。”
杨采薇见已被发现,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能悻悻从床底出了来。
潘樾见到日思夜想之人好端端实切站在眼前,不由湿红了眼眶,哽咽颤声道:
“果真是你!”
“采薇,你当真还活着!”
杨采薇却仍倔强否认:
“潘大人认错人了。”
潘樾微侧身用袖子抹了把泪,转回来僵硬扯出个微笑:
“好,柳姑娘。”
“听卓少主唤你依依,银雨楼服侍的人又唤你柳姑娘。姑娘的芳名唤作柳依依,是么?杨对柳,《诗经·采薇》中又有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怎么就这么巧?”
“采薇,你当我是傻的吗?”
杨采薇懊悔心道:
“柳依依是阿江给我随便起的化名,就说不能叫这个。”
可她当时刚从火场逃生捡回性命心烦意乱,便听了卓澜江的。
潘樾不由分说死死擒握住她的手腕,好似怕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用力到像是要与她骨血相融,再不分离。
继而潘樾高声唤来守候在外的下属亲信,言道:
“之前姜老爷子说想回义庄看看,你好生带他过去。若出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下属很有眼力见地领命:
“是!”
便搀扶着老姜头出了门,老姜头一听要去义庄,也是欢天喜地,对杨采薇说回来师父再教你缝合之术。
可缝合之术杨采薇已经学会了好多年了。
杨采薇想追出去,潘樾却紧紧攥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杨采薇终究认栽,抬眸直视进他的眼底:
“你到底想怎么样?发现没能害死我,想再杀我一次吗?”
潘樾瞳仁震颤:
“采薇,你怎会这样想我?”
老姜头的房间中有许多验尸的工具,潘樾就近拿起一柄剖尸刀,强行塞到她手里,覆握带着她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左胸膛送:
“不如你剖出我的真心来亲眼看看!”
“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想,为什么成婚那晚死的是你不是我。”
“倘若你真觉得是我谋害了你,那你杀了我罢,我给你偿命。”
“来啊,你杀了我吧!”
杨采薇把手中剖尸的刀具扔到地上,清脆一声,紧接着呵斥他道:
“潘樾,你冷静一点!!”
潘樾双目通红,蕴着破碎的泪光,轻轻启唇问:
“现在,你肯相信我了吗?”
见杨采薇还是不肯答话,潘樾忽然捂住自己的胸膛,故意加重闷哼了一声。
方才两人拉扯间,潘樾胸膛未愈的伤口撕裂了开来。
杨采薇下意识上前关心问:
“你被阿江刺的那一剑,竟还没痊愈吗?”
只听潘樾幽幽道:
“我身边的人谁都不会系兰花结,我看别的结碍眼,干脆不包扎了。”
杨采薇:“……”
世人都说潘樾潘大人精明聪慧,果敢干练,可她却觉得这人分明有些痴傻。
曾经他二话不说就纵身跳进布满尖刀的鬼市河水中,为她找回灵蛇;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兰花结,有伤也不治。
杨采薇现在信了,潘樾若真有意,「上刀山,下火海」恐怕也做得。
真是服了他了。
杨采薇刚凑近了关心他,忽而又转头走开。
潘樾怕她是生气了,正欲哄慰:
“采薇,我……”
但听杨采薇说了两个字:
“过来。”
潘樾巴巴地跟了过去。
“坐下。”
潘樾又巴巴地在杨采薇面前的椅子上落了座。
杨采薇解死人的衣物解惯了,几下解开了他的上衣,仔细察看他的伤口,皱起眉头:
“再不好好医治,都要化脓了。”
潘樾未管顾自己的伤,伸手抚平了杨采薇的额头:
“我听你的,好好医治,你别皱眉。”
潘樾为老姜头安排的这处住所里,家常药物齐备,倒造福了他自己。
杨采薇按标签找出其中一个药瓶和纱布,给潘樾悉心上药,包扎,最后为他打了个标准漂亮的兰花结。
潘樾翘起唇角,忍不住心道
“我的兰花结,比那姓卓的好看。”
处理完伤口后,潘樾牵握住杨采薇的手,柔声问她:
“采薇,你还不愿,对我以真面目相见吗?”
杨采薇迟疑片刻,终是自己摘下了面纱。
只见除了脸上的刀疤外,她的脖颈处又添了道新的烧伤疤。
杨采薇察觉到潘樾盯着那处烧伤看,偏过脖颈想要遮掩。
潘樾没有丝毫嫌弃,唯有满眼心疼。
杨采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这般伤痕累累了呢。
“采薇,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以后,我会加倍疼惜你,珍重你,爱护你。”
潘樾将杨采薇拥进怀抱中,像最吝啬的守财奴拥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见杨采薇没有抗拒他的拥抱,潘樾心知她已经重新接受了自己,便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覆唇亲吻她的伤痕。
同时感受到杨采薇在她怀中轻轻颤抖。
刀伤疤,烧伤疤,潘樾都无比怜爱疼惜地寸寸吻过。
杨采薇从来都没有过这般奇妙的感觉。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一个人,爱她的一切,甚至爱她的晦暗,爱她的丑陋疤痕。
将来,也会爱她脸上岁月留下的皱纹。
潘樾珍惜拥抱着怀中之人,磁沉说:
“采薇,我知你定也想查清我们成婚那夜失火的真相。你我携手查探,必定事半功倍,所向披靡。”
杨采薇点了头。
而后他们相互交换了这些时日以来各自所追寻到的线索,一起共同分析推理。
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沉稳细心,他们是最好的夫妻档。
历经一番波折,这对夫妻两人同心协力,终究查出了幕后真凶。
还翻了杨家十几年前的冤案。
朝廷中的毒蠹悉数伏法,风清气正,海晏河清。
这对小夫妻和和美美,长相厮守,永偕鱼水,白头到老。
(彩蛋是一点后续甜饼)
结婚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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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小豆饼,大莲花】是个医者,这游戏一共有五种职业:剑客、刀客、药魔、和尚、医者。其中剑客和刀客都是DPS,剑客攻击最高但比较脆皮,刀客攻击稍弱防御较强。药魔是辅助输出,可以下药给敌人上debuff。和尚就是MT,专门抗怪的。医者就是奶妈,加血。
方多病是剑客,他的偶像李相夷就是国服第一剑神。笛飞声是刀神,那个【李相夷是狗】也是个刀客,看他的名字,八成就是笛飞声的粉丝。
方多病教李莲花新建角色的时候,其实想带他玩剑客,因为他自己只擅长剑客。可李莲花问他:“剑客是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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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是剑客,他的偶像李相夷就是国服第一剑神。笛飞声是刀神,那个【李相夷是狗】也是个刀客,看他的名字,八成就是笛飞声的粉丝。
方多病教李莲花新建角色的时候,其实想带他玩剑客,因为他自己只擅长剑客。可李莲花问他:“剑客是打架的吗?”
方多病听他这意思,“你不喜欢打架吗?”
李莲花强调:“我是医生。”像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老古板,态度严肃且端正。
方多病就道:“那你玩医者吧,就是医生。”
李莲花:“好。”
方多病觉得医者也不错,每一个DPS都渴望有一个绑定奶妈,老公愿意玩奶妈,对他来说是好事。
建好角色后,方多病告诉他医者的技能,“这个是能一直点的回血小技能。这个是大技能,但它有CD,CD就是间隔时间,要等二十五秒才能发动第二次。这个是复活技能,能在对战的时候复活队友,但它要读条五秒,读条过程中如果被打断了就施展不出来,你不用管它,因为有复活点,我可以自己复活了再跑过来。你就只管点小技能,大技能好了就放一下大技能,知道吗?”
李莲花:“知道了。”
方多病:“那我们试一次。”
《王者江湖》是竞技对战游戏,分为单人对战和多人对战,多人对战分为2V2、3V3、5V5和10V10。
方多病开了一个2V2的局,进入地图,是慕娩山庄。他告诉李莲花怎么在频道里聊天,还给他示范。
大夷神,小豆饼:“这个地图很喜庆嘿嘿,双人对战很多这种情侣地图。”
小豆饼,大莲花:“嗯。”
大夷神,小豆饼:“你看这里有喜糖。”
小豆饼,大莲花:“我们结婚的时候,买什么样的喜糖?”
大夷神,小豆饼:“你决定吧。”方多病心里偷偷地想:若是让我来选,肯定选李相夷喜欢的那几款糖。
小豆饼,大莲花:“你是不是想买李相夷喜欢的糖?”
大夷神,小豆饼:“你真聪明……”
小豆饼,大莲花:“过奖,过奖。也可以,白天尝了,很好吃。”
大夷神,小豆饼:“那就买这个。”李莲花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糖,李相夷的口味想必很合他胃口,挺好。
聊了一会儿,对面玩家进入地图,是两名剑客,一男一女,进图后叫【青青子衿心】的男号似乎想在地图里逛一圈,截个图什么的,女号【故人柔情在】却直接奔向方多病二人,开打。
青青子衿心:“阿娩,不用这么急,很好打的。”
故人柔情在:“速战速决,他们有奶妈,先打奶妈。”
一剑朝李莲花刺来,方多病迅速挡在前,出招还击。这位女剑客的水平似乎也很好,他今晚遇到的都是些高手。他心中略有些着急,他打这个女剑客还行,万一那个男剑客趁机把李莲花给秒了,李莲花的游戏体验想必很差。
他同时攻击男剑客,试图吸引两个人都跟他打。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剑客当真一直跟他缠斗,没有理会李莲花。
他略松一口气,努力发挥。
期间,李莲花也在努力给他加血,完全按照他教的:不停地释放小技能,二十五秒的CD一到,立马甩一个大技能。
方多病的血条很稳定,稳定地下降。
他毕竟是一打二,还是两个水平不错的,被杀死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只能试着往复活点的位置移动,希望缩短复活后赶过来的时间,免得李莲花被打死。
可对面也猜到他所想,两人都拉着他离复活点越来越远。
这一局怕是得输,方多病心里想着待会儿如何安慰李莲花,告诉他这种高手并不常见,再来一局肯定可以让他好好练。
他看着血条逐步清空,终于屏幕一灰,弹出“是否前往复活点”的选项。
他就要点击“是”,屏幕突然又亮了。
复活、大技能、小技能、小技能……方多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条又逐渐回满,扭头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就坐在他身侧,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神情十分专注,仿佛这一系列操作让他殚精竭虑。
方多病没有打扰他,迅速看回自己的屏幕。
李莲花余光瞥他一眼,端起茶几上的水,慢悠悠地喝一口。
对面那两人意识到这个奶妈不可轻视,开始围攻李莲花。
李莲花东躲西藏,逃得好不狼狈,却把他们都带离了复活点。他们没有奶妈回血,方多病一个大招杀死【青青子衿心】后,又趁他回来之前,干掉【故人柔情在】赢得胜利。
“耶!”他高兴地站起来,没想到在和这样的高手作战中也能赢,运气很好嘛。他扭头称赞李莲花,“你那个复活真的来得太及时了,是不是没人打断你,所以你成功读条了?”
“是的,是的。”李莲花也道,“他们光顾着打你,都不看我,我就趁机读条。”
“哼,让他们轻敌。”方多病接着夸道,“李莲花,你真的太棒了。你很有玩游戏的天赋嘛,以后肯定可以成为高手。”
“是吗?”李莲花露出欣喜的表情,“我这么厉害呢?”然后在方多病兴致勃勃地想要再来一局时道,“该休息了,明天再玩。”
“哦……”方多病放下手机,看向他,“那我去主卧睡了?”
“嗯。”李莲花跟他起身,把他带进主卧。
主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分隐私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整洁。李莲花给他找来了充电线和充电器,但叮嘱他:“早点休息,不要玩太晚。”
方多病答应,李莲花便走了,帮他关上门。方多病等了几秒,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趴在门上偷听,听见李莲花关了客厅的灯,进了对面的次卧,关上门。
他有些泄气,怎么就真的去睡了。虽然认识才两天,李莲花也实在是太客气了些。他都不想……
想什么呢?方多病又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自己太着急才对。
他回到床上趴着,歪头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后,爬起来把手机充上电后打开。没有再玩游戏,他打开了微信。
先是点进李莲花的主页反复瞧,李莲花也没有发朋友圈。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那条——“本少爷,约会啦!”——李莲花也一直都没有点赞。
李莲花是不是不刷朋友圈啊?他看李莲花的最近一条朋友圈,是一个月之前,发的狐狸精。他果然只爱他的狗。
方多病朝李莲花的头像小声“汪”一声,点开游戏群。
大夷神,小豆饼:“有没有还没睡的?”
等夷神回归:“都没睡啊,这才十点,谁这么早睡?”
大夷神,小豆饼:“可我男朋友要我睡觉。”
夷神是我爹:“我去,你那个三十岁的男朋友吗?你们没有X生活吗?”
大夷神,小豆饼:“……”
李相夷我老公:“看来不行。你还敢拿他跟夷神比,夷神三十岁了也很行。”
夷神是我爹:“就是,不然哪来的我?”
大夷神,小豆饼:“你们不要胡说,他是尊重我,我们认识才两天,哪有两天就那什么的?”
李相夷我老公:“如果是夷神,见面一分钟我就可以。”
等夷神回归:“我很矜持,我要两分钟。”
夷妈不是姨妈:“豆饼长得这么漂亮,他不心动吗?”
十年了我的夷:“可能真的是尊重你,我瞧他挺成熟的。”
夷妈不是姨妈:“是的,我也觉得不错,别多想了豆饼,他自己去睡了吗?他如果睡了,应该就是作息很健康的人,这也挺好的。”
大夷神,小豆饼:“他睡了……吧?”
方多病又点开和李莲花的聊天界面,询问:“你睡了吗?”
李莲花没有回复。
大夷神,小豆饼:“他睡了。”
夷妈不是姨妈:“那你也早点睡吧,早点睡对头发好,可别像夷神那样。”
李相夷我老公:“胡说,我老公头发明明很多。”
群里对“李相夷头发到底多还是少”展开激烈讨论,方多病围观一会儿,正要随便点开一个李相夷当年玩游戏的视频看着睡觉,突然听见一声大喊:“啊!”
是从外面传过来的,好像还是李莲花那屋。
方多病连忙爬起来,打开门冲过去,边敲门边问:“怎么了?”
几秒钟后,李莲花打开门。他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却被什么事情惊醒,一脸恼火愁容,对方多病道:“侧卧的天花板也被渗透了,有水滴到我脸上把我吓一跳。”
方多病探头进去瞧,瞧见天花板上是有一些水渍,又低头看他的床头位置,枕头已经被打湿,“那你怎么睡?”
李莲花道:“没事,没事,我换一头睡。”
“可换一头,你的脚也会被打湿啊。”
“唉,没办法。”李莲花为难道,“要等明天才能修补呢。”
“要不……”方多病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们一起睡主卧吧?”他说出来又很不好意思,生怕李莲花觉得他心怀不轨,找补道,“我看主卧的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也没事。”
李莲花正色道:“这怎么行?”在方多病以为他要说这样发展得太快了的时候,他说,“我睡觉不太老实,喜欢乱动,我怕半夜压着你。”
方多病松一口气,竟然只是担心这个,直接伸手去拉他,“没事,我不会说你的,我睡觉也不是很老实,大不了我们看谁能把谁踢下床哈哈……”
李莲花便跟着他,进了主卧。
【次瓜】生日迟到的惩罚是亲吻
**全文1w2,无需礼物解锁,喜欢的话请多多互动支持吧!
**两人设定在十六岁,< >内为心声
**希望大家磕得开心
达米安·德斯蒙今年的生日刚好在周六,虽然现在不过是周四的晚上而已。
也许母亲会摸摸我的头吧,
也许父亲也会对我点头祝福我吧,
还有哥哥会不会也给我写信说祝福我生日快乐呢
……
明明马上要进入高中部了,但是希望得到的东西依旧是童年的自己就想要的。
想象了很久后天自己将会有多么快乐的达米安激动不已,而且明天就是周五了,他也因此睡得晚了很多...
**全文1w2,无需礼物解锁,喜欢的话请多多互动支持吧!
**两人设定在十六岁,< >内为心声
**希望大家磕得开心
达米安·德斯蒙今年的生日刚好在周六,虽然现在不过是周四的晚上而已。
也许母亲会摸摸我的头吧,
也许父亲也会对我点头祝福我吧,
还有哥哥会不会也给我写信说祝福我生日快乐呢
……
明明马上要进入高中部了,但是希望得到的东西依旧是童年的自己就想要的。
想象了很久后天自己将会有多么快乐的达米安激动不已,而且明天就是周五了,他也因此睡得晚了很多。
而达米安一早上就被两个好朋友艾米尔和尤因敲门叫醒,或许这两个好朋友比他自己还更期待生日的到临,不过这时天才破晓而已。
“达米安少爷!我们快起来复习上次考试的问题吧!”
“对啊对啊!昨天才出的考试成绩,达米安少爷考了年级前三名,马上再复习就能成为第一名了!”
两个人接连不断地说着,把刚听到动静开门后睡眼惺忪的达米安说得兴奋不已。
达米安心里知道是两个人不止是因为考试成绩出来后三个人都取得了非常满意的成绩,还是因为明天两人将会一起前往德斯蒙宅邸为德斯蒙家的次子达米安庆祝生日。
达米安很感激自己的身边一直有这两位真诚的朋友,不过他还是闭眼又得意地收拾了剩下的睡意,看着两个人决定说到,
“好!我们马上解决剩下的问题,然后收集好后今天下午一起去请教老师吧!”
穿着丝绸睡衣的达米安用了尽量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同艾米尔和尤因早早去往教室。
阿尼亚当然知道明天就将是达米安的生日,而且达米安早就在上周就邀请了班上的同学,还特别得意地给自己说不如把邦德拉来和自己家的麦克斯比比厉害。
不过次子内心的声音早就暴露了,达米安是很想邀请阿尼亚来才故意这么说的,明明都快要进入高中部了,还是和小学生一样呢,次子。
阿尼亚当然是无语到想要锤次子,不过鉴于次子还是虚心请教了关于自己很擅长的国语上的问题,阿尼亚还是礼貌又无语回答道,
“是,是,会去的啦。”
反正这次虽然达米安的总分很高,但是单论国语方面还是不如阿尼亚,即使阿尼亚在小时候一旦进步就会被老师评价道,
“阿尼亚同学虽然起步很慢,但是非常努力!”
唉没关系啦,阿尼亚现在已经很多颗星星了,不用在乎其他人评价的内容,但是偶尔因为自己擅长的东西得到夸奖还是会很开心的,不论是老师,还是次子夸奖自己。
阿尼亚和贝姬一起到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脸认真复习着笔记的达米安,佩服道,
<次子明明昨天成绩出来还是年级前三欸,一点也不嫌学习累的欸……>
说着也拿出自己的笔记看了看,反思了一下自己考的没有达米安高而且笔记还没人家的厚,纠结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阿尼亚也可以通过更厉害的方式拿到星星欸,就又放松下来,想了想明天次子的生日该怎么办。
因为明天父亲执行的任务异常危险,邦德已经早早预知到了,阿尼亚得去帮忙父亲才行,不能去参加达米安的生日会来着。
背着书包的自己纠结不已,达米安的生日礼物都还放在里面呢,今晚上给他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尼亚眼中浮现了次子悲伤的表情,阿尼亚不知道。
直到贝姬出声才打断了阿尼亚背着书包却一直坐在座位上发呆。
铃声响起后已经是晌午,达米安早就叫管家安排好寄到班上每个同学家里的德斯蒙家邀请状,毕竟德斯蒙家守卫严格,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进入的。
不过,只有阿尼亚的邀请状次子打算单独给她,毕竟是可以一起较量狗的关系了。
而且,次子也想和阿尼亚多说几句话,所以连带着给贝姬的邀请状也带上了,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布莱克贝尔的信件太多了,会看不到。
不过贝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即使贝姬可不一定会真的帮他。
贝姬本打算拉着阿尼亚一起去吃昨天放学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馋了的鱼子酱盖饭,看着达米安得意洋洋过来的样子不由得地嫌弃,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嘛,这家伙马上要过生日就让让他好了。>
拉着阿尼亚的手一顿,阿尼亚也停了下来。
“喂,给你们两个的邀请状,明天记得来噢……”
次子第一次做这种当面邀请的事,也许也是因为生疏的不自然,他耳朵都红的不行。
阿尼亚有些发愣,食堂这么多人的话,当面拒绝次子的邀请貌似就不太好了,因为邦德的预知是昨晚看见的,阿尼亚却在之前就答应要去了。
贝姬看阿尼亚有些为难,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就连带着接下了。
“知道了,达米安同学真是贴心,还怕布莱克贝尔家收不到这样小的信件,下次直接寄过来啦,谢谢你噢。”
贝姬非常礼貌地说着,却还是掩盖不了心里隐藏的少许阴阳怪气,她更欣赏直接表达感情的男人,达米安有时的行为太过别扭了,贝姬觉得这样可不够格。
说完贝姬拉着阿尼亚的手走了,阿尼亚扭头看了看次子,次子看她不说话也看着她,她好像要说什么,感觉表情也很犹豫,
<这家伙怎么了……不会是不想来了吧,我做错了什么吗……>
达米安愣在了原地,阿尼亚回头一边走着,一边想到如果不立马解释的话,达米安会内耗很久就会毁掉他过生日的期待的,阿尼亚还是想要次子快乐。
贝姬在吃饭的时候递给自己邀请状的同时询问了阿尼亚刚刚的犹豫。
贝姬理解阿尼亚的事发突然,觉得也没有必要把那家伙的心情放的太重要,阿尼亚在吃着本来期待的鱼子酱盖饭,却只是食之无味地嚼着。
<鱼子酱盖饭明明很好吃的啊…>
但是阿尼亚要成为失信的人了,但是还是得去救父亲才行,但是次子的生日……
脑内的纠结已经不停歇,忽略了贝姬看着阿尼亚纠结的样子努力安慰她的话语。
午休结束快要上课的时候,达米安本来想要询问阿尼亚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这样的。
却又转念一想,凭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家伙,不来又怎么样,不来自己的生日有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祝福会一样过的很开心,不服气的达米安决定不去问了。
阿尼亚觉得后背发寒,不用看也不用读心就知道次子幽怨的眼神早就粘在了自己的身上。
怎么办,阿尼亚确实觉得这不是莫名其妙,阿尼亚真的非常愧疚,主要是因为早就答应好他了,突然的反悔是很不好的,而且阿尼亚没有办法顺利解释这个原因啊!!
怎么办才好,阿尼亚双手撑着头看着黑板发呆,不过幸好是国语课,就算是老师发现了阿尼亚的走神请她起来回答问题,阿尼亚也能做到正确的秒答。
唉算了,有时候年轻人多纠结也是会因为是在思考而带来好处的,老师放任了阿尼亚这种高分的乖孩子偶尔的放纵。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已经快要上课了,伊甸学院周五的下午不过只有两节课而已,
贝姬看着阿尼亚埋头苦苦写了又删又撕又写的场景,回头看向了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呢,虽然贝姬也很想帮助他们,不过暂时还是想独占阿尼亚的心情还是胜过了那种善意。
阿尼亚已经写了很多个草稿好像都不合适,已经用了最礼貌的语言好像也没办法掩饰自己的不是。
但是这件事真的是阿尼亚的不对,课本却从来没有教过怎么承认错误,真是不优雅啊,阿尼亚心里已经响起了亨德森老师的声音。
不过还是决定好了最终的版本,阿尼亚回头望了望,决定好了后,在次子去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写好的解释信放在了次子的课本里面,他晚上复习功课的时候一定会看的。
然后回到座位上认真地听着这周最后一节课,次子刚好回来看着她才回到座位的样子瘪了瘪嘴。
阿尼亚确实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所以还是等次子看到解释信再好好道歉吧,毕竟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次子难过的从不理阿尼亚到不给阿尼亚好吃的饼干惩罚阿尼亚到种种都想了一遍,还是决定要用国语成绩超过她后不理她来惩罚她。
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达米安觉得不能。
或许阿尼亚之于达米安,就如花生之于阿尼亚。
达米安害怕这样无法掌握的情感,却又还是想到阿尼亚会不会是有惊喜而心动不已。
不过他最后还是降低了期待,
<或许这家伙真的有什么事很忙吧,比我的生日还重要……>
达米安沉眸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对待这节课。
阿尼亚回头在次子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也决定了什么,但也认真对待课堂。
阿尼亚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家,但是次子的话……
她给自己加了加油。
最后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围着次子说着期待和恭维的话,作为共和党首领的孩子,达米安一直都是饱受大家注视的。
而那个粉头发的心理医生家的小孩,就算获得那么多星星了又怎么样呢。
贝姬拉着阿尼亚的手离开了教室,达米安和阿尼亚甚至没有说一句平时的再见。
达米安难过极了,却还是笑着又礼貌地接应着大家的夸奖,只是再多的夸奖感觉也填不满此时内心的空荡,连胃都好像突然作用。
他觉得还是压抑这份感情吧,反正她也是会背叛自己的期待的,干脆不要喜欢她好了。
走着神的他早就和艾米尔和尤因说到想要自己先收拾东西回家后便先道别了。
坐在德斯蒙回家的车上达米安撑着脸看着窗户外发呆。
他想到了他们从遇到开始的所有过去,又想到了今天阿尼亚冷漠地好像是讨厌了自己一样。
现在那些他也觉得甜蜜的回忆好像就快刺伤自己了一样。
“至少和我直接说讨厌我了吧……”
他小声说到,却知道自己好像已然鼻头一酸,松开撑着脸的手,重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唉,阿尼亚真的只是觉得很抱歉才不敢面对次子的……”
阿尼亚叹了口气,应对贝姬的提问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对最好的朋友贝姬坦白了最真实的想法。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突然醒悟了些什么,讨厌他了。”
贝姬瘪了下嘴角,小时候达米安可没少欺负阿尼亚,虽然平时大体还是对阿尼亚很好。
<原来在贝姬眼里是次子是在欺负人啊……>
阿尼亚很谢谢贝姬的关心,不过也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回忆,
“阿尼亚不讨厌次子,只是感觉这次的理由也没办法好好说清楚,总不能说是因为父亲大人突然的安排阿尼亚才不能去的,这样对父亲也不好……”
毕竟话语说出去就会被听进去的人主观扭曲,阿尼亚不想造成对其他人更深的误会。
毕竟只是自己想要去帮父亲而已,不是父亲真的给自己强加了什么安排才让阿尼亚去不了。
“唉,没关系啦,我还是可以帮你带礼物的,阿尼亚不要太担心了,而且次子也不会过于小气的,理由什么的需要我帮你去说吗?”
贝姬帮阿尼亚规划着,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呢,帮别人掩饰也许还会因此得罪达米安,但是贝姬还是愿意帮阿尼亚说清楚。
不过阿尼亚不愿意贝姬被误会,拒绝了贝姬的好意。
“没关系啦,贝姬,阿尼亚会自己去给次子解释清楚的。”
阿尼亚心里清楚,如果不好好完成接下来的事的话,次子绝对绝对不会再对自己那么亲切了。
“明明就算她真的因为什么事不来我也不会真的很生气的,本少爷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达米安气得在用叉子的时候嘀咕道,连着叉食物的力气也大了很多。
<不过真的是因为什么事的话,是因为比我重要吗?>
比自己不重要这种认知,达米安经历过太多次了。
本来应该习以为常的,但是在此刻却觉得有点难受,是因为最近吃坏了东西吗,胃部的酸涩感一直没有褪去。
达米安在家吃着仆从们用心准备的晚饭,明天既是周末又是达米安少爷的生日,想必德斯蒙至少也会出席几位的。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过目前,还是只有次子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几乎快要铺满在达米安眼前的菜肴还有暖色调的灯光也掩盖不了这种孤独。
达米安坐在位子上慢慢嚼着口中的东西,也却失了神。
看来今天不会有食欲了,他放下了餐具,告诉管家自己不吃了,可以收拾了,起身离开。
达米安走在德斯蒙宅邸的走廊,现在已是深夜,今晚的德斯蒙宅邸虽然都久违点亮了光,达米安还是觉得可能这里比学校还要压抑些许。
他不用专门去接电话的留言也知道,今晚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也都是和往常一样,不会回来的。
不知不觉达米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因为控制不住的沮丧直接躺在了床上。
明明是带有落地窗的房间,明明房间里面的灯光非常明亮,达米安却还是觉得外面的漆黑更深邃一般。
这里看得到宅邸外面的花园,也看得到天空,而且自己的房间没有很夸张的大,但是怎么都显得自己更孤独。
达米安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沉思了一会却又打起了精神,
<不过又是过一个他们不在的生日,有什么好沮丧的呢。>
他准备还是洗洗澡再睡,明天还要见朋友们,自己得打起精神来。
自己收拾完后已近凌晨,他看着房间里面的钟表指在12点,连同德斯蒙宅邸主楼的钟也因为一天过去而敲响的时候,才像准备好一样笑道,
<生日快乐,达米安>
便回到床上安静睡去。
闹钟是早上六点的,阿尼亚差点没起来,还是邦德过来舔了舔自己的手。
阿尼亚以为是平常,还想一把拉住邦德把它拉过来和自己一起睡觉也更暖和一些,谁知道邦德一直动个不停,阿尼亚才惊醒过来,想起了他们两个人昨天的约定。
邦德好像起的更早像在准备什么东西一样,不过阿尼亚没问。
邦德马上收拾好就回来了,过来拱了拱自己手心告诉阿尼亚可以出发了。
阿尼亚虽说起得早,但是也没睡好,因为昨天走的时候忘了把送给达米安的礼物给贝姬让她帮忙带过去,好像只能完成好今天的所有任务才行。
阿尼亚得提前去帮父亲解决掉一些问题才能避免父亲今天的意外,即使离父亲的任务要求到达要到下午去了。
但由于自己甚至是不到高中的未成年人只能乘坐一般交通工具,不能做出太奇怪的行为引来警察,所以只能早早地就出门做准备才行。
阿尼亚偶尔也能真的起床带着邦德去晨跑,不过今天只是作为暂时出门的借口而已,反正给父亲和母亲说了今天是去参加达米安的生日聚会,两个人也不会太过于起疑。
<为了维持这个家庭的阿尼亚真是了不起呀~>
虽然今天甚至还什么都没做到,但是真是辛苦阿尼亚我了。
达米安一起来不过是早上七点出头,他起的比闹钟还要早一点,明明昨天睡得还要比在学校还要更晚一点,是因为不安吗……
<不对,本少爷为什么不安,我有很多爱自己的人,崇拜自己的人,不会不安的。>
却在洗漱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出了神,昨晚家里也非常安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没有回来,但是我要今天好好过生日才行,就像往常一样就好了,我还有很多朋友呢。
拿着洗脸帕的他在脸上按了很久,觉得眼睛有些酸,但是洗脸帕上的热气慢慢抚平了达米安的心。
也或许只是让他表面看起来,至少表面看起来达米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优秀的德斯蒙家优秀无比的次子。
他穿上了原来早一周就想好穿上的常服,虽然白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但是原来就是因为很期待这一天的。
而且晚上还要招待朋友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停止进步呢,达米安还是决定要更努力才行,接受了仆从和管家的生日祝贺后进了书房打算开始认真学习。
不过他一打开课本就看到了一封信封,达米安的直觉告诉他就是阿尼亚的。
他慢慢摊开了里面整齐叠放的信纸。
“啊,阿尼亚真是辛苦啦!邦德也辛苦啦!”
阿尼亚直接拉起了邦德的前足和它快要高兴的跳起来,因为邦德刚刚的预言已经显示了危机已经解除,父亲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除了今天不小心扭到了脚,其他都很完美嘛!
阿尼亚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今天起的很早,不然好几次危机都没办法避免过去,看来阿尼亚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嘛!
她看了看腕内的表盘,马上将要到六点了,她又看了看太阳确认是下午六点。
即使没有这个必要,不过阿尼亚还是因为小时候不会看表才怕自己又搞错时间就已经成了习惯。
整体还是稍微有点超时,对阿尼亚马上要完成的事。
毕竟等会还有大事要做,回家的时间加上换上衣服都要三个多小时啊!完蛋了!
“啊啊啊,邦德快走啦!!阿尼亚可能要迟到了!”
阿尼亚直接跑走了,虽然还是跑的很慢,邦德也察觉了还是跟着阿尼亚汪汪叫着好像在说不用着急阿尼亚不要又受伤了才是。
<呜呜,邦德,你真的我哭死……>
两个超能力者不用直接对话也能了然,随即跑到了火车站。
阿尼亚的脚貌似伤的不是很严重,至少能跑能跳,还能抱着邦德乖乖坐在火车上,只是疼痛来的太偶然了,开始疼痛的时刻一点也不能预估到罢。
回到家的时候阿尼亚又看了看腕内的表盘,已经是九点半出头了。
怎么办啊,都超时一个半小时了,得赶快回家换上衣服才行。
“阿尼亚怎么啦?”
约尔见她还穿着运动服有些惊讶,因为她记得阿尼亚好像去参加达米安·德斯蒙的生日宴会才是,白天去选衣服没有选到满意的吗?
“母亲!阿尼亚没有选到满意的衣服就回来换了,啊,阿尼亚果然还是喜欢一开始的这套!”
她的演技还是很生疏,对不起母亲,阿尼亚今天做的事没办法一下子说清楚才撒谎的。
阿尼亚虽然早就做了不少这样的事,不过每次一对他们撒谎自己还是会很愧疚的,而且现在时间很匆忙,没有时间和母亲好好打招呼了。
“啊,这样啊,阿尼亚一路顺风呀~”
约尔见阿尼亚马上就换好了衣服,想必是真的很着急时间吧,等阿尼亚回来再和阿尼亚分享自己今天有趣的事吧,约尔心里决定到。
阿尼亚在出来的时候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带上了达米安的礼物,头发梳好了就直接出门了,配着礼服看着自己不带妆容的脸更朴素了。
不过总体还是可爱的,不化妆或许也可以吧。
她坐在车上大喘气着,告诉早就叫好的司机马上去德斯蒙宅邸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扭头就看见了好像被小狗的牙齿咬过的化妆包和镜子。
<邦德,真的是最靠谱的家人!>
原来邦德这么早起是为了帮阿尼亚准备东西啊。
在家的邦德好像也听到了阿尼亚远方在心里的呼唤,虽然忙了一天很累的它正在被约尔洗着澡到快要睡着了,但是还是嗷呜了一声回应她。
阿尼亚当然也是邦德自己很重要的家人。
此时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阿尼亚觉得今天好像特别的冷,看车的前座旁已经放好了阿尼亚最喜欢的伞,真的会下雨啊,阿尼亚叹气道,顺便打了个喷嚏。
然后才突然想到,
<啊,阿尼亚还不会自己化妆……>
达米安的朋友已经送得差不多了,毕竟已经下了一会雨了。
今天其实玩的挺开心的,比以前的生日好多了,至少朋友比以前多得多了,次子心里想。
作为第一次在家里开生日聚会来说算是很满意的结果了。
不过失落还是有一点的,但是并不多,达米安早就习惯了不被关心的日子,这种时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后是同艾米尔和尤因说了再见,两个人看得出次子的有点没藏住的失落,次子也看得出来两个朋友的关心,不想让他们太担心,但是和他们玩的很开心不是装的。
管家撑着伞看着愣在一旁的次子,少爷好像呆住了一般只是站在伞下。
本来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应该会回来的,结果今天都突然有事没有回来让少爷的期待落空了,现在有些失落也是正常。
次子低头笑了一下,果然还是得更努力地去满足大家的期待才是唯一避免孤独的办法吗。
他收拾好了情绪后恢复了往常较为严肃的神情,和管家说道,
“我们回去吧。”
“是,达米安少爷。”
管家点头到,直到看见达米安因为一声呼唤而愣在原地。
“次子!!!”
阿尼亚拿和礼服搭配的外套盖住了头,又匆匆大挥着手避免被看漏。
而且次子是她的专属昵称一样,阿尼亚很少会叫达米安的名字,这种暗号永远会让两个人相互认知。
听到次子的称呼,达米安就一定知道,是阿尼亚在叫自己。
阿尼亚的小高跟踩在了雨水上,她不顾连着丝袜都被雨水淋湿了,还是用力奔向马上就要紧闭的德斯蒙宅邸的大门,阿尼亚忍住脚腕的疼痛,
<呜呜,早知道就让车子开过来给次子打招呼了,现在太着急地跑过来,阿尼亚的脚腕要痛死了。>
管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次子就冲向雨中,顺带连着脱下了外套又一层地盖在了阿尼亚的身上。
“你这家伙在干嘛啊,都淋湿了!这么大的雨没有带伞吗,赶快过来啊。”
达米安担心得过头一脸又似关心又似责备地样子,丝毫也不顾自己也被淋湿了。
阿尼亚被次子盖住的瞬间就已经松懈了力气,次子的外套太温暖了让阿尼亚放松过头后有些站不太稳,但是她还是得说出最重要的话才是。
她收住了喘气后,次子还在关心着,
“你没事吧,赶紧过来吧,不要淋湿感冒了。”
阿尼亚抬起头,次子看到了她翠绿宝石般的眼睛,还有稍微红透的小脸,阿尼亚笑得天然又可爱,次子本想问阿尼亚在傻笑什么呢,她却抢先说到,
“次子,十六岁生日快乐,希望你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很开心地度过!”
周围好像雨声都小了很多,次子甚至觉得宅邸前的光都温暖明亮了许多。
而达米安想要哭出来的心情却压过了此刻所有的悸动,为什么呢,明明很开心的为什么要哭呢,次子不明白,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早就盖过了接连不断的雨声。
管家刚才将赶过来,另外一个仆从也撑来了另外一把伞,两个人此刻就在伞下。
突然来了个陌生人把阿尼亚吓到了一下,阿尼亚习惯性往次子那里站了站,不过她还是有点着凉,没忍住打出了一个喷嚏。
次子有很多想说的,但是还是马上在此刻搂住了已经着凉了的她。
“先来擦一下湿了的头发,换身衣服吧,你都着凉了。”
此刻阿尼亚还是紧紧的拉着次子套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因为小礼服是非常清凉的抹胸款,阿尼亚不想失掉唯一保暖的东西,即使此刻达米安的绅士手早就放在一旁防止衣服滑落了。
管家见状已经知道这位就是达米安经常提到的“那家伙”了,于此对阿尼亚小姐放下了警惕。
他也知道之后该做些什么,眼神吩咐仆从跟随两位前往贵宾接待室先。
次子的绅士手虽然没有直接碰到阿尼亚,但是阿尼亚在自己一旁的臂弯里占比体积却异常地小。
阿尼亚本来就比一般女孩子要矮一些,不过次子没有想到阿尼亚原来这么瘦,明明脸蛋看着是很可爱的娃娃脸的。
<她真的骨架好小啊,有在好好吃饭吗这个家伙。>
两个人慢慢走着,主要是阿尼亚因为在下午受伤了,不过次子觉得女孩子本来就要走得慢一些所以也跟着走的慢了一点。
他也没想到到宅邸贵宾接待室的路原来需要花这么久,但是他现在很开心,所以也无关紧要了。
阿尼亚本来想就像平时一样吐槽他,不过还有更重要的话得先说,
“达米安,对不起,阿尼亚没有找到机会给你直接说阿尼亚不能立马到场的理由,所以才来迟了,对不起。”
两个人暂时停留在了宅邸贵宾室的门口,管家看着平时安静的达米安少爷这么活泼的样子很是惊讶也很欣慰。
看着两个人进了贵宾招待室后,便安静地给他们收走了湿透的外套,吩咐宅邸的仆从去拿干毛巾过来给两人擦头去后也悄然退场了。
达米安看着阿尼亚清秀可爱的脸,突然反应迟钝了一下她的道歉。
本来是很欣喜的,但是却突然好像生气了,叉着腰理直气壮一般道,
“哈!?你这家伙不是昨天就给过我了吗,应该是,昨天吧?反正我看到过了,早就知道了啦!!”
阿尼亚听着次子的话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但是他气的脸都红了,自己也开始生气起来。
阿尼亚忙了一整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赶回来给次子过生日嘛!
他看着次子赶去拿仆从在门口放好的毛巾,道谢后慢慢走过来。
次子对自己这么凶对仆人又很礼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啊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嘛,阿尼亚匆匆忙忙才赶回来,次子这么凶干什么!阿尼亚又没有做错事,还有……啊啾……”
阿尼亚冷的又打了一个喷嚏,次子见状快步走来,拿着干毛巾摊开后放在阿尼亚的头上。
阿尼亚哆嗦着手去借着干毛巾的力把头发上湿透的部分弄干,谁知道次子在给阿尼亚盖上浴袍后避免着凉后什么也没有说,莫名其妙地给她擦起头来。
阿尼亚抬头看着次子,他认真又仔细地看着自己湿掉的头发,用最细致的动作怕把阿尼亚弄疼一般用心对待,尽管这个时候次子的手张开来已经比阿尼亚的脸都大了。
<她的头发好软啊,不过现在淋湿了可不好,得用心处理才行。>
阿尼亚本来想自己擦的,等着次子处理着,看着他慢慢蹲下来的时候却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尼亚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被次子稍微用力摁住了乱动的头避免擦不干净。
“你这家伙突然乱动是想头发湿透然后得重感冒吗。”
次子无语道,不过他好像真的现在还没意识到他刚刚的动作有多暧昧罢。
一个因为疑惑和压抑都解除的小男孩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次子其实一直都很照顾阿尼亚,所以阿尼亚是真心的祝愿次子实现愿望获得幸福!”
阿尼亚也觉得被擦擦头发没有关系的,因为上次擦头发还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达米安的耐心对待比孤儿院各种各样不耐烦便粗暴对待的老师好了太多。
阿尼亚又想到了好多和次子的回忆,总之今天能赶回来真的太好了。
“……什么嘛,笨蛋你不是还因为其他事情忙的晚上都没和我一起玩吗。”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时候在阿尼亚面前他居然觉得无比的放松,可明明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对自己很好的。
这种偶尔好像可以任性的感觉让次子觉得很意外但并不讨厌。
不过他还是会觉得,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些,她会不会讨厌我……>
“阿尼亚今天真的很忙,不小心突然来了一件事才耽误阿尼亚过来的,对不起次子。”
虽然阿尼亚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次子,但阿尼亚还是直直面对着次子。
次子站在阿尼亚的面前,看着头发还有些湿润的阿尼亚坐着抬头看着他。
达米安发现她好像没有化妆,皮肤保留着最通透的颜色,只是阿尼亚的眼睛圆圆的正面看着自己的样子让他更加喜欢,他好像突然就热血涌向全身一样,至少他自己知道脸肯定是红透了。
他摸摸微热的脖子,稍微换了个侧身掩盖住身下尴尬的姿势说道,
“嗯……谢谢……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
不过确实没有必要,因为次子现在一身黑一般,阿尼亚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阿尼亚看到了他的手指头都红透了,笑出声来。
次子也好像有些忍不住,不过他只是不像阿尼亚一样笑出了声。
就算外面还下着雨,打在了玻璃上的声音有些吵,阿尼亚和自己笑着的声音却一点也不突兀,他已经爱上这种温馨的感觉。
由于时间太晚而且雨还下大了,德斯蒙的管家给劳埃德·福杰打电话的时候顺便安慰了下因为害怕女儿闯祸的这位父亲,告诉他今夜阿尼亚小姐将在德斯蒙宅邸歇息。
劳埃德同意了,也拜托管家转达让阿尼亚好好休息,看来明天会有了新的计划,但这是劳埃德的事了。
阿尼亚洗完热水澡后出来被仆从服侍着换上了睡裙。
她早就通过读心知道了,次子在自己洗澡期间就订购好了,因为尺码算是非常合适,而且明显看得出来不是德斯蒙夫人的睡裙。
布料的舒适度让阿尼亚感叹道,
<有钱真是万能呀……>
她被安排在的客房应该是非常豪华的一间,不过稍微远离了德斯蒙家的几个主卧,看来德斯蒙宅邸的防御还是非常好的。
不过她的房间有落地窗,阳台斜对着同层一个还亮着灯的带书房的寝室。
看来管家应该是特意安排在和达米安的寝室是一层,德斯蒙家真的很真诚的对待朋友呢,阿尼亚用手撑着头站在窗台上看了一会。
虽然窗帘已经拉上了,但是阿尼亚看到窗台上的影子就知道次子学习的认真,他晚上都还能学这么久的吗,阿尼亚看了不过半个小时就看困了,打算去睡觉了。
落地窗的风景看起来很好,阿尼亚想开着窗户睡觉,外面的雨声正好比较助眠。
现在离今天结束还有一会,不过阿尼亚可没那么固定的生物钟,也不认床,五分钟就睡着了。
她以为桌旁的台灯只是德斯蒙家的设计,就任由台灯开着。
次子学完已是十一点半,也是毕竟今天主楼十二点的钟还未响起。
他伸了伸懒腰也打算睡觉,不过他刚打开阳台给书房透气的时候发现,斜对角的阿尼亚房间好像窗户还开着一样,里面还是微亮的。
打算去问她为什么还没有睡觉,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或者被子不合适种种,但是其实只是想睡前和喜欢的女孩多说几句话。
<也许不是喜欢……或者是……啊啊啊啊反正本少爷就是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再睡觉!>
次子敲了敲门,毫无反应,以为是阿尼亚着凉后发了烧导致不舒服才没有来得及关灯,赶紧打开门进去。
不过他匆忙地走进了才发现,阿尼亚睡得正香。
脸颊因为呼吸稍稍一起一平的样子显得阿尼亚更可爱了,眼睫毛也保留一些眼睛的绿色一样,由台灯的光生出眼下的影子,脸色红润的样子不太像感冒的样子。
<真是太好了。>
次子想着原来只是她笨到没有关灯啊,帮她安静地关掉后就打算离开,再未经淑女允许还呆在这里就不够绅士了。
阿尼亚听到了动静以为还在福杰家里,邦德又来叫自己想和自己一起睡觉呢,一下子拉住了动静的来源。
次子被吓到了,不过借由还没关掉的台灯光看到了是阿尼亚拉住了自己,谁知道没反应过来,阿尼亚就扯过他到床上。
阿尼亚见“邦德”反应那么大,抓的更紧了,达米安放弃了抵抗,他不太想把阿尼亚吵醒,也可能只是因为头脑现在充血有点来不及思考更多的行为了。
阿尼亚抱好了达米安的腰,安静地睡着。
她的脸快要贴到次子的胸膛,次子半撑着身子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压着她的头发,就这么维持着别扭的姿势。
次子很害怕自己现在的心跳会把阿尼亚吵醒,非常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还是任由阿尼亚贴着。
“邦德,你变瘦了……”
顺便阿尼亚抚了抚“邦德”的背。
次子被这样摸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才打算要不要让她放开自己吧,感觉自己现在心跳快的就像要死了一样。
“……我……我不是……我不是你的邦德,快放开本少爷,本少爷是……是达米安·德斯蒙!不是你的小狗!”
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达米安还是用的没把阿尼亚吵醒的音量。
稍微扭动了一下打算抽身,但是还是没能真的实现。
次子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好像还因为自己的挣扎,阿尼亚的眉毛微微皱起,脸蛋快要埋在次子的胸口。
现在只和她隔着一床被子,他控制着不去压着阿尼亚。
“达米安……”
这是第一次阿尼亚叫次子的大名,次子愣了一下直接僵化了。
宁静的夜里只剩下了阿尼亚的呼吸声和还未停歇的雨声。
“生日快乐,次子……阿尼亚希望你……”
主楼十二点的钟突然敲响把阿尼亚剩下的话打断。
阿尼亚的祝福就好像对应着次子在生日今天的一开始对自己说的一样。
即使阿尼亚最后的嘟囔已经听不清楚了,但是次子肯定知道阿尼亚会说什么。
他动了动不用支撑身子的那只手,怜爱一般地捏了捏阿尼亚的脸,
“笨蛋……”
他笑了,不过也应该是在笑自己的心跳居然因此慢慢平静了下来。
“阿尼亚不是笨蛋,阿尼亚很努力了……”
阿尼亚又搂着次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次子恶劣的一面觉得应该把这个场景录下来给明天的大家看。
原来我们学校里面叱诧风云接连斩获星星的阿尼亚·福杰这么粘人啊,又突然否定了自己,因为这一面只应该属于自己。
他试着摸了摸阿尼亚的头发,又看到阿尼亚柔软的嘴唇,他的占有欲告诉他应该亲下去才好。
达米安稍稍动身下靠了过去,些许犹豫后,他还是行动了。
达米安捋开了阿尼亚睡乱的头发。
然后,阿尼亚的额头碰到了达米安的嘴唇。
次子笑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他会真的亲上的,不过不能是现在。
不过他已经决定好了,
“真正亲吻的时候得让你记一辈子才行。”
最后捏了一下阿尼亚脸惩罚她乱搂住自己,解开阿尼亚的手后,起身帮她关上台灯再悄声离开。
“晚安,阿尼亚……”
这是他第一次叫阿尼亚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和她说晚安。
不过达米安相信,就和阿尼亚叫自己的名字一样,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叫名字,所以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说晚安。
**题外话:
1.
礼物虽然出门的时候带在身上,但是阿尼亚出来的时候忘在车上了,不过司机是个好人,还是给阿尼亚收好了。
2.
达米安此后热衷于幻想他们初吻的浪漫,想了很多种也用心观察(偷听)阿尼亚会喜欢哪种浪漫题材的作品。
某一次幻想时刚好碰到了阿尼亚,他害羞得满脸通红又着急掩饰,但是那天是新月,阿尼亚什么也没听到,只觉得次子是不是吃错了药。
**其他的次瓜创作:
意识不到也会吃醋:
https://dengdengdengdeng51398.lofter.com/post/3181c5ff_2ba6c693d
纯情吸血鬼的礼物:
https://dengdengdengdeng51398.lofter.com/post/3181c5ff_2ba80f43b
压岁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方多病并没有指望能从李莲花那里收到多少压岁钱。李莲花抠门得要命,钱也不多,平日里买个菜都要讨价还价,方多病摸了他几两银子去买药材,还被他训斥。当然,训斥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他把全部的钱都给花光了。
全部的呀,李莲花都没有钱娶老婆了。方多病卖菜换来的银两,也不许他拿去娶老婆。
李莲花眯着眼睛瞧他,“为何不许?”
方多病双手抱胸,“就是不许。本少爷赚的钱,只能拿来吃饭赶路。”
李莲花就笑吟吟起来,调侃他一句:“那你给我做老婆?”
方多病老半天没吭声,很久以后才“哼”...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方多病并没有指望能从李莲花那里收到多少压岁钱。李莲花抠门得要命,钱也不多,平日里买个菜都要讨价还价,方多病摸了他几两银子去买药材,还被他训斥。当然,训斥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他把全部的钱都给花光了。
全部的呀,李莲花都没有钱娶老婆了。方多病卖菜换来的银两,也不许他拿去娶老婆。
李莲花眯着眼睛瞧他,“为何不许?”
方多病双手抱胸,“就是不许。本少爷赚的钱,只能拿来吃饭赶路。”
李莲花就笑吟吟起来,调侃他一句:“那你给我做老婆?”
方多病老半天没吭声,很久以后才“哼”一声,从他身旁经过,去灶台上做饭了。平日里都是李莲花做饭,可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一顿大餐。
名分这种东西,就是在一顿顿饭中吃出来的。
方多病就成了李莲花的老婆。
夫君需不需要给老婆压岁钱?
他不知道。
可他还是李相夷的徒弟。
师父多少会给徒弟一些压岁钱。
李莲花能给他多少呢?撑死二两银子吧。二两银子可以买不少菜呢,能吃好几天。方多病打算把那二两银子留起来,毕竟是李莲花给的。
压岁压祟,辟邪驱鬼,保佑平安,讨个吉利嘛。
他当然会有其他的压岁钱。他每年都会收到很多,老方给的,娘给的,小姨给的,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亲戚。他的压岁钱堆一起能装满一个箱子。
或许李莲花今年也能收到一点,如果李莲花跟他一起在天机山庄过年的话,长辈们肯定也会给他一些。
我要不要给他压岁钱呢?方多病在思考。
李莲花瞥了他好几次,小朋友今天老是发呆。李莲花平日里喜欢发呆,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门槛上发呆。
可方多病很吵,他会进进出出走来走去,总是打断李莲花的沉思。
“李莲花,我的工具包放在哪儿了?”
“床头架子上。”
“李莲花!我换下来的衣服里,好像有个荷包,里头有银票,你不会给我洗了吧?”
“没洗,拿出来了,在床上的柜子里收着。”
“李莲花,米缸里没米了,我们要不要去买点?”
“我已经买了,在灶台附近,那个大袋子就是。”
“李莲花。”
“李莲花——”
总之就是要喊他,大事小事都要喊,实在找不出事来,就直接喊,待李莲花询问的目光望过去时,就笑嘻嘻地问:“你在想什么呢?”
李莲花其实也没想什么,他就是喜欢发呆。
方多病很少发呆,他总是围着李莲花转。
可他今天在发呆。
他又在想什么呢?
李莲花把手上的葱伸过去,葱尾戳了戳方多病的脸。
方多病回神,看到眼前的葱,下意识接过去开始择起来,很快择干净,然后递给他,“好了。”
平日里李莲花就会拿着葱去做饭了。
此刻却还在瞧着他。
方多病便又朝他手上看,是有什么别的需要处理吗?哦,还有一把菜薹,也拿过来开始掐。
李莲花“噗嗤”一声。
方多病抬起头来,“怎么了?”笑什么呀?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真可爱。”
方多病:怎么突然夸我?那我可就受用了。本少爷就是可爱,嘿嘿。
他朝李莲花扬起笑脸,美滋滋地继续掐菜薹,全部掐好装在筲箕里,递给李莲花。
然而李莲花还是没有进去做饭。
方多病只能询问他:“要我做吗?”也不是不行。
李莲花摇摇头,接过筲箕进了屋,道:“你进来。”
方多病便跟着他进去,李莲花做饭的时候,他也会打打下手,帮他控制一下火候。两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李莲花问他:“你过年,是回天机山庄还是方府?”
方多病道:“回方府。我娘这边只有小姨,但老方那边还有挺多亲戚呢。”他还有祖父,方家有一大家子人。
他问:“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不想带李莲花一起回家,是担心李莲花不喜欢凑热闹。回方府过年,那自然是很热闹的。府里每天都要宴请宾客,人来人往,李莲花作为新姑爷,既然在府中,难免也得应酬一下。
但他待在莲花楼,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他一个人清清静静,顶多苏小慵会带关河梦来给他拜个年,或者笛飞声来找他喝酒。
方多病有点不情愿:李莲花不跟他回家过年他觉得没什么,李莲花除夕夜和笛飞声一起过,他不喜欢。
他有点烦恼。
李莲花瞅他一眼,“我跟你回去。”
方多病大喜:“真的?”他围着李莲花转来转去,跟他保证回家以后,会让他少一些应酬,“就是祖父那边,可能得去应付一下。你还没见过我祖父呢。其他的亲戚,你不必给他们面子。老方和我娘他们都不会为难你的。”
李莲花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这种场面还是应付得了的。”
“也是。”方多病想起来,他可是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两人去别人家里做客时,都是李莲花在前面应对,并不是他。他更像一个跟着大人的孩子。
“那我们哪天回去?”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二。
“明日吧。”明日小年。
方多病带着李莲花回了家,从小年到除夕,每天都有宴席。李莲花场场都参与了,把方家的亲戚都见了个遍,亲戚们对他的印象也都不错,祖父还给了他见面礼,是一块颇为名贵的玉佩。
李莲花礼貌道谢,收下了。他也给长辈们准备了见面礼,这是让方多病比较意外的。
“你哪来的钱?”这酒、这山参,可都不便宜。
“哦,这个钱呢,是我找老笛要的。”李莲花回答道。
“你找他要钱不找我要?”方多病顿时怒了,本少爷的钱没有那个大魔头多吗?
“不是,不是。”李莲花解释道,“他欠我一万两银子啊,你忘了?”
“一万两?”方多病想起来给笛飞声赎身的事,原本的一千两被李莲花忽悠成一万两,“可他不是帮我们破案了吗?”笛飞声能当真还他一万两?
“对,所以他只还给我三千两。”李莲花叹气,指责道,“你说他是不是很小气?”
“行啦。”方多病安慰他,“他还你就不错了。”他算了算李莲花送出去的礼,大致就是要花三千两。
李莲花也是很有诚意了,到手的三千两全花在他家。
他找来一个盒子让李莲花把玉佩放进去,让他收好,“这个还挺值钱的,你哪天缺钱了就把它当掉,以后我再帮你赎回来。”
李莲花收起来,口中道:“那不至于,我不会再让自己身无分文。”至少要留二两银子保命。
“你还会有压岁钱。”方多病提醒他。
到了除夕这晚,李莲花当真收到了不少压岁钱。何晓惠很公平,给李莲花和给方多病的一样多。其他人给李莲花的要少一点。但一晚上下来,李莲花还是收到了好几百两。
他一下子就发财了。
“别再买东西送我家里人了,这是压岁钱,你留在身上用,吉利。”
“行。”李莲花也没有和他争辩,先收着了。
方多病又亲自掏出了一千两银票给他,“给,这个是我给你的。”
李莲花挑眉,“徒弟给师父压岁钱?”
方多病道:“这是本少爷给夫君的,可以了吧?”他认真道,“我也希望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李莲花望着他,也收下了。
然后方多病就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的二两银子呢?
李莲花瞄他一眼,故意道:“要不我把长辈给我的压岁钱给你?”
方多病:“那有什么意思?”虽然这个钱就跟送礼一样,本来就是相互转来转去。可他不想要李莲花从长辈那里收到的钱。
长辈是长辈的心意,李莲花要有李莲花的心意。
他道:“你没钱就算了。或者……”他大气道,“给我两个铜板也行。”
李莲花严肃地看向他,“方小宝,你怎地把夫君想得这般没用?”
方多病眼睛亮起,期待地望着他。
李莲花拿来他的药箱,他这次还背了个药箱过来,方多病只当他习惯了,也没有多问。眼下见他打开药箱,里面装的不是药物,而是一个大银锭。
一只手那么大的银锭,这是五十两的银锭。
方多病惊呆了。
李莲花让他伸手,然后把银锭拿出来,放在他手心,口中道:“压岁压祟,辟邪驱鬼,保佑平安。方多病小朋友,希望你新的一年,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方多病望着手中的大银锭,还有些回不过神,“你哪来的这五十两?”讨来的三千两里余下的?
“这是我之前攒下的。”李莲花缓缓道,“我过去攒这五十两,是想赎回那块门主令牌。可后来攒够了,我已经不想赎它。但我也没有花掉,一直留着。”
“那你把这个给我做压岁钱?”方多病于心不忍,“你还是继续留着吧。”
“钱留着就是有它的用途。”李莲花笑道,“就像老婆本留着是为了娶老婆,这五十两留着,就是为了给老婆做压岁钱。”
方多病歪头瞅他,见他眼中满是笑意,神色更是温柔,就“嘿嘿”一笑,收下了,和他的压岁钱小山放在一起。
他收好后,又跑过来问李莲花:“那明年怎么办?你一次性把积攒多年的五十两全给我了。”
李莲花道:“明年啊,明年就给你两个铜板吧。”
方多病:“小气鬼。”
李莲花“哎呀”一声,“要不明年再从老笛那里赚一点过来?”
方多病:“切,你赚的还不够跟他喝酒花的钱。”
笛飞声经常过来蹭饭,蹭饭倒是吃不了几个钱,可他每次都要跟李莲花喝酒,喝的都是方多病买给李莲花的好酒。
李莲花从善如流,“以后让他自己带酒。”
方多病满意了。
他拉着李莲花往外跑,府里正在放烟花。
他们也去廊下看。
除夕之夜,阖家团圆。
新的一岁,平平安安。
牵手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你为何要牵着我的手,方少侠?”
李莲花认识方多病仅仅一天。虽然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侠,明显就是刚从家里出来,不解世事,毫无防备,刚见面就说要跟他姓,晚上还邀请他一起宿下——但他也清楚方多病绝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心思。
毕竟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般天真无辜,怕是连情为何物都不清楚。
所以他当然,不是为了占我便宜。
那他为何——
要牵着我的手走路?
李莲花盯着两人相牵的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方多病顺着他的问题低头,也看向牵着的手,但他并不觉得...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你为何要牵着我的手,方少侠?”
李莲花认识方多病仅仅一天。虽然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侠,明显就是刚从家里出来,不解世事,毫无防备,刚见面就说要跟他姓,晚上还邀请他一起宿下——但他也清楚方多病绝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心思。
毕竟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般天真无辜,怕是连情为何物都不清楚。
所以他当然,不是为了占我便宜。
那他为何——
要牵着我的手走路?
李莲花盯着两人相牵的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方多病顺着他的问题低头,也看向牵着的手,但他并不觉得脸红,也毫无惊慌,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们一起走啊。”
“一起走就要牵着手?”
“对啊。”
“谁教你的?”
“这还需要谁教?我跟我娘走路,她都是牵着我的手。我小姨也会牵着我。老方不怎么牵,但我主动去牵他,他也不会抽开。”
“你家人真有意思哈……”李莲花干笑道,还是不太相信,“这是你小时候的事吧?”小朋友跟大人一起走路被牵着很正常,哪有十七八岁了还牵着?
“不是啊,现在也会牵。这个就是表示亲近嘛。”方多病还是要牵着他。他觉得这样牵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莲花被他牵了半晌,还是有些别扭。
但方多病兴致勃勃,他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委婉问道:“你不觉得手心有汗吗?”
“有吗?”方多病把手松开,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在自己手心擦擦,又抓起李莲花的手也擦擦,然后道,“好了,擦干净汗,现在可以牵。”
“行吧,行吧。”李莲花说不反驳的话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的这份热情。
他也并不是真的想拒绝。
只是觉得,小朋友不知外面的凶险,随随便便就和人牵手,很容易被人牵走。
这样的小朋友。
他的热情和喜爱,当不得真。
李莲花很正常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纵是被他牵着,也没有改变走路的速度。他走路时快时慢,无事的时候,就会慢悠悠地走,恨不得磨蹭到天黑。有事的时候,又会飞得极快,转瞬间就没了影。
方多病竟也能跟上。
当他走得很慢时,方多病会走到前面去。他走路喜欢蹦蹦跳跳,连走带跑,一会儿就扯住了手。
但他意识到手被扯住,就会停下来,甚至走回来,在李莲花旁边来回踱步,跟着他的节奏走。偶尔也会催一催,说“天黑了”“我饿了”之类的话,但并没有真的很着急。
仿佛就这样和李莲花一起走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
李莲花飞得很快的时候,他就会有点着急:李莲花的轻功怎么比他还要好?
他就要很努力地飞,大眼睛死死盯住李莲花的背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丢。李莲花到了地方,他就会赶紧跑过来,关切地询问李莲花的情况。
“你没事吧?”
“没事。”
他从来不会问:你为什么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我?
他也不会问:你为什么走这么慢,耽误我的时间。
方多病像一个小朋友,可他又比小朋友,多了很多耐心。
他只是有时候脾气很急,别人冒犯到他会破口大骂,但他对李莲花,一直极为耐心,甚至脾气很好。
李莲花经常会觉得:他怕是当真……对我情根深种。
可一个小朋友的心意,如何能当真?
李莲花唉声叹气。
笛飞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愁眉苦脸,奚落道:“你又缺钱啊?”
李莲花白他一眼,“什么叫又?我只找你要过一次钱。”就是那赎身的一万两。笛飞声根本不信,最后只给了他三千。
李莲花自己没觉得占他多大便宜,但方多病得知后美滋滋,美得夜里都能笑出声,对李莲花高兴道:“坑了那个大魔头一笔。我们当时只花了一千两。”
李莲花在心里偷偷道:是你只花了一千两。
你的钱,还当真愿意当做是我们的钱。
虽然我也愿意。
可你毕竟,还是太小了些。
年纪很小的方多病夜里很热情,从最初主动亲了李莲花一口,李莲花也没有生气后,他就开始大胆起来,经常和李莲花亲热。
有时亲热得狠了,会有些自己不太明白的反应。
他求助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便更加为难。
实在是有点小呀。
然后压了上去。
方多病跟他亲近过后,和他更是腻歪。
他甚至会在那一瞬间,眼眶湿润的时候,对李莲花说:“我好喜欢你呀。”
我好喜欢你。
我喜欢你。
李莲花心中也十分动容。
方多病的喜欢,他自然知晓。
他自己也是很喜欢方多病的。只是小朋友,唉,小朋友。
方多病似乎跟笛飞声也很熟络,会跟笛飞声打打闹闹,会注意笛飞声的行为,有时候两个人斗嘴,李莲花反倒成了旁观的那个。
李莲花绝不是无端吃醋的人,更非无理取闹。
他只是觉得,方多病就是刚下山,没遇到很多人。等他遇到了更多有趣的人,他也会喜欢上各种各样的人。
他毕竟还这样小,谁敢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断定自己一生所爱?
李莲花很愁,方多病就算总是牵着他的手,他也很愁。
他听见笛飞声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方多病就冲出来朝笛飞声喊道:“你才缺钱,本少爷比你有钱多了。”
笛飞声嗤笑,“谁跟你比?”
方多病顿时跳脚,对笛飞声大喊:“不许看李莲花。”
“不看李莲花看你啊?”
“对,就是只能看我。”
李莲花更愁了。
他盯着方多病的手,又看向笛飞声的手。
想象这两人牵手一起走的画面。
好想杀人啊。
可是杀人,会吓到小朋友。
该如何是好?
笛飞声感受到他的杀气,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直接走到桌边。
他是过来蹭饭的,顺道告诉这两人一些消息,最好能跟李莲花打一架。李莲花武功恢复了,却不愿意动手,每天就跟着方多病破案,说什么要当刑探。
真是毫无志气。
不仅没志气,还变得爱吃醋,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谁都跟你们一样,喜欢男人?
笛飞声见桌子上没饭,自己去灶上添。
气得方多病追上去,大喊:“你以为这是你家吗?”
笛飞声:“哟,是你家啊?”
方多病一愣,有些脸热,但还是得意地道:“就是我家,怎么了?本少爷如今是这莲花楼的主人。”
笛飞声:“那你是狗主人还是狗主人?”
方多病没听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笛飞声端着饭碗绕开他,“蠢货。”
方多病气得要命。
他冲到李莲花身边,对李莲花告状道:“他骂我。”
李莲花安慰他道:“别气了啊,阿飞呢,就是嘴贱。”
笛飞声扒饭的同时没忘记反驳:“没你贱。”
方多病又气得大骂:“不许你骂李莲花。”
“好了,好了。”李莲花把他拉到怀里坐着,拍拍他胸口,“不跟他计较。”
“嘿嘿。”方多病被他抱着,果然闭了嘴,很是高兴又有些害羞地在他怀里待着,抓着他的手,没什么目的地捏着。
捏一捏,握一握,再牵着,十指相扣。
他真的好爱牵手。
想要一辈子这样牵着手走。
可是李莲花最近总在发愁,他到底在愁什么呢?
比我这个多愁公子还愁。
方多病很想解决他的烦恼,可他连李莲花的烦恼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莲花能轻而易举地猜出他的想法,他却不能。
还是李莲花更聪明。
他有一次直接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李莲花回答:“我这把年纪了,当然有很多心事。”小朋友才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
方多病接着问:“什么心事?说出来,本少爷帮你解决。”
李莲花就望着他,伸手点一点他的额头,“小朋友,不用操心这么多。”
李莲花的心事,不肯告诉他。
李莲花总喜欢一个人解决所有的事。
这样不好。
他要想办法,套出李莲花的心事。
李莲花之前跟笛飞声有那么多秘密,李莲花的心事不肯对他说,但肯定会对阿飞说。
唉,好吃醋啊。
可李莲花跟笛飞声之间,真的只是朋友,他知晓。
方多病跟李莲花腻歪了一会儿,在李莲花去洗碗的时候,偷偷地把笛飞声叫出去。
笛飞声不动,他就扯了一下笛飞声胳膊。
李莲花朝这边望了一眼,更愁了。
果然,方多病就是喜欢牵手。
他跟笛飞声,也能牵手。
笛飞声又感受到了那股杀气。
他被方多病拉出去,甩开他的手站好,“有屁快放。”
方多病忍下了他的冒犯,诚心地问他:“你知道李莲花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笛飞声看他的目光,又像在看蠢货。
可他觉得,李莲花如今也是个蠢货。
看蠢货跟蠢货在一起,还挺好玩的。
笛飞声扬起嘴角,“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方多病刚要凑近,一道掌风袭来,笛飞声就被李莲花拍飞了出去。但他早有防备,是以虽然被推飞,却迅速稳住身体,很快跟李莲花缠斗起来。
方多病望着两人打架,恍悟:原来李莲花的心事,是想打架。
夜里,方多病的手被李莲花紧紧扣住,时间久了,他觉得手指头都麻了。
他纳闷地问:“干什么呀?”
又不是在走路,也不是在玩手指,更不是亲热时情到浓处的十指相扣,这都浓完好几轮了,该睡觉了,还这样扣着,这可怎么睡?
李莲花却道:“就要牵着。”
方多病:“好吧,那就牵着。”
他打算就这样睡去,听见李莲花轻声道:“不要牵别人的手。”
方多病:“什么?”
李莲花凑过来咬他一口,这次说得很坚定,“不许牵别人的手。”
方多病想了想:“那我娘呢?”
李莲花:“你娘可以牵。”
“那我小姨呢?”
“也可以。”
“老方呢?”
“行。”
“那到底谁的手不能牵?”方多病有些迷惑,“我也没有牵过别人的手呀。”
“不许牵老笛的手。”
“我没有牵过他的手。”
“你有。”
“我没有。”
两个人争论半天,方多病终于懂了他在闹什么脾气。
他居然在吃醋?
意识到这一点,方多病闷笑个不停。
他道:“李小花,你真可爱。”
李莲花也笑,“你更可爱。”
方多病得意道:“本少爷自然是可爱的,但你也很可爱。”
两个人可爱了半天,还是相互牵着手。
只是牵得松快了些,让彼此都不难受。
方多病道:“我只喜欢你。”
李莲花望着他。
“我知道了,小朋友。”
【花方】嫁衣神功(完)
//解毒后世界线
//送完情书,欢庆本垒
04
“没有外伤,但七窍出血、瞳孔放大,更像是中毒而死。”方多病单膝跪在尸体旁边,掀起一边衣襟,看见死者腰带上系着一个木制的细筒,像是系在鸟雀身上用以传信之物。他将其摘下打开,倒出其中封装的一截草纸,只见上面写着:“月十五,丑时进香,东南。”
“先不说这字条打的什么哑谜,”方多病捏着那纸的一角递到李莲花眼前,“在白姑娘房里读了人家那么多信,你再看这字迹眼熟吗?”
李莲花看了看说:“不像陈景轩写的。”
“可惜,”方多病叹气道,“本来以为可以直接......
//解毒后世界线
//送完情书,欢庆本垒
04
“没有外伤,但七窍出血、瞳孔放大,更像是中毒而死。”方多病单膝跪在尸体旁边,掀起一边衣襟,看见死者腰带上系着一个木制的细筒,像是系在鸟雀身上用以传信之物。他将其摘下打开,倒出其中封装的一截草纸,只见上面写着:“月十五,丑时进香,东南。”
“先不说这字条打的什么哑谜,”方多病捏着那纸的一角递到李莲花眼前,“在白姑娘房里读了人家那么多信,你再看这字迹眼熟吗?”
李莲花看了看说:“不像陈景轩写的。”
“可惜,”方多病叹气道,“本来以为可以直接去抓人了。”
“月十五,那就是明日。”李莲花念着字条上的句子,“丑时,夜黑风高,在此时进的香肯定不寻常。”
“你觉得这东南二字,是指地点,还是另有含义?”
“说不清。字条中没有写明详细的地点,要么他们的交易在固定的处所进行,要么就靠暗语,譬如这个东南。”李莲花站起身,顺便把方多病也拉了起来。“去账房看看吧。此人在白府负责采买事务,很可能会以正常交易作幌子,若他与陈家确实有关联,或许能从管事那里查出来。”
二人刚跨出牢房木门向外去,便迎面遇见面沉似水、步履匆匆向牢里走来的白玉茹。她向两人点头致意,便开门见山道:“我已审问了昨日当差的狱卒,都说除府内之人没有见过其他可疑的人,我也分别查过他们身上携带的物件,没有能致人于死地之物。”
方多病略一点头,看向她身后,道:“怎么不见雁来姑娘?有些事想同她问问。”
“雁来么?”白玉茹似乎有些疑惑,略微回想了一下回答,“审讯下人时还与我一同在牢中,后来便不太清楚了。”
“是么,无妨。”方多病向另一处的牢房看了看,转而道,“问问姑娘,白府的账房在何处?”
白玉茹道:“我带二位去吧。”
一行人刚踏出牢狱大门,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向这边来,见到三人后福身道:“二位公子,小姐,陈公子方才来府,此时正在前厅等您。”
白玉茹略一挑眉,道:“许是也听说了近日这些闹剧。也罢,我去见一见他。”她转头向李莲花与方多病道,“抱歉,暂且失陪片刻。账房就在前处,二位要查什么便查,不必有顾虑。”
二人于是顺着白玉茹的指引来到账房,在繁杂的账堆里凝神翻找了一通,翻出了购置香料的所有货单与账录,发现其上无一不盖有陈家的章印。“除了安神香,还有各类草药,用于配制香囊的、熬制作药的,皆是从陈家买入。”李莲花将厚厚一沓账单在桌面上铺开,扫视了一遍这些字迹各异、年份不一的纸张,忽然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也放在桌面上展开,“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和这张长得像的?”
方多病打眼一瞧,倒抽一口气:“你怎么把白姑娘存的情书偷出来了?”
“查案所需,借用一张。”李莲花一脸正直地道。
方多病却探着脑袋去读那封信:“...昨夜思卿,寒风彻切,只道缠绵,辗转难寐,虽朝露易逝,却如吾之牵念,日日未曾失约……嘶,”方多病一顿,表情微妙道,“如今却不知是他的情意深,还是城府更深。”
“这让你看字迹,你念什么信呐。”李莲花无奈道。
“诶,你给我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方多病的注意力却拉不回来了似的,“我还没拆开看呢。现在能看么?”
“方小宝。”李莲花佯作恼怒道,“你查不查案了?”
“查查查,查。”方多病将那封信拿在手上,仔仔细细与桌上的账单一一比对过去,将所有字迹相似的全部挑出后,翻看一遍,道,“这几张似乎都是药粉一类的单子,纸张比起其他的受潮更严重些,只可惜上面也没有地点有关的线索。”
李莲花翻了翻桌边摞放的几本册子,翻出一本似乎是纪录商铺位置的,按着顺序查到几家标了“陈”姓的铺子,“两家在城中,一家在城西北角外河畔,一家在城东南,你觉得字条上写的会是哪一处?”
“我建议,我去东南、你去城西。”方多病道,“那字条中究竟有没有暗语,东南二字究竟按字面意思理解、又或是为掩人耳目所写的反话,都暂且不可知。所以依我所见,你我二人分头行动保险些。”
李莲花点头应道:“好。”目光却向方多病身后看去,窗边一道影子一晃而过,快得让人觉得似乎是幻觉一般。
无知无觉的方多病却又把方才的话篓子提了回来:“话说回来,你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那信里啊,写的就是我要传与你的盖世神功。”李莲花的目光在窗边一晃而过,又弯起眼看着方多病,“待这案子解决你再去看吧。”
方多病虽半信半疑,却顺从地应了,“行,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噢!”
白玉茹刚踏进前厅,陈景轩便几步走到她旁边,一只手虚虚环在她腰侧,极关切地道:“玉茹,这些天出了这么多事,你没受伤吧?”
“倒是没受什么伤。”白玉茹露出一个微笑,“虽不知究竟是何人在暗处伺机要对我白家下手,但如今百川院刑探在此,你不必担心。”
“是,有方公子和笛公子相助,这案子必不多时就能被解决。”
白玉茹只是笑笑,说:“不过,此事一天不解决,我便一天不得安稳,婚期就在近日,原本府上就为准备事宜忙碌非常,怕是有人趁乱作妖。”她抬眼看着陈景轩的眼睛,道,“我想暂时推迟婚约,待此事解决后,再另做安排。”
陈景轩听了,眨一眨眼,语气不觉异常,道:“你要推迟婚期?”
“是。”白玉茹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道。
“也好。只要你安好无忧,婚期在哪一日都没什么所谓。”陈景轩略一思索,很干脆地同意了,“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近日要不由我守在你身边吧?”
“景轩,你我二人还未成婚,婚前这样在一处不合适吧。”白玉茹有些娇羞似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成婚之后,你想分开怕是都没机会了,不急这一时。”
“可我还是觉得......”
“景轩,”白玉茹拉住他的袖子,道,“我能保护好自己的,相信我吧?”
陈景轩低头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好罢,可你千万别受伤,晚上尽量不要出房门,好吗?”
“当然。”白玉茹笑着,轻轻拥抱了他一下,“我们,来日方长。”
陈景轩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白玉茹一句句应着,半晌,陈景轩看她拒绝自己留宿的意思很坚决,只好妥协似的放弃了。待他走出白府大门后,雁来才悄声无息地出现,她望了一眼陈景轩离去的方向,转头向白玉茹道:“小姐,方公子他们已经查到陈家的几个商铺了,他们说今晚要分头去查。”
“是么,”白玉茹靠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骨瓷杯,将其中的茶水泼在了地上,道,“你去引着他们,别叫他们在无关的地方浪费时间,尽快将那几个老鼠揪出去吧。这么些年了,由着他们在这府里打了许多洞,我也差不多忍到头了。”
雁来似乎有些犹豫:“可小姐,若他们全都不在,我也走了,今夜你一个人...”
“我可不怕鬼。”白玉茹笑了笑说,“况且我活到如今这个年纪,暂且,还未杀过人。来找我的多半不会是鬼。”
她冲雁来微微一笑,眼神中却带上几分温柔,道:“别担心,当年我的武功可就不比你差。何况如今?”
雁来只好应了,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支桃花簪,小声道:“小姐,你丢的那支簪子,被方公子找到了。”
白玉茹看了那支簪子一眼,先是一愣,随后便又笑了:“啊呀,原来在这呢。”
她接过那簪子,将它横穿过自己的发髻。可惜那簪子虽雕工精致,同其他的首饰一比还是有些暗淡朴素,白玉茹却并不嫌弃。她拍了拍雁来的手,道:“别担心。马上就都会结束了。”
这夜无云,月光倾泻如流银,白玉茹合上了窗,将穿戴在发间的簪子步摇都摘下来,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她冲镜中人笑了一下,然后和衣躺下,闭上了眼。
窗外有风声,白玉茹注意听着,并没有睡意。今日府上走了许多人,但她知道,今夜会有故人来访。
京城之人皆知白家在朝廷内有势力,想到的多是她父亲是吏部尚书,却不知她还有个姐姐去从了军。在她记忆里,大姐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从小很刻苦地练剑练长枪,大多数时候都冷冰冰地板着脸,却并不凶,反而能让幼时的她很有安全感。
她还记得莫约四五岁的时候,某次她在外面和一帮小男孩打架,她从小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当然打不过,于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到家不敢见父母,只敢找大姐哭。
她和大姐说:“他们是男子,我根本打不过他们,他们欺负人。”
大姐听了,只是点点头,还在查看她脸上的伤。白玉茹吸了吸鼻涕,道:“大姐肯定能打过他们。对吗?你能帮我去揍他们一顿吗?”
大姐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也可以打过他们。”
白玉茹下意识地就脱口说:“可是我是女子。我怎么打得过他们呢?”
“比他们吃更多的苦。”大姐淡淡地说。
后来大姐去从军,此后除了每年寄回的寥寥几封书信,她就再也没能听过大姐的消息。但她记得大姐临走时曾对她说,“世上很多事很复杂,却也很简单。譬如你想要不被欺负,就要修习武功,直到你比旁人都厉害。”说完还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个动作她做得有些生疏,却很温柔。
后来白玉茹遇见府里下人们的孩子在打架,顺手将自己新学的剑式用木棍向他们身上招呼了一顿,那时被欺负得头破血流的小孩才刚跟着自己的母亲被买进府。后来这个小孩成了她的贴身侍女,她给她新取了个名字,叫做雁来。
雁来比自己坚强一些,无论受过什么欺负,她都没有哭。
白玉茹听见门轴轻轻吱呀一声,随后是被刻意放轻、几近听不见的脚步声,便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她仍闭着眼,装作沉睡着,感觉到那人在她床前站定了,随后一切便归于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她在心底嗤笑一声,闻见了一缕新燃的安神香的味道。
她这才睁开眼,看见陈景轩站在自己床边,却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竟真的敢来。”她轻蔑地想着,面上却装作一副惊恐无比却动弹不得的样子,猛地睁开方才还睡意朦胧的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嘘,”陈景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别怕。”
白玉茹好似拼尽全力才从嗓子眼中挤出几句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话语:“景轩?怎么......是你?”她盯着陈景轩身上大红的喜服,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惊恐地恍悟了。
“其实前几日并不是我,或许那真的就是你做的噩梦吧。”陈景轩靠在她窗边,好似在和自己的爱人耳语一般,声音轻缓:“不过你听你说了这么久嫁衣,我想我也该穿着这喜服来见你一见。”
“听你说你做起梦来也动弹不得,我便放心了,看来这香还是有些作用的。”他伸出手,轻轻拂过白玉茹的脸侧,道,“本来你若是和我好好地成婚,就不该有这么多事,你不知道我究竟等了多久才等来这么一天,你根本就不清楚我是如何期盼那样一个日子......可那是我们二人的大喜之日啊,你怎么能说推迟就推迟呢?”
他喃喃地道:“连日做了那么多噩梦,可不好受吧?别担心,睡一觉,你就会把这些都忘记的。”
他说着,取出一粒药丸,放在白玉茹唇边,道:“听话,把它吃下去,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也不用再害怕了。”
“是么,”白玉茹忽然轻轻地笑了,“你这无勇也无谋的蠢才。”
她速度极快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手中一道银光瞬间刺向陈景轩的脖颈,陈景轩险伶伶地向后一撤,感到颈上一道凉意。他竟并没有太惊讶,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笑着道:“这香怎么对你没用么?”
“你若是总将别人看做白痴的话,会死的很惨的。”她手中的银光一转,却竟还是那一支桃花簪,“不会以为自己家做的那些熏香,能毒遍天下人吧?”
“没所谓。”陈景轩缓缓抽出腰侧的剑,道,“我不想伤你,你还是乖乖把药吞了吧,否则你打算拿那一支...发簪?同我的剑比试一番么?”
白玉茹眯起眼:“你看来是不记得这簪子了。”
陈景轩笑了笑:“怎么,是我何时送你的什么物件么?”
“不是送我的,”她沉沉地说,“这是你送给雁来的。”
陈景轩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啊,你那个小丫鬟?我想起来了。我给她也用了些熏香,她比你还是受用很多。”
白玉茹也勾唇笑了,眼里的杀意却如初绽的花,逐渐在风中变得艳丽又危险,“她拜托我,今日要将你带给她的所有,悉数奉还。”
“真的么?”陈景轩嗤了一声,“就凭这一支破簪子?”
话音且落,白玉茹已在极近的距离间掠了出去,那簪子在她指尖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如同一只灵活且锋利的匕首。陈景轩却并未出招,只是用剑做格挡,好像这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打闹。几番打斗间,他叹气道:“我不懂,你将这府上的人都引走,连百川院的刑探都被你支开了,是觉得能靠自己杀死我么?”
白玉茹连一个冷笑都不愿意回他,他却自顾自地笑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杀不了我,是要靠那两个刑探将我抓走么?但他们可是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的呀。”
“谁说的?”屏风之后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回答他,“这不是正巧捉住一个自以为是的?”
转瞬间,一股轻盈且丰沛的剑意如月华流转般、震开了陈景轩尚且漫不经心的剑式,他面色一沉,眼神也阴翳下来,只见那位自称笛飞雪的公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此处,出手就将他震得后撤了一尺来远。他只如往常一般从容地站着,手里提着一柄长剑,姿态甚至有些松散,却明显能觉出此人内力极佳,如同深潭一般平静、且深不可测。
他面色狠毒地笑起来:“怎么,东南角的商铺查的这么快?”
“城东南角太远了,我懒得动,没去。”李莲花耸了耸肩,并不正眼瞧他,转头看着白玉茹,“姑娘没事吧?”
白玉茹略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便被她揭过去,道:“玉茹无碍,多谢公子相助。”
陈景轩眼角抽搐两下,道:“笛公子不是百川院的罢?也能替百川院拿人?”
“有什么所谓?”方多病靠在窗侧,百川院的令牌被他挑在指尖甩着,他道,“我是百川院的刑探,我说他能拿人,他便能拿下你。你若还有什么别的意见,不如和他打完一架再议?”
陈景轩的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游移了几个来回,忽然仰头大笑了几声,说:“好你个白玉茹,是我把你想得过于愚蠢了些,你竟有几分脑子,敢设计我?”
“计谋不甚高明,对付你这般的傻子已经足够了。”白玉茹轻描淡写道,冲方多病点一点头,“那便劳烦方公子了。”
“百川院的人在外面等着了,陈公子,我送送你?”方多病伸手向陈景轩做了个“请这边走”的手势,陈景轩咬着牙,忽地冲白玉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道:“吾之情思,日日夜夜,伴君入眠,恰若毒入骨髓,顽疾沉心,无药可医,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向外迈步去了,留下白玉茹与李莲花在屋内站着,李莲花不悲不喜地道:“不知这个结果,和白姑娘最初设想的可一样么?”
“不太一样。”白玉茹坦然地道,“我本以为能将他逼至死路,看来有些高看自己的武功了。”
“姑娘现在弄清前几夜困扰你的,是噩梦还是恶鬼了么?”
白玉茹轻轻笑了一下,说:“都不是。”
只是一个有些莽撞、但从无二心的姑娘,焦急地告诉她,万万不可穿上那嫁衣。
却不是嫁衣的缘故,不过是所托非良人,孽缘当断罢了。
笛飞声听完这一遭,筷子尚在碗内不停扒拉着,挑眉道:“竟是一出扮猪吃老虎,不错。”
方多病还在炒着最后一个菜,李莲花只喝着茶,笛飞声却已吃完了半盘排骨,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盯着李莲花道:“所以你武功确实已恢复了,是么?”
“三成而已,三成。”李莲花摆手道,“笛盟主要想打得尽兴些,且再等我半年,行不行?”
方多病在这时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听了一耳朵,对笛飞声没好气地道:“你又开始游说他和你比武了?这么久了连词儿都不换一下,我都听得会背了。”
李莲花适时地插嘴道:“不如笛盟主期待一下江湖新秀方少侠怎样?我看他进步颇大,或许再过几年便会赶超我当年了。”
“诶诶,那你还是去游说他吧,”方多病瞬间倒戈,很严肃地对笛飞声道,“正好督促他修习武功,早日恢复当年功力,你俩时不时对打几局,权当锻炼身体,我给你们助兴。”
笛飞声抱肩道:“李莲花,你可还记得半月前你在这楼里答应过我什么?”
李莲花眨了眨眼,方多病却竖起了耳朵,很好奇地迭声问:“什么什么,答应了什么?我不知道,说来听听。”
“他答应我,若是我替他把你寻回......”
“咳!”李莲花把碗往桌上一敲,连连咳嗽了几声,扣上了笛飞声直得像竹筒一般就要向外倒的话篓子,“我知道了知道了,半年,最多一年,我必恢复内力同你一战,这总行了吧?”
笛飞声非常满意,点了点头,就此不再揭他的老底。徒余方多病一个人在原地,像是被排骨吊着的狐狸精一般急的团团转,“什么啊?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啊?”
李莲花敲他脑门:“吃你的饭!”
直至晚上,方多病还对这事心怀耿耿,觉都睡不着了似的在李莲花身旁来回翻滚,“半月前我不在莲花楼,你俩到底商量了什么好事?”他不死心地缠着问,李莲花却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一脸无波无澜的淡然,只道:“睡觉。”
方多病撑起自己半个身子,气鼓鼓地道:“你怎么老是这样?怎么事事将我排除在外,还说话不算话?上回你还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他一拍脑门:“你说要教我武功!那封信还在我怀里揣着呢!”
方多病说着便翻身坐起,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摸出那封信,拆开便就地读了起来。李莲花便睁开了眼瞧他,只见方多病面上表情先是期待无比,后来变得空白又迷茫,接着面上便一点点浮现出红晕,表情也愈发微妙起来,眉梢眼尾都挂上了羞恼之意。一纸读完,他脸颊红彤彤的,眼尾却也莫名红着,捏着信纸颤声道:“你不是说这是你写给我的武功秘籍吗?”
“是啊,”李莲花也坐起身来,凑近些去,在少年清澈的眼睛看见了自己。
方多病道:“这是哪门子的武功秘籍,这分明是......”
话没能说完,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李莲花将他摁在了床塌上,一手撑在他耳侧,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而后在他耳边笑道:“方少侠不知,此式名为——嫁衣神功。”
“顾名思义,是要穿着嫁衣才能练成的。”他看着方多病,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清冷又淡漠的神情、不再是一派万物凋敝的寂寥,终于桃花灼灼盛开,花瓣零落,水面上泛起如画般的涟漪,霎时就让方多病晃了神。
“不知方少侠,愿不愿意呢?”
方多病觉得自己脸皮愈发滚烫,可是又像奔波万里终于修成正果了一般圆满又欣喜,心跳声震耳欲聋,还大有来一曲合奏的意思。他喘了几口气,感觉这呼吸是平复不了了,于是他就这么按着颤抖的语气道:“非得穿嫁衣么?我可能得、回天机庄去取......”
“如果方少侠实在等不及呢,”李莲花越凑越近,最后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在说话,还偏要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撩人,“我可以先教你几招。”
“你且看好。”
温柔的潮水淹没下来,方多病感觉到嘴唇上柔软且温热的触感,几乎缺氧一般恍惚,却又舍不得放任自己晕乎乎地沉进幻觉里,努力凝起神志,试图能在日后留下些清醒的记忆。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乐观了,在这起伏的浪潮中,他如同一叶孤舟,无法控制自己的朝向,只好放任自己漂流而去。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将幻梦般的春宵从朦胧中剥离出来。不过也许这便是世间极乐本有的模样,似花非雾、如此才惹人流连。
枕边那封被拆开的信上,是李莲花随性飘逸却不失风骨的字迹:
“看此日桃花灼灼,卜他年白头永偕。谨以此誓,借之云笺,藏情于墨,答故人半生牵恋,此后人间作伴,烹茶煮酒,惟君是相思。”
【END】
/终于在回学校前写完了!
番外随缘掉!谢谢各位滴支持!给个小心心叭!!
【花方】于花败时归乡
·剧版背景+篡改结局
·1w7+ HE
李莲花发现方多病总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缩在莲花楼的屋顶喝酒,像春暖花开时整夜躁动不安的狐狸精。他喝酒也便喝了,小孩儿心事多,脑袋里也许装满了红尘滚滚,他不主动提,李莲花本也不方便多去过问。可空了的酒坛子已经被方多病在屋顶排了整整齐齐的一长列,逼得李莲花没法装看不见。他夜里总是眠浅,睡不实,又能听见楼上瓦片相互敲击的轻响,于是楼里一位辗转反侧,屋顶一位与月对饮,两厢都不得安稳。
又一日夕阳西沉,灶火即熄,菜摆上桌,在方多病熟门熟路抽筷子前,李莲花压住了他的手腕:“聊聊...
·剧版背景+篡改结局
·1w7+ HE
李莲花发现方多病总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缩在莲花楼的屋顶喝酒,像春暖花开时整夜躁动不安的狐狸精。他喝酒也便喝了,小孩儿心事多,脑袋里也许装满了红尘滚滚,他不主动提,李莲花本也不方便多去过问。可空了的酒坛子已经被方多病在屋顶排了整整齐齐的一长列,逼得李莲花没法装看不见。他夜里总是眠浅,睡不实,又能听见楼上瓦片相互敲击的轻响,于是楼里一位辗转反侧,屋顶一位与月对饮,两厢都不得安稳。
又一日夕阳西沉,灶火即熄,菜摆上桌,在方多病熟门熟路抽筷子前,李莲花压住了他的手腕:“聊聊?”
“聊什么?”
“聊你半夜不睡觉,爬到屋顶上揭瓦。”李莲花把盛出来的饭搁在他面前,“怎的,你是野猫叫春?”
“荒唐。”方多病掀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白眼,“小爷我借酒消愁,怎么被你污蔑成了欲求不满。”
“有趣。多大的事情才担得了方小少爷的一个愁字,说来听听。”
却见方多病撂了碗筷,沉沉地大叹一声气,道:“此事不能与你说。说了也是徒增愁苦,没什么用。”
“那就让我猜猜,”李莲花咬着筷子尖,笑道,“你当是有了意中人,追求不得,又与公主有婚约在身,两边不作好,夜夜苦于相思。可叹,着实可叹。”
“对了一半,但错得离谱。”
李莲花抬眉:“哦?”
“我确实有意中人,但我不曾苦于相思,与公主的婚约我也自有办法,”方多病一板一眼地与他掰扯,“若我仅仅苦于追求所爱不得,倒比现在好办不少了。”
李莲花听了,却是轻轻皱起眉头。“兜了这许多弯子。所以你究竟为何每晚与酒坛对愁眠啊?”
对面的少年抬眼,直视着他的双眸,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思绪要诉说,如同清晨湖面泛起的雾,浓厚却清透。有那么一瞬间,李莲花几乎要惊诧于这双眼,它深得像能装下数十载光阴,一眼洞穿了他的过往与现在,却又那么纯净,喜怒哀乐都藏也不藏地呈现。但方多病却只是答非所问地说:“何时再路过普渡寺?我想去一趟。”
李莲花越发奇怪道:“你所愿之事,不求己,也不求我,倒是求佛才有用?”
少年沉吟片刻,回答:“是啊。”
但愿求佛有用。
路途有些遥远,带着莲花楼无法疾行,等真正得空来到普渡寺时,已是这年的深秋。无了和尚押了李莲花去内院,把脉探息之后又指着一脸淡然的李莲花气得胡须颤抖。方多病越过满园金黄的枯叶,来到殿内镀金的佛像前,稳稳跪在蒲团上。阳光浸染过叶间,又透过瓦窗,斜斜照映在地上,也是满地温暖的金晖。他看着,听着偶尔传来的悠远钟声,佛像垂目,向他投来似是悲悯似是淡漠的目光。他双手合十,从额前到心间一拜,闭目。
这漫天的神佛,不论哪一位,且恳请听我一愿。
愿李莲花长命百岁。
耳旁有微风抚过,他嗅到深秋木林枯萎的味道,待到晚风渐凉,日色暗淡,就又是一个年岁过去了。听无了和尚的意思,过了这一年,等下次花开的时候,李莲花剩下的寿命就已不知还会有寥寥几个数月。
可他如何才能坦然面对这一切呢?他离家也不过这段岁月,从一开始遇见李莲花到现在,他所熟知的江湖,他所有留下的记忆,无一没有他的参与。就像年幼的方小宝用李相夷的一句话吊住自己微弱但不灭的念想,他方多病的江湖从开始便是一个李莲花在招摇撞骗,后来他们相识相知,直到现在执念枉深。他放不掉,看不破,没法像李莲花一样云淡风轻,四大皆空。
若我此生唯一所愿,只是求他长命百岁。可否使我得偿所愿?
眼角微痒,似有泪水滑落。他敛神,叩首。
李莲花自内院而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本来聒噪烦人、整日在他身边上蹿下跳的那个小孩儿,静静地孤身一人跪在蒲团上,被笼罩在夕阳余晖里,镀了一层金光,又好像被镀了无边的寂寥。无了和尚跟在他身后踱出,看了少年人一眼,捋着胡须叹气道:“可叹呐。心虽至诚,却寻不见出路。你是看破红尘了,但我看他心里可是红尘嚣嚣,放不了手。”
少年回头,看见他出来,于是自蒲团上站起,一如往常地又贴回他身边。李莲花想起他那在屋顶排了一排的酒,那些不曾入眠的夜晚,与近日来越发黏人越发寸步不离的方小宝,少见地在舌尖品到了一点苦涩。
自从方多病发现自己半夜在房顶喝酒会吵得李莲花也睡不好之后,他就把消愁的地方换到了屋前的台阶上。屋顶上酒坛子也排满了,李莲花却没叫他收拾。只是空掉的酒坛越来越多,他心里的忧愁也只增不减。
当晚他靠在木墙边看星星,身旁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李莲花提着一坛酒,冲他扬了扬嘴角:“喝吗?”
“李莲花?你怎么...我以为你睡着了。”方多病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喝。”
于是两人对着闷头干完了半坛子酒,李莲花才慢悠悠开口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接着查案呗,”方多病看上去有点醉了,顿了一下又说,“就像现在这样。你我二人搭档,这天下的一切冤假奇案都不在话下。”
“哦......接着做刑探,逃婚。”李莲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那位意中人呢,不去追求她吗?”
“他啊......”方多病仰头,看见没有被人间灯火阑珊遮盖的漫天星光,被浓厚的酒意一冲,他忽觉眼睛灼热疼痛,于是闭眼晃了晃脑袋。“他看上去想离开我。”
他扭头看向李莲花,发现李莲花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相顾无言对视了片刻,方多病好像突然觉得这样有点腻歪,于是偏开了头:“他那个人,别说真心了,从他嘴里连真话都听不见几句。”
“听上去不像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是啊。”方多病点点头,点到一半又辩驳说:“不是的,他是很好的人。我答应过他,要不断精进武功,以后一直保护他。”
“他对你好吗?”
“他...他对谁都很好,唯独对自己不好。对我也挺好的。虽然总是骗我,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还总是因为他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方多病细数下来差点秃噜了嘴皮子,“......咳,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江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他说完等了良久,对面却沉默未言。莲花楼前的风吹得人心旷远,又像带着温柔乡的缱绻。方多病觉得随醉意一起翻涌上来的有那澎湃的许多情感,不甚清晰的意识中,他像回到了儿时模糊的年岁里,病痛与草药的折磨让他的视野并不明晰,可剥离去所有痛苦难熬的记忆,他还是记得那人抛给他一把木剑,随后转身,束着发丝的红绳在他眼前划过浓烈的一道痕。即使在遥远的日后,那红痕仍然熠熠生辉,成为他的一块心病,永远滚烫,无从可医。
他曾以为十年前的那一战,已经让这世间最耀眼夺目的光芒陨落在了海里,他曾以为消失在过往里,再也来不及寻回、来不及遇见的人,到头来却一直就在他身边。只是这人被所剩无几的命数拴着,被那酷烈的奇毒折磨着,总是要让他不安心。
谈到生离死别,那所谓的欺骗与隐瞒,又称得上什么呢?他心里沉甸甸的,早就无力纠结这些了。
荒野的一轮明月,鲜少有人抬头仰望,可阴晴圆缺却让他长久地记挂着。
“小宝,你可知要称出几斤几两的心,才算爱一个人?”
“不知。我有几斤几两的心,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这江湖之大、这酒这天、那夜来的春风与满塘的莲花、夏去秋来,若没了他,也都没几分滋味。”
他撂了酒坛,不依不饶地、灼灼的视线缠绕而上,让李莲花避无可避。
“我不管你这老狐狸怎么想的,你肯定不会听不懂我说的这些话。所以你但凡还有几分良心——”方多病抬手要戳他心口,手一抖,戳歪在了他脖颈间,“就别拿别人的心肝,去喂狐狸精。”
然后他就着这个姿势,故意似的倒在李莲花怀里,一只手仍然将离未离地搭着他的脖颈,像外厉内荏的威胁,又像不舍的挽留。李莲花拿他着实是没办法,仰头吸了一口冰凉的夜风,越发觉出怀里人热烘烘的温度。
本来总是让别人吹胡子瞪眼、跳脚又无奈的老狐狸,此刻终于愁云惨淡地长叹了一口气。一指粗的红绳拴着他,万丈红尘在身后追着他,他想躲都无处可藏。
“狐狸精怎么啦。”他凉丝丝地说,“自从你来了,狐狸精已经很久没肉吃了。都饿瘦啦。”
酒醉后的方小宝做了许多混乱的梦,迷蒙中替他数过了他并不算长的往昔。幼时的他时常发着烧,烧得他视线朦朦胧胧,想和娘亲说自己难受却开不了口,只能伸手抓住眼前飘过的一片衣袖。他感觉自己捉住的是一片云,随时会散在手里。来由不明的强烈不舍迫使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挽留这个人,于是他攥紧了不松手,仰着头想要看清这人的面容。他的眼里盛满因高热而沁出的泪水,眼眶通红,怎么也认不出这人究竟是谁,却无比贪恋他身上淡凉如水的气息。可那人像是生来就来去无凭,他的手一脱力,眼前人的身影就模糊远去,他想再找,却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恐惧与惊惶瞬间占领了他理智失守的大脑,因病痛而蓄久了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可别哭了,万一给李相夷看见了,他会不会嫌我这个徒弟给他丢脸?”
他又梦见病榻上的少年一路跌跌撞撞地长大,一门心思想进百川院,误打误撞地遇见了一个假神医,一路上鸡飞狗跳,却恰巧满足了他对这江湖所有的期待。即使少年心浅,总是对假话深信不疑,总是差一点发现不了自己追寻的光芒、一直就在自己身后。偶尔回头,看见那人无奈又好笑的目光,总是要心颤一下。
他想,发现不了也没关系,只要还有时间,那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他身边,那就能让故事续得再长一些,被隐藏的秘密,都不用急着去翻阅。
只要还有时间。
他听见普渡寺的钟声,震碎了平静的湖面,忽然间岁月不再静好,他刚发现李莲花就是那个李相夷的时候,也就知道了他命不久矣的消息。别扭来不及闹,架也舍不得再吵,他不敢想别的,只想和阎王抢人命。刀山火海他敢跳,天涯海角他愿意踏遍,他只怕来不及,更怕不可能。
也许那忘川花早已不知所踪,也许刀山火海里也没有所谓的解药,也许那人根本等不及他漫无目的的找寻,也许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用。
于是梦境里的他塌陷了,整个人往下一摔,摔成了那连木剑都拿不起的多病孩童。灰头土脸的他抬起头,还是没能看清那离去的人的面容。
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他,逼得他焦急地把意识从梦里挣扎出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如梦里一样,抓到了床边某个人的衣袖。
“方小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他的名字时,尾音总要漫不经心地飘一下,“你做噩梦了?”
他睁开眼睛,终于看见了离他咫尺的李莲花。
“怎么还哭了?”李莲花伸手,用指尖在他的眼角轻轻勾了一下,抹掉了还未成型的一滴眼泪,“多大人了,被什么吓成这样?”
随后他的腕骨被方多病猛地攥住,力道大得让他有点疼。方多病像是隔着皮肉用骨头拷住了他一样,眼睛里的情绪又悲切又滚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李莲花并没有挣开他的手,也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任由他锢着,只是问:“楼下有早饭,吃不吃?”
“我梦见你走了。你连狐狸精和我都不要了。”方多病皱起眉,眼里的泪水开始亮闪闪的打转。
“只是梦而已,你看我还做了早饭给你。你只记打不记吃的吗?”
方多病没说话,猛地一扯,李莲花就重心不稳地扑在他身上,撞得他呛了一口:“......方小宝你有没有点轻重?”
方多病变本加厉地环住他的后背,把他死死按在了自己身上,感受到那人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颈侧,才像是安心了一点,又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肩上一埋,眼前只剩了他披散的发丝。他闭了闭眼,寻回了几分散乱的神智。
“......你抱够了没有?饭还吃不吃了?”
方多病松了点劲,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欠揍声音嘲笑道:“又几日不见,你俩真是愈发的不要脸了。”
方多病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一松手,李莲花这才慢吞吞地撑着床板直起身,揉着后颈,扭头看悄声无息地出现在莲花楼的笛飞声,招呼道:“别来无恙啊笛盟主,您又大驾光临我这小破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惊什么?这大白天的都滚到床上去了,看来脸皮也挺厚的。”
“你来做什么?早饭没你的份!”方多病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抄起靠在墙边的尔雅剑就冲向了笛飞声,像是回过神来面上挂不住一样,只留给李莲花一个咋咋呼呼的背影,“约架的话请回,碰他你想都别想!”
“早饭?桌上摆的那些?我吃了。”
方多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堂堂一个盟主,天天嚷嚷自己是天下第一,居然早饭都要抢别人家吃的?还要不要点脸了!”
“他刚叫你吃,你不是不吃?”
“你还听墙角??还听那么久??你是真......”
李莲花坐在床上连连诶了数声,都没能叫回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力,无奈认命地揉了揉太阳穴,深觉头痛。谁知这么一下却起了显著作用,刚才还和人呛声呛得难舍难分的方多病无比紧张地扑到他身前,问他是不是头晕。无端被无视的笛飞声在他身后厉声喝道:“方多病你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他李相夷是你媳妇儿吗!”
李莲花在方多病担忧的目光里,装模作样地皱起眉闭起眼,像是强忍着什么痛苦。一瞧他这模样,方多病顿时什么都不顾了,立刻急得要去寻药,却又被李莲花轻轻拽住了手。“别怕,别瞎折腾。”他有气无力地说,“让我安静待会就行。”
“装。”笛飞声抱肩冷笑。
“死阿飞你说什么东西呢!你有药没有,你们金鸳盟没点什么珍奇药草吗?快去搞点来!”
“都说了寻常草药对他没有用。”
“别管!”方多病恶狠狠地扭头瞪他。
笛飞声咬了咬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齿间挤出一句:“......行。”
他一脚踏在窗沿上飞走了,同时带走了他方多病的早饭。方多病探了探李莲花的额头,又替他把了脉,半懂不懂地摸不出什么,一心急,直接托着李莲花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然后看见老狐狸嘴角没藏起来的得意又狡猾的笑容。
“李莲花,你没不舒服吗?”方多病轻声问,拇指从他嘴角极轻地划过。
“嗯。你什么感觉?”李莲花看着他,嘴角还是带着笑,搞得方多病又开始没出息地头晕目眩。
“好你个莲花,又骗人。”方多病作势要生气,语气却一点没有气势,而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又正色道,“我......很担心,但是还好你没什么大碍。”
“你也知道担心什么感觉。所以,”老狐狸曲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少让我担心。也许我还能活久点。”
方多病立刻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嘴唇:“你可要长命百岁。”
他只是忽然怕某些话现在不说,就会错过些什么,于是就随心把话扔出去了没想后果,而现在......他看着自己右手食指抵住的柔软,忽然又有点宿醉不醒的意思。
有时他会觉得,李莲花对他的纵容实在有些过度,吵他睡觉他不生气,捏痛他了也不生气,对他发脾气也好,偶尔不尊师重道也好,他好像都顺着自己。可是这样的话,方小宝很害怕哪天他被惯得脑子一热,礼仪教条尽数一扔,会做点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他听见李莲花在叫他名字。方小宝。嘴唇一开一合,气息裹住他指尖,声音顺着他那连心的手指,直直传进他心底,像一滴水撞在湖面上,涟漪泛起,经久不散。他被烫了似的挪开了手指,心底的执念却魔障一般作起了妖。
如若总要失心疯魔那么一次,不如就趁现在。
方多病这么一想,立刻就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而那李莲花偏就该死的不躲不避,让方多病正正当当地扑进了一池酒香醇厚的莲花醉里。
霎时这江湖间的纷纷扰扰,十载颠沛流离的光阴,人声起落如潮,如那高处寂寥透骨的风吹过他心间,又吹散一地的尘埃,他再没有过比当下更清明的心境,忽然就懂得了什么叫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或许他的确命如浮萍,漂来荡去不过万千世界的一介过客,可他深知眼前这人的悲喜,将是他浇淋的一场不会停歇的大雨。
方多病听见楼外风过竹林、传来如耳语般细碎的声音,晨光熹微,透过荒野的薄雾,他在深秋有些乍凉的清晨里,沉溺于另一人温暖的气息中。不知过去多久,李莲花轻轻推开他,叹了口气:“亲完了吗?”
迟钝的血液这时才浩浩荡荡冲上头颅,方多病的脖子以上迅速变得通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脸,说:“这一大早又是上手抱又是用嘴啃的,我看你也确实不用吃那早饭。”
方多病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嘴硬:“是......是啊,我就是啃你了,你有什么意见?”
“我意见可大了。没轻没重,呆头木脑,还不尊重师长。养你真不如养狐狸精。”
“什......什么师父!”方多病当即就羞恼得不行,从床边跳了起来,“谁答应了,谁拜你作师父了!我师父可是......”
“——江湖第一李相夷。哎哟,那不就是我嘛?怎么,不是你追在我后面、一天到晚要我教你练剑的时候了?”李莲花瞪眼瞅他,“不答应你的时候吧就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噢,亲完就不认师父了?”
方多病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嘶嚎道:“李莲花!算我求求你,你可快闭嘴吧!”
笛飞声在竹林里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匆匆而来的方多病,看着那人脸上薄红未散的模样,冷笑道:“可算缠绵完了。”
“废话少说。”方多病正色道,“你说忘川花的下落有线索了,属实吗?”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点头道:“那是自然,金鸳盟的消息来源,可比你想象得更广。”
“这就最好。”
“你不必多虑,我早已派人去寻了。若是寻不见,他们自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多劳盟主费心了,”方多病笑了笑说,“不过,这次我打算自己去找忘川花。在我离开期间,可能要劳烦盟主,帮我守着李莲花了。”
笛飞声闻言,诧异地一挑眉:“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盯着他按时吃饭,别让奇怪的人靠近他,也别让他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乱晃,他毒发之时你记得辅以内力助他压制,如果嫌他做菜难吃可以自己上手。”方多病一一交待道,“马上要入冬了,我在莲花楼里留下了几件狐裘大衣,就放在我常住的那间房里,如果莲花楼不再继续南下,那天冷之后必然是用得上的。那毒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再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笛飞声眼角抽动片刻,咬牙切齿地问:“方多病,你当我是李莲花的保姆吗?你乐意跑前跑后地伺候他,我可不愿意!门都没有!”
“如果盟主因要务抽不开身,就保证他在你能找到的地方。如果他失踪了,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找回来。找人这事,盟主应该很熟练吧?”方多病不急不躁接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和他再打一场吗?在我把忘川花带回来替他解毒之前,他若出了别的什么意外,只怕是盟主也没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了。”
笛飞声沉默片刻,瞥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平常像母鸡护崽一样,现在你倒是放心把他一个人交给我?”
“实话讲,我一点都不放心。但除你之外,我确实没有别的更稳妥的人选了。”方多病上上下下打量他几遍,眼神是十分欠揍的不屑,看得笛飞声额角青筋暴起,正想揍他两拳,却突然被方多病抬手拍了拍肩膀。
“阿飞啊。”这小子用十年如一日的欠揍语气说,“忘川花难寻,世上也许仅此一株,这你我都知道。但这江湖上来去多少年岁,不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李相夷吗?”
“我知道,你也想让他活下去。”他正色下来,“不论是作为宿敌,还是朋友,都请你一定替我守住他。”
竹林里一时静谧无言,只余叶间风过的沙沙声,片刻,笛飞声点了头。
“我不会让他出事。但若你没有信守你的诺言,没能回来,我就杀了他。”他说。而方多病听了这话却只是耸了耸肩,“我当然不会失约,你也不会。”
傍晚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方多病已经自己做完了晚饭。莲花楼难得某天不再油烟弥漫,家常菜肴的香味配着山清水秀的荒野景色,让李莲花迟钝的感官也体会了一把岁月静好的味道。
“方大少爷我亲自下厨,今天你可得给我好好吃饭。”方多病把盛好的一碗莲藕汤放到他面前,转而对着笛飞声一指:“你!去拿碗筷盛饭!”
笛飞声莫名好脾气的去了,李莲花的目光在这一反常态的二位中游移了几个来回,略带谨慎地在椅子上坐下,问方多病:“你给他吃什么药了?”
“我可没给他下药啊,是他今日与我比武之后,败于我的的多愁公子剑之下,对我的武功极其钦佩,自愧不如,这才对我如此言听计从。”方多病边啃骨头边回答,随后收到了笛盟主一个十分真心实意的白眼。不过也许是方多病做的菜与每天在厨房乱七八糟胡搞的李莲花比起来实在是堪称完美,笛飞声一直很给面子地没有出声反驳。
“那你这是回了趟家偷了银子出来?”李莲花面对一桌子色香味具全,精致又品种繁多的菜,筷子停滞在半空,“......还是你把菜市场打劫了?”
“瞎想啥呢!小爷我难道不从家里拿就没银子花了?”方多病的筷子在碗沿上㗳地一敲,“再说了,不给这死阿飞露一手,他还要一直以为我进不了厨房呢!”
“无所谓,我吃不出味道,你俩做的,没有区别。”笛飞声终于忍不住出声呛他。
“怎么可能?你没有味觉,那眼睛总有吧!哪怕单从样貌上看,我做的菜都是很有水平的好吗!”
“我看也没差别。”
方多病当即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下次你做!”
“哟,可别。”李莲花看够了二人相声,终于悠哉悠哉开口:“他做饭非把我这整个楼拆了不可。”
“你别吃了你,天天来这蹭吃蹭喝的,还总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以后都不许来吃了!”
“有本事,你把我赶出去?”
“好啦好啦,你俩,都安静点,学学狐狸精。”李莲花说完,二人同时看向桌边抱着个骨头啃的专心致志的黄狗,各自陷入诡异的沉默。“这就对了嘛,大家,和气生财,何必见面就掐呢?再者说了,这菜嘛……”
方多病悄悄抬眼看他。
“我看是比平时,要好吃一些。”
嗓子有点不自然的酸涩,受了夸奖本该翘尾巴的方多病这时却忽然说不出话了。他捧着饭碗笑了一下,眼睛悄悄红了一圈。明明这次是自己主动要告别,浓烈的不舍与心痛却让他比自己被丢下了还要难过。虽然想来李莲花并不是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性格,大概不会像自己一样顾虑那么多,但方多病还是忍不住会想,以后要有一段时间没人陪他吃饭了,他每晚一个人待着,会不会伤心?
这么想完,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随即心疼地一抬眼,发现李莲花正用筷子夹着一块排骨专心致志地逗狗,完全没看见这边快要在心里把忧愁绣出花来了的小少爷。
被自己的自作多情噎了一脸的方多病:“......”
“算了,这样也不是不好。”方公子非常豁达,很快在心里宽慰自己道,“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孤单了,这不是还有狐狸精在嘛!”
于是第二天一早,方多病留下了告别的信,仔细查了一圈自己留下的盘缠与衣物,回忆了一下自己交代笛飞声的话,觉得已经准备万全,没有什么遗漏,便带上尔雅剑与笛飞声给予他的金鸳盟的信物,踏上了寻找忘川花的路途。
方多病自知此去必将艰险万重,但比起落在实处的刀山火海,他更害怕失去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因此他自踏出楼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回不来这件事。也因此,方少爷的告别信写得一点也不伤怀,只是不遗余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真意切。
“不知道李莲花看完什么感觉。反正我已经尽量让他不要伤心了。”方多病一边策马飞奔,一边胡思乱想,“看他也不像是会为什么事伤心的样子。哪怕是我消失了......还是希望笛飞声靠点谱吧。”
少年飞扬的发梢在风里翻飞,奔向了他在漫天神佛面前立过誓的义无反顾。
笛飞声,叱咤江湖多年,一直以武功盖世闻名,在他的眼里,除了一个李相夷以外,没有任何人称得上是能入他眼的对手。
只是他没想过,哪怕没有李相夷与他针锋相对了,也有个李莲花让他不得安宁。相比于李相夷,此人武功奇差,内力紊乱,奇毒泡进了骨髓,命悬一线;却有三寸不烂之舌,极其擅长颠倒黑白,游说能力更是一绝,嘴里没几句实话,又聪明过头,着实棘手又难对付。
偏偏笛飞声没法揍他一顿了事。李莲花最近毒发得愈发频繁了,五感也渐渐迟钝,深秋的冷风已经让他断断续续染了几次风寒,每次都把方多病急得团团乱转。这人实在显得太过脆弱易折,心大如笛盟主对他也不敢再动一点粗。
于是,笛飞声,堂堂金鸳盟盟主,好歹也算当了十年武林第一,此刻被李莲花一介江湖游医拿着锅盖抵着咽喉,却半点还不了手。
“我再问你一遍,”李莲花举着锅盖,声音平静,“你知不知道方多病去哪了。”
“我不知道。”笛飞声硬邦邦地回答他。
李莲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你们俩可真是好兄弟,没半点脑子主意还多,又倔又一意孤行,都一个样。”
笛飞声被锅盖怼得后撤一步:“你说话归说话,别拿这破玩意碰我。”
李莲花叹了口气,随手把锅盖往桌上一扔,“他去找忘川花了,是吧。”
笛飞声一声不吭,他对隐瞒与扯谎一窍不通,但此刻开口就是认输,他打算沉默到底。
“小孩儿长大得挺快,学会不告而别了。”李莲花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听得笛飞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走之前,他都给你交代了些什么?”
“他说他留了信,就不算不告而别。”笛飞声想了想,片刻后回答。
李莲花听了这话却是一顿,想起那时他想方设法甩开方多病,天天坑蒙拐骗,又下药又弃孤,最多也只是那次留了封信给他,还顺手点了天机庄的信烟在旁边。
他那时想到了方多病会骂他不告而别,于是就在信里这么写了,想象了一下他读到那封信时的样子,还觉得很好笑。现在想来,不管他在信里写了什么,当时的方多病拎着一篮子菜回来,发现连人带楼一并无影无踪的时候,都会感到被遗弃的愤怒与委屈吧。
只是没成想风水轮流转,如今拿着一封信气的肝火旺盛的成了他自己,而方多病非常懂得一报还一报,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真是要疯了。”他轻声道,捏着茶杯的手却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在信里都说了什么?”笛飞声见他这般反常,忍不住问。
“笛飞声。忘川花为世罕见,极难寻得,他阅历浅不了解,你心里没点数吗?他说要去,你就真的让他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回不来呢?”李莲花说着,许是有些急了,咳了好几声才接上话音,“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来去都是一身轻,可如果他为了寻忘川花出了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办?我怎么能让他为了救我赌上自己的性命?”
“李相夷,你不是脑子很好使吗,你怎么倒不想想你死了他会怎么样?”笛飞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子,角落上摆着的茶杯跟着齐齐一蹦,“还活着的时候就张口闭口将死之人,有什么用?你拦得住方多病?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在这跟我掰扯这些东西。”
“方多病叫我看着你每天吃饭,但我不是你家家仆,我只答应他保你不死。你也别想着去找他,他若是回不来,那等你毒发了再去和他团聚也不迟。”笛飞声撂下这些话,一甩袖子便走了,也许是被气急,他走得怒火冲天,步履如飞,甩上门前还不忘最后补一句,“我会盯着你的,别再想着偷偷一走了之。除非他方多病真的回不来,不然你哪都别想去。”
木门被用力关上了,李莲花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木楼里,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方多病的信里,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大多是叮嘱一些琐事,譬如一日三餐,霜雪欲来、记得穿暖,以及他从家里偷出来的一些银子都藏在了哪个柜子里面。看得出来这家伙并不希望自己太过担忧,于是语气平常得像唠家常,还许诺说自己一定会在来年春天之前回来。可忘川花既然是世间奇珍,经年来笛飞声遣了那么多人去寻,直到现在也只是才捕捉到一些线索,他方多病一个初出江湖、武功又半吊子的少爷,孤身一人卷进去,怎么可能让人放得下心。
但笛飞声说到做到,一直尽职尽责地在暗中盯着他,哪怕他去镇上买菜,也能感受到那风一般缀在他身后的影子。每当他在荒野中走出三里地,笛飞声必定会现身拦住他。且不论他怎么套话,怎么威逼利诱,笛飞声都不肯告诉他方多病去了哪里。
他就这样暗自担忧着熬过了深秋,熬到了寒风四起,晨霜成华的时节,他拿出了方多病留给他的狐裘披在身上,推开莲花楼的门,看见斜倚在门边的笛飞声。
“去哪?”笛飞声把剑鞘横在他面前,“天都这么冷了,我建议你不要出门。”
“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方多病的消息没有?”
笛飞声沉默了,李莲花心下一沉,在袖中攥紧了拳头:“他已经...多久没有消息了?”
思索了片刻,笛飞声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半月前传来消息,说已寻见忘川花踪迹,只是此次冲着忘川花去的不止一路人马,各有冲突,也许会在路途上耽搁一阵。同方多病一起的也有金鸳盟的人,不必多虑,我金鸳盟还不至于被江湖上的闲杂门派中伤。”
李莲花听完,却完全没有一点放心的意思,一甩衣袖就要往外迈步,笛飞声见状,立刻两步上前,横剑抵住他肩膀,“我说了,天冷,你最好不要出门。”
李莲花充耳不闻,逼得笛飞声把剑一抽,转而将剑柄抵在他后颈上,“你若还不听劝,我不介意把你敲晕了绑起来。”
随后他却感到一股强劲的内力向他手腕处袭来,惊诧下他立刻闪身退开,却见李莲花并拢两指、眼里血丝遍布,右手竟是握住了少师剑。“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场?”他勾起嘴角,眼框却因动用内力而通红,不见半点笑意,“现在我就答应你。打赢你之后,就再也别拦着我。”
笛飞声看着他,却只是默默把剑收起来,说:“我不和你打。等方多病回来,将你的碧茶之毒治好,恢复武功之后,我再约你一战。现在你承受不住再用武功。”
“我说了,我要去找他。”李莲花淡声说。
“你怎么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就算你一路赶过去,你确定等你找见他的时候还有命去帮他?”笛飞声再次逼到他眼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而李莲花也不躲不避,二人间霎时暗潮汹涌,连寒风都骤然凌厉了起来,“还是说你的毒终于进脑子里了,非得要你们二人都死于非命才行?”
“一茬贱命,只余区区几个残月,随手扔了又何妨?”李莲花仍是那样笑着,风中他的衣袍翻飞,依稀间,笛飞声从他的眉目间看见了同当年的李相夷一模一样的神情。“我的命数既已注定,便不可能在死前搭上旁人的债,不论你拦不拦我,我都去定了。”
笛飞声看着他,沉默许久,却真的没再拦他,只是从衣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李莲花,说:“那你看看这个。若是你看完之后,还是执意要走,我便再不拦你。”
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写下的“莲花启”,来自于谁不言而喻,李莲花立刻揭开了火漆,指尖略微颤抖着展开了里面封存的几张信纸。
“致莲花:
写下这封信时,我已到了南疆。这里的冬风温柔许多,据说近些年都不曾下雪。如此看来,把狐裘都留给你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我同阿飞说好了,他会守着你直到我带着忘川花回去。我还与他说,如果某天你执意要来找我,他拦不住了,就把我写的信交给你。
我自然是要劝你别来寻我。你本就不宜再动用内力,又时常染上风寒,本想带着莲花楼再南下一些,终于还是有些仓促。不过此般也好,这么久了终于有了忘川花的一些消息,能尽早替你把毒解了,此后就不必再顾虑这许多,那时你我也终于能如约并肩闯荡江湖了。
我曾在普渡寺向佛祖祈求,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我知道你早已无牵无挂,可我却并不在你了却的那许多执念之间。我好像留不住你。若我为了替你寻忘川花而不见踪影,你必然会来寻我,也只是为了斩断前尘往事,你才能来去自由地走。可我不愿这样。我的执念只是你,没人能替我了却这牵挂。
所以不要来寻我。待到花败之时,便是归期。”
寒风渐歇,有点点细白的花落在墨迹之间,李莲花仰头去看,漫天都飘着如星屑般细碎的白光。他伸手去接,那白花冰凉却不算寒冷,落在他指尖,化做一片澄澈。
“已经...下雪了啊。”
莲花楼种的花,早就败完了。
他忽然觉得天幕自脚下升起,漫天飞舞的雪花极速沉降,又忽然浩浩荡荡地都向他奔赴而来。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笛飞声向他飞掠而来。
方多病却并不是有意迟迟不归,只是忘川花所在之处太过偏远凶险,一路上不仅有同他们利益相争的江湖人士,还遇见不少穷凶极恶的山匪与怪贼,明面上的冲突不断已然使方多病心力交瘁,躲在暗处伺机想渔翁得利的人却更是让他防不胜防。
凭着笛飞声给他的信物,方多病一路上得了金鸳盟众人的相助,终于是一路坎坷但有惊无险地寻见了忘川花。为避人耳目,他特意分出几路人马向不同方向奔走,又放出金鸳盟已寻得忘川花的消息,以此混淆视听。只是他才踏上回程半天不到,又不知被何人的暗器所伤,从飞奔向前的马上直接摔了下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此人不会开天机锁,这样也许他会把自己也一起绑走,总好过又一次陷入大海捞针般的寻找中。
但再睁眼却不是在暗无天日的私牢里,他扭头往窗外一看,屋檐下的铜铃正被雨水敲打得叮咚作响。他急慌慌地想要起身,却被人按住了肩膀。来人是个和尚,看起来似乎很年轻,比起无了和尚那种淡然又从容的气质,更像是个一言不合闹了离家出走的小少爷,赌气在深山老林里剃了头发。
“施主的伤才有好转,还是不要心急乱动为妙。”小和尚施施然开口,却被方多病直接拽住,他极慌张地问道:“小和尚,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盒子,昏迷前我一直带在身上,上面有个天机锁......”
小和尚被拽得一个趔趄,瞅了他两眼,叹气道:“施主莫慌,我先替你去找大方丈。”
方多病没法不慌,当即就要起身下地。小和尚好声相劝不行,拦又拦不住,在一旁哎呀个不停。这时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看上去颇眼熟的身影走进来,捋着胡须道:“方少侠,好久不见,看似解不开的因缘,倒是真让你闯出一条路来,老衲实在佩服。”
方多病打眼一看,立刻蹦了起来:“无了大师!您怎么在这!”
无了仍是捋着胡须道:“道存于心,佛法自然无边。身在江湖何处又有什么所谓呢?”
“是您救的我吗?您知道我来了这里,是莲花告诉你的吗?忘川花......”
“方少侠,莫慌,你喘口气。”无了冲他摆了摆手,慢悠悠地回答,“你的随身物件都在,没有什么遗失,至于你最记挂的那件呢,虽然险些让人劫了去,但也不必担心,都随你那上锁的匣子在一起,你若不放心,等下便可去确认。”
方多病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终于想起来道谢:“此次多谢大师相助。只是我此番南下本就匆忙,救人要紧,又多耽搁了几天,我得赶快启程......”
“不急。”无了却不慌不忙打断了他,“忘川花既能解了他的毒,又被你寻见了,即是他命数未尽、来日可期,你这一天两天的耽搁误不了什么事。但他的病是治好了,你的心结可已解开啊?”
方多病没想到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正色道:“我方多病所愿,仅是他往后余生的平安,若他真能渡过这一劫,我自然再无所谓心结。”
“我看倒未必。”无了听了他一番情真意切的自白,却只是又笑了笑,“执念这一词,之所以缠得人身陷泥淖,便是因为它本身就牵绊了太多、裹挟了太多。断然是不会像你所说的一样,直剑一挥便断干净了。”
方多病似是困惑似是沉思地不做声了。
“你这次能救他回来,此后便能不记挂他了吗?你仍然会担忧他遭小人暗算,担心他不能再潇洒自意、怕他孤独无依,又害怕他太过无牵无挂,哪怕解了毒你也留不住他。你所思所想,怕不是像你说的那么通透。”无了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论李莲花是否在这世上,你的执念都不会轻易消散的。”
方多病沉默片刻,极坦然地认了:“大师所言,我无以辩驳。既如此,我又该如何才能了却我的心结呢?”
无了道:“谁说这执念就一定是要了却的呢?出家人讲究无执无念,四大皆空,但这并不是你们江湖之人的活法。依我看,相思相念、相逢别离,本身都是不必去剥离的东西。我只劝过你放下苦念,没劝过你断情思呀。”
“方才递茶的那个小和尚,道号叫'却尘',曾经与你一样,是家境富裕、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无了似乎很有兴致,一撩袍子在桌前坐下,端起了新泡的茶,摆起了说书先生一般的架势:“他与自己的青梅竹马缔结了婚约,二人本情深意重,不料婚期未至,变故横生。那位姑娘的父亲本在朝廷做官,官场权斗中失算一筹,遭人陷害,全家险些满门抄斩。却尘拼了命从天牢里将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救出来,本想替她换个身份,再带她离开京城,那姑娘却执意不肯。后来二人决裂,据说闹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姑娘离开后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却尘来了此处,说要让自己修行到看破红尘,除心疾,忘旧人。”
方多病听完,回想了一下与那位小和尚的一面之缘,着实没能从他身上看出他这堪称无常的悲催过往,心下凄然,问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然后就是你所能看到的,故人仍是下落不明,也许几年十几年往后,他也就这么过了。不是每个故事都能有个尘埃落定的结局。有些人并没能悟透什么,只是慢慢淡忘了,不再来回在心里碾着一个念头不放了。人在这世间,遇见几次生离死别,各自在自己心里天崩地裂过一遭,最后不还是得熬着。太过纠结于放下,才是放不下。”
无了讲完这绕口令似的一大通,又对方多病摆了摆手:“不过这些都不是你该放在心上的事。你做了这许多,不就是为了不落得和旁人一样的结局吗?你没什么好放下的。若觉得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就启程吧。”
“等李相夷病好了,你们二人拾空去去普渡寺。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他身体无恙的模样呢。”大师这么说着,迈出门去,与正巧端着药碗进门的却尘擦肩而过。方多病抬眼看见他,又想起刚才听见的故事,心中无端多了几分郁结。喝下苦涩难咽的药之后,更是觉得苦闷不已,想来这人世间多得是生离死别,如意的结局怕是也难寻。
却尘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他喝完药,才收拾起药碗,方多病看着他的眉目,却看不出什么苦大仇深的模样,于是略带谨慎地出声说:“那个......”
“我的往事,大师都和你说了吧。”却尘没半点不自在,非常善解人意地替他把话说了,“你有什么想问的?我虽不似大师那般明悟,但若我的经历能解答一些你的困惑,也算功德一件。你问吧。”
方多病吞吞吐吐片刻,才轻声问道:“和所爱之人别离一生一世,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去意坚决,纵我有千般不解,万般不愿,也做什么都挽回不了。既已如此,倒不如就此别过。我虽不知所往,但愿她去留自如。”小和尚平平淡淡地答,“我来这里,只想要忘记我的忿恨与悔意。并不是想要忘记她。故事虽有遗憾,我也想替我自己记着。”
“不过若要我再来一回,我也还是会尽我所能改变这个结局。不撞南墙,不走到死路一条,便不会谈什么放下。我是这样的人。”却尘说到这,看着方多病,露出一个带着少年稚气的笑容,“所以你能找到破局之法,走到自己想要的结局,我很钦佩,也很羡慕。”
方多病也冲他笑了一下,好像走过整个隆冬的大雪之后终于等来春风吹拂,温暖之余又让他鼻腔一酸。他起身郑重地拱手道谢:“今日一叙,方某实在受益良多。若他日江湖再见,愿你我二人能再烹茶煮酒,再谈往昔。”
却尘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客气,怎么聊着聊着还生分了......”
方多病又与无了大师告了别,确认忘川花好好地躺在盒子里,他便又带着为数不多的行囊启程,策马北上。
他曾许诺于花败时归乡,如今不知还能不能如约而至。不过他方多病想来还是多少有点运势在身上的,旁人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避免抱憾终生,他却总能抓住着渺茫一线的希望。
李莲花已然昏迷了数日。期间他偶尔挣扎着醒来,看见床头有个人影,都以为是方多病回来了,再仔细一瞧,还是笛盟主那万年不变的冷脸。
他气的笑了,扭头把眼睛一闭,叹道:“我看来是要死了,你在这一脸如丧考妣地给我上供。”
笛飞声淡定得很:“你死不了。你死了这条心才是真的。”
李莲花也不睁眼,气若游丝地说:“要是我死了,你就去找方多病,把莲花楼和狐狸精都交给他。往后这小子还要去闯荡他的江湖,就得劳烦笛盟主多多照拂了。”
“你俩怎么天天逮着我交代后事?”笛飞声皱眉,“你放心,你要真死了,我定让那小子也下去陪你。”
李莲花却没再出声,笛飞声探头一看,发现人已经又晕过去了。
他本来没什么力气再做梦,只是觉得自己该再见方多病一面,把想说很久的话都跟他说完,不论自己最后是死是活,也都过得舒坦点。他好像看见方多病背对着他站着,但他走不动了,也够不到方多病的手,于是就地坐下,开始自顾自地絮叨:
“方多病,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方多病还是在那站着,不动,不回头也不回答。
“那你就这么听着吧。”李莲花在空蒙蒙一片漆黑里,对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慢慢悠悠地开始说,“我自认为,我这一生到这里算尽头也没什么遗憾。当年我自视甚高,以为自己能匡扶正义,荡平天下不公,却有无数人因我陷入水火,最后落得四顾门不再、故人四散而去。但我这十年来,过得虽然清贫了些、落魄了些,却真真切切救了许多人,了却了很多遗憾,看清了很多李相夷不曾弄明白的事情,到此为止,留给江湖一个生死不明的昔日天下第一,等到下一介传奇出世,再让人慢慢淡忘我,我觉得很圆满。”
“我也有没能做完的事情。没如笛盟主所愿和他再打一场,没能如约陪你一起闯荡江湖,我确实也心存遗憾。但我大限将至,这些遗憾本来只能留给你们去遗忘,只是......”
“只是你一直想让我长命百岁。方多病,是你缠了我这许久,才让我觉得或许我有可能活下去,而活下去也是一件好事。可你一走这么久,我也找不到你。如果你回来发现我不等你了,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哭鼻子?”
“方多病。你真麻烦啊。”
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面前的人影终究没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忽然就跑掉了。他在黑暗里又沉下去一次,海浪声却逐渐清晰,还有遥远的向他奔来的马蹄声,像骤雨一般裹着风来,让他久违地闻见了泥土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海里漂了很久,久到浑身都被泡得冰凉,又被人不由分说地捞起来,熟悉的气息像复苏的春风一样吹过,阳光照映在他身上,迫使他再一次醒过来。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看见方多病坐在他床前,撑着脑袋叫他:“莲花莲花,你醒了吗?”
“...方多病?”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方多病的脸,却被人一把握住,掌心的温度滚烫。
“我是方小宝呀。”他又一次露出少年毫无阴霾的笑容,用侧脸轻轻贴上李莲花的掌心,眼睛澄澈得像透亮的湖面,“我找到忘川花了,我回来给你治病了。”
这一次,李莲花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看着十年前的方小宝努力从轮椅上站起来拿起剑,看着十年后的方多病带着一身暖风自南疆向他奔赴而来,不远万里,跨越往昔。
方多病看见他泛红的眼角,忽然福至心灵,脱口道:“小花,我想清楚了,你不该是我的执念。”
“我遇见了一个朋友,他教会了我很多,我终于懂得无了大师想告诉我的道理了。他要我放下执念,不是要我放下你,只是叫我别用我的苦果,缠得你我都不得安宁。你不喜欢欠人情,更不想背债,我不能用我的痛苦留住你。所以......”
他将那只手握得更紧:“所以我为你寻来忘川花,替你解了毒,如今你我都已算获得了新生,你若愿意,可以做回那个天下第一,也可以接着当个江湖游医,每日种草养花,做点新的饭菜。如果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闯荡江湖,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你不是我的执念,你是我的相思。”
李莲花怔愣着看他,想起那时方多病非逼着他说“咱俩天下第一好”,想着想着忽然笑了:“那你大概是我的劫数吧。躲得掉命劫都躲不掉你。”
“那你还要不要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啊?”
“我若说不愿意,你是不是还要像当时一样逼着我答应才肯罢休?”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的,”方多病紧缠着他的手指不放,“你就带着莲花楼和狐狸精,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当百川院的刑探所得的俸禄都给你,你可以随心意出诊,我会得了空就来找你的。”
“好啦,我说我不愿意了吗?”
“真的?”方多病的眼睛瞬间变得亮闪闪,“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调理好,万一在外面又受了什么伤可不行,还是过一阵再说......”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一边耳朵:“烦不烦啊方小宝,别叨叨了,你比芩婆还能唠叨...”
方多病丝毫不怵他,事无巨细地给他讲起了一日三餐与吃穿用度。他过惯了得过且过的日子,一直数着日子等自己的死期,忽然被一把拉回人间,灌了一耳朵家长里短的养生法则,烦不胜烦地开始神游,往窗外一看,小雪还在细细密密地下,两三天都没有停的意思。
等下叫方多病去扫雪吧。
他这么想着,感觉自己像逮了个任劳任怨的家仆,不由得忍俊不禁。
“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他很顺手地摸了一把方多病的脑袋。“闯荡江湖第一要事,先扫门前雪。”
方多病往门外一看,道:“我倒是想起一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李莲花被酸到了似的往后一缩:“不淋,要生风寒的。”
“没要你去淋,你我要想共白首,犯不上去淋雪。”
“方少侠得寸进尺的功力实在突飞猛进。我不过就答应与你一同游历四方,怎的就成了要与子携老。”
“你答不答应不重要。”方多病举起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晃了晃,“反正现在你已经跑不掉了。”
【End】
【花方】归去来兮
※一些隐居小片段
※花方是彼此的,ooc是我的
————————————
“那高处我去过,没意思。”
『01』归隐
二人决定彻底隐居其实是很久之后。
那时方多病已经是天下第一,受万人敬仰,江湖上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拱手叫他一声方大侠。
可他看着那一张张或崇拜,或谄媚,或嫉妒的脸,却突然觉得无趣。
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李莲花正坐在摇椅上小憩,怀里还抱着个小暖炉。
李莲花碧茶之毒虽然已解,武功也恢复了十之七八,但毕竟十年磋磨,还是落下了畏寒的毛病,现下天气转凉......
※一些隐居小片段
※花方是彼此的,ooc是我的
————————————
“那高处我去过,没意思。”
『01』归隐
二人决定彻底隐居其实是很久之后。
那时方多病已经是天下第一,受万人敬仰,江湖上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拱手叫他一声方大侠。
可他看着那一张张或崇拜,或谄媚,或嫉妒的脸,却突然觉得无趣。
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李莲花正坐在摇椅上小憩,怀里还抱着个小暖炉。
李莲花碧茶之毒虽然已解,武功也恢复了十之七八,但毕竟十年磋磨,还是落下了畏寒的毛病,现下天气转凉,走到哪里都揣着个暖炉。
方多病见状用内力将自己烘得一身暖,走过去把人手里的暖炉拿走,将自己换进去。
李莲花一醒就是满怀的温香软玉。
他紧了紧手臂,在人热乎乎的脸颊上偷了个吻,问道:“今日怎么这么乖?”
方多病不答,只往人怀里拱,反正这摇椅是他们天机堂所做,结实得很,弄不散。
李莲花一瞧就知道对方有心事,低声道:“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方多病立马抬起头:“我怎么可能有不能让你知道的事?”
说完看见李莲花的笑他就明白自己这是又落了圈套,倒也不恼,只捏了对方手指在手里玩。
李莲花的手生得十分好看,十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
这双手拿得住最锋利的剑,也撑得起最坚韧的骨。
他爱极了这双手。
这双天下间唯有他能握的手。
“只是突然觉得无趣。”他不再捏人手指,转而与人十指相扣,接着抬起头跟李莲花说:“你说得对,这武林最高处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想跟你一起晒太阳种萝卜。”
李莲花抚着他头发,道:“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
“不一样。”方多病摇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道,“我的意思是只想跟你一起晒太阳。”
李莲花表情没什么波动,依旧冲人笑得温柔:“其他事都不管了?”
其实方多病也知道自己此时好像有些任性妄为,等他真的当上天下第一,担了这侠义千斤后才真的觉得李相夷实在很不容易。
幸好李相夷做了李莲花。
但他现在就想任性,反正这天下也不是没了他不行。
“不管了。”
然后他就听见李莲花说。
“好。”
好像就算他此刻说想把天捅个窟窿,李莲花也会这样温柔地笑着看他,然后说一句,好。
『02』故人
二人最后选定的隐居地点在一处陡峰之上,倒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这地方一般人上不来,能多得几分清静。
他们隐居的山下有一小镇,方多病也在镇上买了间宅子,有时下山过来住几天,毕竟天天住在山上与世隔绝也不好,他们又不是要做天上谪仙人,还是要品品人间烟火气。
这日正是他们在山下住的日子,李莲花和方多病刚买完菜准备回家,却没成想遇见了故人。
“阿娩?”“乔姑娘?”
只见乔婉娩正在一处小摊前买果脯,身旁还跟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听人呼唤,乔婉娩回头露出惊喜神色,付完钱带着那少女朝二人走来。
“相…”喊到半路,乔婉娩又怕此处人多嘴杂,便改了称呼,“李大哥,方公子。”
说罢她又拍拍她身边少女的肩膀,指着李莲花道:“来阿欢,喊师伯。”
阿欢乖巧喊道:“师伯好。”
接着阿欢看了眼方多病,又望回自己师父,像是在问该怎么称呼。
乔婉娩也有些不好说,这两人的关系着实有点复杂,方多病是李相夷的徒弟,按辈分来说阿欢该叫他声师兄,可偏偏方多病又是李莲花的侠侣,这就有些乱了。
倒是方多病主动开口,他弯下身摸了摸阿欢头顶:“你师伯是我师父,你喊我声师兄吧。”
少女声音清脆:“方师兄好。”
方多病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栗子酥,冲着阿欢笑道:“你叫阿欢?想不想吃栗子酥?”
阿欢看着栗子酥咽了咽口水,但也没擅自同意,而是看向乔婉娩。
乔婉娩点点头,道:“去吧。”
那边方多病已经拿出了块栗子酥放到小姑娘手里:“师兄家里有更多好吃糕点,要不要来?”
李莲花也跟着道:“这里离我们家也不远,来家里坐坐吧。”
乔婉娩也不推辞,带着阿欢进了二人山下宅子。
院子里方多病正拿着根柳条同阿欢比划,该是在指导她剑招。
两个师父就在廊下看着,目光跟随着自家徒弟移动。
良久,李莲花笑道:“你这个徒弟不错。”
这话倒不是客套,方多病此时虽没用内力,动作也缓慢许多,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在他手下过上三四招也实属难得。
徒弟被夸赞,乔婉娩语气里也带了点自豪:“我第一次见到阿欢是在一个小巷中,她那时比现在瘦弱得多,被小混混欺负得浑身是伤,却还是护在一个比她更小看起来病得很重的女孩子身前。可是那个女孩子病得实在太重,我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没能救活她。我本以为那小女孩是阿欢的妹妹,后来才知道阿欢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后来阿欢问我能不能收她为徒教她功夫,我问她原因,她说她想用手中的剑,保护该保护的人。”
说罢乔婉娩豁然一笑:“我那时好像恍惚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不是那个一心追着李相夷的乔婉娩,是那个初入江湖,只想着仗剑除宵小的乔婉娩。这些年来,我得见天地广阔,才发现从前我真的把自己困住了太久。”
李莲花自然也是真心为她高兴:“恭喜你啊,阿娩。”
乔婉娩笑道:“我也该恭喜你,终于觅得佳偶,我是不是该讨块喜糖。”
“应该的。”李莲花当即应道,“只是这喜糖嘛,我家的糖都归我夫人管,等会儿我替你要一块。”
乔婉娩闻言不禁扭头偷笑,原来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情根深种时也是个妻管严。
方多病教了几式,看二人聊得开心,便留阿欢自己研习,自己过来同二人说话。
对此方大侠表示自己才不是看李莲花和乔婉娩相谈甚欢在吃醋,只是好奇二人在聊些什么而已。
绝对没有吃醋!
方多病走过来,拿李莲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冲乔婉娩道:“乔女侠,你这徒弟天赋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乔婉娩回了个礼:“小徒得方公子指教,实是幸事。”
李莲花勾勾方多病手指,指着他随身布袋道:“小宝,给我块糖。”
“你早上不都吃了两块?”方多病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掏了块糖出来,递过去之前叮嘱道,“今天最后一个啊。”
“不是我吃,给阿娩的。”李莲花解释道,“我们成亲也没宴请亲朋,如今人家恭贺我们大婚之喜,总该回个喜糖。”
“是…是我们疏忽。”方多病一听顿时红了脸,说的话都有些磕巴,他忙又掏出块糖来递给乔婉娩,“这是阿欢的。”
乔婉娩伸手接过那两块糖,调侃道:“方公子,现下我收了喜糖,是不是也该改口,唤你声李嫂嫂。”
方多病一愣:“啊?”
这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旁边的李莲花就在那里笑,一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方多病看向李莲花,拽拽人袖子,又冲人使眼色:你倒是说句话啊!
既然夫人要求,李莲花只好摸摸鼻子,道:“阿娩莫怪,我家夫人脸皮薄,有些害羞。”
方多病:???!!!
本来方多病还想留乔婉娩和阿欢吃顿晚饭,却被乔婉娩婉拒,她说一早便答应阿欢今晚带她去悠然居吃那里的招牌菜,不可食言,于是二人便也不再多留。
晚饭是李莲花下厨,所以该是方多病刷碗,可他今日想偷会懒,就冲人小小撒了个娇:“我好累哦,不想动,你去刷碗嘛~”
按往日经验来说,这时候李莲花就该来点点他额头,说句嫌他懒惰的话,然后听话去刷碗。
可现在李莲花却不出声。
方多病瘪瘪嘴,伸手去捏李莲花下巴:“发什么呆呢,你不是还对人家余情未了吧,我看人家乔女侠对你可是放得不能再放了,莫要自作多情。”
余情未了这话当然是说着玩,他们两个谁也不会当真。
但是方大侠吃醋。
方大侠要说。
李莲花由着人捏下巴,笑道:“我只是在想平时你怎么也不肯叫我声师父,哪怕你现在撒娇使唤我也不叫,白日承认得倒痛快。”
方多病无语,呵呵笑了一声道:“总不能跟人家小姑娘说你这个师父为老不尊,把徒弟拐上床吧,若是带坏了人家徒弟,乔女侠不得提剑追杀咱俩。”
李莲花摆手反驳:“可我记得咱们俩第一次是你主……”
方多病瞪了一眼过去。
李莲花:我去刷碗。
『03』醉酒
其实方多病的酒品很好,李莲花如是道。
哪怕喝得大醉也不会做些什么出格事,只会拉着人胳膊撒娇,因为酒醉,声音也变得绵软,每句话末尾都拉长音调,有时候还会绕几个弯。
李莲花很喜欢听。
也很不喜欢别人听。
所以在外面李莲花向来只许方多病小酌几口,这还是他在人身边的情况下,若他不在,便是一滴酒都不让人碰。
方多病也听话,李莲花不让喝就真的滴酒不沾,谁请客都是,哪怕皇家宴席也是如此。
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李莲花却总想把人灌醉,笑眯眯地看着小少爷喝得脸颊红红,甜甜笑着往自己怀里钻。
方多病心里清楚,李莲花喜欢看他醉酒的样子,其实他的酒量也没那么差,但是李莲花喜欢,他也就放任自己醉去。
毕竟有时候清醒的人做不到的事喝醉的人却可以。
于是有一次方多病喝醉,他捧着脸眯起眼睛冲人笑:“李小花,你跳个舞给我看好不好?”
李莲花也知道自己舞剑的样子很好看,毕竟剑神也不是浪得虚名,方多病喜欢再正常不过。
可当他去拿剑的时候却见方多病把剑抱住不撒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不是舞剑,是跳舞。”
李莲花愕然,明白对方意思后苦笑一声:“小宝,你是要难为死我。”
方多病撅嘴,开始不讲道理,反正醉鬼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不讲道理:“那你当年当着那么多人红绸舞剑怎么不觉难为。”
那怎么一样,李莲花语塞,如果此刻他手里有把剑,那他给人舞上一天一夜也不在话下。
李莲花试图把剑拿过来:“……你把剑给我我立马给你舞。”
方多病把剑抱得更紧了,死命摇头:“不给,旁人都看过的我不看,我就要看只有我看过的。”
说完方多病又腾出只手去拽人袖子:“你跳嘛跳嘛,我好想看——”
李莲花:老婆太可爱了没办法拒绝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豁出脸面搏美人一笑。
在方多病的注视下,李莲花跳了一段坊间男女最近很流行的外邦舞蹈。
他习武三十余载,从未觉得自己手脚如此僵硬不协调。
一舞结束,红彤彤暖呼呼的方多病扑到他怀里,抬头送上一个带着酒气的吻:“跳得好好看,我好喜欢——”
李莲花:值了,甚至还想再跳一遍。
『04』老友
二人说是隐居,倒也不是真的不问世事,有时也会招待朋友,来得最勤的莫过于笛飞声。
因为他们隐居的这山上只有笛飞声飞的上来。
有时候是李莲花写信请笛飞声来喝酒。
有时候是笛飞声不请自来。
偶尔笛飞声也会在这里住上几天,以至他们这还有笛飞声的专属房间和换洗衣物。
但是方多病怀疑笛飞声并不是喜欢来找他们叙旧聊天,而是喜欢他们家的屋顶。
无数次他一出门就看见笛飞声在他们家屋顶上坐着,明明二楼有他的房间他不去,外面有椅子他也不坐,就在屋顶上当雕塑。
一次方多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阿飞,又不是没有房间留给你,你老往屋顶上跑干嘛?”
笛飞声:“太吵。”
方多病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是怎么个吵法。
笛飞声却不罢休:“平时怎么没发现你声音这么大?”
方多病恼羞成怒:“拔刀!”
时至今日,方多病早就不是只能堪堪接住笛飞声一招的毛头小子,他们已经能打的有来有回,胜负难分。
但笛飞声可能是年纪大了,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喜欢打架,他来过那么多次,却没拔过几回刀,只是来喝酒,下棋,若来时桃花盛开,还会一起赏花。
甚至李莲花和方多病还吃过笛飞声亲自下厨做的菜。
意料之外的味道还不错。
笛飞声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能让他下厨的朋友,结果一下就遇到了两个。
笛飞声看着方多病恼怒的脸,却突然笑了一声,这绝非是嘲笑,他只是想笑。
方多病也被这声笑弄的没了脾气,甚至忍不住跟着笛飞声一起笑,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笑,但他就是想一起笑。
李莲花听见笑声推开厨房窗户,冲二人喊道:“别笑了!开饭!”
吃完饭,方多病冲着笛飞声一挑眉:“刚才没打成,要不要再打一场,就当饭后消食。”
笛飞声想了想,点头拔刀。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收拾碗筷,却越想越不对。
他辛辛苦苦做饭,怎么到头来他还得收拾碗筷,若是方多病和笛飞声打得久一点,岂不是还要他刷碗。
于是他飞身而起,跃到两人中间,此时笛飞声的刀刚碰上方多病的剑,撞出一声脆响,李莲花一手抓住一个,愣把两个人分开,故作凶狠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想逃干活?”
他先看向笛飞声:“你去刷碗。”
又看向方多病:“小宝,你把碗筷拿到水池去好不好,等老笛刷完碗你们再打。”
笛飞声:……要不我都干了吧。
等收拾完,方多病也没了要打架的心思,却从树下挖出来几坛酒,说要与笛飞声大战三百回合。
笛飞声欣然接下战书。
三十回合过后,方多病已然人事不省。
李莲花揽着已经睡过去的方多病,无奈道:“我说老笛啊,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小朋友置气。”
笛飞声斜眼看他:“李相夷,他三十岁了。”
李莲花一摊手:“那又如何,他在这里永远都是小朋友。”
笛飞声冷笑一声:“那你还跟他搞到一起去?你果然是个变态。”
“什么搞不搞的,老笛,你说话怎么如此粗俗,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李莲花伸手捂住方多病的耳朵,笑道,“学着说话文雅些,否则小心没姑娘喜欢。”
笛飞声指指方多病道:“你嘴这样毒,那臭小子不还是对你死心塌地,之死靡他。”
“你和我又不同。”
“哪里不同?”
李莲花一挑眉,得意笑道:“我有人喜欢啊,我嘴巴毒他喜欢,我是个哑巴他也喜欢,你羡慕不来。”
笛飞声:原来你不仅变态,还很不要脸。
『05』后来
很久之后,江湖上早已有了新的传奇,又有哪家天才少年横空出世,口口相传中也免不了与李相夷和方多病做比较。
甚至还有人为到底谁的天赋比较高发生口角,更甚者已至大打出手。
但这些跟李莲花和方多病已经没有关系。
他们那时鬓边都已生了白发,身子骨也没有年轻时硬朗,毕竟他们少时都太过折腾,落了一身的伤,但好在他们不是孤身一人,有人相扶过余生。
如今也不必再盼霜雪同淋身,他们已然携手共白头。
争武林至尊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李莲花种菜,这不比打打杀杀好看得多。
方多病捧脸看着李莲花撸起袖子种萝卜,曾经拿剑的手如今拿起锄头来也是毫不逊色。
真好,他这一生,虽有坎坷,终究还是圆满。
他找到了小时候一直在找的李相夷。
也留住了长大后想挽留住的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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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搞失明小宝,那么好看的眼睛,不瞎一次可惜了(我是变态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