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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spers

【厄敌】我推的偶像不可能那么可爱


 甜品公司ceo厄·摇滚歌手敌

 全文1w➕

  

   

   “好想去现场啊,看不到这场的万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厄穿着居家服窝在沙发上,试图拉上窗帘关掉灯来营造出现场的感觉,手里还握着应援棒不忘打call。



电视中金发的男人正进行着一场电吉他独奏,激昂的音乐以及那超强辨识度的嗓音就足够吸引人了,更别提他不羁的穿搭,半脱的外套丝毫不吝啬将自己完美的线条展现给所有人。

 


  “代言人什么的阿格莱雅一个人也能敲板吧,为什么强调要我亲自过目啊,我还特地提前做完了工作......


 甜品公司ceo厄·摇滚歌手敌

 全文1w➕

  

   

   “好想去现场啊,看不到这场的万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厄穿着居家服窝在沙发上,试图拉上窗帘关掉灯来营造出现场的感觉,手里还握着应援棒不忘打call。



电视中金发的男人正进行着一场电吉他独奏,激昂的音乐以及那超强辨识度的嗓音就足够吸引人了,更别提他不羁的穿搭,半脱的外套丝毫不吝啬将自己完美的线条展现给所有人。

 


  “代言人什么的阿格莱雅一个人也能敲板吧,为什么强调要我亲自过目啊,我还特地提前做完了工作把这一天空出来,难道辛勤工作的我不能奖励自己去一次万敌的现场吗?”白厄圈过一只奇美拉玩偶埋怨地戳着,呆毛也没精打采地垂着。




而对于这位代言人,阿格莱雅的原话是“你见了之后就知道要感谢我了,而且这还是人家主动要求的,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很好奇,但也不至于像阿格莱雅说的那样吧,除非这个女人把万敌找来了,那他可真要给阿格莱雅奖金了。



不过阿格莱雅确实很有手段,她从自己刚创业到现在公司逐渐在市场中站稳一直都在,向来雷厉风行,对未来市场的预测也是十分准确,白厄时常怀疑这个女人的眼线遍布整个翁法罗斯。保不齐她还真有实力把万敌请来呢?



但下一秒他就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万敌,超人气摇滚巨星,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歌帅人更帅(当然了只是正常的同性间的欣赏,白厄认为自己的性取向还是很直的),怎么可能主动来代言他家的新品——超多莓莓流心蜜果羮——这种不仅从名字还是到外表都不适合这位A到发指的男人的产品。



白厄思维发散着,突然闹钟响了,提醒他2小时后要去公司,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屏幕前,乖乖去衣帽间换上正装。虽然他本人平时更喜欢穿休闲一点的衣服,但自从他上次穿了大地黄上衣和大地兽紫裤子去了一趟公司,阿格莱雅脸色从未如此阴沉过,“白厄,你家里没有镜子吗,还是说你其实是色盲?”,被深深怀疑品味的白厄伤心地去定制了7套西装来覆盖他一周的穿搭,当然,阿格莱雅全程监督。



当换上了搭配好的一整套西装,白厄看着镜中的自己,黑色西装以及同色衬衣,再配上衬他眼睛的宝石蓝领带,以及他套麻袋都好看的匀称高挑的身型,尤其当他不苟言笑的时候,的确有总裁的样子了,不对,就是总裁。“好吧,看来阿格莱雅说的人靠衣装确实有点道理。我承认确实比我之前那套好一点,但也只有一点。”那么接下来,该去会会这位惊喜人物了



“谢谢大家来看我的演出,那就下一次再见。”台上的人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后便退了场,经纪人缇宝递过一瓶水“小敌,辛苦你啦。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个行程哦,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甜品,他们在找代言人,正好我和那家公司的阿格莱雅女士认识,就向他推荐了你。”



缇宝突然小声起来“阿格莱雅告诉我他们公司的总裁是你的粉丝,你试着和他相处一下吧,这次的代言不用说也是你啦。”



“谢谢你的安排,缇宝女士。”万敌没想到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嘴就被缇宝记住了,他倒是不抗拒,只是之前接的代言从来没有这种,呃,“甜蜜”的类型,希望自己能应付得来



而且他没想到会和自己的粉丝在这种场面相遇,唔,该说些什么好呢。他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但他也不想让粉丝失望,有些伤脑筋



“对了,阿格莱雅那边派人来给你做下午试镜的妆造,虽然说十拿九稳,但还是要认真对待呀,毕竟小敌你现在的样子虽然很帅,但拍甜品广告的话连我都说服不了呢。”



等到了休息室,对方的造型师似乎早就到了,而且还带了一堆色彩鲜艳和他平时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衣服以及饰品,并且看起来已经跃跃欲试了。万敌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那人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一样,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意思拂了缇宝女士的好意,只能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处置。



为了不让自己造型到一半坚持不下去,他登上小号开始冲浪,首页赫然一篇帖子《合理推测一下万敌大人私下的样子》,他平时不会在意外界对自己的揣测,但一点好奇心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况且现在他迫切需要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堆如同彩虹爆炸般的东西上转移。



最伟大的作品:rt,我觉得万敌大人的台风这么奔放,歌也写得那么有激情,一定是那种喜欢极限运动,爱自我挑战的人!!


无人能敌:感觉有道理,万敌大人可能是那种通过滑雪、蹦极来刺激自己从而找到创作灵感的人!

……


底下清一色都是附和的声音,万敌想如果躲着一堆恨不得成天监视自己的狗仔去买新发行的甜品算是极限运动,不用烤箱做柠檬挞算是自我挑战,好吧,他们确实没说错。想到这,万敌哑然失笑。



只不过他出道这么久竟然只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吗,好吧,看来确实该听缇宝的多出现在公众视野一点。反正也是小号,要不提前透露一点看看粉丝会作何反应。


蜜果羮超好吃:万一他私底下和平常表现得完全不一样呢,比如说他其实很爱甜食,平时在家会一个人研究甜品什么的。


最伟大的作品:哈哈,这位朋友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呢


世界第一的万敌阁下:这是路人误闯吗,你一个剪奇美拉meme的博主懂什么万敌

……


万敌看着这么多人的反驳,突然觉得这个广告要是发出去了,威力不亚于自己原地宣布退圈。感慨之余一条私信发了过来,万敌点开前还在想,总不能是自己的粉丝来找自己维护自己的形象了吧,那场面还真是有些混乱


最伟大的作品:刚刚看你的发言,你其实不是粉丝吧。不过你也对万敌感兴趣吗,我喜欢万敌好多年了,可以拉你入坑哦,还可以给你看我珍藏的各种纪念品。ps:你的奇美拉meme很可爱,剪得很好:)



倒是没想到的发展,万敌挑眉,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这位“多年粉丝”聊聊?他发誓只是恰好有一个切入口来了解粉丝的想法,绝对不是因为对方夸了自己的奇美拉meme



白厄与这位蜜果羮聊了许多,从为什么会喜欢上万敌一直到最近的新歌如何,白厄甚至掏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稀有珍藏品——万敌出道一周年限量纪念版专辑,并且编号为0001——的照片给对方看,到这对方似乎很感兴趣“竟然还有这个吗,我都不知道。”



哼哼,那是当然了,这可是他当时早早到场才抢到的完美编号。他在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粉头了,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万敌呢,白厄不禁有些得意。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对方说接下来还有事,之后再聊,白厄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公司,并且好像已经等这个代言人有一会儿了。


  

“阿格莱雅,你找的哪方神仙啊,我快无聊死了,再等下去我可要怀疑你之前对我说的话了。”白厄收起手机趴在桌上,只留了个头顶给阿格莱雅,声音全都闷在臂弯里



“可我看你刚才和谁聊得很开心啊,有点耐心白厄,好事多磨。看时间对方那里应该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白厄迷茫地抬起头,正好有人推门而入。



只见来人张扬的金发斜扎了起来,乖顺地贴着一侧的脖颈,而另一侧还留着标志性的小辫,只不过发尾多了一只红橙色奇美拉小发圈。而额头上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则被用刀叉形状的发卡别了上去,攻击性的金瞳被红色镜框压住了一点,顺带遮掩了来人面上的窘迫,连一惯带着的长耳坠也取而代之变成了蓝色耳钉。



“抱歉,久等了。”万敌进来时有些不习惯地捻着辫尾上的奇美拉,虽然在他的再三婉拒下造型师没有给他装饰得如同撒了糖粉的节日蛋糕,但…..只见一位头发略显凌乱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果然这样也太过了吗,万敌推了下装饰用的眼镜框,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没事,万敌先生,毕竟你才刚结束演唱会,顺带一提很精彩,”阿格莱雅面色不改地在桌下踢了白厄一脚,“这位是白厄,我们公司的ceo。”



“你好,白厄先生。”万敌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笑容,向白厄伸出了手,随着惯性袖口下几串色彩跳脱的手链纷纷露了出来,万敌一瞬间表情有了裂缝,但很快又回到了标准的营业状态。



而我们的白厄,从看到是谁进来的那一刻,大脑就已经高频运转了。万敌!?!不对吧,这是万敌吗??他震惊地看了一眼阿格莱雅,而阿格莱雅只是一味地微笑,一副“我告诉过你吧”的模样,阿格莱雅这家伙为了拿奖金这么拼吗。



不过这真是万敌吗?好可爱的造型不确定再看看。难不成万敌私下是喜欢穿成这样的吗?再看几眼我好确定一下。好的就是万敌,没事的万敌,你怎样我都会喜欢你的!!话说我是不是第一个见到万敌这么穿的人,好想记录下来!!!不愧是万敌,这么可爱的风格都能驾驭住,而且这样好乖啊,有点像小猫,唔,大猫?话说他是不是改带了耳钉,是我眼睛的颜色诶。等等,他怎么把手伸过来了?快回神白厄!!



白厄呆滞地看看万敌,又看看他伸过来的手,才如梦初醒,赶紧握了上去。搞砸了!!!!差点以为是在看电视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第一次见偶像就丢了个大脸,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啊。不过他的手好软啊,好像闻到石榴的香味了,是他喷的香水吗,得想办法买到同款然后喷在卧室里。



万敌看着对面人呆滞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而这模样直接给白厄的大脑干宕机了。“他刚刚是不是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再偷偷看几眼应该没事吧…”



万敌不清楚白厄脑子里在进行怎样的风暴,最好还是不知道的为妙,但不用说也知道,这位就是缇宝说的那个粉丝了。一直投来的视线真的很明显呢白厄先生,不过倒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话说造型师是不是给我带了一只蓝色耳钉?



松开手后,白厄有些意犹未尽,悄悄地在桌下摩挲着与万敌接触过的手,“一辈子不洗手什么的,应该很容易做到吧,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白厄小幅度地对自己比了个加油



“今天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试拍几张,万敌先生这一身很合适呢,看来等下就可以去拍摄间了。”



听到阿格莱雅这么说,白厄仿佛有了正当理由般去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万敌,刚才那张脸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一下子注意力全放在上面了。



万敌此刻在听着缇宝和阿格莱雅敲定合同,时不时点点头,带动着小辫一起微微晃动,那只奇美拉就这么在万敌辫尾荡着秋千,耳垂的蓝宝石耳钉若隐若现,它的主人正下意识地摩挲着。虽然穿着的是最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但纽扣却特意设计成了草莓形状来凸显主题,而淡黄色的毛衣开衫柔化了万敌张扬的气质,白厄很难不联想到刚出炉的黄金蜜饼——柔软、甜蜜,让人想一口咬下,或许万敌自己都没意识到,但他确实是广告的不二人选。



白厄发誓平时他会更擅长形容,但是刻法勒在上啊,任何一个喜欢万敌的人看到此刻的他连蹦出几个词都很难做到吧。白厄决定等下找阿格莱雅问问造型师是谁,他得再去发一笔奖金。而且等下班了他得好好和蜜果羮交流一下,看来对方并非完全不懂万敌。


  

“那么合作愉快。万敌先生,白厄等下会和你一起去拍摄间,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可以了。”白厄感激地看了阿格莱雅一眼,强装镇定“那我们走吧,万敌,啊抱歉有些唐突,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万敌抱臂歪着头看着对方,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这股子让人不忍拒绝的感觉从何而来。一个称呼当然没什么,不如说这样反而显得不那么客套。



但看到对面一脸期待的样子,万敌突然有点想逗逗对方,他假装有些苦恼地轻皱着眉头,一手托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很深奥的数学难题。



就在白厄以为自己太过自来熟已经在内心谴责自己几百遍注意分寸后,万敌看着对方已经缓缓耷拉下去的呆毛,心想再不说点什么这位先生怕不是要碎成渣了



于是就在白厄觉得已经过了几十个世纪已经万念俱灰后,“当然可以,那么麻烦你带路了,白厄。”满血复活白厄!!!不愧是万敌,果然很平易近人,而且他也喊了我的名字诶,我们这样是不是已经算是朋友了。而且等下可以和万敌一起去拍摄间诶,可以看到工作时候的万敌了!白厄突然恨自己脑袋上没顶个摄像头,今天的太多场景简直可以载入他追星以来的史册。



“心情转变得还真快啊。”万敌看着有些飘飘然,热情地给他介绍公司的白厄,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被带着有些愉悦


“要不和我讲讲这次新品?说起来我还没尝过呢,有点好奇。”


  

白厄没想到万敌突然发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说出了口“那等拍摄结束我带你去?”还没等万敌有所反应,白厄发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出了内心台词,真是色令智昏啊白厄!!于是赶忙找补“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稍后我会安排人给你送些样品去的,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给,不是,那个,就是…”



真是于事无补,越描越黑,白厄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烫到爆炸,而这身西装则完美地锁住了所有想散发出去的热度,“啊哈哈,今天是不是有点热。”白厄尴尬地扯了扯领口看向窗外,努力地用余光观察万敌的反应



万敌倒是没想那么多,一起去吃个甜点什么的当然没什么,这怎么不算熟悉自己代言的产品呢,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吃点心了。而且他这位粉丝还挺招人喜欢的,在他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可以啊,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行程,我等下和缇宝发个消息说一声。”



白厄一下子扭过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刻法勒在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刺痛提醒了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要人不是太多就可以,希望别被拍到。”



白厄听到了万敌后半句的碎碎念,突然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如果被狗仔拍到,他会不会被认为是万敌的男朋友?



“男朋友”,如果我真的是….白厄悄悄地瞥了一旁的万敌一眼,脸上刚消下去的温度又升高了。他觉得这么意淫自己的偶像很不道德,况且本尊就在身旁,但他又忍不住去描摹那诱人的幻想,只是想想什么的又不犯法,于是白厄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



万敌没注意一旁人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期待着等下工作结束可以去吃甜品,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只能说万敌仿佛天生属于镜头,拍摄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摄影师连连称赞万敌不一样的风格也驾驭得很好。


白厄在一旁看着几张成片,万敌一手端着甜品,一手叉起一块要送进嘴里,嘴角还沾了一点奶油。不是,谁来管管啊,这么可爱真的不犯法吗,退一步说我真的不能自留这些吗。白厄觉得他现在已经死而无憾了,哦不,得等他和万敌一起吃完甜品才行。



看着收工向他走来的万敌,白厄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踏在自己心上,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于是上前几步迎接。



“辛苦了万敌,拍得很不错呢。这一年的销售额就靠你了。”



“言重了,我自己都不怎么习惯这一身,不知道反馈如何,”万敌有些窘迫地捏着发尾的奇美拉,“等我换身衣服再出发吧。”



“可是我觉得你这身很好看啊,我都认定你是代言人了…”又来了,这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这个家伙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吗?万敌有些无奈,但既然白厄都这么说了,那就穿着吧。



看到万敌答应自己后,白厄觉得有一些私心被满足到了,于是兴冲冲地带着万敌去地下车库。



“这是你的车?”万敌看着眼前拉风的白色重型机车,蓝色的花纹随着车身延伸,再看向了白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魔幻了。



白厄仿佛习惯了一般,递过头盔后说道“小爱好罢了,话说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这个表情,当初阿格莱雅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我被骗了呢。”



白厄熟练地戴上头盔跨上车,只留一双透亮的蓝眼睛看着万敌。万敌倒是没急着上车,好吧他确实有些意外白厄还有这样的一面,但更多的,他有些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白厄如此反差的样子帅到了,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在邀请你吃甜品的粉丝下一秒西装革履地邀请你坐上机车啊。




架不住那一双眼睛的攻势,万敌还是坐上了后座,“抱紧我。”声音透过头盔有些沉闷,但万敌听得一清二楚,在纠结了一会儿这样是不是有点怪后,想着反正带了头盔没人看见,便一把抱了上去




感受到了腰间一双手环了上来,白厄在头盔的遮掩下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是的没错,周围几辆车都是他的,但是那样还怎么和万敌亲密接触呢,况且万敌不会知道的,他也不需要知道。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舒适,感受着温暖的春风在衣摆之间穿梭,路边的街景不断延伸,万敌发觉自己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以往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写歌,哪怕出门也要全副武装避着狗仔,这次虽然带上了头盔,但万敌从来没这么自由过。




他感受着白厄宽阔的脊背,独属于他的温度从指尖一寸寸蔓延,万敌觉得自己在抱着暖阳。也不管白厄是否听得见他说话,万敌尽可能地靠近他说了句谢谢。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白厄由衷地笑了



大概半小时路程,万敌下车后发觉到了海边一处小屋旁,疑惑之际白厄告诉他“这其实也是公司旗下的门店,只是位置有些偏僻,他们原本想关掉来着,但我一直很喜欢这里的景色,没事的时候会来这里散心,所以就让他们留着了,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我可不轻易告诉一般人,”白厄对万敌眨眨眼,“而且请放心,我和老板提前联系过了,已经算是包场了哦。”



想的还挺周到,不过,“不轻易告诉一般人”吗,那我算是….万敌还在原地斟酌话中意味,白厄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走进店中




门铃声响过,背景音乐是一个人弹着吉他轻唱着旋律,万敌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自己出道后第一张专辑里的一首歌,可能总体氛围不太契合专辑主题,所以热度不是很高,但万敌很喜欢这首曲子,他记得当时是他执意要把这首歌加进去。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听到




见万敌被勾起回忆的样子,白厄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这里不怎么来人,我就把歌单换成我喜欢的歌了。话说还挺巧,你发这张专辑的时候正好是我刚创业的时候,都算我俩的事业开端吧。那时候我到处跑业务四处碰壁,我还想着说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



白厄松开万敌的手腕,带着万敌在窗边坐下,示意老板上两份新品,“但是啊,又很碰巧,我出来散心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正好听见一家店放着你的这首歌,你的声音真的很吸引人,我就不自觉进去听完了一整首歌,虽然隔了这么久,但还是要谢谢你抚慰到了那个时候焦虑迷茫的我。”万敌听得有些出神,他手腕上残留的一丝温度让他有种还在被牵着的错觉



这时甜品正好上桌,白厄说着什么真不容易啊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边挖了一勺蜜果羮,粉色的流心缓缓溢出,万敌也尝了一口,甜而不腻,连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对了,这家店就是我当时路过的店,公司做大后我手里有了资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里买下来,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你说,这么多巧合是不是为了今天作铺垫。”白厄笑着看万敌,此时夕阳的余晖恰好为他的双眼铺上暖阳的底色。




万敌愣住了,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太多,他不敢仔细辨认此刻和蜜果羮一样色彩的双眸,但有些感情就像粉色流心一样,轻轻一戳就流淌得到处都是,他怕自己陷进这流淌着蜜的河流,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但口中的蜜果羮似乎没有那么甜了




接下来万敌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大脑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的甜蜜冲击。不知什么时候白厄已经知道了他家地址并且将他送至家门口了,“今天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有耐心听我说那么多,那么,晚安万敌。”又是一个温柔的笑容,以及离开时眼中非常明显的依依不舍




万敌感觉自己快承受不住了,他不认为自己是逃避,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么饱满的感情,毕竟白厄从他出道起就喜欢上了自己,这份感情的含金量不必言说,而自己今天才正式和他认识。



况且他也不是很确定对方的心思是否是他想的那样,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因为追星成功高兴,而自己才是一见钟情的那个。都怪当时的夕阳太过耀眼,白厄的真心话太过深情,被那双眼睛那样看着,谁都会有“他是不是喜欢我”这种错觉吧



但如果对方不喜欢他,那他现在的纠结又算什么,一厢情愿吗?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缇宝这个甜品公司,哪怕早几天认识他呢




而另一边的白厄美滋滋地送完偶像回家后,感觉自己精力从未如此充沛,他想大声告诉所有人今天和万敌的约会(难道不算吗?),但是又想把今天这样的万敌私藏在心底每天拿出来品味。



先是在沙发上兴奋地滚了一会儿,又是在客厅中绕了几圈,白厄决定和蜜果羮炫耀分享这一切,毕竟他只是一个剪奇美拉meme的博主又不是万敌粉丝,而且俩人中午也算聊得愉快



最伟大的作品:我承认我当时说话太大声了

  

万敌还在与各种情绪拉扯,就收到这么一条没头没脑的私信


蜜果羮超好吃:?


最伟大的作品:我觉得万敌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


蜜果羮超好吃: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又看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最伟大的作品:我和你讲,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因为一些原因,我今天和万敌接触到了,他完全不是平时那种样子,就是,怎么说呢,很可爱,真的。


接触到?是白厄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吗?他们公司居然还有我的粉丝吗?这是什么企业文化吗..不过这个可爱是什么意思?


蜜果羮超好吃:?


最伟大的作品:诶呀你好歹给点反应啊,而且我没骗你,真的很可爱。我感觉我纯粹的感情已经变质了,我摊牌了,我想和万敌在一起



不是….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万敌见证了这一场对自己的真心告白,但是无言以对,毕竟他自己还被困在感情问题里无法脱身



不过,要不问问他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了



蜜果羮超好吃:既然你能见到他,那你直接告诉他你的心意呗,反正说了又没什么损失。



万敌心想反正第二天有人来告白婉拒就是了,这种事他遇到不少,已经有一套专门话术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搞清楚白厄到底喜不喜欢他



蜜果羮超好吃:不过我问你一下,你觉得一个人把你带去他的秘密基地,很深情地看着你,还和你说些心里话算不算喜欢啊



最伟大的作品:什么啊,你说得这么轻松,万敌可不是一般人。而且接下来几天我还会和他见面,他要是再也不和我说话了那可怎么办


最伟大的作品:这肯定算啊。不是你让我直接冲,你自己还在这里纠结,那个人肯定喜欢你啊,你也直接上啊。


最伟大的作品:要不这样,我俩明天一起去表白,敢不敢和我比谁敢先说出口


蜜果羮超好吃:这也要比?小学生吗你…


最伟大的作品:怂了?


蜜果羮超好吃:比就比



万敌关上手机,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该说些什么呢?“你喋喋不休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还是“你带我兜风的时候我很开心?”或者“其实你说完那些话我就心动了?”



万敌不是那种能这么直白地描述出自己感情的人,但是一想到白厄那双倒映着他模样的双眼,那双盛满了感情的小小池塘,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勇气诉说一切。他希望白厄能收到他的心意,希望那片池塘因为他的心跳泛起涟漪



而白厄其实也很纠结,他当然有很多话想告诉万敌,但是先不谈会不会把万敌吓跑,他最怕对方只把自己当作狂热粉丝,而不会往喜欢的层面上去想。连心意都无法传达到的话,这也太糟糕了吧。白厄一头扎进床铺中,无力地泄出几声叹息



一夜二人皆无眠



第二天白厄早早起床,努力在衣柜中搭配出最帅气的一套,当然,少不了骚扰阿格莱雅。终于在几轮紧张刺激的辩驳(阿格莱雅单方面批判白厄的品味)后,白厄在浅棕色格纹马甲外套上了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黑色的长裤很好地包裹住了修长笔直的双腿,再三思索下,白厄带上了一颗小巧的金钻耳钉。



希望他能注意到,白厄轻轻摩挲着耳钉,没有注意到镜中的自己此刻一副青涩少年初坠爱河的模样



而万敌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第二天要拍另一套宣传图,只能老老实实地到公司做造型。经过昨天的历练,万敌觉得自己已经能欣然穿上任何衣服了,况且白厄昨天也夸他了,有点期待他今天看见自己会说些什么。



当白厄有些紧张地走进拍摄间时,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椅子上放空的万敌,透过有些宽松糖果色的马海毛毛衣隐约能看见里面还穿了件白色背心,在裤腰上还挂了一只小玩偶,白厄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万敌的Q版形象。怎么会这么可爱,造型师,谢谢你,白厄内心默默流下两行泪



察觉到有人进来万敌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白厄呆呆地杵在那里,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什么表现,难道今天的造型他不喜欢吗?



万敌不喜欢猜测,再说了如果真想知道白厄怎么想的,首先得看看他今天什么态度。于是万敌立刻起身直直朝白厄走去。



“怎么来这么早,老板亲自来赶工了?”



白厄一愣,内心台词又抢着蹦了出来“没有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什么时候他才能在面对万敌时冷静一点!!好吧,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万敌看着白厄的脸隐约又有些微红,话卡在嗓子里也说不出来了,他真的恨不得能钻进白厄的脑袋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免得留他一人在这里揣测这位大老板的一言一行到底所谓何意


  

俩人就这么诡异地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摄影间其他人正忙着自己的工作,但白厄觉得他们这一块地仿佛被隔离开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都有了回声。



万敌看着白厄垂眸不语,便一寸寸地打量起他,他不知道这看似休闲随意但充满刻意的穿搭是白厄一早上的精挑细选。但他看见了,白厄有些透明的发丝下一闪而过的金光,是耳钉吗?昨天他有带吗?不过这个颜色…是无意的还是…



万敌想起昨天与最伟大的作品的聊天,对面信誓旦旦说白厄对他的感情一定是喜欢,直到刚才他还是抱有怀疑。



但现在——白厄染着绯红的耳垂缀着那颗金色钻石,精致的切面反着早晨的阳光,万敌忽然觉得内心被一股暖流包裹,他依旧不确定对面的心意,但他愿意去敲开对面的心门



“白厄”

“万敌”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皆是一怔,随即相视一笑。暖阳依旧温暖着二人,万敌觉得在这一刻的对视中,有些事已经心照不宣



时间来到一个月后,广告发布时,网上顿时掀起一阵浪潮,一堆人震惊于万敌形象的改变之余又很自然地被那张脸说服。



白厄刷着万维网清一色对万敌的夸赞,有些醋意地对摆在桌上的万敌小玩偶倒苦水“真不想发出去,给我一个人看就够了嘛,你说是吧小敌。”说罢戳了戳玩偶的脸颊



“我还不知道你占有欲这么强?”玩偶被一只手拿走,白厄抬起头,大号的万敌赫然站在他面前。



“啊啊啊啊万敌你是来看我的吗,我跟你讲啊,网上都在夸你可爱,真不想让他们知道。”白厄摆出一副委屈模样把手机递给万敌,一把抱过他随后顺其自然地埋在颈侧,活脱脱一只大型犬。



“蠢吗你。”万敌轻轻敲了白厄的脑壳,任由这人发丝任性地乱蹭着,他刷着万维网发现在自己的版块里,这位“最伟大的作品”发了好多帖子,一半是在夸自己可爱,一半是在碎碎念希望万敌在外保护好自己。



万敌记忆突然复苏了一点,这位不是当时说要和自己表白的人吗,但是那天除了白厄没有别人了啊。万敌下意识以为这是自己的账号,点开私信列表只看见最上方置顶着的“蜜果羮超好吃(小敌❤️)”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万敌看了看自己颈侧还全然不知的白毛,觉得自己突然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这位男朋友好好聊聊



“你就是那个’最伟大的作品’?”万敌抱臂翘着二郎腿坐在白厄的老板椅上,金瞳死死锁定着白厄。“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是在那时候,那他当时岂不是在向正主咨询意见??



“你把我带你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我想不知道都难。万敌,你以后可不能在网上这么随便找人聊天。”白厄一副为他着想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已经被万敌这样子迷得不行



万敌已经摸清白厄装无辜的行为,但他看到那双眼睛就没辙,再者他本来也没多生气,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



  

“我的奇美拉meme真的很可爱吗?”万敌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小声地问道



“万敌!!!你怎么这么可爱!!!!”白厄一个飞扑上来将万敌圈住

吃橘子不吐橘子皮(抗拒上班版)

【枫恒】起猛了,后世变成老祖宗了(十)

SUM:在旅途的最后,丹恒终于触碰到了不朽的真谛,从此时此刻起,不朽的命途将重获新生,不朽的龙裔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只是,怎么没人和自己说过,在升格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和时间状态会变得如此不稳定啊?!


⚠️⚠️⚠️:最后几章了,彩蛋全是正剧和揭秘!!

本篇为:真·丹恒视角揭秘,应该是99%了,完全的大白话,看完之后还有不理解的私戳问我

对这个小丹恒没印象的去看八的彩蛋⚠️⚠️⚠️

  

  

好了说完了,恭喜丹恒老师第二次登场🎉🎉🎉

第三回旋·间章

我们终将重逢


1

“丹恒?”

漆黑一片中,丹枫胡乱地四处摸索着。

他知道是丹恒把他扔...

SUM:在旅途的最后,丹恒终于触碰到了不朽的真谛,从此时此刻起,不朽的命途将重获新生,不朽的龙裔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只是,怎么没人和自己说过,在升格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和时间状态会变得如此不稳定啊?!


⚠️⚠️⚠️:最后几章了,彩蛋全是正剧和揭秘!!

本篇为:真·丹恒视角揭秘,应该是99%了,完全的大白话,看完之后还有不理解的私戳问我

对这个小丹恒没印象的去看八的彩蛋⚠️⚠️⚠️

  

  

好了说完了,恭喜丹恒老师第二次登场🎉🎉🎉

第三回旋·间章

我们终将重逢


1

“丹恒?”

漆黑一片中,丹枫胡乱地四处摸索着。

他知道是丹恒把他扔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丹恒的意图,也搞不明白丹恒方才那几句话的意思。

人怎么可能做到,自己杀死自己?

丹恒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将自己扔到这里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可偏生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里隐藏着任何线索。

丹枫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因此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此停留了多久,但是时间绝对不短了。

他有些急了,他担心丹恒的情绪进一步失控,届时,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将那个迷路的孩子再带回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丹枫不明白丹恒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明白,这一次,他想要救回丹恒,所需的绝不会仅是一个拥抱,或是几声呼喊。


一个不慎,他真的会把丹恒弄丢。


不是在此失去丹恒,而是从此刻起,永远失去可能寻回丹恒的未来。

——他会连迎接丹恒诞生的机会都失去。


可是丹恒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

一片漆黑地,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

——牢笼。


丹枫急的额间渗出了汗珠,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变换了,变得巨大无比。

自己好像在吞噬一个灵魂,一个洁白而无暇的灵魂。

但是下一秒,还没有等他品出什么韵味,视角就又一切换,自己化为巨龙,穿过一片漆黑,狠狠地跌落在了焦土之上。

巨大的眼睛迷茫地睁开,印入眼帘的是倏忽的身影。

丹枫皱了皱眉头,这似乎是丹恒的记忆。

“不对哦。”一个沉稳但又透着几分幼稚的声音突然在丹枫耳畔响起。

然后,一瞬间,丹枫的眼前闪起了雪花,他又回到了那片漆黑之中。

但是这一次,他的眼前不再是空无一物,一个持明幼子眨着一双清澈见底的青色眸子,嘴角微微含笑。

幼子赤着脚,晃悠着尾巴,他轻柔但不容置疑地拉着丹枫的手,将那人带着往黑暗中走去。

“不对哦,你不该从那里开始看的。”

孩子的长发内部,散发着莹莹的光。

“来吧,应当是这里。”


丹枫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牵着那只小小的手,踏进了一片白芒。



2

再次睁开眼睛时,丹枫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持明卵。

它的成色很好,一整颗被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中,很显然,它被照顾得很好。

——除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它身处在幽囚狱,一个连阳光都看不见的地方。

铁门咔吱一声打开了,丹枫条件反射地想要用云吟术隐去身型,但却被那小手止住了动作。

“这里是,我的梦。”那孩子轻轻地说,“不用担心,请看下去吧。”


走进来的是景元。

他显然已经十分成熟了。

少年——,不,青年人提着一个大桶,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熟练地给持明卵换水。

白发人摸了摸卵壳,又叹了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去时,一道细小的咔嚓声让他又竖起了耳朵。

青色的、透亮的小角不知何时顶破了卵壳,景元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卵捞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卵破了一个大洞,然后与一双迷茫的眼睛对上了眼神。

小孩模样的幼崽啊啊地叫着,肉乎乎的手就这么扯上了景元的脸皮。

青年人仿佛看的入了迷,他不敢紧紧地拥抱,他害怕吓着这个孩子。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那张已无青涩的脸庞上,已是泪流满面。

小持明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他只是本能地抬起手,给景元擦去了眼泪,然后咧开嘴笑着,想哄这个人开心。


丹枫看着景元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然后第二日,那些熟悉的、丑恶的嘴脸们,带着特制的缚龙锁,闯进了这间小小的牢房,将那个哭着求饶的,才来到世间一日的孩子,悬到了空中。

他们孜孜不倦地逼问着幼崽化龙妙法的用处,他们宣扬着丹枫的恶贯满盈,他们用手中的铁链,在那细嫩的皮肤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他们被匆匆赶来的景元愤怒地制止,他们喊他,将军。

丹枫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涌。

“你捏疼我了。”

丹枫猛地低头,看见小少年皱着眉头,鼓着他那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

“我会给你解释,但不是现在,和我一样,当一个安静的观众,好吗?”

丹枫想问,你为什么如此平静,可是最终,丹枫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的少年将视线投回了梦境中,不知何时,那幼崽已经长大了许多。


龙师们总是变着法子折磨他,而赶来阻止的景元脸色越来越疲惫,直到又一次,青年将军再次帮小孩擦净了身上的血痕后,抱着那个孩子坐了一个晚上。

离开的时候,他的眼里好像没有了光。

他向孩子道歉,他说,对不起。

“景元他,被施压了。”少年人很平静,“不知道高层与龙师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尽力了。”

丹枫自然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

那一日之后,小孩身上的伤口就没断过。

他们蒙上了他的眼睛,堵上了他的嘴,仗着持明一族肉体强悍,用尽了所有折磨人的法子,也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于是他们开始偷偷地买桶狱卒,往幽囚狱里捎前尘回梦针,将那针管粗的尖头插入幼子腰椎,可怜那小龙,被布团塞着嘴,连一声呜咽都没发出来,只有那反射性的痉挛与被眼泪濡湿的蒙眼布,彰显着他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当晚小龙崽就做了不知道什么噩梦,可是他被铁链锁在半空中,只能剧烈地试图摇晃四肢,让铁链将手腕磨破,让痛觉将自己从噩梦中拉出。

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惊恐得只要听到有人靠近就会不住地挣扎,可是他依然不明白那些人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他不记得什么化龙妙法,对“丹枫”与“饮月”这两个名次也毫无印象。

那些人总喊他丹枫,可是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他的梦里有一个清冷的白发女子,有一个热情洋溢的狐女,有一个白头发的温柔男性,还有自己曾见过的,那个对自己很好的将军。

可是,没有丹枫,也没有饮月。

在梦中,自己分明就是,与他们交心的人。

于是小龙崽委屈了,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吗?他们看起来和自己很要好,可是。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自己?

自己很痛苦,自己很难受,如果那蓝天与阳光是真实的,如果他们的举杯相碰是真实的,如果——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自己?

他没有见过那三位有着鲜明色彩的人,只有那位将军,偶尔会在入夜后将自己的锁链解开,然后给自己涂上药,再给自己读故事听。

他哭着问那位“景元”,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讨厌自己。

可是景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他道歉,然后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终于哭干了眼泪,也咬碎了所有悲伤,他开始变得麻木,他甚至学会了反着去安慰景元。

或许是他长开了,也或许是他不咸不淡的态度终于让龙师们毛骨悚然了,春去秋来,数十年岁月,他这牢房终于开始变得稍显清闲了起来。

景元带来了更多的书籍,没了龙师的骚扰,景元也更多地减轻了对他的束缚,于是,来到这个世间数十载后,小孩终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丹恒,我叫丹恒。”那日,照惯例来安抚小孩的景元获得了第一个知晓小孩姓名的殊荣,他的眼里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欣喜。

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微笑着说,真是个好名字。

“差不多了。”就在丹枫看得有些愣神时,身边的少年拉了拉他的手,“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没等丹枫说些什么,眼前的的景象就开始扭曲了。

“大约又过了两百多年吧,抱歉,那时候的时间,我没有太精准的概念。”新出现的场景依旧是幽囚狱,只是这一次,那人已是青年模样。


罗浮的将军将他自幽囚狱带到了人世间,然后,白发的友人将他自过去送往了未来。

眼前的丹恒隐去了自己的一头长发,藏好了自己的龙角与龙尾,只带着一柄击云,踏上了星际航船。

丹枫的嘴角随着飞船的远去而终于放松了一些,只是一瞬间,那飞船就被不知何人袭击,摇摇晃晃地落在了离罗浮没多远的一颗荒废的小行星上。

显然没经历过突发事件的丹恒刚灰头土脸地从船舱里爬了出来,就直接被远处飞来的大剑刺穿了腹部,连带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丹恒当机立断地拔出了那剑扔在了地上,然后操着还不熟练地枪法与来者打作一团,丹枫不知道怎么描述那场混战,但是最终的赢家丹恒,像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血人。

他颤颤巍巍地将击云插进了那人的胸膛,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可是丹枫分明看见,那眼眶里,满满地都是泪水。

“因为认出来了。”少年突然打破了寂静,“他们,那四位,是曾在狱中时的我,唯一能抓到的,像太阳一样明亮的东西。”

“即使太阳没能拯救自己,但至少也曾照亮了那颗漆黑一片的心。”

“但是那一日,太阳陨落了。”

可是,应星,为什么?

丹枫问不出口,丹枫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是少年显然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这里的缘由并不是重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接下来请仔细一点,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请继续看吧。”


丹恒离开了那颗星球。

他受了重伤,但不致死,景元临别前赠的伤药起了大用,只是似乎,被用上地早了些。

丹枫看着青年人的枪法日益精进,看着他一路摸爬滚打,他进公司打过工,也在一些别的星球干过体力活,但是更多的还是和神出鬼没的应星——或者说是刃打架。

丹恒总是能赢,但也会挂彩,他漂泊在宇宙中,像无根的浮萍,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丹枫看不到一丝光亮。

或许又过了几十年,亦或者是上百年,丹恒杀死了一只末日兽,被一个红头发的好心女人邀请,登上了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遗留下的星穹列车。

他结实了许多伙伴,粉色头发的小姑娘三月七,爱翻垃圾桶和快递箱的男子穹,还有靠谱的成熟男性瓦尔特杨,他们追随着开拓的道路,一路以来帮助了无数的星球。

然后,他的丹恒,他的后世,为了自己的同伴们,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只留给了他无尽痛苦的土地。

有名无权的衔药龙女白露,潜伏在暗处的药王密传,毁灭的令使幻胧,以及那个耀眼的,悬于古海之上的身影。

那就是,自己的后世,自己的,丹恒。

丹枫追随着丹恒的脚步,看着他与白露一起封印了建木,又应了镜流的邀请,再一次被迫蒙上了自己的阴影。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不愿承认,云上五骁,早已,分崩离析。

“现在你明白了。”少年摇头,等待着场景的再次变换。

“匹诺康尼,螺丝星,伊须磨洲,翁瓦克,朱明,虚陵,总之,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没切换一次场景,少年就会贴心地讲解一些相关信息,可谓是把关怀从来没有出过仙舟的老龙刻在了脸上。

“我……丹恒他,就是慢慢地,成长为了你所见到的模样的。”

在最后的画面中,丹枫看到,在名为丹恒的躯壳中,膨胀的神格,吞吃掉了那条苍青色的、水龙模样的灵魂。

啪沙一下,周围的所有影像都在瞬间熄灭,两人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中。

丹枫想,他明白丹恒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了。

那纯白的神格渴求着属于“丹恒”的温暖与爱,他做不到抛弃他爱着的一切,所以自己成为了工具,一把用于斩断丹恒的期盼的,最锋利的刀刃。

他到底将自己当做什么?他究竟为何会认为,自己会如他所愿的,将世间所有恶毒倾泻在他的身上?

丹枫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自己遇到的那个,拼尽一切也要将自己拉出泥潭的丹恒——


不就是他吗?


等等,那如果,丹恒不是“丹恒”的话?

丹枫瞪大了眼睛,看向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的,小小的少年。

哪里还有什么少年。

那人顶着一头乱毛,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要满溢出的温柔与爱。

“你,是——”

“嘘。”丹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了丹枫的唇上,“这句话,你不该在这里说出口,我亲爱的恶龙啊。”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有些问题,不该由丹恒——或者说现在的丹恒来回答你。”

“但是至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请你无论如何,一直一直,爱着丹恒。”


“可是——”丹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

“不会恨吗?”


丹恒叹了口气,把丹枫的脑袋按进了怀中。

“你还是没有明白,丹枫。”

“我是被所有人爱着的丹恒啊,我为什么会恨?”

“我该恨谁?我为什么要恨?丹枫啊,请听我说。”


“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所以,请你也一定要爱丹恒。”

“——爱着你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丹恒。”


“你的意思是……”丹枫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一片乱麻,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是又有些迟疑。

“因为‘我’在钻牛角尖,‘我’不愿意回到梦境中,我救不了‘我’,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希望自己能获得幸福,我希望所有人能获得幸福,我才刚刚体验到被自己所爱的滋味,我还不想,放弃这些属于我的羁绊。”

“所以,可不可以,救救我?”


“我……我该怎么做?”丹枫的头还埋在丹恒的胸膛上,他的声音沙沙的,但是异常坚定,“……你说的对,我确实有很多疑问,但是我愿意信任丹恒——我会百分之一百地信任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而且那件事只有我能做到,是吗?”

“是啊,恶龙先生。”丹恒微笑着,捧起了丹枫的脸。

丹枫也笑了。

他仿佛一瞬间变回了那个自信又傲然的龙尊,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告诉我吧,拯救你的方法,拯救丹恒的方法,还是说,没有什么方法,只要是我,就一定能够做到?”

“顺应你的心情去爱,丹枫。”不知何时,丹恒变回了持明的模样,长长的青丝落在丹枫的脸上,痒痒的。

他垂下了头,在他爱的人唇上留下一个绵长的吻。

他说,去吧,丹枫。

“去拯救你的骑士吧,我亲爱的,恶龙先生啊。”


吃橘子不吐橘子皮(抗拒上班版)

【枫恒】起猛了,后世变成老祖宗了(三)

SUM:在旅途的最后,丹恒终于触碰到了不朽的真谛,从此时此刻起,不朽的命途将重获新生,不朽的龙裔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只是,怎么没人和自己说过,在升格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和时间状态会变得如此不稳定啊?!


月亮回到湖心,野鹤奔向闲云,我步入你的梦。

第一回旋·起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1

丹枫和应星有一个计划,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

还没有回到罗浮核心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进行一场豪赌。

应星押上了所有对白珩的思念,而丹枫在此上加码,押上了持明一族的未来。

“你要将那位不朽也纳入计划?但我们本不该牵扯到其他人......”深夜的营地里,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

SUM:在旅途的最后,丹恒终于触碰到了不朽的真谛,从此时此刻起,不朽的命途将重获新生,不朽的龙裔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只是,怎么没人和自己说过,在升格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和时间状态会变得如此不稳定啊?!


月亮回到湖心,野鹤奔向闲云,我步入你的梦。

第一回旋·起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1

丹枫和应星有一个计划,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

还没有回到罗浮核心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进行一场豪赌。

应星押上了所有对白珩的思念,而丹枫在此上加码,押上了持明一族的未来。

“你要将那位不朽也纳入计划?但我们本不该牵扯到其他人......”深夜的营地里,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这两人,鬼鬼祟祟的,眼睛亮的吓人。

“我们需要更高的成功率,应星。”丹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手掌摊开,不知道第几次试图唤醒自己的云吟治愈术,但是依旧失败了。

“那可是不朽,他对于龙力的操控不是我能比拟的,最好的结局是,我可以把他拉入局,最次,我也不能让他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那对我们的计划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应星迟疑了一下,“我们要做的事,不是......”

“没错。”丹枫点头,“我们要做的事,是对不朽的彻底背叛。”

“那你为何还认为你能说动那位——”

“我自有办法。”丹枫打断了应星,“不是我认为,而是我必须做到。”

黑暗中,龙尊的青色瞳孔显得万分诡异,丹枫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必须做到,应星。”

即使困难重重,即使无意义,即使来自未来的丹恒,或许从一开始就能洞穿自己的计划,也必须去做。

——甚至于,丹枫甚至有了一些猜测。

为何丹恒没有出生在持明族内,为何丹恒能够丢下龙尊的职责,去往那片星海。

如果一件事,在实施之前,你就已经清楚了结局的话,你还是否会继续做下去?

丹枫的回答是,他会。

龙尊并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不信所谓注定的命运。

命运是该由自己去谱写的。

......更何况,这不是,自己现在还有了,丹恒这个变量吗?

既然知道了会行不通,那就更努力地去钻研,去开辟更稳妥的做法。

自己可是丹枫,自己可是被选中之人。

所以,不是尽力,而是必须。



是啊,自己必须做到——可是这真的是这么容易的吗?

丹恒正在自己的腿上沉睡,他根本一点也没有星神的气势,就像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持明少年。

丹恒对自己的容忍度出奇的高,这是好事,但自己今日所为,终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事——自己依然无法确定,当自己真正的计划暴露时,丹恒会作何反应。

自己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刷丹恒的好感度,以期这位年轻的龙祖,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星神是命途的奴隶,丹枫清楚,丹恒是无法背离命途,来帮助自己的——他能够做到旁观,已是很好的结果。

可是丹枫并不满足于此,他在想,万一呢,万一丹恒愿意帮助自己呢?

看吧,丹恒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怎么有白珩来得重要?即使丹恒最后为背叛了命途付出了代价,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自己在利用丹恒的同情,自己在欺骗丹恒的真心。

……不过说实话这个概率还是不高的,自己虽然自傲,但还没有到盲目自信的地步,总之,这个可以先放一放。

现在,有一件比刷好感度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操心。

自己不了解不朽,自己其实并不清楚,丹恒对持明——这些脱胎于他自身的族裔的感知力,究竟有多强。

下周,自己就要瞒天过海,将应星带入这持明的圣地,鳞渊境。

持明卵是最好的研究素材,他们不会痛,不会哭泣,出生以后,也不会拥有尚在卵中时的记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损伤,它们都能在古海水的滋养下再次变得健康,丹枫自知他们伤害到了那些卵,丹枫对此感到很抱歉,但是丹枫依旧会去做。

他不觉得将应星带入鳞渊境有多么困难,他只是在忧虑,会不会有人,能够听到那些灵魂的悲泣。

更要命的是,即使知道丹恒能够感知到来自持明的任何变化,丹枫对此也无计可施。

丹恒太过于无害,这导致自己总会忘记,他终归是不朽,是一个星神,是可以轻易摧毁一个星系的存在。

很应景的,丹恒的眉头皱了一皱,他嘤咛了一声,动了一下脑袋,然后再次没了动静。

......怎么说呢,不论是作为不朽,还是作为自己的后世,都是一副不合格的样子呢。

丹枫叹气,丹枫觉得未来一片黑暗,丹枫内心焦躁地撸龙头,然后和一双茫然的眼睛对上了眼神。

四目相对,丹恒没反应过来,丹枫也没反应过来,又撸了两下。

并没有完全睡醒的丹恒,晃晃悠悠地支起了上半身,然后缩成了一条迷你小水龙,在丹枫的手臂上盘了几圈,又双叒叕不动了。

被当成了龙爬架的丹枫眨了眨眼睛,选择了沉默。

再……多信任我一些吧,丹恒。

得加快计划了,丹枫想。

在自己还能够,仅仅把丹恒视作棋子的时候,要把一切都了结。



2

“哟,又带你家老祖宗出来玩啊,丹枫?”应星爽朗地笑着,把两人往里面引,“就差你了,今天怎么这么迟?”

“被一些突然呈上来的废话文书绊住了手脚。”丹枫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在意,“今天景元那小子有买星芋啵啵吗?”

“景元没买,但是镜流买了,你懂的,她的口味自从……以后,变得和她一摸一样。”

丹枫叹了一口气,很抱歉地看向丹恒,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完全摸清了丹恒的喜好——挺意外的,丹恒会喜欢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但是他并不爱吃特别甜的。

丹恒说,他有两个朋友,他们很爱这些。

“无妨,我并不挑剔。”丹恒抿唇,随着应星一路走进了凉亭,这一个月来,他就跟着丹枫,也参加了好几次云上五骁的每周会晤,与镜流等人也成为了点头之交。

景元还没有那么稳重,完完全全的朝气蓬勃的小朋友;镜流十分沉稳,她确在因白珩的离去而感到悲伤,但尚没有未来那般癫狂;应星,这款未来的阴郁哥,虽然现在看着还挺阳光的,但是丹恒能感受到他的笑容之下,那颗越来越绝望的心。

丹恒自然是知道,这两人在秘密捣鼓些什么的。

波月古海之下,持明卵的嚎哭,日日在他耳边徘徊。

在丹恒所熟知的历史中,倏忽之战后整整过了一年,饮月之乱才发生,自己本不该如此焦虑的。

或许是一种直觉吧,丹恒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可他又不清楚这不安的来源。

自己明明只是一介看客。

丹枫害怕自己察觉到他在谋划什么,但自己其实也在放任一些事情的发生。


没错,自己在放任丹枫,筹备复活白珩。


自己出生在幽囚狱不假,自己因丹枫遭到了追杀也不假,可是正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丹恒遇到了列车上的家人们,也让丹恒成为了丹恒。

蝴蝶振翅尚能引发风暴,而如今,自己正是那一只蝴蝶。

什么都不做,历史就会照常发展,丹枫会死去,丹恒会诞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丹枫在讨好丹恒的同时,刻意与丹恒保持着心理上的距离,对此,丹恒又何尝不是。

不能对对方产生感情,如此,我们便可继续冷眼旁观,如此,我们才不会为了既定的未来而感到悲痛。

“久等了,龙尊大人驾到咯——”应星一嗓子把各怀心事的两人的注意力唤了回来,景元挥了挥手,镜流轻轻点头示意。

说是例会,但其实只是一场休闲茶会,丹恒吸着全糖星芋啵啵,看着景元很努力地活跃着气氛。

丹恒没有参与过丹枫口中那些热闹非凡的聚会,他来到的时候,这聚会就已经变成了这死气沉沉的样子。

白珩就像是云上五骁的粘合剂,白珩死去,云上五骁也开始渐渐远离。

但是自己救不了白珩,就像自己阻止不了云上五骁的落幕。

“丹恒,丹恒?”猛地被丹枫拐了一肘子,丹恒眨了眨眼睛,发现一桌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景元,少年人的眼睛亮晶晶的。

“景元说想摸不朽大人的尾巴。”丹枫揶揄着,在镜流不赞同的目光下和丹恒拉拉扯扯。

丹恒是个好脾气的,对方又是帮了自己很大忙的景元(过去式),已经完全习惯了丹枫的动手动脚并自动忽略了的丹恒,毫不犹豫地把长长的尾巴伸了过去,在景元的欢呼中默许了少年骁卫的动手动脚。

撸着龙的景元得意的朝自家师傅咧嘴一笑,眦出了一口大白牙。

“我就说嘛,不朽大人脾气很好的!”

“不像某些很有偶像包袱的人,好像摸一下会要了他的命……”

丹枫面色照常地嚼啵啵,权当自己是持明聋尊。

讨了个没趣的景元,哼哼唧唧地抱着丹恒的尾巴毛就开始洗脸,丹枫皱了皱眉头,伸手缩手了三次,然后抬头对上了景元狡黠的笑脸。

“哎呀,有人自己的尾巴不愿意给人摸,现在看到我有了别的尾巴,嫉妒啦?”说着,景元又把脸埋进了尾巴尖上最蓬松的毛毛里,满足的发出呼噜声。

丹恒脸色微红地别过了头,努力放松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尾巴。

……别紧张,别紧张,以前三月和穹也是这么吸的。

丹恒,一款毫无常识,丹枫,一款很有常识,他的脸色晴转多云多云转阴,但是又不好意思出言阻止,还是丹恒,看他变脸快把自己脸变抽搐了,好心地问他脸没事吧。

“丹恒。”丹枫用一言难尽的脸色问,“你之前也是这么让人摸的吗?”

耻辱!奇耻大辱!之前丹恒对于自己摸他尾巴一点也不抗拒,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得了优待,在心中沾沾自喜,结果,结果丹恒根本就是给谁都能摸!

龙尊脆弱的玻璃心碎掉了。

“不可以吗?”丹恒一脸茫然,“可他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原来他只是把我当朋友,龙尊的心中更苦涩了。

虽然当朋友也很不错了毕竟人家虽然是自己的转世但也是不朽……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酸溜溜的啊!

……一定是因为,自己在丹恒的心里,怎么可以和景元是一个档次的!

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了是吧,自己的待遇怎么可以和景元一样!

停停停,重点不是这个啊!

“我们的尾巴不是谁都可以摸的。”丹枫比划,“这是自出生开始就刻在我的记忆里的……只有被认可的,独一无二的那位——”

“……你是说,伴侣?”丹恒愣神了一瞬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景元,大猫的嘴角已经耷拉下去了。

“可是我不是也摸过你的……”丹恒更呆滞了。

那不是为了刷好感度,彰显自己心目中你有多重要吗!

丹枫很崩溃,丹枫觉得自己把尾巴递出去前那剧烈的心理波动喂了狗。

自己为了白珩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结果丹恒说他根本不知道!

眼看着丹枫快要裂开了,丹恒赶紧把尾巴从景元手里抢了出来,然后塞进了丹枫怀里,心虚地转过了脑袋。

大白猫还在怀念手心的触感,一想到以后再也摸不到这般手感,景元就痛不欲生。

丹枫抽泣着拿丹恒的尾巴擦眼泪,镜流和应星耸了耸肩,显然对这样的龙尊并不意外。

这一块习俗一定是被繁育连着命途一块撕走了,所以自己才没有继承到。

丹恒一脸麻木,回想着吸过自己尾巴的人数。

三月和穹就不说了,姬子有时候也会撸几把,杨叔……杨叔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就撸了一次。

然后就是到了这里,丹枫和景元……

要说丹枫真想和自己搞对象,那是不可能的,这个逼可会装了,就搁这试探自己呢,为了提升自己的好感度,连下半辈子的幸福都牺牲了,真是可歌可泣。

毕竟对于自己这个现在才知道的,其实羞耻感一晃而过,但对于丹枫这个把这条规矩已经刻进DNA的,怕是真会有那种自己出轨了的背德感。

于是本着一种同情,丹恒默许了丹枫继续玩自己的尾巴。

……反正,自己思想很先进的,不就玩个尾巴……

不就,玩个,尾巴……


“啊。”应星嘴里叼着的吸管掉了,“不朽大人好像冒烟了。”

“好像是真的啊。”景元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手伸到丹恒头顶感受了一下,“热的。”

“丹枫,别闹了。”这是老实人镜流,到现在为止还对丹恒特别尊敬的人,“不可对不朽大人无礼。”

但是丹枫呢,是个典型的给根杆就会顺着往上爬的,于是得到了关注的丹枫更狂了,他活像个发现老婆出轨了的老实人,那叫一个伤心。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丹恒不得不耐着性子哄小孩,而正在丹恒努力和丹枫的孩子气搏斗时,丹枫拉起了落在地上的,被丹恒冷落了的尾巴,给其余几人比了个心。

景元/应星/镜流:……

受不了了,没眼看。


3

那天离开聚会现场的时候,丹恒几乎没敢看那几人正眼。

黏糊糊的丹枫终于在睡了一晚后恢复了正常。

——真的恢复了正常吗?

丹恒看着眼前正在给自己递烤串的丹枫,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那之后又过了几月了,丹枫白天总是很忙的,但是第一周,丹枫空出了一个晚上陪自己逛了金人巷的夜市;第二周,丹枫空出了两个晚上,和自己在鳞渊境的沙滩上撸串;第三周,丹枫空出了三个晚上,偷了一艘星槎,带自己夜游罗浮。

总之现在,丹枫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动地回家,然后给自己安排各种活动,总之就是不让自己闲着。

丹枫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其实听得到,他们在鳞渊境造的一切动静啊?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自己不会阻止他的,所以不用这么特意把自己的心思拐到远离鳞渊境的地方?

不过丹恒思索再三,还是选择了闭嘴。

无他,丹枫烤的串味道是真不错。

这手艺,吃一次少一次,可不得趁现在多吃点。

不过说起来,这几人最近是不是实验频繁了点?

自己一周七晚夜生活丰富,古海底下一周四晚尖锐爆鸣,离饮月之乱不是还有快三个月吗?他们在急啥?

鼓着腮帮子的丹恒,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沾了一撮胡椒粉,然后猝不及防地被丹枫擦脆。

……怎么说呢,自己现在仿佛被丹枫养废了,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自然醒,在鳞渊境散步,在罗浮到处溜达,然后等丹枫下班回来给自己整夜间娱乐活动。

虽然自己以前当无名客的时候也不用上班,但是开拓和整理资料也算是一种工作,至于现在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罪过,罪过啊。

感觉自己过于悠闲有些不好意思的丹恒,一开始也提出过可以帮丹枫分担一些工作——毕竟龙尊还是很忙的,丹枫又要干本职工作,又要回来给自己安排活动,半夜还要悄悄出去和应星做实验,实在是太辛苦了,瞧瞧,给孩子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不过可惜,该方案被丹枫驳回,理由是怎可劳烦将军的贵客。

什么?黑眼圈用云吟术遮住了?你个小小龙尊,在不朽面前还想有隐私?

于是丹恒只能不安地当美丽废物。

这半年以来,自己也算是和罗浮人民混熟了,就是可惜,大家还是一嘴一个不朽大人。

唉,能怎么办呢,不朽大人就不朽大人吧。

反正丹枫回来地勤快,这俩月自己犯病频率反而变低了,偶尔失去一次意识,都能寻着丹枫的声音,找到回家的路。

自己没什么能给丹枫的,那自己就如他所愿,对一切不闻不问。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丹枫状似随意的一问,却让丹恒平静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其实丹枫以前也会偶尔问起自己第二日的安排,但是只有这一次,丹恒异常的不安。

“……没有,照常吧,或许会去找景元下棋,你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丹枫没和丹恒对视,语气轻巧,“下棋挺好的,自从你与他相熟后,景元倒是鲜少来找我了,我乐的清闲。”

“……你——”又接过了一个串,丹恒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继续保持沉默。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为什么要问呢?丹恒自己也不理解了。

丹枫隐瞒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对自己吐露心声,可是,就算他吐露了又能怎样呢?

自己帮不了他,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出于私心,自己需要丹枫死去,更重要的是,星神,只能行走在,践行命途的道路上。

丹恒不清楚规则是如何保证星神们做到这一点的,但是直觉告诉丹恒,那不会是什么他可以喜闻乐见的东西。


丹枫摇了摇头。


“明晚……我们去看夕阳吧。”

“星槎海的夕阳,很好看的。”

丹枫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但是丹恒却被夜风吹的一哆嗦。

“你可以,去那边等我吗?我们在中枢会和。”

丹恒看着丹枫开始收拾两人产生的废弃物,然后就像每一个夜晚一样,丹枫牵起了丹恒的手,两人一起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海风吹起了两人的发丝,丹恒突然觉得很冷。

“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觉吗?”丹枫的声音是低沉的,很好听的,他的身影在沙滩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只是今天——”

“好。”丹恒骤然出声,打断了丹枫未来得及说完的借口。

“好。”丹恒说,“我们一起睡,然后——

  

  

“我会在星槎海等你,来和我一起看夕阳。”



✡小建议✡

把少年的孤勇写成大人的筹谋,现在的凹凸像中年男的意淫

本文非常情绪化!没有理性分析!只有喷喷喷!慎入!

【本文开放转载】


第四季最新集又出事了,但我要说的却不是海盗团,而是更加恶劣,却很少有人提到的问题,那就是——新主创对年轻人的蔑视


一、凹凸大赛就是个游乐园,我们长辈带孩子来春游而已

神使眷属有特权,孩子参加大赛完全不会有事,观战团有权力把孩子毫发无损地带回家。

即使孩子死了神使也会帮忙复活,多么贴心又善良的凹凸大赛!


二、所有长辈全部洗白,别管什么阵营什么人设,我是你爹

什么雷狮孤注一掷进凹凸大赛抗争命运?不存在的,一切都是我们雷王星长辈们的计划,你雷狮只是个服从分配的打工人。

甚至,紫堂家主还一跃成为慈爱的父亲...

本文非常情绪化!没有理性分析!只有喷喷喷!慎入!

【本文开放转载】


第四季最新集又出事了,但我要说的却不是海盗团,而是更加恶劣,却很少有人提到的问题,那就是——新主创对年轻人的蔑视


一、凹凸大赛就是个游乐园,我们长辈带孩子来春游而已

神使眷属有特权,孩子参加大赛完全不会有事,观战团有权力把孩子毫发无损地带回家。

即使孩子死了神使也会帮忙复活,多么贴心又善良的凹凸大赛!


二、所有长辈全部洗白,别管什么阵营什么人设,我是你爹

什么雷狮孤注一掷进凹凸大赛抗争命运?不存在的,一切都是我们雷王星长辈们的计划,你雷狮只是个服从分配的打工人。

甚至,紫堂家主还一跃成为慈爱的父亲,虽然让紫堂幻从小饱受屈辱,虽然第二季公布紫堂幻分数想让幻死,但他是慈父,他这么做是为了带紫堂幻回家。


整个第四季的发展是什么?

上半季:

哥哥辈的上届参赛者闪亮登场——哥哥们运筹帷幄整个战局,吊打一众弟弟辈的老角色,年轻人就应该听哥哥辈的领导。

下半季:

父亲辈的观战团闪亮登场——嘉父来带孩子回家,雷哥来带孩子回家,紫堂父也来带孩子回家。


我不知道大家看第四季有什么想法,但我看到了:新主创对年轻人的蔑视

可能会有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愤怒,我给大家举个例子。


上美版的《哪吒闹海》,是哪吒自刎反父权、抗争命运的故事。

如果新主创来改编,改成了

——李靖运筹帷幄早早与哪吒制定好了计划,指导哪吒“如果龙王来闹事,你就自刎,你师父肯定会复活你,听爸爸的话,保你安全回家!” 哪吒听话自刎,一切果然如李靖所料,动画大团圆HE。


这样说,大家理解了吗?

哪吒杀龙王太子—龙王水淹陈塘关—哪吒自刎—太乙真人复活哪吒。

你看,故事主线的发展丝毫没变,但因为画蛇添足增加了李靖的指导,整个故事瞬间全毁,哪吒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毫无深度的木偶。

就像一曲《孤勇者》,被毁成了《父权万岁》。


这就是整个第四季的问题,新主创的叙事着眼点不是年轻一代,而代入了中年角色。

凹凸大赛是少年人的故事,所以新主创理智上,还是以描写年轻人为主,但在感情上,已经明显偏向前辈/长辈角色。


第一季,老主创打造出了一个年轻人奋斗拼搏的世界,虽然剧情并不多么高明,但能感觉到主创们的年轻心态。

而第四季,就像是一个中年男人意淫出来的作品,这个人已经中年,迎来了中年危机,身体老化,心态崩盘,看到后辈们翅膀渐硬的样子,就开始焦虑、开始自卑,通过不断自我洗脑“父辈权威”,通过不断复读“年轻人不行”,来挽救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总之——年轻人,不配。


情绪化的内容结束了,接下来讲具体的内容。


1、凹凸世界变成过家家

这集,紫堂家主登场,高高在上地嘲讽所有黑化参赛者是“乌合之众”。


接下来,紫堂家主瞬间化身慈父,要来拯救紫堂幻,带紫堂幻回家。


然后,引出了一个致命的设定问题——

神使的眷属有特权带孩子回家,即使孩子被淘汰死了,凹凸大赛也会负责把孩子复活,让孩子们安安全全的回家。


你没有看错!凹凸大赛正式成为过家家。


紫堂幻的挣扎、痛苦、黑化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有亲爹来托底。

漫画紫堂陆临死前把积分转移给紫堂幻让紫堂幻活下去,也是根本没有必要的,人家有亲爹呵护根本不需要你多事。


紫堂幻是笑话,紫堂陆和紫堂林是笑话中的笑话。

甚至,至今以来所有参赛者的挣扎与奋斗全部成了笑话。


为了抬高年长角色,新主创不仅吃书,还把所有参赛者都当成了笑话。


对比第三季的剧情。

紫堂家族内部密会,有人劝家主不要再凹凸大赛投入最优秀的族人。

而紫堂家主的回答是,“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再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由此可见,把优秀族人送去凹凸大赛,是巨大的损失!是真的会死人!


而第四季这什么鬼设定?

凹凸大赛直接变成了修仙文里的门派培训基地,极限开发还不会死人。

我要是紫堂家族高层,我立刻在族内搞“参加凹凸”选拔赛,让所有族人在族内先比拼一次,得到第一名的才有资格去凹凸大赛培训。

毕竟这可是怎么玩都不会有事、确保复活的培训基地啊!族人们抢着去好吗!


2、长辈全部优秀强大慈父慈兄


关于紫堂家主突然变成了慈父这一点。

我只能说,新主创绝对代入了中年角色,就像上面举例的,如果他们来改编《哪吒闹海》,一定会代入李靖,而绝不是哪吒。


面对紫堂家主的“我来带你回家”,

紫堂幻的反应是“回到那个让我受尽屈辱的地方吗?”


原来新主创也知道紫堂幻在家族受尽屈辱?


所以一个在家族内受尽屈辱,只能把哥哥当救命稻草的紫堂幻,他的父亲凭什么是慈父?

一个把家族子弟送去凹凸大赛送死,还说为了家族发展再大的损失也值得的人,凭什么是慈父?


毫不客气地说,

第四季“观战团能够用特权带孩子回家”这点,就是为了洗白长辈而生硬捏出的设定。

为了把所有长辈都洗成正面角色,直接把凹凸大赛崩了变成过家家。

服了。

新主创!别太代入中年角色了!


最后紫堂幻没有跟紫堂家主离开大赛,而是自己行动……我真是谢谢新主创了,给紫堂幻保存了最后一丝的体面。


对了,还有雷蛰。

雷蛰初次登场时的人设卡,人设是“非常憎恨雷狮和卡米尔,不择手段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第二季积分赛中,雷蛰就公布了卡米尔的分数和位置,让所有人都去猎杀卡米尔。

并且直接点明,雷蛰想要弄死雷狮和卡米尔,但因为雷狮太强,所以就先向卡米尔下手,这样才能让雷狮疲于奔命。


在动画里,雷蛰十分直白地说了“我已经等不及要把某些人置于死地了。”

“某些人”就是指雷狮和卡米尔。


(凹凸世界前两季因为上电视审核修改过台词,我截图的是修改前的原版)


现在变成了慈兄,这是非常明显的吃书,凡是看过第二季的应该都知道。


雷蛰雷狮相亲相爱这种设定,是十分伤害卡米尔和雷狮的人设的。

因为第二季雷蛰已经做出了实质伤害卡米尔/雷狮的行为,如果雷狮再跟雷蛰相亲相爱,那卡米尔和雷狮成什么了?小丑吗?


雷狮雷蛰相亲相爱要圆很勉强,但你非要圆,刻画一下两人目标相同但观念背道而驰,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最新集,新主创又又又过犹不及。


先是这集的官方推荐语

“吾弟叛逆伤吾心,你给我乖乖回家”……这是什么爹味的发言与小屁孩雷狮?



而且这集里,还画蛇添足加了一个设定

————雷狮来凹凸大赛是雷王星的计划,少年人反抗权威摒弃皇室对抗规则的孤勇瞬间抹除。



就像上面我说的《哪吒闹海》的例子,

哪吒闹海是反抗命运,是叛逆不服输的少年气,甚至还有一丝反父权。

如果画蛇添足的加上一句,李靖早早与哪吒制定好了计划,指导哪吒“如果龙王来闹事,你就自刎,你师父肯定会复活你,按我的计划来做,我们就能HE!”

这成什么了????

这是《哪吒闹海》还是《我那伟大的父亲》?


最新集紫堂幻和雷狮的剧情就给我这种感觉,作品的核心早已面目全非!


在第二季,雷狮是什么人设?

“如果只是为了追求稳妥,当初我就不会舍弃一切,来组建雷狮海盗团了。”



曾经的雷狮,像一个为了追求理想而孤注一掷,决绝又浪漫的人。

而如今,全被吃书了,变成了听家长的话。


曾经的雷狮,仅13岁就能说出“雷王星,实在是太小了。”


而如今,不提也罢……


更可怕的是,

海盗团的人设彼此关联,崩了一个人就可能把整个海盗团人设都给崩了。

雷狮一旦崩了,卡米尔就会一起崩坏,雷狮卡米尔都崩坏了,海盗团剩下的帕洛斯佩利也会一起散架。


在这集中,最被吐槽的是雷狮说的帕洛斯出卖我的情报,我不断在乎,谁买了情报,我必须知道。



不仅雷狮,卡米尔也非常怀念帕洛斯,不准别人坐在帕洛斯曾经的位置上。



这集很多人说过了,雷狮和卡米尔太ooc。

我想说的是,海盗团从第三季就开始ooc了,第三季就已经把第一季给吃书了。

如果按照第一季,帕洛斯在海盗团是来度假的,整个海盗团的氛围也相对和谐……那么接着第一季的人设,海盗团这个剧情也不是不可以。


但问题就出在第三季!

第三季把海盗团原有的羁绊全部吃书了,为了写死帕洛斯还无限扩大了海盗团的矛盾,让四个没有太大仇恨的人搞的好像有血海深仇一样,导致海盗团所有人的人设全部崩塌。

海盗团的羁绊,就像一个本来还可以的花瓶,你可以美化它也可以摧毁它,但新主创做的是,先一点颜面都不留地把它砸的稀巴烂,然后再用胶水把稀巴烂的花瓶粘在一起,最后说“看,多么绝美的羁绊。

是七创社自己毁了海盗团的羁绊!


而且,别人都要反抗神使了,真的有人想看海盗团去对决什么星际财团吗?

至少我仅代表我自己,没有一分钱的兴趣。


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本来嘉小队和悦然小队跟海盗团都集结好了,打算一起离开(我真的很想吐槽,这三个队伍什么时候有联系了?新主创懒得写剧情直接跳过了?)。

而这时,雷狮因为要给帕洛斯报仇,还想继续待在大赛里,继续执行计划。



如果是第一季的雷狮,他足够强大,他随心所欲,他百无禁忌,他有能力保护在乎的人,

那他当然可以仅为帕洛斯就随意更改目标,不在乎得失与利益,一切只看我乐意。


但这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雷狮足够的强。

“随心所欲”这个人设是必须有实力来支撑的,此人足够的强大,只有强大到控场的实力,才能够支撑起“随心所欲”的人设。


但现在,还是老问题,七创社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一大堆超越参赛者实力的前辈/长辈/天龙人角色,并且无限提升哥辈父辈角色的战力,而年轻参赛者的实力不仅不升级,反而一路被削,削的谁都打不过。

这种情况下,“随心所欲”的人设就会崩塌。

而这个崩塌不仅发生在雷狮身上,大赛前四全部都有这个问题。


所以,第三季挨过毒打的雷狮,这么随意地更改目标,这不是百无禁忌的随性,这是一意孤行的无脑。

雷狮在新主创的塑造下,早就没有了“随心所欲”的资格,他去执行什么计划?他能执行什么计划?跟嘉德罗斯一起去挨派厄斯的毒打吗?


目前来说,我真的看不到老角色的任何未来。

现在的新主创即使故事仍然以年轻人为主,但实际上,心早就偏向那些哥哥/父亲/师兄的长辈型角色了。


3、父辈战力的无脑拔高


说到战力,我想吐槽,新主创对长辈型角色的偏爱也诉诸到了战力上。

比如紫堂家主,面对一群黑化角色,紫堂家主只有一句高高在上的“乌合之众”。


虽然动画里打了补丁,说因为黑洞离开,这些黑化选手的黑暗力量变得不稳定。

但这也绝对不是紫堂家主能在这里嚣张的原因。


对于战力,我的看法是:

——参加凹凸大赛的人,战力就应该强于在外围观的家长们!


因为凹凸大赛就是一个极限开发元力的地方,人在这个地方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潜力,发挥出自身的无限可能,连七神使都感叹的无限可能,这可是凹凸大赛的设定!


但现在新主创在干什么?

家长们在凹凸大赛外,靠着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凭什么就比凹凸大赛的参赛者更强?


如果不来凹凸大赛也可以凭年纪积累,而拥有超越参赛者的能力。

那反抗神使就不应该来大赛,而是在大赛外联合起来,暗地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从外围突破七神使。

如果凹凸大赛里有什么非得不可的东西,按照第四季的设定,这么重要的东西更不应该让新主创看不上的少年人来执行,应该直接让牛逼哄哄的中年人自己去才对。


凹凸大赛两个核心设定:

一个是残酷本质,被毁了,改成了过家家。

一个是开发潜力极限,也被毁了,家长不来大赛照样吊打参赛者。


那这个凹凸大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真就只是个青少年培训班吗?


4、对老角色塑造的敷衍和省略


另外,第四季的剧情真的跟开了过山车一样,所谓对老角色的塑造,那就是无限快进和省略。

我以为格瑞会依靠自身探索与行动找到灭族真相,但新主创懒得写,直接快进,搜索格瑞的记忆就完事了。

我以为剩余参赛小队会有合作与磨合,但新主创一样懒得写,直接快进,几集不见,海盗团嘉小队悦然小队莫名联手,至于过程,不好意思,新主创懒得写。


你提出这些关键节点的刻画都太敷衍、太莫名了,

还会有粉丝冲上来反驳你,什么海盗团嘉小队第一集有眼神交汇,我们有伏笔有铺垫是你没看到。


按这个逻辑,那《西游记》只有十回就可以结束了,唐僧出发取经,唐僧到了西天,没了,中间的九九八十一难,我们有伏笔的,所以你自己脑补好了。

哦对了,《西游记》有一百回,剩下的九十回,我们可以写中年如来和中年佛们的酷炫狂霸拽嘛。


现在想想,难怪新主创戏里戏外这么推崇创世神。

因为新主创本来就在用中年危机男的思维来塑造凹凸,他们迷信大家长,迷信父权,迷信权威,无脑洗白中年角色。

哥哥/姐姐/师兄,是小家长,

父亲辈,是大家长,

天使们是更高一级的权威,

而创世神,正是凹凸世界里最高权威的最大家长!


你以为凹凸世界是一曲孤勇者?

但新主创只想写父权万岁!


其他分析文章:

第四季:

1、《分析第四季角色“降智”根源,导演深夜删博了些什么?

2、《第四季成凹凸世界最低分!开分9.8跌至8.6,“搞笑”标签突如其来

3、《编剧表态“不熟悉老角色,所以让新角色撑起部分剧情”,不吐不快

4、《七创社对上届前四的塑造,每一点都踩在这届参赛者脸上

5、《还有人在猜凹凸主线?我来曝光吧,所有人都有创世神元力

6、《第四季停更中,来聊聊角色继续崩坏的最坏后果是什么

7、《抱金能缓解黑化?创世神兢业打恶魔?艾比炽天使?……老角色能跟得上新主创的节奏吗?

8、《把少年的孤勇写成大人的筹谋,现在的凹凸像中年男的意淫

9、《原来新主创早就回应过崩人设问题,“以前角色人设是不完善的,所以我们现在开始修正”》

10、《导演说第四季有格瑞重头戏,如今格瑞沉溺回忆不愿醒,大家满意吗?

11、《第四季大结局,写作“宏伟”,读作“幼稚”

第三季:

1、《浅谈为什么第三季主角光环屡屡被诟病,主角团的塑造问题到底在哪里

2、《浅谈凹凸世界日渐危险的价值观走向,说着反抗命运,实则等待被选择

3、《漫画又惹争议,谈谈主角的人设为什么遭到不少人讨厌


盏星☆

【耀安耀】起风时

*原著向 CP耀安耀

*安的诅咒在大赛结束后未能解开的if线


-楔-


春日的第一缕风尚凛冽,却仍带来万物复苏的讯息;梢头薄雪消融,凉露催醒了嫩绿的新芽,画眉的鸣啭蜿蜒林间,溪流不再休憩,冰霜不再停息,春风匆匆奔走千里,将友人归家的口信送达给了白。


从雕花木盒里取出去年冬天小心贮藏的茉莉花两朵,掬一捧清泉,经过灌木丛时摘一串红浆果缀在茶杯沿上,白的春日茶会刚准备好,雪原那端便走来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从遥远的白雪里姗姗而至,步伐跨得不小却也不显急切,让喜鹊同暖融日光都能停驻在他身上片刻。清晨的阳光让正要化去的积雪闪闪生辉,白眯起眼,视野里那个淡蓝色发丝...

*原著向 CP耀安耀

*安的诅咒在大赛结束后未能解开的if线


-楔-


春日的第一缕风尚凛冽,却仍带来万物复苏的讯息;梢头薄雪消融,凉露催醒了嫩绿的新芽,画眉的鸣啭蜿蜒林间,溪流不再休憩,冰霜不再停息,春风匆匆奔走千里,将友人归家的口信送达给了白。


从雕花木盒里取出去年冬天小心贮藏的茉莉花两朵,掬一捧清泉,经过灌木丛时摘一串红浆果缀在茶杯沿上,白的春日茶会刚准备好,雪原那端便走来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从遥远的白雪里姗姗而至,步伐跨得不小却也不显急切,让喜鹊同暖融日光都能停驻在他身上片刻。清晨的阳光让正要化去的积雪闪闪生辉,白眯起眼,视野里那个淡蓝色发丝,身着白袍的身影终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他身前,停住了脚步。


神近耀摘下兜帽,似夜空般深蓝的内衬里飘落下两朵初春的梨花。


“我回来了。”


“你来得好晚,”白吐吐舌头,把茶碟推到他面前当作小木桌用的石头上,“不过你从小就是个慢性子,我怎么催都没用了啦!一路过来渴不渴?先坐下喝一口茶吧。”


神近耀在他对面的木桩上坐下了,却没急着端起茶杯,而是环视了一圈将他们环拢其间,初要复生的森林。


“这里变了好多。”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还不允许家乡变个样的呀!难不成要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地迎接你?”


“……雪都停了。”


“知道你喜欢看雪,”白无奈地一摊手,“谁叫某人打完大赛不赶紧回来,还先出去旅行了一趟呀?”


“不过……”神近耀看着不再有雪落下的晴空里,只有鸣叫的雏鸟被春风托上云霄,在云影间扑腾翻飞,眼里的光柔和如暖阳,“这样也很好,春天,我也很喜欢。”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白不由放下了手里热气腾腾的花茶,“本以为你小子长的只有个,现在看来心境也变化了不少嘛——要说是温柔了还是开朗了呢……让我想想,这就是成熟了?不不不,这个词和你这样长不大的阴沉小鬼根本不搭调嘛!”


“……”神近耀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块樱花饼,清甜的香气传来,白有些吃惊地睁大眼:


“这……小耀,这不是我们小时候我会给你做的馅饼吗! 后来因为樱花林没了,就没能再吃上……原来你还一直惦记着这个啊?”


神近耀已经在他对面啃上了,毫无要分享的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


“居家技能也点上啦?!”


“别的星球的樱花开得早,”神近耀说着抹抹嘴角的碎屑,“我在旅行时就顺带学着做了做。”


“原来你除了暗杀以外还有这种隐藏天赋……”白感慨着,啜了口新添了些热水的花茶,“——好烫!”


微风拂来,从酣睡中初醒的梨花便急切地一朵朵从枝梢跃下,在空中撑开月牙白的小伞,不过须臾,石上和两人的衣上都覆上了轻盈而闪烁的花瓣。一时间,他们谁都没再开口,神近耀慢条斯理吃完了一块樱饼,到溪边掬了捧水将手洗净了;白在原地悠哉哉品完了一壶茶。等神近耀重新落座时,他们两不约而同地开口了:


“你之前说到的旅程……”


“这次旅行……”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顿。


“你先说吧,”小白挥挥手,“毕竟你是刚回来的人嘛!”


“这次旅行……”神近耀想了想要怎么措辞,“……我最后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白有些凝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你之前有和我在信里提过几句,那个与你一道启程的骑士,他……他最后还是……?”


神近耀的目光透过他落到那在苍穹与林间无形穿梭的轨迹中去,“我想了很久,要怎么去说这些天发生的事。要怎么定义这样的结局。”


“按照你先前告诉我的,”白低低头,在杯中瞥见自己的倒影,“果然……还是失败了吧。”


“……我曾以为那叫做失败,”神近耀却在这时轻轻开口,“我曾以为,只要结局不如我最初所愿,就是失败了。”


“很多夜里我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比任何一刻都真切地希望真的有创世神存在,能够给我和他一个奇迹般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这世间是否还有神,这一点我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我的希望果然还是落空了,”神近耀说到低头拂下肩头的花瓣,露出那之下依旧纯白无暇的长袍,“但是……这个结局,我改变看法了,他也是。”


“这不是悲剧,我和那个人,那位「最后的骑士」都不会这么想。我们能够理解彼此,所以在最后……我们都不会悲伤。”


“每缕风都有它的意志,风起时,他只是要回到他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回到他启程的地方去。”


“我想我们都懂了,这趟旅程不在于要追回什么我们曾经失去的存在,又或是夺得什么我们梦寐以求的存在,这趟旅程是让我们发现了我们已然拥有却不自知的事物。”


“而在这一点上……”


白望见自己的友人再次抬头,曾经冰冷的蓝眸里终于也能盛起春光,那深处终年不化的霜雪在不知何时已经消融了。他的友人的笑容里有某位他素未谋面但已能知晓音容的青年的影子;在这一刻,他们在眼前这具身躯上自然而然地融合了,为他带来祈盼的喜讯:


“在这一点上,”那人说,“我和安迷修,我们都成功了。”


-壹-


>>>


“白,我们刚要从赛场离开。我不确定我会去哪,现在已经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了。


……但是,我想那个人会成为我的方向。我要和他一起踏上一趟很特殊的旅程,不知终点在何处,不知何时会以怎样的形式终结;或许我们会很久很久后才结束这次旅行……又或许……


……不管如何,我知道,我一定会陪他到最后一刻。”


>>>


旅者自尾声处启程。


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孤独的脚步声。


安迷修走回凹凸大厅,战火摧毁了赛场里的大部分设施,大厅也未能幸免于难。喷泉不再涌出清流,神使们的雕塑碎砾般匍匐在地面上,日光穿过倾圮的围墙将场地点亮,一切皆是荒凉;维持秩序的裁判球们失去踪迹,电子屏幕却依靠着电力系统稳定运行到最后一日,滚动着不再有意义的赛场讯息。


骑士的身上不再是昔日单调的白衣黑裤,一件雪白的长袍将他从头到脚笼住了,冬日的寒风穿堂而过,地面上掠过鲲鹏般的余影。


神近耀坐在大厅中央的休息台上,没来得及撤走的全息投影围绕着他,电子机械孜孜不倦地向他介绍着此时旋转至他面前的投影的参赛信息:


“大赛预赛原排位第五,现排位第四的选手安迷修……”


一位手持双剑,笑容可掬的骑士漂浮至他面前,阳光没能扰乱稳定显现的成像,存在于虚空中的骑士带着标志性的笑容,那神色无懈可击,疏离得恰到好处,同现实中的相差无几,可谓栩栩如生。


神近耀怔怔伸手去碰,快触到那些光与尘并存的粒子前,眼前虚拟骑士的笑容却忽然被不着声色地抚平了。


——是真的安迷修站在了他的眼前。


“……”神近耀默然收回手,安迷修的神色有些疲惫,是刚从站了一整早的飞船坪上回来。


“都说完再见了?”


“都说完了。”安迷修在他身旁坐下,“大家今早都搭乘飞船离开了……有不少人来和在下道别了呢。”


他伸长腿阖眼休息,神近耀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舍不得?”


骑士依旧闭着眼,偏偏头给了他一个笑容,“……还好。从来到赛场的那一天,在下就知道会有分别的一日。”


“只是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呀。一转眼,以往针锋相对不肯合作的参赛者们就都开始并肩作战了;一转眼,最后对决七神使的战役也以我们的胜利告终了。……在最后,昔日的战友一下都离开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是第一次有战友。”神近耀总结道。


“嗯,”安迷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往都是和师父两人一起行动,在那之前也遇到过一些骑士,但都是前辈们,是在下要学习的目标。”


“……我以前也有过战友,”神近耀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了大厅旁的观景台上去,通向那里的楼梯已被碎石堵死,要上去只能靠攀爬,“离别总是在不断地发生……我似乎已经习惯了。”


安迷修追随他的目光望去,若有所思,“……是这样吗?神近你刚才还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目送了大家的飞船升空吧?”


“你看到我了?”神近耀转头,有些吃惊。


“在下的视力哪有那么好,”安迷修笑了,“但风会为我们带来所有的讯息——在下的师父曾经说过的。”


他伸出手,恰巧握住一缕穿堂风,白袍的衣角掀起一刹便又归于平静。


神近耀垂眸看向那件做工精美的长袍,这是安迷修在大战结束的第二天换上的,与昔日朴素简约的穿着风格大相径庭,但安迷修向每个人坚称这是他们圣殿骑士团的制服,之前在大赛里一直被他悉心保存着,现在为了庆祝胜利,终于可以拿出来穿了。


他早上披着这件袍子去送别各位战友,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偷偷地吐槽上了两句。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安迷修收回手,骑士修长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月白色的影子里:


“很奇怪?”


神近耀摇摇头,“毕竟有原因。”


末了又问安迷修道:“他们有说些什么吗?”


“有啊,”安迷修回忆起早上的送别,有些尴尬地一笑,“艾比小姐说在下穿成这样是又一次失败的耍帅……”


“那个小姑娘很在乎你。”


“确实是这样,”安迷修颔首承认,“她和她的弟弟最后和我们一起战斗了那么久……似乎就算是一贯别扭的艾比小姐,也不想错过好好道别的机会了呢。”


“我看到了,”神近耀淡淡道,“她走之前还冲进你怀里抱了你一下。”


“嗯,”想起那一幕的安迷修眉眼弯弯,“她说要请在下去玳瑁星喝苦瓜奶茶,她要亲自下厨给我做;如果敢在大赛结束后就把她和弟弟忘了,会给在下‘好果子’吃呢。”


他说完笑着摇了摇头,安迷修对那两个孩子来说就像是兄长一样的角色,无可奈何得很,神近耀心里很清楚。


“你答应了?”


“嗯?”


“你答应他们一定会去了吗?”


“……”


“没法直接说答应啊,”安迷修低头看向自己在地面投射出的冗长光影,“骑士必须遵守诺言,不能失约,……可在下也不想拂了艾比小姐的心意,所以我说——”


“有机会的话,在下一定尽力去看他们。”


——巧妙地应允了承诺,却又不能保证这件事一定会发生,这样的说话风格也非常符合骑士的作风。


“——我倒是希望你能直接答应。”神近耀说。


“……神近……”


“我故乡的雪,要从这个时节,下到明年的三月。”神近耀转头看向侧脸隐没在建筑阴影里的骑士,“安迷修,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去看看雪融化后的平原,你能答应吗?”


安迷修似是很苦恼地叹息,“在下可以说‘尽力’吗?”


“不可以。”


“那我不能答应。”


——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的神近耀耸了耸肩,没有咄咄逼人地再从安迷修那里要一个答案。他们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厅外的裁判球咕噜噜滚了进来,“安迷修大人,神近耀大人!二位预订的星际巴士已经在外面等候啦!两位大人随时可以出发!”


骑士朝着那个小不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率先从大厅里站起身来;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眼神似是很留恋:


“今天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


“不必再有人回来是件好事。”神近耀从他身旁走过,语气平淡。


他不会怀念这片星系了,有些过往最好被永远地埋葬在这里,那些没能走到最后的人,那些被欺骗的回忆……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就是安迷修朝他伸出手,邀请他成为同伴的那一天。可那个人即将要与他一同启程了,剩下的一切神近耀都能放手得干脆。


“那——走吧?”


“走吧。”


穿过破败的大厅,他们走到了日光下,外面的风呼啸得大声,骑士的长袍被掀起大半在空中飞扬,神近耀默不做声走到安迷修的右侧,搭住了他的右臂。


安迷修转头看他,似有些讶异:“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


“——我会注意到,”神近耀轻轻推了推他,“赶紧上飞船吧。”


>>>


说是叫星际巴士,其实就是艘方方正正的飞船,除了昏昏欲睡的机器人驾驶员外,巴士上唯二的乘客就是安迷修和神近耀。他们在一层的休息室里打了几局牌打发时间,期间安迷修一直在追忆参赛一年以来的峥嵘岁月,神近耀很少插话,只在骑士的停顿里插上几句他所知道的信息补充。


对话很快没了下文,他们在赛程后半段一直在一起行动,两人的情报交流来交流去也是相似,最后只能聊到来参赛前发生的事,可当下又委实不是谈论此事的好时机。


好在星际巴士几小时后便驶入附近一颗负责中转的行星的大气层,开始在星球地面上空的轨道上滑翔,在不同的站点停靠,接起新的乘客;神近耀和安迷修为了避开巴士上越来越多的乘客,跑到了无人的三楼甲板上去透透气。


夜幕已然降临,巴士顶层只留了一盏照明通道的小灯,他们站在黑暗里,面对着满天繁星,安迷修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方向。


“那里是金他们住的登格鲁星。”


“嗯。”


“那里是嘉德罗斯和他父亲住的圣空星。”


“嗯。”


“那片星系,那里有雷王星和玳瑁星。”


“嗯。”


“然后……”安迷修的手指划过大半片夜空,指了指东南方向的一颗孤星,“那里是骑士星。”


他的手指又逡巡至相反方向的另一片星系,“那里则有神近你来自的霜润星。”


两盏星辰在夜空里遥遥相望,是用肉眼也能估算出的漫长距离。


“……神近。”


甲板上没有了遮挡物,安迷修的声音从风里断续传来,“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和在下一起——”


“一起走。”


神近耀仰头望向那颗孤独而明亮的星辰,从这里出发到那里需要多久?……不,他们甚至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们追寻的答案,只有那颗星球,是从旅程伊始就决定会去的地方;也是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回归的终宿。


“我已经说过了,安迷修,我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在下以为你会想要回家。”安迷修轻声开口。


“没有人在等我回去,”神近耀摇摇头,“但我知道你需要有人和你一起上路。”


他身旁的骑士低声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有什么被抑制的情绪翻涌,“作为一个朋友,你实在是太讲义气了。”


——他们算是朋友吗?


神近耀不知道该如何界定,朋友之间会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吗?当安迷修像是要叫其他人那样称呼他为“耀”时,神近耀拒绝了。说是妄自菲薄也好,他总觉得自己和安迷修之间的距离不止物理层面上的这一点儿;比起被伪神欺骗的他,安迷修活得清醒又坚定,比起将自己封闭在了雪原里的他,安迷修愿意伸出手来将所有人带进光明——神近耀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做得那么好,他是人,是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但这并不能阻碍他向往时时刻刻发着光与热的骑士,像是飞蛾扑火,他只想能站在骑士的身后,多看那样的存在两眼也好。


……而命运用一种残酷的方式给了他这个机会,通过一个秘密,将两人的灵魂绑在一条锁链上,让他们成为胜局里突兀的两枚棋子,继续着他们未竟的战斗。


甲板上的风刮得愈发得大,远处的终点站在视野里逐渐清晰,神近耀转身想要下楼,却留意到安迷修还站着没有动弹。


“……安迷修?”


骑士蓦然在夜幕里伸出右手臂,那上面覆盖的层层绷带在狂风里被纷乱地扯开,掩盖在那之下的皮肤在冷得心惊的夜里逐渐暴露在低温里。


“……”神近耀撤身往回走,想要拉住不言不语的骑士,“你这是做什么?”


安迷修却是在风里自言自语,“……其实他们还是说了些什么。”


“……什么?”


“在下的伪装,”安迷修拉紧了身上那件象征骑士团的长袍,手却还停留在风里没有收回,“似乎还是没有我预期的那么好。会读心的安莉洁小姐……格瑞,凯莉小姐……还有那个恶党,他们都看破了。”


“……”


“他们都尊重了在下的意愿,没有告诉任何人。”安迷修回头,星光阑珊里,骑士有些茫然地问他:


“——可是神近,我还需要这样隐藏多久?会不会在我完成身为骑士的夙愿以前,事态就超出了在下能控制的范围?……”


“……”


沉默是神近耀唯一能回馈给安迷修的答案。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也留意着安迷修偶尔会掀开长袍的举动,可此刻骑士裸露在外的手臂还是冲垮了神近耀自欺欺人的努力,他只得在最后时刻放弃般转向此时无言的安迷修。


他早该学会,闭上眼并不能让任何残酷的事实消弭于世间,闭上眼只能让不够坚强的弱者获得片刻的安宁;而既然他下定决心与安迷修一同去面对这份命运的不公,自然也要有目视鲜血淋漓的真相的勇气。


……可无论多少次,无论看到多少次,他也总是不能释怀。


……骑士的手臂上,本应在最后一战后完全消失的诅咒并没有被解开。长期不见光的皮肤白皙到透明,在那之上盘旋着卡德摩斯的毒龙,是死亡的暮钟,待发的空冢,是乌鸦不祥的嘶鸣,冥河彼岸的枯影;黑气源源不断地渗出又肆无忌惮地回到骑士的体内,那伤疤丑陋如蜈蚣狰狞至难以直视,命运恶毒的玩笑不再拘束在骑士的右小臂上,它肆意地蜿蜒而上,吐着蛇信死死咬住安迷修整条右臂,甚至侵占到了他右侧的胸膛上。


>>>


事态早就超出了他们能控制的范围了,死亡神使被安迷修和神近耀联手击杀,他埋下的诅咒却没能一并解开,他们找不到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唯一能确认的是,这是满盘大获全胜里脱了轨的一枚弃子,不对整体的战局,迟到了太久的、属于所有参赛者们的胜利造成丝毫影响。


——而对于安迷修而言,这一条理由就足矣使他手臂上的诅咒成为秘密,而非能分享出来让大家一并解决的难关。


……他做得很好。当战役结束时,幸存者们欢呼庆祝时,神近耀下意识地去寻找安迷修的身影,看见骑士站在人群外,捂着方才战斗里负伤的右臂,神色里全然是不可置信的震惊,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在那一刻冲破了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跃到了台前。


可谁都没来得及留意到这份不寻常,谁都没来得及,哪怕是那一刻真切直视着安迷修的神近耀,他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没能来得及细想这时融洽到如梦如幻的气氛里安迷修为何会是那凿枘不入的存在;他以为那是烧毁神坛的火焰带给他的错觉,因为下一刻意识到神近耀存在的安迷修转过头来,脸上已是他熟知的那种得体的,温和到测不出温度的微笑:


“神近?有什么事?”


……


安迷修向他借了一截绷带,说是要去包扎在战斗里负伤的右臂。骑士在那之后早早从庆祝会里退场,错过了大家互诉衷肠真挚道别的时刻,像来时一样,孤身离去,将自己隐没到了树林间。


——翌日黎明,偶然走进了森林的神近耀,成为了第一次被诅咒逼到发狂的骑士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袭击的目标。


神近耀记得那时骑士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肩膀,杀手手里带来给他的早点洒落一地,热气腾腾的汤和温热的血一并溅上雪地;安迷修往日清澈的绿色眸眼已被黑雾完全笼罩,巩膜上满布血丝;骑士的神情挣扎又痛苦,像是在同自己内心的野兽生死搏杀,他的嗓音喑哑,朝着神近耀恳切地低语着:


“神近!——快,动手!!”


神近耀直到踉跄了好几步后,人带着长剑一并落入刚下过大雪的大地时,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内心有个声音在无助地反复循环着“不应该”三个字,可往日最能告诉他答案的人此刻在他身前失控般又扑了上来,法术发动,神近耀的伤口里传来将血肉烧得焦糊的热度,他痛苦地仰头,苦无在手中闪出,落到那人颈侧却下不去手。


该如何去下手?眼前伤他的人几小时前尚是他交付生死的同伴,是他几个月以来默契无间的朋友,更是最早救赎了他的光明。此时失去理智的安迷修身上处处是弱点,比神近耀曾经手刃的任何猎物都要脆弱,可杀手松开了手里的刀,选择了狼狈地往侧方尝试着挣脱,骑士的剑尚还将他钉在地上,肩上的伤口被撕扯得更开,鲜血涌流,神近耀脸色一瞬苍白如纸,没能忍住出口的痛呼:


“安……”


那声隐没了尾音的呼声迅速在寒冬里消散,安迷修却似是听到了。神色狰狞的骑士发出了他所不熟悉的抽气声,下一刻,钉在他肩上的剑像出现时那样骤然消失。


……血不住地涌出。


神近耀在雪地上仰躺着喘气,安迷修在强行收起剑后便失去意识般轰然倒在了他身上,刚才体会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已经消失,他知道他们此刻暂时地安全了。


可神近耀内心的低语还没有停下,他强忍着痛楚想去唤醒安迷修,碰上骑士脸颊的手却在潮湿温热的液体上无奈地滑开;神近耀只得转而选择扶起似是昏厥的骑士,他将手伸向那人臂弯,捞起安迷修的手臂——


像是一场美梦,忽然间就破碎了。寒意从身下的雪原和空中的雪花夹击向二人袭来,什么都不能传达出的沉默里,又有什么无声的求助在嘶鸣,前所未见的绝望笼罩了他们。


安迷修臂上昨晚新缠上的绷带,在打斗中已尽数散开;骑士的手臂无力地落到白雪上,黑色的痕迹扩散涂抹,似是要将那人的肌肤烧灼至焦炭,刺目得可怖。


……


神近耀如梦初醒般再看向自己的手心,发觉那里停驻的液体毫无鲜血那般炽烈的色彩。


>>>


他不习惯于安迷修的眼泪。


安迷修内里藏锋,能摧毁大部分人意志的苦难在骑士面前皆是恒河一沙,连在那样的身躯上刻下浅浅的伤痕都困难;骑士看似傻里傻气地做着老好人吃着接连不断的小亏,实际上在真正的恶意面前根本是匪石一块,寸步不让。


这样的安迷修,挺过了至亲的师父的死亡,挺过了充满谎言欺骗的赛场,挺过了最痛苦最绝望的与七神使的战役,甚至在这条血与泪凝成的路上尚有余力去不断地伸出手帮助他人,也帮助了曾经失去方向的神近耀。


神近耀按照自己对他的理解来想,那双永远坚定,永远不惘的瞳眸里,大概也永远不会有落下泪水的那天了。


……他错得离谱。


那天的雪持续地下了很久,雪原上的血迹不过片刻便遁形匿迹。猩红带着秘密消失在纯白下,神近耀站在安迷修片刻前停驻的树丛间,瞥见期间全是支离破碎的划痕,是骑士失控前用双剑刻下的挣扎的记录。……他早该想到,没有人会能抵抗胜利到来时自然而然由心而生的喜悦,倘若有人不寻常至不为所动,那一定是因为属于他的战役还未结束。


那被命运从已然获得幸福的众人间驱逐出,独自去做不得安宁的战士的人站在他身后,右臂上的绷带已经重新扎好,和前一晚离开狂欢场地的安迷修毫无二致。


神近耀肩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混在在前一天的战役里都受了伤的人群中并不会引起怀疑,可他此刻也不着急于回归,胜利的喜悦在那一幕后已无情地从他身旁离开,他其实只是想问问安迷修,像是他以往每次感到困惑时那样问问总能解开他的疑问的骑士: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安迷修不会给他答案,谁都没有答案。


“在下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神近耀没有回头,沉默地点头应许了。


“你也……”


“我不会说。”神近耀的手指下意识抚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他确实不会说,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安迷修。他们可以确认神使们已然消亡,现下的难题再次回归于个人的范畴,那支队伍已经解散,无论是安迷修还是神近耀,都不认为他们有立场为了这份诅咒将已步入光明的大家再次任性地拽回到深渊里。


神近耀且不会,安迷修就更不会。骑士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背负所有重担,神近耀阴差阳错通过记忆赛场闯入他的世界,除此之外,只怕大赛走到尾声,也不会有人能窥见笑靥温和的骑士背后伤痛的过去半分,更不会有机会知道蛰伏在他手臂上时刻烧灼着他的累累伤痕。


“……你接下来要去哪?”


“……在下还未完全失控。” 安迷修走至他身侧,片刻前情绪的爆发同那场战斗的痕迹一样完全在雪地里失去了踪迹,“我会继续去做我该做的事。就像来参赛前那样,继续寻找破除诅咒的方法。”


神近耀不着声色握紧了拳头。


“——我和你一起去。”


“……大赛已经结束了,何况现在的我并不安全……”


“你需要一把刀。”


这个被埋没在记忆深处的词汇重新登上台前,安迷修愕然看向神近耀,遇上对方的目光,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在骑士圣殿里的那一幕。


——他最后还是没能成为那把刀,而现在,见证了骑士过去的人愿意为他成为那把刀了。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神近耀的目光里有他熟悉的坚决,即使安迷修说了“不”,杀手大概也会执拗地在离开赛场的那天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真的是为了成为最后终结骑士痛苦的死神,才向安迷修提出一同离去的请求的吗?


……骑士最后以自己的理解开口了:


“好,我们一起走。”


神近耀的神色在听到他的回复后骤然松懈了,似乎这样的回答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难关。


但骑士的声音在那之后又适时地补充道:


“——但是,在下希望你能以我的友人,而非‘刀刃’的身份……”


安迷修朝他伸出手:


“——同我一起离开。”


-贰-


>>>


“白,我们上路了。这段旅程比我想的还要坎坷,我们曾经一度迷失了方向,但这趟旅程同样让我看清了一些过去被我一厢情愿误解的事,误解的人……好在最后,我们都看清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


我要回家了。”


>>>


从一个星系转移到另一个星系,从安迷修未曾涉足过的土地再到他来参赛前已经造访过的,他们为了数不清的可能性一次次尝试,然后在接踵而至的失败里逐渐麻木,所渴求的答案似乎连同着神使的陨落被一并带走了,神近耀在无数被噩梦惊醒的夜里忍不住想到: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要找到的能解决问题的答案就不存在。


他不知道安迷修是否有同他一样的疑虑,比起日渐消沉的神近耀,安迷修看上去甚至同参赛那些日子里的模样没什么差异,一日三餐照旧,早起独自训练剑术的习惯照旧,路遇可爱的小姐姐们就不住地说些令人尴尬的搭讪词的性格也没有变;下雨天安迷修躲在屋檐下呆毛都发蔫,晴天骑士心情也会好起来,走路时都带着风。


他为他们二人的日常不断地带来振奋的可能性,许多日子里安迷修走在神近耀身前的路上,步履轻快,像是去郊游;神近耀在他身后几步,看着骑士棕色的发丝在暖阳下熠熠生辉,开始怀疑背负诅咒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安迷修。


……然后他慢慢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实:在来参赛前,安迷修已经在星际之间寻访答案长达两年,这样的日子对神近耀来说是使人焦虑的特殊时段,对于背负诅咒的那人来说却是再次回归日常。


许多人或许只拿得出许下承诺的勇气,而安迷修却能拿出实践承诺到最后的彻悟,或许这就是他未能见到创世神,也成功将自己的标志刻入圣殿的原因。


——可尽管安迷修的努力与乐观都是神近耀的十几倍不止,他们也无法忽视这样一个事实:时间在流逝,拯救安迷修的方法如大海捞针,最重要的是,骑士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落。


神近耀启程后没有一夜是能睡到天亮的,不是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就是被身旁安迷修压抑的咳嗽吵醒。青年背对着他,将所有疼痛的呻吟和喘息都藏在了起伏不定的呼吸声里,可有时还是会泄露出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声线沙哑如破旧的风琴。


神近耀安静地躺着,在黑暗里凝听骑士苦痛的挣扎,怀里的苦无被体温捂热了,紧压着他搏动的血管不放。


告诉他人活着可以感知到自身的存在,感知到喜悦的意义的人是安迷修;告诉他人活着却也能是与病痛不止争斗,感知到悲伤与绝望的人却也是安迷修。


等骑士的肩膀不再颤抖,呼吸声也慢慢归于平静后,神近耀无声无息地爬了起来,走到安迷修的身侧,如果那夜是露营,他就将安迷修的床位推向火光一些,让骑士冰冷的身躯得以再暖和一些;又或是在那人额头烧得滚烫时,覆上在寒夜的溪水里沾湿的衣物,或者是自己的手。如果他们幸运地住进了客栈或是民居——那么神近耀已经没什么能为安迷修做的了,他只能坐在床边,拉着安迷修的手睁眼至天明。


手心里的热度是真实存在的,他能听到的那颗心脏持续地跳动也是存在的,可这一切都是无常,是下一秒就有可能离他而去的虚无缥缈。


>>>


安迷修在那之后再也没失控过。


不知道骑士如何找到了抑制自己的诅咒的方式,病变只是沿着骑士的皮肤不断扩散,用带来痛楚的方式宣扬自己的存在,却再也没能干扰骑士清醒的意志。


安迷修有那么几次开着玩笑和神近耀说,说不准到最后他都能带着理智平静地离去。


神近耀没有笑。


在一个下雪的清晨,他们再次造访了安迷修曾经和师父一起来过的地方,骑士拜访了一位圣殿骑士前辈的故居——那位前辈在最后的病变里由菲利斯亲手送终了——试图再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


他们无功而返,而安迷修的重点似乎也不在找寻答案这件事上。


他去一座无名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束花。


匿名是那位骑士的嘱托,他在临终前最后清醒的日子里和菲利斯闲聊起自己曾经是个孤儿,名字是在进了圣殿骑士团后随便从书里捡来的,实在是没什么美好寓意。如果墓碑上一定要留下什么来证明我的身份,老人当时笑眯眯地说,那么老么,你就把我的骑士标志刻上去吧!


所以现在,那座朴实无华的墓碑上,确实只有用剑削出的徽章标记。


安迷修站在墓前笑着和神近耀说,他师父并不擅长手工,刻坏了好几块石材,一边刻一边骂骂咧咧地和他身后年幼的徒儿说道,“真是个不省心的!以前在骑士团里就知道欺负我,现在还要折腾我!”


安迷修惟妙惟肖地模仿完那样的语调后,笑着告诉神近耀,或许是那天从早到晚都在刻图腾的记忆给菲利斯留下了太差的印象,他在那之后没有回来扫过一次墓。


但身为菲利斯的徒弟,最后的骑士,安迷修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为这位前辈献上一点心意。


他们准备离开时,神近耀的脚磕到了墓前过硬的土块,他身前的安迷修已走出一段距离,杀手弯腰查看了一下,却把人喊了回来:


“安迷修。”


他用手刨开那些土层,从地里取出了一个木盒。


而安迷修在看到那个盒子时,脸上的神情就变了——那上面刻有菲利斯的标志。


他们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扭开木盒上的锁,往里一看,除了几朵已然枯萎的百合花外,竟然码的整整齐齐的都是鲱鱼罐头。


这次笑的轮到神近耀了。


“安迷修,”他嘴角上扬,“你师父看来还是回来过的,不知道是来扫墓还是来恶作剧。”


……可安迷修没有笑,他仔细地将罐头一个个从盒子里取出,查看发黄的包装纸上的笔迹,是菲利斯的手笔,每个鲱鱼罐头上的年份都不一样,从那位前辈离去的那一年,刻到菲利斯离世的那一年。


他一直都有回来过。



为什么会是鲱鱼罐头?那之后到了溪边生火取暖的两人坐定后,安迷修为神近耀解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他的师父曾经无意和他提起过,自己很爱吃鲱鱼罐头,无奈那样的气味即使在圣殿骑士团里也不怎么受欢迎;少年时期的菲利斯总是得一个人跑到通风透气的院落里啃小鱼,怀疑自己的味蕾是不是和大家生的不太一样。


那位向来爱欺负他的前辈却在这时和他说,没有的事!老么这是品味独特,证明了我们骑士团的人才物种培育多样性——


菲利斯追着他打,奔过大半个院子。


后来骑士团里的前辈开始陆续因为病变里去,菲利斯躲进院落里哭时,那位前辈带着鲱鱼罐头来找他了,带着鼻夹也要留在菲利斯身边看他抽抽噎噎吃罐头。


……


“师父和那位前辈还真是……”安迷修说,“两个长不大的幼稚鬼。”


说这话时,他还是没有笑。


可不管是幼稚的前辈也好,幼稚的菲利斯也好,直言不讳地表达关怀也好,别扭地表示在意也好,他们谁都没有等到一起坐下来,在院落里慢慢品一杯茶的那天。骑士们总是在路上,从生的一端奔赴死的一端,总是在给予,总是在失去。


安迷修是这条路上,最后一个孤独的行者。


落了一阵的雪又继续地开始下了,火上的茶壶开始滋滋冒出热气,神近耀取下茶壶,给自己和安迷修都倒了一杯;隔着火伸手递给对方时,骑士忽然地发问了:


“神近,”他的手跨过茶杯覆上神近耀的手背,“这条路走到最后,我究竟能获得什么?”


“……”


“在下真的,”安迷修的声音在大雪里显得孤寂,“曾经成功地拯救过什么吗?”


没有回话,神近耀倏然抬头,在大雪里撞进了骑士痛苦的眼神里。


……


>>>


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


这般滞留空气的缄默并非神近耀与安迷修熟知的相处氛围,他们之间从来都能有话直说。安迷修总如清流淌渠般将一切娓娓道来,而神近耀是他默契的听众,会在安迷修所有停顿后恰到好处地给出回应。他们之间的节拍不曾有过错乱,是经年累月积累而成的莫逆之交。


可现下的安迷修眼里藏着很多话,骑士单薄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没能再将什么说出口,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着神近耀的眼里只是那么纯粹地……


那么纯粹地写满了无法理清命运错综复杂的丝线要将他指引到何方的困惑。


安迷修是个很聪明的人,用柔软的盾甲裹挟起锋利的剑,把所有圆润到没有棱角的良善奉献给了这个尖锐的世界;所以很多人会笑他傻,嫌他呆,可安迷修从来不是不懂,他是太过透彻,恰巧真正在意的又太少,所以被冠上了宽容的代名词。万物都游走在被骑士奉若珍宝的信仰之外,他如雪般徐徐覆过整片大地,将一切染上纯白的颜色,可没有一颗晶莹的雪花是特别的;博爱是安迷修天性里的残酷,他爱世人,但也只是爱握着“芸芸众生”这张牌的人们,除去了应被守护的存在这样的定义,他们在安迷修眼里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能成为特殊,“一视同仁”在善与平淡的日常里是看似平易近人随手可拾的热忱,在恶与撼动根基的风雨面前,那却只能蜕变为一种超绝冷静的残忍。人性中的私心杂念,爱憎喜恶本应使人们不能成为衡量万物裁决轨迹的天平,可安迷修还是做到了。


所以骑士能在生死关头从容不迫地做出决断,以大局为重,成全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会有任何的偏颇或犹豫;人们往往到那时才发现安迷修其实很聪明,或许也要到那时才看到他性格中淬不断的果决,他们以为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成长,可只有神近耀知道,安迷修没有变过。那只是雪化了以后露出了内里光芒万丈的宝石,愈在火焰里愈是夺目,愈是揭示了它与生俱来的不泯于世。


事到如今,已不好再去评判活成这样的安迷修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否可以再用“人类”这个概念去界定他;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神近耀是人的代表,他们会被蒙蔽,被背叛,在谜团里伸手不见五指地走上很多年;错过,失去,然后醒悟,弥补。他们的道路蜿蜒曲折,从来难以两点一线;他们的感情为他们带来欢笑还有泪水,使他们相聚尔后分离,从朝气蓬勃的一岸跨越到垂暮枯朽的另一岸去,到最后所有人都是收支恰好相抵,一词“中庸”足以概定。


可安迷修不是这样的,他像天使抑或圣人忽然跌落了凡间。安迷修不会迷茫,命运为他设下的关卡是空气般的屏障。骑士从踏上道路那天起似乎就已经一眼望穿了终局,他笔直地出发了,不被外物所撼动,从一而终;许多人所谓的秉持初心是反复失落再反复捡起,可安迷修不是。他的信念不曾有片刻被他放下,也未遭坎坷命运的肆意涂抹篡改,它与骑士一样,始终纯粹,始终虔诚。抱薪于风雪,安迷修的道太坦荡太宽阔,脚下是鲜血凝成的黄金砖,尽头是尘世不及的窄门,一路荣耀加冕于身,他只会走进神殿,而不能在最后审判里分到一方人类的坐席。


神近耀有时也会暗自稀奇究竟是什么将安迷修培养成了这样的存在,他似乎是个殉道者,却又不囿于殉道者的身份;安迷修身上的人性与神性严丝缝合地交融了,使他时而看上去离神近耀很近,离众人很近,时而看上去又遥不可及,因为人自私又愚笨,狂妄又感性,可安迷修不是。


主也曾这样来到人间,普爱着一切,开导着失去方向的人们,予他们救赎和希望,然后担下一切罪责,从容地拾级而上,张开双臂拥抱荆棘编织而成的十字架,在鲜血淌流出心脏时回到天国的父身边去。


所以,或许安迷修也是……


神近耀那时没让自己再想下去,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界定神的能力,开个玩笑地说,这大概是他和他的族人都最不擅长做的事了。


可安迷修和他不一样,安迷修很聪明。


而这样聪明的安迷修,现在看神近耀的眼里竟然也有困惑了,神近耀以为迷雾不应也不可能踏进那片骑士眼里的森林,因那里清明至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处。可现下安迷修确实被什么无形的存在束缚了,是什么呢?是他的道快要行至尽头了,才发现门被锁了;安迷修抱着自己还有所有前辈留给他的行囊,在路的尽头无助地徘徊。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世界从来不公平,没有彰显过天道酬勤,善恶天收的道理,可这世间万物总还遵循着冥冥中应守的秩序,譬如一切要有始自然也要有终,书的封面是甜蜜的谎言,封底就会是苦涩的真相;再譬如说神使为骑士团带来了灭顶的厄运,那么在这绝望的尽头一定会有光,骑士们会骄傲地回到他们侍奉的神身旁,俯瞰圣殿里的薪火世世代代不灭地相传下去。


本应如此,诅咒应被打破,因为始作俑者已经毁灭,悲剧的锁链已被安迷修用决绝的双剑斩断,那么余留给他们的为何还是漫漫长夜,为何还是穷途末路?


深明大义如安迷修,也有了不能解决的难题。


这份答案不能由任何人告诉他,因这道是他主动选择的,孤身一人,从未有过同伴,神近耀不过是他的见证者,在此刻也无法为他解答;命运或许正是如此不公平,盛大开筵,草草收场,钟声一响,他们站在落幕的漫天纸花里,在此刻长久地相望无言。


安迷修澄澈的眼眸里被某种黯淡的浓雾吞噬了,他阖了阖眼,把眼底所有的情绪藏在了滴水不漏的面具后,只汹涌了一瞬便回归平静;他拾起柴,丢进了火焰,隔着窜高的火苗他的面容模糊在绰约的光影里,连带着声音都仿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的师父是个很温柔的人……神近。”


“他没能……没能见证他念念于心的骑士团的复兴。直到今日我也在想,那时我的继承究竟为师父带去了什么?……这样就足够了吗?我真的拯救了他吗,真的让他能够不留遗憾地离开了吗?……”


“……又或者说,”最后的骑士的嗓音里终于有起伏到不能掩没在潺潺溪流里的痛苦,“那时的宣誓,其实从头到尾拯救的只有我自己……”


>>>


“……”


“安迷修。”


骑士挣扎地想抬起头,脸却被一双冰凉的手用缓慢而坚定的力道捧住了。


神近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跪立在他面前。


“你也是的,”他睁大眼听着那个淡漠的嗓音这么说着,像是在阐述一件举世皆知的事实,“你也是很温柔的人。”


……温柔这个词可以概括得很多却又很少,当人们一无所有时,“温柔”似乎是他们所唯一能付给这个世界的报酬了,因为这不过是一种稍作努力就能变现的态度,只要眉眼一弯,力道一放,多站在他人角度考虑些,少些任性多些包容,似乎就能被称之为“温柔”了。这么说来,似乎是很廉价的形容词;可当人们跌入谷底时,当恶意被不由分说地推入他们怀里,命运要他们照单接收所有他们尚还不能参悟的残酷时,依然有人站在黑暗里,念念不忘自己是否有将他人推入光明。


——这样的人便是安迷修。温柔在高山间是荧燎微光,却能在深涧里恒久盛放,自然是一种被小觑了的强大力量,而拥有它的人未尝不罕见到举世无双。


骑士一愣,然后笑得苦涩,“神近,我的温柔没有从实际上帮助到过任何人……”


“错了,”神近耀告诉他,“你拯救了我,也拯救了你的师父。我见证过他离去时的笑容,安迷修,你还记得吗?”


那天菲利斯消失前安心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安迷修忽然想起了,他的师父是笑着走的。


那不是为了宽慰生者,那时的安迷修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即使离开了菲利斯也会过得很好,菲利斯不必为自己的“傻徒儿”担心了。所以那时的笑容,确实是为他自己而生的。是释然,是解脱,是能骄傲地去见他的前辈们的无愧于心。他的愿望切实地被安迷修实现了。骑士团追求的从来不是从命中注定的终途逃离,不,并不是那样的,他们向死而生,自然不会惧怕消亡;他们想要的是这束光能被一双双手虔诚捧起,刻入心间,当骑士道的誓言回荡在圣殿里,骑士的传承就已完成,夙愿不一定要实现,悲剧不一定能被解开,重要的是骑士精神确实生生不息,粲粲星火不止。


菲利斯做到了,他用自己的一生谱写出与命运顽强斗争的交响曲,那音律激荡在骑士圣殿里,不绝于任何后继者之耳,自然也不绝于安迷修。薪火落入菲利斯的手中,又被他以身作则地传给了下一个愿为骑士道献身的年轻人——足够了,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谁说胜利一定是杀到敌方片甲不留才能被赞颂的凯旋高歌?胜利不是那么狭义的存在,胜利是面对死亡无畏的从容,是身后波澜曲折的路,是那时他身前郑重念着誓词,脚下盛放起黄蓝光芒的少年。


菲利斯带着无憾的信仰离去了,成全他的是他自己还有安迷修。少年对这世间的温柔,使他在最悲恸无措的时刻也选择了接过师父的铠甲与剑,点亮圣殿上空一面新的旗帜,谁能说他的温柔没有拯救到任何人?


温柔从来不是无用,不仅是菲利斯,神近耀也是被这样的安迷修带入光明的;他凝望着身前沉思的青年,冰冷的指尖捧起那人尚温暖的脸,足够了,菲利斯的例子已经能让安迷修醒悟到这一点,他不必再拿自己引证什么了。


神近耀自然知道自己对安迷修而言不特殊——没有特殊到世俗定义的那种程度;安迷修诚然温柔却也疏离至无我,骑士温柔的核心是慈悲为怀,神近耀是他引渡的众生之一,在他书不尽的善举里只能匆匆留下一笔,不值一提。好在曾经的杀手此刻的心愿也不过做个见证者,从冥河阿刻戎的这一端渡到那一端,安迷修身披白色长袍怀抱双剑,是舟上唯一的乘客,神近耀是摆渡人,送他最后一程水波缥缈。


——他应该也满足于这样的关系了。


“……或许你是对的,”安迷修开口了,他的嗓音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温和平淡,“我确实让师父不留遗憾了……但那是师父的心愿。”他忽然又严肃了。


“我的心愿——神近,我的夙愿,依然是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那是我的誓词,我理应为它奉上一切;即便逝去之人已然释怀,生者也不应局限于此。”


他握住双剑,从燃不尽的火苗前起身,“我依然会上路……依然要追寻希望到最后一刻。即使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要到哪里去……”


“在下也要走下去。”


雪下得更大了,风掀起安迷修白袍的一角,神近耀瞥见那内衬是夜空的深蓝色,用鲜红如血的丝线勾勒出圣殿的标志;是啊,他差点忘了,菲利斯的笑不是为了宽慰爱徒,安迷修的起誓自然也不会只是为了告慰师父;那是安迷修生来的使命,即使菲利斯千百般拦他,也无法将那颗为世人跳动的心埋入雪底,那内里的冷静与热切全为骑士道而存,注定要在某一时刻发出光来,且持续不断地跃动到燃尽一刻。


他们能到哪去?他们是这世间漂浮的孤岛,一个从过去万劫不复的黑暗里走到了光下,开始懵懂学着生活而非生存;另一个却刚与坠落的星火失之交臂,为了追寻那样的存在要步入到深渊里去。被赦免的罪人同被抛弃的义人一道上路,他们能到哪里去……?


神近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们要到哪里去?”他牢牢将那翻飞白袍下的身影烙在视野尽头。


“在下不能为你决定你要去的地方,”安迷修没有回头,“但我想要回到最初的地方……我最开始许下誓言的地方。答案或许……不,答案一定在那里。”


他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是神近耀也从火堆旁起身了,不一会儿,骑士的身旁就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我和你一起走,”神近耀略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风雪里竟不容撼动,“我想见证到最后……安迷修。”


“然后,”杀手的目光穿过新成的雪原,落到另一片他曾熟悉的土地上去。


——“你说得对,最初的地方一定有答案……我也有必须回去的地方。”


即使此刻都是洋流里漂浮的岛屿,在某一时刻,某个曾经,他们也都属于一片大陆。


……


雪原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蔓延至溪流旁的矮岸,风起时,他们溯流而上。


-叁-


>>>


“白,这趟旅程终于到了终点了。


我该说些什么吗?曾经和你说过的胜负在终结时似乎都不重要了……不,我们没有获得却也没有失去,我们只是看清了我们本就拥有的存在。


我也好,他也好,或许这趟旅程的意义就在于此。


我们最后的一站是那颗孤星,那座圣殿。


风起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


回家的路很漫长。


从那位前辈的故乡出发,到骑士圣殿去,他们一路又徒经了许多星球,安迷修一直在找,文献也好,见过骑士的人们也好,所有人给他的答案都如出一辙地相似:


没有能破除诅咒的方法。死亡神使诅咒的本质是从根源处开始感染了第一批骑士,然后让诅咒顺沿骑士们的传承传递下去,每一任骑士活得越久,与病痛斗争越久,内心所有不能排解的痛苦也好,绝望也好,愤懑也好,失望也好,都会成为那份诅咒滋长的肥料,让它带来的影响不断增强。


菲利斯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到最后都不曾对抛弃了骑士团的创世神有过丝毫怨恨,也不曾对将至的死亡有过丝毫恐惧,可他的诅咒依然沉重,是身为最后一人的惶恐,不安,迷茫,绝望;而今这些情绪又由他的徒弟安迷修接过手,继续增长了下去。


以这样的理论来说,或许不难理解安迷修唯一一次失控为何是在大战结束的那晚;纵然是一向刚强的骑士也会有被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冲垮心理防线的那一刻,当胜利的号角响起,安迷修站在火焰旁,看见自己的手臂上那黑色的纹路没有顺理成章地消失,他那时——


——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是意识到死神终于找上了最后的他,还是怨恨于命运的不公,将幸福轻轻松松分给了其余所有参赛者,甚至将希望也散落千万分送到了所有星系里去,却惟独漏过一个他?


安迷修在一次谈话里给出了答案。


他说那时最先涌上心头的还是担忧,他本以为凹凸大赛里就会藏着那最后的答案了,可到头来发现自己是太过自信了——那么他接下来要到哪里才能追寻到答案?


担忧之后是愧疚,他向师父和所有骑士团的前辈宣了誓,会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可他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也未取得一点令人振奋的进展。


再者是矛盾而复杂的情绪。如果未来有一个孩子,像是曾经的他一样,想要走进骑士圣殿宣誓,安迷修应该拦下对方吗?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抗拒于将诅咒施加给别人,就永远断送了圣殿骑士团薪火流传的道路?


……在这一切的最后,那时的安迷修平静地转过身,面向神近耀;那是一个因为病变疼痛到无法入眠的夜里,他们在点了支蜡烛的房间里随意地闲聊起这个话题。在这一切情绪之后,安迷修说——


“我才想起我似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他在被窝里勾起嘴角,眼神发亮,“像这样去进行一次旅行……或许以后收几个孩子做在下的徒弟,让骑士团扩大到最初的规模。……然后,找到能与在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他的手那时垂在神近耀的手边,杀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握住那只一天比一天冰凉的手,听见骑士在他耳畔轻轻地说:


“在下才意识到,或许有些心愿永远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你找到了我而庆幸,神近。在下本来不想将任何人拖进那样的漩涡里……可正是因为有你,我这些天才能以这样安宁的心态走过这么多地方——虽说是一无所获,但是这趟旅程本身就是我的心愿之一。……神近,我可以为此感到幸运吗?”


“……”


神近耀在黑暗里紧紧地与那只手十指相扣。


“安迷修,”他的声音在多日奔波后,终于回归了曾经波澜不惊的平静,“我也有想让你知道的事。”


“——那时候,我也很庆幸,落在了那片雪原上的血属于我。”


>>>


“它们叫什么?”


“凝晶,流焱。”安迷修热切地给那个孩子介绍着自己的两把佩剑,“它们有特殊的元力技能哦,像这样——”


他轻轻一挥,冷热流在丛林里掀开一条道路,亮光一闪而过,林中留下一片平地。


“——好厉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安迷修抓着脑后的头发傻笑,他这些天来又把头发留了回去,模样越来越似曾经在圣殿里宣誓的那个少年;有时候神近耀看着那样的背影,疑心这其实是一次返向往昔的旅程,安迷修的身影里没有岁月啃噬的斑驳,越是靠近骑士星,骑士就越发步履轻盈,绿色的眼里燃起久违的生机,在和神近耀单独相处时,他并未披着那件白袍,打了几个补丁的衬衫,边缘起卷的黑色长裤,是的,一切都在回到少年时的模样去。


但也有一些存在,不似过往。


“大哥哥,”孩子眨巴着眼,他是一位骑士前辈的外孙,“听说你是来这里询问我外公的事情是吗?”


“是啊,”安迷修点头承认了,“在下是你外公可靠的后辈哦!”


“外公身上也有很多绷带,”那个孩子好奇地摸着安迷修手腕上的绷带,“到了过节时还会扮作木乃伊吓我们玩……大哥哥也是为了吓人的吗?”


……安迷修身上的绷带,在病情恶化的这些天里,不断地增加着数量。从右手臂到右腿,再到现在的左侧也染上伤痕,唯一还未病变的只剩骑士那朝气蓬勃的容貌,竭力掩盖了一切不符年纪的病痛。安迷修不得不在脖子上带上一条白围巾,遮住攀上脖颈的乌黑烧痕。


“……”


神近耀听到孩子的提问后警觉地从一旁的木桩上站起了,这些天他最投入的任务就是让安迷修保持着稳定良好的心态,不说减缓诅咒,至少可以有效地防止骑士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可安迷修看上去并未因此黯然。


“不是哦,”他朝着孩子眨眨眼,摸了摸他的头,“在下不是因为你外公那样的原因才缠绷带的,”


——难道要实话实说?神近耀想,也好,或许能劝住这个片刻前就一直喋喋不休说长大后要当骑士的小鬼。


“在下缠绷带呢,”安迷修一本正经地说,撩开袖口露出手臂上一圈圈的白色布条,“——是为了耍帅!”


……


孩子直接傻眼了,神近耀也吃了一惊。


“耍帅?”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安迷修。


“是啊,”安迷修笑着说,指了指身旁的脱下的白袍,“穿那件衣服也好,缠绷带也好,在下觉得这些都可以增加我的帅气指数啊!”


他说到这夸张地撩了撩刘海。


“一点都不帅……”孩子有些失望地说道,“好失败的耍帅方式……”


骑士听到这温柔地笑了笑:“以前有个小姑娘也是这么说在下的,看来是真的不太成功啊,哈哈哈……”


孩子没被他打马虎的态度敷衍过去:


“不对啊,”他眉头一皱,“外公以前的那些朋友也是各个都这样。而且他们也都是骑士……大哥哥,你们骑士都流行这样耍帅吗?”


“……”


安迷修良久以后才开口:


“是啊,”他笑着将手放到胸前,贴合住那颗缓慢而热烈地跳动着的心脏,“我们骑士呢,都是这么一群幼稚又长不大的家伙。”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又看到了这样的大哥哥大姐姐,或许他们也是来自我们这样的,幼稚的圣殿骑士团哦?”



>>>


离开那座村庄的一路,神近耀沉默无言。


“你在生气?”安迷修反过来观察他的神色。


“……没有,”神近耀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关于诅咒,在下有了一种新的猜想。”安迷修的目光落向夕阳下黛色的群山之后,在那里,燃烧至尽头的圆日在缓缓坠落。


“神近,我们这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与骑士有关的人吧?”


“嗯。”


“在下身为骑士的前辈们,他们拯救过的普通人们,还有因为憧憬他们希望成为骑士的孩子们……”



安迷修想起片刻前的对话,勾起嘴角,“虽然没能获寻解开诅咒的方法。但是神近,无论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他们都依然对「骑士」这一身份有着向往啊。”


“……”神近耀停住了脚步,“你想说的是……”


“圣殿骑士团,”安迷修在落日余晖里回头看向他,白袍上属于骑士团的徽章被染成了灿烂至荼蘼的金色,“在获悉了有无法解开的诅咒加身于每个宣誓的骑士后,还维持了百年。”


“依然不断有新的骑士加入它,就像在下,我们都是在清楚诅咒存在的前提下,自愿选择骑士道的。”


“……”


“在下是特殊的,”安迷修轻声道,“我没有同那时已经陨落的创世神签订契约,就成功获得了元力技能。其实神近你也是,死亡神使只是激发了你的潜能,并未赋予你新的元力,不是吗?”


“……嗯。”


“所以在下想……”安迷修阖上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接受命运潜伏了一路,追赶了他一路的所谓答案:


“或许骑士团从一开始,最重要的就不是要和创世神签订契约。神确实给予了我们恩泽,但那是精神上的力量,是那份对信仰的虔诚成为了骑士团的庇佑;实际上,我们在战斗中显现出的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创世神的认可是一道暗号,让不够自信,不够有勇气的人们也可以去相信自己能够拿出与命运抗衡的强大力量。可实际上……”


“实际上,即使在失去了创世神庇佑的百年后,骑士们依然前行着,没有光能照亮他们的前方,他们就自己成为火炬点亮前路。”


“在下就是最好的例子,见证我成为骑士的,是我的师父,菲利斯,和骑士团的前辈们,他们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我。”


蓝色的星火,在安迷修的瞳孔里安静地燃烧,神近耀透过那道光,看到了不远处,他们即将到达的圣殿。


“——或许在我之后,人们不会再需要向创世神发誓,也能成为骑士了。”


“或许,不,应该是一定,他们也不需要在下这样一位身为‘前辈’的骑士去见证他们的誓言。”


参赛者们改写了整个时代,而变化,一切秩序的更迭,都在无形中完成了交接。


“在下是联结两个时代的存在……”安迷修念出了那份最后下给自己和神近耀的宣判书,“在我之前,在下与在下的前辈们以对神起誓的名义,坚定地追寻骑士道。我们的力量来源于自我,也来源于前辈们的祝福与见证。”


“而在我之后,人们不需要再向谁去起誓了。只要对着这世间一切值得献身的正义,一切值得守护的美好,发誓不会遗忘初衷,会为骑士道奋战到底……”


“我想,”安迷修在最后有些孩子气地笑了,风扬起他的发丝,雪白的衣角不知为何在神近耀的眼里模糊了,他眨眨眼,试图让自己撑到安迷修的话语结束。


“我想啊,神近,作为最后一名从属于曾经的骑士团的骑士,”——在这么多日的奔波后,安迷修第一次露出了由衷安心的笑容。


“——在下也会认可那些「后辈」成为骑士的资格的。”


>>>


他们在第二日清晨踏上骑士圣殿的门阶。


神近耀的脑海里一夜都回荡着安迷修的话语,那诅咒呢?他记得他那时急切地问骑士,像是要最后做一次挣扎,我们还是没有解开诅咒,不是吗?


安迷修平静地回答了他的疑问,诅咒是跟随骑士们的传承流传下去的,这与骑士团曾今信守的规则,由尚还在世的前辈们见证后辈的起誓仪式,这样的信条密不可分。如果说死亡神使在其中做的最绝的,大概便是让骑士们无法自杀,逼得他们一定要找到“一把刀”来送自己上路。或许菲利斯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了这样的圈套,所以他拒绝了安迷修成为骑士的请求,以期终结骑士的诅咒。可安迷修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成为骑士。


所有选中被成为“刀”的人们,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也都选择了成为骑士。


而今死亡神使已经陨落,创世神留给骑士们的恩泽,不再被强行束缚在身为「最后的骑士」的安迷修身上;他大可放心的离去。新的传承方式,不会需要他亲临现场的参与。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这样的终结,也不会需要神近耀作为一把刀来一锤定音。


……明明解开了困扰两人多日的问题,神近耀内心却毫无胜利将至的喜悦。


“那么当他们宣誓时,你不在现场看,不会觉得遗憾吗。”——他最后只能徒劳地这么问安迷修道。


“在下会在现场的,”他们步入空旷的骑士圣殿,安迷修的话语在湖蓝色的四壁间回响,“我会在——”


他指向他们头顶上方飘扬着的上百面旗帜,“——那里见证这一切。”


 “……”


神近耀终于太过迟钝地意识到了他与安迷修之间的隔阂,他从旅程起初,想的便是如何解开安迷修身上的诅咒;可安迷修从旅程起初,开始想的便是如何让诅咒终结于自身。


神近耀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他们在绝望中进入圣殿,像曾经很多次那样的,由他亲手结束他最在乎的人的痛苦。


现在的结局比那好上了不止一点儿,安迷修至少可以在夙愿已了,凭借一己之力带走所有诅咒,开启新时代的情况下无憾离开,也不需要在最后愧疚于让神近耀做了他不愿做的事,让杀手背负着杀死骑士的痛苦抱憾终生。


——他身为安迷修的友人,这趟旅程的同伴,本应为他感到欣喜才是。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感到怅然若失,为什么在命运的终结点将至时忍不住眼眶发热,为什么在最后一夜的路程里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要去牵那人的手?


……安迷修这次一定也不能给他答案。


他们站定在了骑士圣殿的中央。


创世神的巨大雕塑不知何时已然倒塌,留在骑士圣殿最前方的是断壁残垣,藤蔓与青苔覆盖了坑洼不平的石像,角落里生出无名的白色小花,吸引来蝴蝶翩跹;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驻在废墟上,胸脯湛蓝,羽翼洁白,仰起头颅,庄重而缓慢地向两位旅人唱起最后的歌谣。


同回忆里的神殿相比,倾圮的神像将日光引入了大殿,阳光柔和地照亮了骑士团上方天蓝色的旗帜;在那一瞬间,所有骑士团的前辈们似乎又都聚到了这一方圣殿中,前来迎接他们之间最年轻也最优秀的后辈,回归到他们之中。


过分耀眼的阳光终究是模糊了神近耀的双眼,在他视野的尽头,安迷修一步步拾阶而上,骑士骄傲的身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在温暖明媚的日光中。


神近耀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圣殿中央的祷告席周围是用白色大理石筑成的水渠,山涧里引来的清泉在其间潺潺流过,即使在鲜有人造访的这百年里,也不失其纯净无暇的本质。


安迷修俯下身去,最后一次洗净自己的双手和脸颊。他带着潮湿的水汽起身,眼神却回归了最初的清亮;神近耀曾经忧虑的迷雾,彻底地从骑士眼中消散了。现在,那里只有他熟悉的葱郁森林在无声生长,带着少年初要启程的生涩,不安,向往——所有的希望与所有的光。


骑士没有再回头,登上了神殿中央的最高处,在苍穹下郑重地单膝跪地。


“师父,骑士团的前辈们,”他的誓词,最后的誓词,在圣殿里如终章乐曲般奏响,“在下安迷修,终于完成了破除诅咒的任务,找到了骑士延续下去的方法。”


“我无愧于您的教诲,也无愧于骑士团的各位前辈们的期待。从今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们,像曾经的我们一样,发誓以一切践行骑士道,绝不遗忘初衷,锤炼意志;绝不惧怕罪恶,勇敢无畏;绝不背叛同伴,守护正义;绝不屈服逆境,追寻希望……”


“我们从前能做到的,他们以后一定也能做到。创世神虽已不在,但「骑士」之名,会凭借人们内心那份永恒的坚持与爱传递下去。在下会与你们一起,守望着所有将来到这座圣殿,庄重许下誓言的人们,千百万次。”


“我们将会成为他们的路标,倘若天空里的耀日陨落,倘若骑士道有一天又陷入困境……”


“那就让我们去做那夜里的千盏繁星,让骑士们的骨与血燃起照亮前路的火把,若有荆棘载途,就让我们与他们同在。”


“这是我身为「最后的」,也是「最初的」骑士,”风起了,白袍内里炽烈的骑士徽章同点缀在骑士圣殿上方的旗帜一同盛放出柔和而强大的光芒,而青年的誓言亦到了尾声:


“——安迷修,许下的最后的誓词。”


清晨的第一缕风里,骑士的身影逐渐消融至透明。


>>>


“如果是那样,”踏进圣殿前的最后一刻,神近耀问安迷修道,“你要以怎样的方式离开?”


“这就涉及到在下最后的猜想了,”安迷修在昨日黄昏的对话后神色便始终从容,似乎已经卸下了一路背负的重担,这时回答神近耀的语调也很轻快,“真是惭愧……在下以前总说自己不擅长动脑子,现在却总是在自以为是地做些推断。”


他转过身,神情稍严肃些看向神近耀,“使骑士们无法善终的除了诅咒,或许还有内心深处的执念,对于无法解开诅咒的自责,对于未竟事业放不下的向往。”


“他们通过传承后辈的方式离开了,而如果在下能无愧于心地念出最后的誓言……”


安迷修望向神殿的入口,那里被皑皑白雪覆盖,像他和神近耀曾经一并见证过的光景,跨越时空又来到了二人眼前。


“……我想那时,风会带来我想要的答案。”


风起了。


它带来生命末尾的最后一次洗礼,洗去人世间沾染的尘埃,带着骑士前往那遥远的理想乡中去。


安迷修的白袍在风里飘落,他身上不能计数的绷带在这一刻也化作尘土剥落,神近耀睁大眼,看到骑士皮肤上那些狰狞的伤疤,不详的黑雾,全被微风无声地带走了,站在那里的是安迷修,最初也是最后的安迷修。


——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是一直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神近耀眼里凝结的水雾终于滚落,在他的面容上灼出伤痕。


——是的了,安迷修从来不是什么神明,他一直都与神近耀相似,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神明是不朽的,永远带来希冀的,神近耀曾有一刻希望安迷修成为那样的存在,他以为只要他这么虔诚地相信了,只要他一直与骑士保持着距离,让安迷修能够顺利步上那建在他心里的神坛,就能规避最后的悲剧,就能让他的骑士永远不要离开安迷修身上又如此符合神近耀心愿地有对世人的博爱,有能包容善恶曲直的温柔,有在生死危机面前无畏无惧超然世外的决绝——


可安迷修,依然只是凡人。他会有爱憎,会有悲欢,或许他的性情让这一切无形融合在了他的一言一行里,安迷修爱的是正义,憎的是恶行,瞧,多么简单啊,神近耀蒙上自己的双眼,捂住自己的耳朵,告诉自己——安迷修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情感,骑士做的一切都是站在绝对公平公正的神的角度出发,因为他就连爱与憎都如此分明如此纯粹。


……可万一,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从生到死,都秉持了那份坚守纯粹的初心呢?


他可以做那个作为「神」的安迷修的友人,成为神的信徒,为神的旨意贯彻始终,他生来就有将这件事做到最好的天赋。


那么面对与他相同的,再渺小不过,终有一日会走向死亡、走向离别的,身为人类的安迷修呢?


神近耀知道自己早有答案。在他因为这趟旅程临近尾声而惶惶不安时,在他听到安迷修的推断而心神不宁时,在他不为骑士完成使命而喜悦时,在他此刻面颊上不住滚落的泪水里。


他当然早有答案。作为凡人的安迷修能得到的,是作为凡人的神近耀,内心深处无法被雪原掩去痕迹,始终炽热如一的爱。


能够在雪原上停留的,为骑士洒落的鲜血,当然会来自那个最爱他的人。


“安迷修……”神近耀踉跄两步,不再犹豫地奔向圣殿中央的身影,“——安迷修!”


骑士月白色的长袍被风送至他的面前,落在他的身上;神近耀的心脏与内衬上鲜红的丝线缠绕在一起,在不容耽搁的此刻震得生疼:


“你还没答应我,雪化的时候,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那片平原!”


他冲上骑士圣殿中央的高台,在风里伸出手想要牵住那人。


——最后一次,安迷修笑了。


“我当然没有忘,”他伸出手同他十指相扣,最后的余温在散尽的前一秒都是真切存在过的:


“我当然没有忘,耀,我一直在等着你再问我一次呢。”


他张开手臂,抛开骑士的身份,抛开世间束缚他的一切,在最后时刻自由地落入神近耀的怀抱:



——“一起回去吧。”




-尾声-


转眼走到了自传最终章,已浏览所有命运的风光。


“在这一点上,我和安迷修,我们都成功了。”


“……”


故事结束时,梨花再次覆满了月白的长袍,神近耀沉默片刻,轻轻站起了身,那在他的叙述间不断在苍穹与林间穿梭的清风此刻回到他的身旁,温柔地为他拂去了花瓣。


春光里,神近耀仰起头,与他的风交谈:


“你要去到哪里?……是啊,你还答应了好多人,要去看看他们呢。”


要去看看曾经一同嬉戏打闹的那对姐弟,他们做了苦瓜奶茶等他去喝;要去看看那个会读心的小姑娘,她一定能在这样的时刻同他像往昔那般傻里傻气地聊天;要去看看那个不羁的海盗,在他起航的大海上掀起狂澜,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要去看看所有曾并肩作战的同伴,看看他们各自畅然欢笑的未来。


——而这一次,他们还是要一起出发。


“我走了,”神近耀对着布满青苔的石头——不,是那旁边,盛放的一丛白色的小花说道;他曾经的挚友,白,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无名但会在每个春日里灿烂绽放的小花。


“我还会再回来,但现在,我要和他再次启程了。”


“像以前那样,他在我的身旁,跨越无数星系,在未来的清晨与夜晚里,我们都会一直同在。”


“风起时,他会带着我离开。”


风悄悄地掀起他的长袍,在神近耀无奈的叹息里拍拍青年的蓝发,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牵起他的手。


——起风时,他们一起上路去。





-END-



















鬼畜莉莉🐤

【百日雷卡/4Day】起风了

百日雷卡第四天,老师们辛苦了!

一发完结,比较长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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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永远不会完结的连绵夏日里,我推着病人越过山坡,去院前的草地吹风。我们私下称那儿为瓦尔登山,因为它四季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仿佛曾经出现在梭罗的描述中。

我扶着病人从轮椅下来,他斜身靠在一株白桦树下。病人今天的身体不错,没有咳嗽。他的哥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此刻也在他身边坐下。

青葱色的原野辽阔无垠,延伸至看不清尽头的地平线为...

百日雷卡第四天,老师们辛苦了!

一发完结,比较长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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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永远不会完结的连绵夏日里,我推着病人越过山坡,去院前的草地吹风。我们私下称那儿为瓦尔登山,因为它四季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仿佛曾经出现在梭罗的描述中。

我扶着病人从轮椅下来,他斜身靠在一株白桦树下。病人今天的身体不错,没有咳嗽。他的哥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此刻也在他身边坐下。

青葱色的原野辽阔无垠,延伸至看不清尽头的地平线为止。我按照病人的吩咐在草坪上采摘蒲公英。

一阵黄昏的暖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手里的蒲公英全被吹散在风里。我下意识扭头寻找它们的行踪,却只能看见树下,病人与他的哥哥肩并肩坐在一起,手紧紧相握。他们安静地笑着,极目眺望山间的地平线。

远处,传来浅浅钟声。

蒲公英的种子在夕阳下和云彩一同染为朱褐色,又随落日一同垂落在暮色苍茫的山峦底下,精巧的暗红,好像某种呼之欲出的生命体。

“起风了,努力活下去。”

想起这句诗,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起风了》


三年前的初秋,我作为看护护士,正式调职到F市郊区的凹凸疗养院工作。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当年的自己勇敢无畏。疗养院的薪水比起之前的病院并没有高多少,且需要长期住在山中,与世隔绝。只是那时候我对城市中的霓虹与快节奏生活感到疲倦,不顾家人的劝阻,铁了心抛开一切,接下疗养院的任职。

接待我的护理长十分亲切,她领着我去一楼的寝室放下行李,随后耐心地与我介绍工作环境。

疗养院地势偏远,来这里调理的病人大多数需要在静处修养,希望山间的草地与森林能够缓解现代医疗无法医治的疼痛病灶。病房大多一人一间,因为比普通病房宽敞许多,除了病人的床位外还设有家属可以休息的小间。如今二楼一共有六间病房被人使用。

当护理长带着我一一走进病房问候时,我却没有感受到城市重病房中迫近死亡的压抑与恐惧感。

二号病房住着一对吵吵闹闹的兄妹,我们进去时他们正在低声互相埋怨,如果不是弟弟身上套着病服,我完全看不出他是重病患者。

敲响离门外草地最近的一号房门后,我们在门口等待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回应。

“进来。”一个模糊的男声说道。

打开房门,我首先看见的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那时候秋风还未吹黄绿叶,山峦起伏,远处挺立着一棵生命力旺盛的白桦。窗帘是嫩绿色的,栏上还摆着一盆开花鲜艳的风信子。

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子坐在窗边的竹椅上,腿上盖着一条红色苏格兰毛毯。他有些消瘦,幽蓝的眼睛略微失焦,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套着一件无袖深绿色毛衣。而他对面则坐着一位与他面貌相似、稍许年长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读了大半的书。刚才开口回应我们的一定是他。

此刻他满脸写着被打扰的不悦,探究地注视着我们。

“我是新来的看护士,今后将全力为您服务。请多指教。”我鞠躬。病人轻微点头与我示意,旁边的男人则是闷哼一声,算是回应。

抬起头,我的注意力又一次被面前这扇玻璃窗所吸引:它明显比其余房间的要大很多,忠实地映射着窗外深青色的草地。窗外刮起微风,草便顺着风向如鱼鳞般翻转,波光粼粼。风钻进屋子里,带来青草的芳香。

男人深蓝色的头发被吹起,他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将病人膝盖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一些。

“您房间的风景真好。”我由衷道。

男人冷冰冰地说:“这是我选择这里唯一的原因。”

病人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善,伸手小心地触碰男人搁在小桌上的胳膊:“大哥……”

男人转过头看着他,警惕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他放缓语气说:“起风了,我去把窗关上。”

这就是我与雷狮和卡米尔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回到办公室领取制服,看护长讲起这对兄弟的轶事。

原本一号房间的窗户大小也与其余房间相同。是雷狮向院长提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改装窗户。如果是他人提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要求,院长一定会拒绝,可面对雷狮,院长却答应下来了。第二日有人来装换窗户,紧接着第三天兄弟两人就入住了。

“院长现在也对雷狮先生当时的脸色心有余悸。真不敢靠近他呀。”看护长说:“和弟弟相差太多了。”

我们所有人都同意。

这对兄弟的性格迥异,却十分亲密。

卡米尔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时候都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跟在他性格张狂的大哥身边,一点都不引人瞩目。接触久后我才发现,他非常聪明。他时常会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思考问题,整个人因病单薄得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到远方去,直到雷狮从背后握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和他交谈,他才被留在原地。

卡米尔患有一种罕见的遗传病,浑身的器官机能会随时间推移逐渐衰竭,最显著的便是视力与听觉。这种病治疗技术稀缺,需要长时间静养,我很少听闻有治愈的案例。

我好奇地询问,既然他们是亲兄弟,为什么哥哥没有得病?后来得知雷狮只是卡米尔的远房堂哥,更加惊讶——他们之间过于默契,让我以为他们是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孪生兄弟。

  

我和院内所有人一样,从心底畏惧雷狮,可工作还是需要完成。我主要负责一二号病房,早晨六点半为他们送去早餐与药剂,上午是诊疗和复健时间,中饭之后,病人们可以自由活动,直到六点准时开饭。

二号病房的弟弟肺病非常严重。在夜里巡逻时,我总能隔着房门听见他喘不过气的咳嗽声。他很爱跟着姐姐去镇上游玩,但是下午时分山风逐渐变大,而他一沾风就咳嗽不停,只能扫兴呆在房里静养。

至于卡米尔,他虽然也时常发烧,但身体允许就一定会去院前的草地上看风景。我想,这也是雷狮花大精力为他改装窗户的原因。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卡米尔的身体也没有不适。于是我推着卡米尔穿过瓦尔登山,雷狮跟在我们身后。秋风吹在耳边,轮椅碾过青草地。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连接着遥远的村镇,树林里蔓延着深浅不一的秋色树叶,像一副莫奈风格的油画。

我们在原野的中央停下,身边伏倒的秋草立刻将我们包围。雷狮说就到这里吧,于是我摊开一块野餐垫,他把卡米尔扶着坐下。

我拿出简单的水果和热茶,递给雷狮,他倒了半杯热水让卡米尔捂手。

卡米尔随哥哥的摆布,乖巧地坐着,眼珠转动扫过四周青黄的草地。疾病使得他的视力与听觉极速退化。在上午的医疗诊断中,医生照旧表面安慰着卡米尔一切都在康复当中,私下与雷狮交谈,却说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得像重度近视患者,耳朵也只能听见极近的声音。

雷狮听完什么都没说。回到病房后,他习惯性摸了摸卡米尔的脖子。卡米尔抓住他的手,我想他一定什么都明白的。但是和他的哥哥一样,他们什么都不会说,也许在此刻握住彼此的手已经足够了。

雷狮拿出随身带的书,手指灵活地翻至书签页。

他有一双绛紫色的眼睛,这是十分罕见的瞳色,让我想起黄昏中四处游荡的孤狼。我第一次与他对视便被吓得不敢抬头。

我猜想这样的眼睛一定见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场面,也许惊心,或者恢弘。但此刻,这双眼睛只是淡淡地垂着,睫毛偶尔颤动,瞳孔里映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将卡米尔半揽进怀里,在他耳边用适当的声音读道:

“十月份,我到河边草地去采摘葡萄,满载而归,葡萄的色泽和芳香都胜过它的美味。我也欣赏那儿的越橘,它们像小小的蜡宝石垂挂在草叶上,鲜红的颜色使它们像珍珠一样,我不舍得去采摘……等到栗子成熟时,我藏了半蒲式耳以备冬天实用。” 

雷狮的声线平缓,低音处夹杂着磁性,像冰川中间偶尔吹来的暖流,用来读书再好不过。当然,这样的声音也只有卡米尔能够听到。我也是在偶然间听见他为卡米尔阅读,才知道雷狮的声音能够如此温柔。

卡米尔静静听着,偶尔觉得有趣也会微笑,他一旦脸上有笑意,雷狮就会刻意放缓阅读速度,好像要延长他的快乐。

这是卡米尔最喜欢的书之一,我曾听他提起过很多次。如今他视力下降,只能由雷狮来朗读了。

他们看上去都乐在其中,让我也跟着陶醉进远离尘世的瓦尔登湖畔。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坐在瓦尔登山上,听着梭罗琐碎却真切的生活记录,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吧。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雷狮的朗读声短暂停滞,我们四周的青草刮得全部俯身倒下。他下意识将卡米尔护在怀里,用手按紧弟弟头顶的帽子,手里的书页却几番纷飞,书签也被风旋转着刮走了。

我惊呼一声,站起身沿着风的轨迹去追捕那枚绿色的书签,企图挽留夏日最后的余温。我在草地中挽起裤腿奔走,与风一同奔跑,某一瞬间指尖触碰到了书签的边缘,可它又打着卷离我们而去,彻底消失在山峦的尽头。

我悻悻而归。风变小了,温柔地吹起我的头发。在野草中间,鲜艳的野餐垫上,我看见雷狮与卡米尔正在安静地接吻。

雷狮的手揽着卡米尔的肩膀,书页彻底乱了,完全不记得读到了哪一页。病人微微抬起头,用手捏着雷狮的衣领。他们都虔诚地闭着眼睛,这一定是因风而起的亲吻。

我站在风中不敢呼吸,只觉得这个画面像油画一样宁静美好。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间就为他们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风停了。时间重新流转,他们也因而停止亲吻,缱绻地逗弄着彼此的鼻尖。我慢慢走过去,拿起削到一半的苹果,而雷狮也重新捧起书,继续在卡米尔耳边朗读。

 

 

日子缓缓过着。

秋日接近尾声,森林已变为单调的灰褐色,草地也逐渐枯萎,一片枯黄中间只有隐隐约约几点坚韧的深绿。只有一号病房窗前的风信子还顽强的开放着夏日的花朵,卡米尔每天都为它浇水。

他的病时轻时重,总在夜里反反复复发烧和阵痛。卡米尔是擅长忍受病痛的人,但也经常因为身体的绞痛而流汗喊叫。医生为他开了一大堆止痛药,雷狮又逼着医生配了些看起来无力回天的处方药。卡米尔每天都按照雷狮的坚持大把大把地服下,可所有人都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日渐消瘦。

这日轮到我休假半天。二号病房的患者状态不错,一直高高兴兴打着电动,我与他的姐姐相约,去山对面的镇子买些常用品。

病人的姐姐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脾气也是风风火火的,经常与弟弟两个人互相吵闹。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弟弟,可她一天都没有要放弃照顾他。每天清晨我去叫他们起床,总能看见她早起趴在床头,测量着弟弟的体温。

我私下将一二号病房的两对兄弟比较:他们虽然一对吵吵嚷嚷,一对整日安静不言,本质却是相近的。

我和病人的姐姐边走边聊,说起她得了肺病的弟弟,她格外气愤,在咖啡店里和我抱怨弟弟的任性,说:“他就是个笨蛋!我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他流的。”

我们在城镇游荡到太阳将近落山,病人姐姐要给弟弟买黄昏出炉的第一摊鲜花馅饼,我因为要回去照料病人,便提前离开了。

我慢吞吞爬过瓦尔登山坡。虽然穿着保暖的呢绒大衣,可是冬天的风还是从布料的缝隙里渗透进我的四肢。我哆嗦着,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孤零零坐在白桦树下。

我走近,果然是雷狮。他靠在树底下,叉着腿正在抽烟。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他抽烟——几乎所有时候他呆在卡米尔身边。

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树下,衣着单薄,一言不发地吸吐着白雾。风在他身边狂啸,他却固执地一动不动,浑身充满了不容人靠近的戾气。

我想,这也许是他不愿让卡米尔看到的消沉一面吧。

白桦树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我硬着头皮与他打招呼:“您好,雷狮先生。”

他在烟雾中瞥了我一眼,随后将烟灰掸去,那点灰黑色立刻融化进风里,变成落日的一部分。也许是我让他联想到了卡米尔,于是他扔掉烟蒂,跟在我身后一起朝疗养院走去。

夕阳就在我们身后,积雨云连绵不绝地排列在一起,将整个天空和大地染成发黑的橙色,并逐渐溃退,愈发露出不健康的紫色。

我想和雷狮聊一聊卡米尔的病情,甚至想试探着请他说说他们的故事。可是看到这样阴霾的天空,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面前山峦的尽头传来一声遥远而空灵的钟声。它回荡在天际,打破压抑冷漠的空气,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又被吹散在风中,向更触不可及的森林荡去。

“今天是三号病房敲钟吧。”我说。

声音来自疗养院山后的寺庙,每天黄昏5点庙前的铜钟就准时被敲响。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约定,每个月十五日的敲钟任务会轮流分配给疗养院病人。

我猜,也许是想让他们体验敲钟的乐趣,又或者让他们触及对生的渴望吧。

铜钟很硕大。即使是毫无气力的绝症病人也能敲出浩荡的钟声,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像一种生命的讯号,能以如同摩斯密码的简单传递方式告诉最远处的人们,他还活着。

“下个月轮到卡米尔了。”雷狮说。

说到卡米尔,雷狮原本不近人情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卡米尔像是他与世界联通的信号灯,一旦亮起灯光,他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航行。

就以钟声作为开头,我们简短地聊了两句。

雷狮讲起他们的故事。说自己是任性妄为到极点的人,本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人能超越他,可是他有这样一个弟弟、一个恋人,任性到得了这样治不好的怪病。

“所以我会变本加厉地任性,有我在,他必须活下去。”

分明是很悲伤无望的话题,可由雷狮说出来,却变成了什么总会实现的目标。我忍不住笑了,说:“所以你们才是兄弟吧。”

我们慢慢走到了疗养院门口。雷狮仰起头,他们的病房窗帘并没有拉起,远远的能窥见窗户里有一个昏暗的人影靠坐在床头,等待着谁的归来。

身后的夕阳接近尾声,最终一点太阳的光辉也缓缓沉入山底。

半晌,这个瘦弱的人影猛地低下头,将嘴埋进手里,浑身剧烈颤抖着咳嗽起来。

 

冬天对休养院来说永远是最难熬的季节。我们在不安中准备过冬的暖炉和汤药,然而二号病房的弟弟肺病还是加重了。

他整日整夜地咳嗽喘息着,氧气瓶用掉一罐又一罐。他的肺部像是被扎满了孔的风箱,每次吸气就要用上全身的气力。等到夜里咳嗽最厉害的时候,所有的护理和医师都围着他转,给他套上冰冷的呼吸机。

病人姐姐就在一旁看着,半天突然凶巴巴地说:“我可警告你啊,你真死了,别指望我流眼泪!”

弟弟虽然辛苦地含着呼吸机,还是配合着做了一个哭丧的鬼脸。

这天深夜,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便披上外套,站在窗口看后山死寂的森林,那些漆黑的树木在风里一动不动,像石化僵死的树化石。枝头没有任何鸟雀的痕迹,山间的冬天幽静无声。

突然,楼顶传来迅速跑过的脚步声,“咚咚咚”,声音非常急切。随后动静越来越大,有滚轮和箱子挪动的声音掺杂了进去。终于,我床边的召唤铃响了,虽然有预兆,我还是被夜里突兀响起的铃声惊地浑身一颤。

——深夜的铃声,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迅速冲向二楼。果然,二号病房门口站着很多医师,他们有人拿着档案正在记录什么,有人捧着药瓶和手术刀等待下一部指令。心率监测仪还在滴滴作响,脚步声断断续续,中间却再没听到病人熟悉的咳嗽声。

等到太阳升起,人群渐渐散去,我才看见站在床边头发颜色显眼的病人姐姐。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我知道那是病人时常翻阅的一本童话书,讲述牧羊少年寻找宝藏的一路旅途。

病人总是扮鬼脸傻笑的脸上覆盖着一块比积雪还要惨白的布块。

正如约定过那般,她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窗帘不知被谁拉开了,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冬日清晨,草地上结满了雪白的霜。

她说要把弟弟葬在山坡上。

疗养院所有人都参加了,包括坐在轮椅上的卡米尔和他身后的雷狮。所有人都喜欢这对吵吵闹闹的姐弟,可这次他的葬礼是在一个静悄悄的黎明。

临走前,病人姐姐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书送给了我。

“如果有机会,你把它读给需要的人吧。”她说,然后拖拽着比她还要高的行李箱,一个人勇敢地爬上瓦尔登山,朝远处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打开这本已经被翻过多次的旧书。在书签夹着的这一页,牧羊男孩正在与风对话,他希望把自己变成风。

“你不可能成为风。”风说,“我们的本质不同。”

“并非如此。”男孩说,“我想像你一样,渗透进每一个角落,穿越大海,吹开掩盖着我那份财宝的沙土,把我心上人的声音带到我身边。”

在这行字旁边,有人歪歪斜斜写道:

“老姐,以后我就变成风来保护你。”

这行小字的墨迹被晕开了,书页皱巴巴的,好像曾经沾过水。

我们目送她离开。风拂过她鲜艳的红色长发,我想那一定是很温柔、很顽皮的风,即使在寒冷的十二月,也会像春日微风一般温暖,把她的刘海吹乱,又讪笑着陪她冒险到远方。

卡米尔坐在我旁边,他身上裹着雷狮的皮外套。他的视力越来越差了,恐怕此刻只能看见灰茫茫中一点模糊的红色。他扭过头握住雷狮放在他肩头的手,看着雷狮的眼睛里面写了太多东西。

我们看不懂,可雷狮一定懂。因为他弯下腰轻轻吻在弟弟的眼角。

 

深冬的森林树干光秃、残叶凋零,一月初下过几场薄雪,但又很快融化。雪水融化使得温度变得更低,湿冷的风刮在窗户上,带来远处错失迁徙的候鸟的哀嚎。

雷狮不准许卡米尔再外出了,可这并没有让卡米尔的状况变好。他好像继任了二号病房病人的工作,白日里反复地发烧阵痛,夜里则无法遏制地咳嗽。

这天我拿着热水瓶送到门口,就听见医生和雷狮正在低声交谈。

“有点血痰。”医生说。

“哦。”

“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是关键。”

雷狮把手插在口袋里,眼睛一眨也不眨,还是说:“哦。”

打开房门前他瞥了我一眼,威胁意味十足。等他面对卡米尔,表情突然奇迹般地缓和了许多。

病人坐在床上,房间里的暖炉很热,他的额头盖着退烧贴。依照他现在视力和听力,应该很难发觉雷狮进门了,可等雷狮走到他身边时,他还是感觉到了。清澈的蓝色眼睛虽然失焦,却稳稳地看着雷狮的方向。

“大哥。”

“恩。”雷狮用指腹摩擦着他的脸颊,然后在他耳边慢慢说道:“医生说过了这个冬天差不多能痊愈了——晚饭想吃什么?”

正近黄昏,山上寺庙的大钟又被敲响了。靡靡之音震荡着大地,顺着风吹向四处。低沉的钟声很像雷狮在他耳边说话时的音调,因此卡米尔能够听见。

他屏息聆听了一阵子钟声,露出一点点笑意:“想吃蛋糕。”

  

卡米尔虽然鲜少表达自己的愿望,可是每次听见钟声时,还是会露出孩童般期待的神情。

然而真正轮到他的那一天,却是那年冬天最寒冷的雨日。

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连喘息都虚弱易折。他的肺和肝脏接连衰竭着,眼睛甚至看不到医生测试时照来的光线。雷狮坐在床头握住他的手,我取来呼吸器,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尾,害怕他下一次就再也没有力气呼气了。

别说是拿起钟锤,卡米尔现在连下地都无法做到。那日黄昏里的敲钟任务,最终还是顺延给别人了。

在落日的余晖中,我们听见钟被敲响了,隔着玻璃窗那飘渺的低音仿佛是一种超脱的呼唤。卡米尔在那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雷狮低下头,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卡米尔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我按照雷狮的吩咐拉上窗帘,只看见窗外的草地再也看不见一点枯黄色,变成了不详的黑暗,在残风里摇曳着。暗红色的积雨云覆盖了整个地平线,暮色苍茫,在钟声里积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夜下了很大的暴雨。 

卡米尔在雨声中又一次醒转了,在呼吸器的帮助下艰难地喘息着,每呼出一声气都尾随着肺部脆弱的震颤。他的身体是如此冰冷,呼吸罩上甚至凝结不起一点温热的水雾。

我给卡米尔喂了一点水,他因而咳嗽了很久。

窗帘被拉上了,院外有几盏稀稀拉拉的路灯,我们能看见雨水像飞箭般迅猛落在窗上的影子。风信子在窗边萎靡不振地耷拉着叶子,接近枯萎的边缘。它本就是夏花,熬不过冬天。

雷狮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我守着呼吸困难的卡米尔。他的额头越来越烫,将手覆盖上去时我以为自己被烫伤了。这让我不禁埋怨起了雷狮。

——在这样的暴雨夜里,他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陪在卡米尔身边?

我将二号病房姐姐留下的书放在卡米尔的枕头下,祈求风也能给予他一点奇迹的力量,让他撑过这些夜晚,让他能敲响下个月的钟声。

哐……

像是为了回应我的祈祷,我竟真的在耳边隐约听见了一点酷似钟声的回响。

哐……

在暴雨践踏的狼藉声,这点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我拉开一边的窗帘,难以置信地将耳朵靠在冰冷的窗户上倾听。

哐……

而那嗡嗡回荡的声响一次比一次响亮,最后让我整只耳朵连带着身体都开始震颤。有谁用企图让全世界听见的力量,敲响遥远寺庙中的铜钟,让山脉震动,让玻璃窗摇晃,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声音。

——钟声,那是在深夜奏响的钟声。

我发疯似地推开一边的玻璃窗,用身体挡住倾盆而入的雨水,寒冷的水滴立刻将我的后背打湿了,可我全然不顾,只是大声喊着卡米尔的名字。

“卡米尔,钟声!是钟声!”

哐——!!

钟声嗡嗡不绝,铿锵有力,几乎要把空中无情落下的雨水都击碎。它幻化成均匀地脉搏声,顺着瓦尔登山呼唤着枯萎的草地、死寂的森林、远处的村镇、沉睡的喜鹊,最后来到卡米尔身边,变成只有他能听懂的暗号。

卡米尔艰难地将肿胀的眼皮睁开,当他意识到萦绕在他耳边的声响不是耳鸣,而是来自山上寺庙的铁钟时,浑浊的眼睛突然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他像是沙漠中枯萎的玫瑰,被一捧甘露唤醒生命,从内而外又透露出生的渴求。他努力呼吸着,睁大眼睛,听着暴雨夜半时刻仅为他一人响起的信号。

我想他听懂敲钟人留给他的暗号了。

就像往常一样,不需要眼睛、不需要听力,他们就能读懂彼此的心灵。

“所以我会变本加厉地任性,有我在,他必须活下去。”

我想起深秋的黄昏中雷狮告诉我的话。那时候他背对夕阳,笑得嚣张狂妄。

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心。

  

午夜的钟声当然是雷狮敲响的。

他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疗养院的谈资,人人都议论着他是如何在暴雨夜里披着单薄的雨衣,一个人爬上湿滑山坡,膝盖以下浸满泥水,终于找到了寺庙门前的铜钟。

在看不清手指的黑夜里,他抬起钟摆,精准地锤向面前的铜钟。

好似欧·亨利笔下为濒死病人画上最后一片树叶的画家,他怀揣着使命感奋力敲打着铜钟,赶走畏惧声响的死神,为卡米尔敲响他们两个人才能懂得的摩斯密码。他敲了太多次、太过重,导致寺庙的人赶来将他拦下时,离钟声最近的他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

回来后雷狮生了一场重感冒,在隔壁房间躺了一整天才有力气动弹。他下床的第一件事是问我要口罩,第二件事就是去看望他的弟弟。

卡米尔挨过了病情最重的夜晚,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反而比雷狮要好。高烧褪去,他的视力又逐渐恢复了一些,眯起眼居然能看清雷狮还在发红发烫的额头。

他想要用手触碰,却又被雷狮挡开了。

“会传染。”雷狮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出来。

“我高烧这么多次,你每次抱着我也没有被传染。”卡米尔说。

雷狮接受了他的逻辑,感受卡米尔冰冷的手一点点触碰他的额头。

我退出房间,让他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两个人珍贵的时刻。

 

让人无法喘息的冬日总算过去了。三月,一号病房窗前的草地终于兴起绿意,一场春雨过后,娇嫩的新草便一点点冒出了脑袋。微风一一落下亲吻。森林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是枝头已经站满了重归故里的候鸟,清脆地呼唤着它们怀念的繁盛绿叶。

春雨过后的下午,太阳从薄云背后初现身影,温暖地照射在瓦尔登山上。雨雾还未被风吹散,零零散散垂落在空中,映照出一道模糊而瑰丽的彩虹。

几乎所有病人都跑出了病房,去探究春意里的第一道彩虹。我推着卡米尔,像往常一样,雷狮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一起爬上了山坡,站在离彩虹最近的地方。

我说如果能找到彩虹的末尾,就能发现无尽的财宝。雷狮嘲笑我的无稽之谈,却低下头问卡米尔要不要去寻找宝藏。

“让我起来走走看吧。”卡米尔说。于是我们左右扶着他,沿着彩虹的轨道慢吞吞地走动着。卡米尔的鞋轻软地踩在草地上,留下一个个带着水洼的脚印。

中途我放开卡米尔的手,兄弟两个人慢慢朝着山顶走去。

卡米尔由那双手牵着,穿过疗养院的后院,越过一个月后就将布满蒲公英的山坡,爬上山顶。田野芬芳,流浪的歌声轻飘飘的,远处的城镇中央挂着一枚飘扬的彩旗。

风徐徐吹来。太阳越来越高,彩虹的影子却变得稀薄了。它就快要变成雾气,彻底散开落在草地上,为瓦尔登湖带去新生的希望。

就在虹要彻底消散之前,卡米尔说:

“大哥,你好像站在彩虹上。”

他的哥哥转过身。我抬起头看——

他们站在地平线的边缘,云的中间,彩虹之上。雷狮的衣领上沾着露水,背后是温和的阳光,耳边的头发被微风吹起。在彩虹那鲜艳的颜色中间,雷狮安静地站着,绛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卡米尔。半晌,他淡淡地笑了。

这一切在卡米尔视力模糊的眼里,究竟会是怎样美丽的画面呢?

我不得而知,但雷狮一定能感觉到。因为他们属于彼此。

过了一会儿,等彩虹散去,阳光照在他们头顶时,雷狮大步走过去拥抱了卡米尔,卡米尔还是很瘦,他能将他的弟弟一把抱起来。

他将卡米尔举在天空的缝隙中间,亲吻他的下巴。卡米尔细细碎碎地笑着。雷狮不肯把卡米尔交给天空,又重新折起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一起,等待着下一次升起的彩虹末端,只有他们能找到的无尽宝藏。

 

我在疗养院工作的第三年,卡米尔出院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不久后我在报纸上看见S市研发出了能够小几率治愈他所得遗传病的理疗方式。

走的那一天,他推着卡米尔越过瓦尔登山坡,身后只有一个小巧的行李箱。他们分送掉了大部分的物品,我猜那只小箱子里装的一定是卡米尔经常浇水的那盆风信子。它没有在冬日死去,就注定要在春天复苏。

卡米尔把《瓦尔登湖》赠与我,我将它和二号病房的礼物放在一起,经常拿起翻阅。每每翻开扉页,总能看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起风了,努力活下去。”

车轮辗过草地留下两条轨道,风一吹,就看不见踪影了。

至此,我再没得到他们的消息。

 

END

 

 

  1. 开头部分参考崛辰雄《起风了》的开头段落,包括“起风了,努力活下去。”也出自同处。

  2. 雷狮阅读的内容出自梭罗《瓦尔登湖》木屋取暖篇。

  3. 艾比埃米的书和节选出自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4. 部分情节设置参考川端康成《蒲公英》。

 

写了太多卡米尔把雷狮当做灯塔的故事,这次反过来写一个雷狮依赖卡米尔的版本吧。用亲友的话说,就是雷狮脚踩弱鸡手抢好处,可面对死神要怎么争抢?这样的雷狮也很好磕^q^

“风乍起。合当奋意向人生。”是另一个版本的“起风了,努力活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更加口语的后者。 

PS. 虽然是《起风了》但我全程听的是《铁道银河之夜》的bgm…………宫泽贤治也是个妙人,他的paro有机会也搞搞。


苏良

雷卡/《疾生鳞》— 俞

和阿俞@俞_YU 约的文收到了,希望能有人一起吃粮所以立刻来发了,谢谢阿俞给我做饭延续了我的生命


是拿我那个根本没有人鱼的人鱼卡脑洞 设定约的

*年下,大学生雷x社会人卡

(这里是全文的一半)


1. 

“所以——这次也是巧合?” 

卡米尔将车钥匙转进手心,话语中有点审视的意思,而目光很温和。 

对面的青年从佯装的漫无目的中回过神来,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购物袋,“不是,这次是我专程来的——我给你发过消息。” 

“……我没有看。”卡米尔愣了一下,从背包里面翻找出来了手机,它还处于关闭状态,短暂的开...

和阿俞@俞_YU 约的文收到了,希望能有人一起吃粮所以立刻来发了,谢谢阿俞给我做饭延续了我的生命


是拿我那个根本没有人鱼的人鱼卡脑洞 设定约的

*年下,大学生雷x社会人卡

(这里是全文的一半)


 

1. 

“所以——这次也是巧合?” 

卡米尔将车钥匙转进手心,话语中有点审视的意思,而目光很温和。 

对面的青年从佯装的漫无目的中回过神来,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购物袋,“不是,这次是我专程来的——我给你发过消息。” 

“……我没有看。”卡米尔愣了一下,从背包里面翻找出来了手机,它还处于关闭状态,短暂的开机动画过后果然出现了几条未读消息,除了一条系统信息,剩下的发件人全都来自一个号码——备注着雷狮,空格后面是XX大学 

……就是面前这位。 

卡米尔的眼睛在屏幕上扫过,接着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平时一般没什么人联系我,所以才会漏看……” 

“嗯,我也发现了。”雷狮笑起来,又上前了一步,拉近的距离忽然就将两人构成了整体,这样的情况有些为难,卡米尔原本有机会推辞,不过请雷狮离开也未必是他想要的…… 

“你等了很久?”他拿试图确认的眼神看过去。 

“还好,便利店里面有座位和空调,没关系。”雷狮好像并不在乎,卡米尔又将目光落在了他左手的袋子上,看不出来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但目测下来东西并不是很多,卡米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好吧,那么来我家坐坐吧。” 

 

一切都要从一周前说起。 

那原本是一个寻常的周六,卡米尔准备完成本周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他对着干净的镜面穿戴好设备,海洋馆特制的潜水服比一般的要美观许多,泳镜的边缘与身体上少有摩擦的部位都被装饰了银白色的鳞片,他拨弄了一下肩膀上的鱼鳞,吸气、屏息、跃入水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鱼群们认识这套衣服,排成串追着卡米尔的手指企图争抢饲料,体格大一些的则会贴着他的身体一边绕一边游,他穿过水流将它们缓慢地拨开,待到气息稍感困难则调整姿势浮到水面上呼吸,然后再一次下潜…… 

每一个动作都是娴熟而放松的,任务完成得很快,整个过程中有不少水族馆的游客隔着玻璃好奇地打量过来,卡米尔用手扶着玻璃缸平滑的表面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在这时一条色泽鲜艳的观赏鱼从他的护目镜前掠过,他怕装饰鳞片划到小鱼,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脸,却刚好对上了外面的一道视线—— 

饲养员在水中总会引人注目,这一点卡米尔早已习惯,然而那一瞬间他还是微愣了一下,身体已经借着惯性向上,视线被泳镜遮挡了一大部分,可那双与他相望的眼睛像定格了一般,深邃的绛紫色在他的脑海中沉浮几秒,最终随着水面之上压力骤然减小的瞬间打散开来…… 

“呼……”卡米尔深吸了一口气,模糊的水珠令他的世界都扭曲成了几个板块,但他发了一会呆才将设备从身上摘下来,然后起身出水、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即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走毛巾,走向员工休息室。 

更衣、清洗、和某些还称得上熟悉的同事打过招呼,卡米尔从口袋中摸出了电子证,正要打卡下班,路过一处水区,一只海豚正拿面部轻撞玻璃。 

卡米尔看了一眼,那只并不是他平时负责驯养的,但还是顺着海豚在意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台固定位置的人工导游,它的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滚了进去,卡米尔蹲下去看了一眼,伸手从里面摸出来一只红色的弹力球,单手能握过来的大小,和他们饲养员平时与海豚们互动的小玩具球很像,看上去很新,表面上的条码还是完整的,可能是游客弄丢的。 

……但一只球应该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卡米尔正纠结这玩意是否值得放到失物招领处,身后传来了几道脚步声,他回过头去,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双眼睛。 

“你好。”那人上前,歪着脸弯了一下身体,使得自己的视线不那么居高临下,见卡米尔依然蹲在地上没什么反应,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学生证,然后自顾自地开始讲:“我叫雷狮……” 

他叫雷狮,是附近一所著名高校的学生,念海洋生物专业,今年大二。他自我介绍说最近他们导师布置了一个课题,其中有一项是要求他们去水族馆参观然后写一份报告,然而来到了这里才被告知许多区域是不允许游客拍照的,原本想要回去和导师商量一下,恰巧撞见了他,所以来问一问能否给予帮助。 

卡米尔看了一眼雷狮的学生证,的确如他所讲,他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先是面对海豚做了个手势,海豚晃动着身体翻转半圈便游远了,随即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具体是什么课题?” 

雷狮面露惊喜,很快地打开了手机对他描述起来,卡米尔听了一段,其实提出的请求都很容易实现,按理说这种事是应该他们校方来与这边的领导沟通,为什么是学生自己来了……卡米尔一边暗想一边为他指路领导的办公室该怎么走,没想到雷狮的语速异常地慢下来,又挤出几个字之后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不吹干头发吗?” 

他在休息室淋浴过后的确只是用毛巾擦了擦,不过这显然和雷狮的课题毫无关联,就是一句闲聊意味十足的话。卡米尔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边的碎发,“……没关系,我喜欢自然干。” 

“嗯。”雷狮只是用鼻音发出这么一声,然后用余光看到了卡米尔从包里翻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办公楼距离展览场馆不到二百米,雷狮说他可以自己去,卡米尔也认为自己讲得足够清楚,便也没有执意要送,唯一比较令他在意的是雷狮好像刚说完不必就有些后悔似的,那双眼睛表达欲言又止的情绪也很好看,好像隔着空气与水的介面看到异色的珊瑚。 

道谢后直接就是干脆的道别,只是没出几步远,卡米尔又用手摸了摸自己半湿的头发,感觉到微妙的痒。 

 

这原本该算作是日常生活中无关紧要的小段落,性格使然,卡米尔不会过度在意…… 

如果不是一小时后他们在便利店里又“巧合”撞见的话。 

“这是你的晚饭?”卡米尔低着头看了一眼雷狮提着的东西,竟然没经过大脑便问了这么一句。 

“对啊,反正只有我一个人,凑合一下嘛。”雷狮的表情好像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高兴……他也学着卡米尔的样子垂下眼睛扫了一眼,“这也是你的晚饭?” 

他们两人的购物袋中都装着一人份的速食食品,被那样的眼神打量着,卡米尔也并不尴尬,而是从袋子里面取出一瓶碳酸饮料,“嗯,喝吗?” 

“……啊,谢谢。”雷狮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停顿了一下才眨眼睛,“你怎么换了套衣服?” 

“我家在附近,刚回去了一次。” 

“哦——哎!”雷狮心不在焉地拧开瓶盖,忽然升腾的气泡顺着瓶口涌了出来,他飞快将手伸向前避免被迸溅,而相比之下旁边的卡米尔则淡定得多,遇到突发情况也只是很迅速地从包里找出了纸巾递给雷狮。 

“谢谢!……怎么回事,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好啊。” 

雷狮一边嘀咕一边擦着手腕,卡米尔闻言问:“你没找到人?” 

“嗯,问了一圈,负责人不在,有个保洁员说他们都去开会了,让我在走廊上等着,结果我等了二十分钟……然后保安告诉我这里要锁门了。”他耸耸肩膀,有点郁闷地说:“本来还可以回学校吃饭的,但是等到这个点,学校食堂也收了。” 

那听上去的确是挺让人不悦的……卡米尔看着雷狮嘀嘀咕咕地将纸团丢进垃圾桶,单手插进口袋思索了一会,“要不要来我家?” 

雷狮张着嘴巴,并不像是犹豫,而是某种饱和的惊喜,过了一会才发出一声:“好啊。” 

“嗯。”卡米尔收了一下自己的领口,“那走吧。” 

接着他们又回到便利店买了喝的和一份沙拉,虽然依旧不正式,但总没有独自一人寒酸了。 

雷狮踏入卡米尔家中的时候他先是站在玄关处探头张望,卡米尔将外套脱下来挂好,自己先解释说:“是租来暂住的,有点拥挤。” 

雷狮摆了摆手说:“我好兄弟也在学校附近租住,但你这比他的要整洁多了。” 

卡米尔的房子的确是相当规整——桌面上、沙发上、地面与台面上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从卡米尔总是淡薄的神色中也能看出来他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唯一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是他胸前的一枚虎鲸吊坠。 

卡米尔好像注意到了雷狮的视线,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雷狮开口问:“是水族馆里的吗?” 

“不是,这个是母亲送我的礼物,快十年了。” 

十年前的卡米尔也还是中学生而已,或许是现在的工作与曾经的喜好有关,也或许纯属巧合,雷狮吹了声口哨,换了个话题:“你家厨房在哪里?” 

“……嗯?” 

卡米尔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问雷狮要干什么,但……在厨房里还能做什么呢?雷狮望着他睁大的眼睛笑了起来,晃晃手中的购物袋,然后挽起袖子,“来,给你展示一下……” 

 

如果第一次还算鬼使神差,那么又该如何解释今天的情况。 

……总之雷狮又一次进入了卡米尔的家里,明明只来过一次,竟然熟络得像在好友或是兄弟家里一样,换好鞋后飞快洗干净手,然后将购买的物品摊在餐厅的桌子上。 

卡米尔看了一眼,有两瓶不同口味的饮料和两罐啤酒,还有些食材和零食……啊,还有一只米黄色的芝士切角蛋糕。 

“多少钱?”他多看了一眼那块蛋糕,单手解开了外套的扣子,“我给你。” 

“不用——”雷狮停顿了一下,马上读懂了卡米尔的眼神,一边打开了卡米尔家的冰箱将之放进去一边道:“好吧,小票应该在里面。” 

“嗯。”卡米尔声音很轻,翻找的动作也很轻,小票被压在了最底下,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雷狮已经挪到了他的侧后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但其实你在帮我,我应该感谢你。”他说。 

“你还是学生,而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卡米尔其实明白雷狮指的是来到他的家里这件事,但还是将之略过,稍稍抬起眼睛来看他,“没什么。” 

“……哦。”雷狮想了想,摊开手道:“那么下次再说。” 

还有下次。 

雷狮指的肯定也不是帮他收集材料的事,卡米尔自然是能迅速意会出来,雷狮却装作并无暗示,他将蛋糕附赠的叉子递给卡米尔,接着便进入了厨房。 

实话讲,虽然见识过一次,但卡米尔还是对雷狮会做饭这件事感到惊讶。 

他租住的地方自带一些简单的厨具,那把菜刀看上去并不趁手,但雷狮依然能用它将蔬菜切成漂亮规整的形状。对于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来说烹饪本身就是一项稀有的技能,而且……卡米尔扫了一眼雷狮左腕上的手表,看上去价值不菲,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他手写记录使用的也是钢笔,外形十分精致,是很讲究的少爷手笔。 

于是他谨慎又平和地问:“你经常一个人生活吗?”在看到雷狮略显古怪的眼神之后又很快补充:“我是说……你的家人不常照顾你吗?” 

“是,他们都很忙。”雷狮并不介意,坦然道:“不过中学的时候我就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了,他们想让我听从安排出国,否则自生自灭。” 

看来他是选择了“自生自灭”,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做饭……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本领。卡米尔想了想,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但我觉得能留学是好事。” 

“并不是!”雷狮反应有点激烈,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是那种一对一定制人生的私立学校……你懂吗,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我的学习成果,只是想让我在那里结识人脉。” 

……听上去雷狮还不是一般的富二代,甚至可以称为贵族小少爷了……这有点超出卡米尔的常识,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在做饭这件事上他真的搭不上手,卡米尔站在厨房门口,感觉插口袋或者抱着胳膊都有点像监工,雷狮见他很不自在的样子笑起来,“你去外面等着吧——哦对,我包里有份资料,封面是海豚,你帮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对不对。” 

有事做总会更心安一些,卡米尔答应了下来,离开的时候还听到雷狮在吐槽:“为什么这个铲子这么难用……” 

上次雷狮只是来这里将盒饭翻炒成了盖饭,而这回直接升级成纯手动的工程……其实厨具这类东西不用的话平时根本不会考虑,卡米尔托着腮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去换一套…… 

那时他也没意识到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心中所惦记的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自己的家很快便迎来了雷狮第三次到访。 

他来的时候背着一只较大的登山包,卡米尔眼睁睁地看着他变魔法一样从里面拿出了不少工具和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他自己学习用的笔筒和书架……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住在他家了一样。 

“明天是周末。”雷狮一边翻包一边说。 

“嗯。”卡米尔又看到了那只钢笔,现在出门手写记事的人本就少,习惯带钢笔的人更少,他的这支是黑色底紫色暗纹的笔帽,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与雷狮的气质很搭,漂亮昂贵而特立独行…… 

“我舍友百分之百会懒床,但我要早起去水族馆。” 

卡米尔回过神来,“你想让我帮你带?” 

“不是,明天我先来这里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 

……这明明没什么因果关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好像只有非常熟的人才会这般多此一举,卡米尔原本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坦白地讲,他其实根本不擅长和人社交、更不会应对这样天降而来的相遇…… 

但他还是答应了,或者说其实是不想拒绝。 

次日清早,卡米尔正在刷牙便听到了门铃声,他睡衣最上面的那枚扣子有些松动,每天早晨都会莫名敞开,不过反正都是自己住,没什么好在乎的。 

所以当他第三次注意到雷狮瞟过的视线后,他莫名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然后听到了门外的雷狮问:“明天我也能来找你吗?” 

“你让我想想。” 

“哦。”雷狮发出这么一声,随即没有了反应。 

待到卡米尔穿戴好出去,雷狮又说:“你要是有约的话就算了。” 

卡米尔心情微妙地望着他,“暂时没有的,但还是要安排一下再告诉你,万一有别的事情要去办呢。” 

他这样回答,雷狮又表现得很满意,去水族馆的路上他始终精神饱满,但卡米尔能看出来他心里打着算盘。 

 

“……其实我一直想说,这个会不会是你自己的问题。”午饭的时间,金忽然打断了卡米尔模糊的叙述,“你看呢,鱼和动物都很喜欢你,但你真的很少跟我们两脚兽同胞讲话哎。” 

我这不是正在和你讲话么。 

卡米尔郁闷了一下,随即认真开始反思了,过了一会他点了一下头,但金根本不明白他这一动作是什么意思,而是盯着他挑出来的青椒丝看,过了一会又问:“不过他找你这么频繁,你就没看出点别的来?” 

“……别的?” 

“是啊,比如……你其实不是专门驯养海豚的对吧,那他做海豚相关的报告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些训练师呢?” 

海豚……训练师。 

啊。 

卡米尔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雷狮好像也是因为一只海豚,它小时候尾部受过伤,所以一直都有专门的饲养员抚养,那是一名体格娇小的女性,训海豚的时候身姿优美,工作原因从不化妆,但卡米尔见过她的艺术照,稍稍打扮一下就漂亮得很出众。 

顺着想下去,前几天他下班打卡,发现雷狮又在靠近门口的长椅上等他,旁边就是那名女训练师,她与雷狮聊得很投机,临走前他们好像还加了联系方式…… 

……所以其实是这个原因吗。 

他表情像发呆,而对面的金却不消停,吃饱过后又戳了戳他,从哪里变出了两块水果。 

“柚子,要吗?今早从前台拿的……嘶,好酸哇!!!” 

不知是生理共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卡米尔的喉结也滚动了一下,接着他端着餐盘默默起身,“谢谢,你自己吃吧。” 

 

 

2. 

幸运的是雷狮依然喜欢在课余时间里跑到他家里蹭饭。 

平心而论,对于卡米尔来说自来熟并不是个能令他喜欢的属性,甚至某些时候还会让他感到头疼……但雷狮的行为却总是能够擦边,表面上刻意的成分并不多,倒像是养熟的虎鲸,喜欢贴在他的身边打转。 

印象最深的是某一次天气很差,卡米尔听到了外面风声呼啸,刚要关上窗户,他揉了一下眼睛,确认了下面那个熟悉的人影并不是错觉,他心底惊讶了一下,果然几分钟后门被敲响。 

“雨太大了,收留一下。”雷狮把书包抱在前面,卡米尔从下到上扫了他一眼,的确是被淋得有些惨,他一侧身,雷狮就愉悦地进入了他的空间,卡米尔为雷狮找了条毛巾,淡淡地问:“可你的学校不在这附近吧?” 

“好吧。”雷狮在他家的地毯上坐了下来,飞快承认:“其实我今天出来原本去了别的地方办事,办完之后忽然有点想见你,于是就来了……路上正好下雨了。” 

……什么人才会觉得下雨是“正好”。 

卡米尔摇头笑了起来,将毛巾搭在了雷狮半湿的发上,看到雷狮抬起眼睛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像同龄的男孩子一样本能地拒绝摸头的动作,但眼神与乖巧完全不沾边。隔着一条柔软的毛巾,卡米尔的手部动作顿了顿,莫名的心慌感溢出来,他站起身,留了句: 

“自己擦。” 

 

没过几天,卡米尔换了套同事推荐的厨具,雷狮发现后明知故问:“你是因为我才换的吗?” 

“有这个原因。”卡米尔坦诚道。 

雷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眼带笑意。 

于是……见面的次数愈发频繁。 

但究竟为何卡米尔会将之定义为“幸运”的……他并不想深究,短期内也并不打算阻止雷狮继续渗透进他的生活,这明明和他谨慎的性情不符…… 

某天卡米尔醒过来,发现客厅的墙壁上被雷狮贴了两张他喜欢的乐队的海报,鼓手的造型堪称狂野,但整体色调竟然是艳丽的玫红色,让人一眼难忘。 

过后他无意间提起,雷狮给他解释:“不是那种明星乐队,他们平时是在一家酒吧里驻唱的。”他想了想,忽然认真地看着卡米尔:“你想听吗?我带你去。” 

“是那种很吵闹的摇滚吗?” 

雷狮狡黠一笑,“听过你就知道了啊。” 

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不过既然雷狮是这样的反应,那看来不是他不喜欢的那种,卡米尔笑了笑,轻声道:“那可以试试。” 

 

观看演出的时间定在了下周周六,雷狮将入场券给了卡米尔,卡米尔仔细打量了一下,有点像老式火车的车票,但纸张的质感更硬,底色又是那种艳粉,上面喷印的黑色字体也特别乖张。 

“谢谢。”卡米尔想了想,感觉这种东西是有特殊意义的,和一顿饭不一样,再直接给他钱好像就有点不好了,有没有什么可以与之交换的…… 

他想起来当天下午水族馆内有一场表演,卡米尔把时间告诉了雷狮,对方立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安排了起来—— 

“那我下午去看演出,结束之后我去找你一起吃饭,晚上我们就去听乐队的演出,你看怎么样?” 

其实卡米尔作为内部工作人员见过不止一次节目表演的彩排,也蹭过一次正式的表演——动物表演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套,钻圈、做特定的拟人动作、冲主动互动的观众喷喷水什么的……唯一比较有特色的是一个讲述海豚之间爱情故事的小短剧,使用了去年刚装备的3D投影技术,观众席上大多都是情侣或者亲子,这么想来放雷狮一个男大学生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好像有些可怜。 

于是卡米尔说:“我可以跟朋友商量一下换班,下午陪你去吧。” 

雷狮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来看他,瞳孔的下方被映出一小块方形的亮点,但很快光亮消失了,雷狮关掉了手机,只说了一个“好”字。 

 

卡米尔是过后才想起来,那名女性的训练师也要参与表演的,既然如此他还要不要和雷狮一起去看呢……他先是纠结,随即又开始质疑自己纠结的点到底在哪里,最终什么都没改。 

表演当天,雷狮好像刚从学校赶过来,卡米尔在剧场门口刚好看到他在刷卡,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嗯,季卡。”雷狮给他展示了一下,今年的季卡多了两种新颜色的卡面,雷狮选了一张蓝色的,不知是否有意,他某个抬手的动作有点像在对比卡面的蓝与他瞳孔的蓝。 

两人几乎是卡着开场的时间点入座的,由于先前刚交接完工作,卡米尔的头发又是半湿着的状态,雷狮盯着他的发尾看了一会,将后背靠在椅子背上,紧接着剧场的光便从后往前亮了起来,旁白细腻温柔的声音通过音响流动在整个室内。 

卡米尔注意到雷狮又拿出了本子和钢笔,但始终没有拔开笔盖,表演是面向游客人群的,故事性远大于知识性,应该没什么好记的。过道的位置有来回徘徊的AI,向观众们贩售饮料和钥匙扣、泡泡机之类的玩具纪念品,卡米尔侧过脸来轻声问:“要吗?” 

雷狮神色有些古怪,卡米尔又补充了句:“我是说饮料……” 

“哦。”雷狮直接越过卡米尔,买了两瓶矿泉水,又将其中一瓶递给卡米尔。 

“……谢谢。”卡米尔淡淡地回。 

或许令雷狮感到别扭的是他并不想被代入一个年纪小的角色,但其实像刚才这样的行为就不像大人能干出来的。卡米尔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依旧能感受到雷狮时不时飘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完整的表演只有半个小时,结束后雷狮才想起来将那些东西都收回包里,雷狮见卡米尔没有动作,便也双手抱着书包跟着等,两人坐在后排,看着前面的观众们陆续撤离,训练员开始清洁场地,过了一会卡米尔轻声问他:“怎么样?” 

雷狮实话实说:“音效与观感都很好,剧本有点俗套,不过‘演员’都是动物,所以编排过程肯定花了许多心思,总体来说还是很精彩的。” 

“嗯。”卡米尔微微点头,“其实之前的剧本是一只海豚死了,另一只殉情了,但后来考虑到小朋友们看了会难过,于是改成了一只复活了另一只……” 

雷狮十分莫名地被“小朋友”那三个字可爱到,他笑起来,卡米尔的头发已经干了,没有吹过的缘故,柔顺温软地垂着,让人手痒也心痒,很想尝试一下是怎样的手感。 

过了一会卡米尔见观众撤离得差不多了,跟远处认识的同事挥了一下手。面对那位加过联系方式的训练师,雷狮的反应只是耸肩笑了一下,并没有想留下交谈的意思,但离场后他心不在焉,脚步也偏缓,卡米尔停下来等了雷狮,还是问了他:“在想什么呢?” 

雷狮将视线落到了旁边张贴着的一张海报上,“我知道海豚智商很高,相当于人类五岁的小孩……但有没有达到能够理解它们演绎的爱情故事的程度呢?” 

“嗯……”卡米尔短暂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其实它们真的是伴侣,但那两只都是雄性的,你发现了吗。” 

雷狮连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下,“我没仔细看……我是说性别。” 

他们的座位很靠后,海豚又是十分活泼灵动的生物,就算是有意观察也是看不清的。卡米尔“嗯”了一声点头确认,看到了雷狮短暂的惊讶神色,随即平淡地讲解起来。 

自然界中的许多动物在固定的发情期之外其实是会将同性视作伴侣、或是类似的亲密关系的,海豚便是比较典型的,他们场馆中这一对雄性的海豚年纪相差一岁,年幼的那只非常依赖兄长,即使在发情期也很少会争抢打架,起初他们只是认为人工饲养的环境会对动物的本能行为造成一定的影响,后来才意识到它们之间原来是这种关系。 

大概动物的思维中没有爱与寻常亲昵的分界线,也并不在乎伦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它们这样的行为也并不会影响到健康状况,于是饲养员们也没有干涉许多,而是任其发展。 

“他们好幸运。”雷狮发出感叹,随即看向卡米尔:“谢谢。” 

“……嗯。”卡米尔觉得雷狮过于客气,摆了摆手,见前方游客比较密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出口处的闸机坏了一个,他想了想,贴着墙根打开了员工通道,“不过这也是动物界很正常的现象,你们应该也会学到……” 

“对了,”他又想起来,“既然你办了季卡,以后随时都可以自己来,至于拍照的问题,我问过负责人了,你自己写一份申请,让你们导师签字然后交给他就行,只不过时间应该是安排在开馆前或者闭馆后……不然会有游客效仿的。” 

“哦。”雷狮不明所以地发出一声,仿佛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理解。” 

整个水族馆的色调都是幽暗漂亮的深蓝,相比之下员工通道的光又冷又明亮,雷狮跟在卡米尔身后眯了一会眼睛,又突兀地问:“你觉得人是动物吗?” 

卡米尔一只手玩搭在栏杆上,没有扶,也没有与雷狮对视,但还是回答了他:“当然,只是有点自以为是的特殊……人类会自己规训自己。” 

“所以才不能将这种感情视为常态,对吗?” 

卡米尔终于回过头来,他看着雷狮的表情,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并不是很开心,非要形容的话……好像带了点赌气的意思? 

他并非第一次搞不懂雷狮在想什么了,仅能猜到的一点是雷狮口中的“这种感情”大概是同性爱情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又不与先前相同,卡米尔注意到雷狮的刘海有些乱,或许是心理作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抬起手来,摸了一下雷狮的头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雷狮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随即下定决心一般撞上视线,几乎是顶着那样笔直的目光压过来,距离再靠近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必多言……卡米尔的眼睛像是鱼群瞬间惊动散开的水面,没有任何躲开的机会,直到真的触碰在一起,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在对待雷狮的应激反应中并没有躲避这一条,某种若有若无的、介于嗅觉与直觉之间的味道令他只是想短暂沉浸…… 

“跟我试一下吧。”雷狮说,紧接着又缀上一句:“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卡米尔没来得及闭眼,整个过程很快,不带丝毫的缠绵深情的感觉,以至于回过神来,卡米尔不自觉地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思索许久,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应该算作是“吻”,而像是与虎鲸之类的大型黏人动物打了个招呼。 

但雷狮显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望着卡米尔擦嘴唇的样子等了一会,先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即焦躁开口:“你到底是真的不懂我在想什么,还是假装不明白?” 

……大概都有。 

最开始他的确是没有想到雷狮的意图,只当是性格外向、自来熟之类的……毕竟不会有人从刚认识就将自己的喜好取向贴在脸上。可后来,他承认自己时常会意识到相处越界,没有做出及时的应对是他的问题,有一定逃避的成分在里面。至于雷狮……和性向无关,只是不论谁在这个年纪里都很容易陷入对亲密关系的渴求之中,没有把握好度的是他自己,责任总不该让年纪小的一方来承担…… 

当然,卡米尔不会真的全部讲给雷狮听,他的眼里全是想得到回应的迫切,其余的并不关心。卡米尔什么都没讲,直到带领雷狮走完两组台阶,推开了另一扇通向室外的门,扑面而来的风将雷狮的刘海又撩了起来。 

“你不要晾着我。”雷狮忍不住追了上去。 

“……你也不要为难我。”卡米尔深吸一口气,他盯着天幕之上遮住了太阳的云,低缓地开口:“抱歉。” 

 

 

他什么都没解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雷狮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临走前将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柠成了一个凄惨的形状,然后“砰”得一声,丢进了垃圾桶。 

晚饭卡米尔是和同事一起去了附近的餐馆解决的,几个同事见他心不在焉,窃窃私语了一阵,卡米尔抬起头来,“怎么了?” 

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你前段时间问我们厨具的事,那时候就猜到你是不是终于有情况了……”他顿了顿,语气中半八卦半关切,“怎么了?需要危机公关吗?” 

那个“终于”是什么意思……卡米尔本来想否认,一张嘴又卡住了,一想到雷狮,竟然都是他笑起来的样子——随意而不凌乱的刘海、明显的小虎牙、天生上扬的眼尾、颜色特别的瞳孔……好几个片段闪过,最后是他离开前那样不甘的表情。 

卡米尔摸了摸胸前那只虎鲸的吊坠,最后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同事们见他并不想说的样子,打了个哈哈即刻换到了其他的话题。 

 

饭后又回到了水族馆,卡米尔原本请了假,此时只能在休息室里无所事事地坐着,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同事发现了他,随便问了两句,接着招呼他去试试新的潜水服。 

改良之后的潜水服颜色更浅,鳞片变成了硅胶的材质,不会再出现划伤人或者鱼的情况,渐变的颜色也更好看了,男款的和女款的都要出两个人试,卡米尔不介意麻烦,穿戴好后利落地下了水,整体感受上和先前的那套区别不大,唯一不足的是泳镜上层层叠叠的鳞连着紧贴皮肤的位置,戴久了脸颊上也会压出鳞片一样的痕迹。 

卡米尔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一齐出水的还有那名女训练师,卡米尔多看了她两眼,或许正因如此,走向各自的更衣室时她忽然转向卡米尔:“怎么了?” 

“没什么。”卡米尔沉默了两秒,还是问:“之前看到你和一个游客留了联系方式。” 

“嗯……你说那个经常来找你的大学生吗?叫雷狮是吧?”女训练师反应很快,见卡米尔神色一动,便知道自己想对了,“他怎么了?” 

……该怎么解释呢。 

卡米尔头疼了一下,琢磨了好几种问法才开口:“你和他聊天了吗?” 

“聊了啊,不过也就刚加上那两天聊,最近没消息了。”她叹了口气,开始碎碎念:“哎,看他长得那么好,一开始甜言蜜语把我忽悠得飘飘然,我还以为春天要到了……没想到最后就是管我要了张表!” 

“……表?” 

“嗯,值班表。”对方十分大方地打开手机,将那张图片找了出来,“就这个,二号门后边就贴着,他应该是没看到吧。” 

卡米尔望着那张拍得并不怎样的值班表,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在上面规规矩矩地列着,他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哦”,引来对方的一脸好奇。 

“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谢谢……”卡米尔不想再聊太多,或者说……他其实是想要逃避追问,于是飞快地抓了一条毛巾,转头进入了更衣室。 

 

雷狮实在是相当难缠,仔细一想,他每次来到这里但是自己在的时间。卡米尔终于确定,他的目的性一直都很强,只是不对目标表露,温水煮青蛙一样,真不知道是年纪小就经验丰富还是原本就天赋异禀。 

卡米尔站在淋浴的下方,久久没有动作,只是用手挡住眉骨以防眼睛进水,然后目光对着漏水槽愣神。 

但其实这种时候他思索不通、也反省不出什么,非要掰开分析的话还是雷狮接近他的过程太过轻易,以至于忽然拉开距离的行为反倒像是他做得不对……可记得所谓的安全距离、带上独处时主宰一切的理智,重新再和他认识一次的话结果会不一样吗? 

——显然不会,而且这原本就是无法假设的事,浪费时间的瞻前顾后反倒是与他原本的性情不符。 

卡米尔松懈下手臂,水流一下子淋满了他的脸颊。 

待他穿好上衣,脸上那些鳞片状的痕迹已经消下去了,卡米尔对着镜子摸了摸,指腹从下眼睫到颧骨、又从颧骨侧滑到了嘴唇……他忽然退后两步,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裤子,那张艳粉色的入场券掉落了出来,在防水地毯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发生了这样的事,卡米尔不知道雷狮还会不会去了,他弯腰将之拾起,过了一会,攥紧在了手心。 

 

 

3. 

乐队驻唱的酒吧是个外文名字,雷狮提起过几次,卡米尔也没有记住,搜了一阵同城推荐才找到地点。 

酒吧的营业时间是从晚上八点起的,但乐队表演十点才开始,卡米尔看了一眼表,距离表演还有一段时间,他一个人进去坐太久不太好,于是思考了一下,先是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放回家中。 

仅站在玄关处就能看到鞋架上雷狮自备的拖鞋、客厅茶几上雷狮拿来的杯子、沙发上雷狮带来的游戏手柄……这些还有那些,如果全部再从这个空间中移除,最差也就是恢复到刚开始那副简洁寡淡的样子,但依然会留下某些名为遗憾的东西,一般人都不能轻易接受。 

见过了雷狮生气的样子,卡米尔才能意识到他对待一段关系只有两种状态——完全得到或者完全疏离,无法折中。卡米尔虽然自己性情漠然、不易被左右,但雷狮的这种的行事风格还是戳痛了他,仿佛自我保护的鳞片被掀开,沉而波动的水滋进了流血的创口,怎么能忍心不去处理。 

于是他叹了口气,将雷狮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如果他真的要走,那便不需要花费太多收整的时间。 

当然,能留下更好。 

 

卡米尔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距离表演开始只剩下了十几分钟。 

他换了套更为休闲的装束,依然戴着鸭舌帽和那枚虎鲸的吊坠。酒吧的正门很沉,厚重的玻璃直接将外面与里面隔离成了两个世界,几乎是一进入就被冲进了某种完全不同的氛围,服务生检查过他的票,用打火机烧掉了一个角,燃烧过的痕迹真像一张充满了故事的车票,接着卡米尔的手腕上被盖了个章,再向前几步脚下便异常昏暗、头顶却萦绕着各种颜色的光,从故作平静到声色犬马无需过度。 

卡米尔穿过一条玻璃彩虹一样的通道,在吧台处点了一杯名字低调的饮品,等待的时候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里面人很多,大多围在吧台和舞美附近,能看表演的有上下两层,卡米尔在一楼比较昏暗的角落中找到了位置,台上已经有人在试麦,看服装应该只是工作人员而已,围观的男男女女热情地与之搭话,至于内容是什么……隔得太远,完全听不清。 

他真的很少来这种场合,桌面上有骰子和纸牌供人消遣,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好在饮品上得很快,里面似乎有咖啡的成分,酒精的余韵中有微苦醇香的味道,卡米尔担心会影响睡眠,尝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到了桌面上,然后他发现杯子的底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他低头研究了一下,是一排号码,头顶的灯球忽然被打开,与此同时音响里的歌也被切换,这是表演即将开始的预热,几种颜色的灯落在桌面上打转,酒杯的边缘切口特殊,在这样纷乱的光下很是漂亮,给了卡米尔一种被埋在了观赏鱼群中的错觉——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雷狮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隔着一张不规则形状的桌子,一束光从他的脸上扫过,卡米尔微愣了一下,这样的场景与初遇极似,堪称梦幻。 

雷狮像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走上前来拉住卡米尔的手腕,但他一句话都不说,里面可能有生闷气的成分,卡米尔十分配合地跟着他走,雷狮进入了期待演出的人群之中就松开了手,卡米尔从背后看了一会雷狮,终于听到他说:“太靠前声音大,太往后没氛围,这里刚刚好。” 

“……好。”卡米尔不确定雷狮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回应,因为音乐声骤然响起,瞬间淹没了整个场地。 

陆续上台的乐手们画着浓妆,打招呼的时候用手势引导观众们做出人浪,明明是鼓点强烈的旋律,歌词却唱着长路边的松鼠、唱被浪花拍碎的贝壳、唱朝拜的路上被千百人踏过痕迹的路……还有很多听不太清楚的,但也无妨,那样的氛围下仿佛什么词句都比不过仅仅沉浸于其中的瞬间有意义。 

第一段嗓音撕裂的副歌结束,吉他手踩着舞美最前方的卧式音响摇摆演奏,长长的卷发在甩动的过程中拨开了他背后的一束强光,卡米尔眯了一下眼睛,忽然感觉有人在拽他,顺着力道直接靠过去就是雷狮的肩膀,人群拥挤,来回推搡再正常不过,可卡米尔明白他是故意的。 

于是他趁着雷狮目光落下来的时候与之对视,雷狮挥手的动作停了一瞬,眼里的光像晃动晶莹的酒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果然靠近下来,嘴唇却停在了相距咫尺的地方。 

许久没有动作,卡米尔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向后退,看到雷狮笑起来,“这么挤,你想跑也跑不掉,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说得好像他之前有多么正人君子一样。 

终于让卡米尔也噎住一回,雷狮看上去气顺了,紧绷的表情缓和许多,流露出了平日里的慵懒肆意。 

一曲结束,他用手臂揽住了卡米尔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问:“好听吗?” 

那股打在耳廓上的热气令卡米尔耸了一下肩膀,他故作淡定地点了一下头,看到雷狮又露出了那样张扬的笑,时间好像按下了慢放键,乐声人影层层剥离,卡米尔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以至于第二首歌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种恍然的错觉。 

接连听了好几首,卡米尔自己数不太过来,都是些风格极其强烈的曲子,与平日里喜欢的舒缓曲风天差地别,若不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遇到,说不定会被的当做是疯癫气质的半成品划过。 

……但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体验不错。 

亢奋的场合精神与肉体都有点不受控,唱歌的与听歌的都很消耗体力,宣布中场休息的时候主场的脖子和脸上全都是汗水,卡米尔侧过脸去,发现雷狮也有点出汗了,他在今天的T恤外面又套了件牛仔外套,完全投入地跟着乐声走,当然会热。 

雷狮发现了他的目光,笑着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卡米尔向他坦白自己并不知道哪种好喝,雷狮直接对着吧台报了个名字,接着靠回来告诉他:“这个度数不高,还是甜的,你会喜欢。” 

“……谢谢。” 

这么好哄吗?卡米尔陷入疑惑,雷狮一只胳膊肘撑在吧台边翻手机,从表情看心情是真的变好了,卡米尔感到无聊,于是也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没过多久冰凉的感觉忽然撞到唇边,卡米尔抬起眼睛,看到雷狮直接将那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接过,浸入味觉的是某种浓郁的浆果甜味,然后他发现了这杯酒的外观,怀疑雷狮又是故意的——由浅至深渐变的紫,透明又诱惑,与雷狮的瞳孔是一样的。 

接着雷狮问:“要上去吗?” 

卡米尔的眼睛从杯中抬起来,“哪里?” 

雷狮笑道:“天台。” 

 

这家酒吧一共有四层,室内的两层刚刚已经见过,往下是地下玩桌球棋牌的场地和包间,往上就是天台,一侧墙壁上的涂鸦用了荧光的材料,不少人在前面拍照留念,旁边摆了些供人休息的桌椅,另一侧是黑色的铁皮栏杆。 

中场休息的时间,天台上聚集了不少人,雷狮让卡米尔先上去随便找个喜欢的位置等着,卡米尔依然偏爱角落,他靠在仓库门正对着的栏杆上,优点是没有人,缺点是正对风口。 

雷狮上来的时候手中也多了一杯饮品——除了表面的一层白霜,下面果冻质感的主体全部都是深海一般的蓝,现在卡米尔确信雷狮就是故意的了,不然怎么会在邀请碰杯的时候蹭过他的手背——他的手指是冰凉的,与雷狮的触碰在一起,来自对方的温度竟然流连在了皮肤表面。 

雷狮一边笑望他一边叼起吸管,然后用虎牙在塑料表面上咬出了一小块痕迹。明明是冰饮,卡米尔却感觉喉咙里面都在发热,接着雷狮将自己牛仔外套脱下来,提着领子披到了卡米尔背后。 

“你……” 

“我热,帮我穿着。” 

“……”如果雷狮是关切意味的语气,卡米尔自然是不会接受,但显然,连这一点雷狮都把他摸透了,刚刚那句话说得好像是自己需要帮忙一样,如此一来便没法拒绝了。 

卡米尔犹豫了一下,只整理了一下雷狮的衣服,让它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是说:“其实没关系,这种程度的冷和忽然进入水中是一样的。” 

雷狮莫名笑了,他单肘架在栏杆上托腮,“现在你不是在水里,是在我身边。” 

卡米尔叹了口气,不再与雷狮计较,拨动感官神经的不知是夜风的气息还是雷狮的味道,亦或者那两种都是一样的。 

好在他们接下来的话题并不危险……雷狮依然是像之前那样,讲了讲他任务的进度,最后告诉他可能过几天会需要拍一段海豚习性讲解的视频,最好有专业人员出镜,雷狮的意思是希望卡米尔能帮这个忙。 

卡米尔动了一下手腕,杯中的冰块撞到杯沿,“让专门饲养海豚的训练师来讲解不行吗?”说完后他忽然觉得有些生硬,于是又补了句:“你不是早就加了我们训练师的好友?” 

雷狮的表情竟然很意外,过了一会才回答:“我们聊得不多,不太好意思麻烦她。” 

卡米尔给了他一个眼神,胜过直接问他那为什么来麻烦我就是可以的。 

“……再说吧,我们导师这个人经常自己都拿不定主意。”雷狮转了转眼睛,一脸无所谓地搜:“反正负责拍摄的人不是我。” 

“……”这么绕来绕去不费劲吗。卡米尔在心里摇头。 

当然,原因可能就是在他身上,雷狮并不像是天生那种性格的人。卡米尔不自觉地用舌尖碰了一下杯沿,液体略过唇齿,直接撞上味蕾。 

 

再下去的时候观众多了整整一圈,卡米尔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雷狮停顿了一下,“哦,应该是有老板带人来了。”他冲着某个方向指给卡米尔看,“你看那几个人——就围着中间那一个男的对吧,主唱也在照顾他呢——有时候是会遇到这种情况啦。” 

卡米尔大概明白过来,那群新来的并不吵闹,对于他来说也没影响什么,后半场的歌曲较前半场的更有律动感,既能调动人的情绪又不太过消耗体力,偶尔还穿插一两段抒情的solo,安可与返场做得都很好,总的来说的确是相当成熟精细的演出。 

但麻烦很快就来了,夜场店外的马路上原本停了一排接客人的出租车,散场的时候几乎都被老板包走,剩余的客人们都站在马路边约车等车,雷狮提议向外走一段路,大马路上更好约车,卡米尔点头跟随,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手机的冷光在雷狮的面部轮廓上勾出几条利落的线。 

卡米尔拽了一下自己身上雷狮的外套,原本想还给他,但雷狮的确是一副完全不冷的样子,于是卡米尔将袖子插了进去,将衣服完全穿在身上,正挂好拉链,前面的人刚好停住脚步,“怎么一辆都没有啊……谁知道今天晚上会有老板……平时稍微等一阵子都是能打到车的。” 

卡米尔看了雷狮一眼,他窘迫地抓着脑后的头发,真的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时间,又向远处望了一眼扎堆等车的人,随后决定:“附近有旅馆之类的吗?在这边住下吧。” 

雷狮愣了一下,忽然回头,远处的灯牌在他身后闪烁平移,却因他眼底的流光骤然失色。 


……

(全文老规矩)


抹茶春晖

今天发生的事 太好笑马上画了下来!

p5是事件截图之一 我画的很丑 但是当时真的很好笑!

上次的萌新条漫应该会有后续 谢谢大家的喜欢; ;

今天发生的事 太好笑马上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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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鸦灰度°
第一次画条漫,画的有点仓促,我...

第一次画条漫,画的有点仓促,我流天使,ooc预警——

预祝各位明天不吃保底都能抽到雷狮—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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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未央瓦当

是作业,第一次尝试了动画,深刻意识到了我的菜鸡,也学到了很多,下次有机会各方面应该能做得更好

来源 

【剧本】黎空音

【配音】

雷狮:烤鸽

卡米尔:祁桀

【其他】

特别感谢:黎空音

是作业,第一次尝试了动画,深刻意识到了我的菜鸡,也学到了很多,下次有机会各方面应该能做得更好

来源 

【剧本】黎空音

【配音】

雷狮:烤鸽

卡米尔:祁桀

【其他】

特别感谢:黎空音

-sorara-

光り輝き この目を奪い


光芒闪烁 璀璨夺目


手にしたくなる 触れてみたくなる


想要握在手心 想要去触碰


あなたはこの蛍のよう


你就像这萤火虫一般


是第一次做的雷卡手书一张图的重置,那时只有第一季在想,哎 我的卡宝真是个小痴情种,谁想到后面双箭头那么粗xxx

光り輝き この目を奪い


光芒闪烁 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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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菌麻酱

点图的小学生红绿灯组

赠送一个小学生海盗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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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T-陆言

[all金]直播遇鬼实录(一)[迷宫庄园的凶器]

#大概是灵异pa

#ooc预警

#强金设定

带上我亲爱的仙女@LIGHT-云曦 

是提前给小沉的2000粉贺文@逐渐炭化🌿【备战高考,周末概率诈尸】 ,小沉人可爱画风也可爱


凹凸平台十周年庆典拟于下周三举行!

获票最高的直播活动为[凶宅直播]

特邀up主:

嘉德罗斯[游戏区]

格瑞[音乐区]

安迷修[生活区]

卡米尔[美食区]

雷狮[鬼畜区]

金[灵异区]

直播将于当天夜晚八点开始,请不要错过哦!


[!!!真的被选上了,不枉我献出宝贵的一票!]

[居然有嘉嘉宝贝,作为妈妈粉我欣慰极了]

[楼上的这么说,不怕被大罗神通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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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我亲爱的仙女@LIGHT-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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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被选上了,不枉我献出宝贵的一票!]

[居然有嘉嘉宝贝,作为妈妈粉我欣慰极了]

[楼上的这么说,不怕被大罗神通棍怼死?]

[啊啊啊,卡卡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我感觉瑞哥会carry全场]

[鬼畜区扛把子,日天日地我雷哥不行吗?!]

[等等,那是……我家金!]

[靠啊!金大佬一出马,管他什么鬼,盘他就完了]

[我是新人,有哪个姐妹愿意给我科普一下这个金呀]

[来来来,我来我来]

[金,灵异区up主,小奶狗的外表,大狼狗的内心。会一边用软软糯糯的奶萌声音与我们互动,一边凶残地掰断恐怖诅咒娃娃的脑袋,臭名昭著的凶宅、无法探寻的传说、难以终结的游戏,我们家金宝都能轻松直播下去。]

[噢噢噢!反差萌小哥哥,路转粉了!]

[我看是作死吧,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一定会出事]

[要么就是假的,为了直播效果之类的]

[楼上柠檬精,我们家金金是实力派]

[而且,直播的确出现过灵异现象,但是总觉得……那些东西,好像很怕我家金金诶]




三辆黑色的小轿车稳稳地停在庄园外面。

活动方向几人介绍了此次直播地点及背景。

迷宫庄园,庄园主名为罗德烈,疑似有人格分裂症。

狂性大发杀死了自己妻儿后,竟十分诡异地把自己肢解了,目前为止,搜查人员只找回了他的头,其余身体部件居然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以后,这栋装潢华贵的庄园再也无人居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而此次的任务就是从庄园中找到活动方藏好的凶器,当然,据活动方说,此凶器非彼凶器。

“自己肢解自己?有意思。”雷狮懒洋洋地半倚着车门。

“大哥,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卡米尔压低了帽檐,看向面前的庄园。

阴森而压抑,好像连空气都是扭曲的。

这个地方,很危险。

“管它什么鬼神什么凶杀,”嘉德罗斯鎏金色的眼瞳里好像有岩浆流动,无畏又狂妄,“不妨碍我完成任务就好。”



[卧槽卧槽卧槽!这个庄园的故事我听过,是真的!活动方是不是疯了?!出了事怎么办?]

[别吓我,我一个人在家呜呜呜]

[肯定不会有事,别怂]

[嘉德罗斯大人好A!妈妈我要嫁给他]

[宁也是桃饱会员吗?我妈过年让我带瑞哥回家]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坐等金金搞事吗?]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你们在说什么?]

[金宝有个外号,叫搞事拖拉机]

[???啥玩意儿?]

[轰轰烈烈啊!]

[……]

[是我输了]




“格瑞!”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暖橘色的发丝蓬松柔软,湛蓝色的眼睛清澈如洗,充满笑意,和旁边阴沉沉的庄园格格不入。

真的,十分,非常,极度不像灵异界大佬。

“金,进去后小心些。”格瑞一向冰冷的面庞居然有种淡淡的柔和。

“请大家注意!”负责人喊了两句,“地下室和后花园未开放,一定不要过去!活动区域仅在前院和一二两楼。”

“格瑞,要不要和我组队?”金兴致高涨,像是要去春游。

格瑞正要答应,一旁的嘉德罗斯却不屑地冷笑一声,“渣渣就是渣渣,抱团取暖是弱者的行为。”

金皱着眉:“靠,你才是渣渣!贴着星星贴纸的包子脸!”

“哈?渣……”

“等等!”负责人跳了出来,及时阻止了小学鸡吵架,“为了保证安全,所有人一起行动。”

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虫子,你这是在找死。



六个up主外加一个瑟瑟发抖的摄影小哥终于进入了迷宫庄园。

庄园很大,装修的十分华丽,只不过全蒙上了灰,一些地方也破败了。

厚厚的蜘蛛网上挂满了飞虫的死尸,显得恶心又恐怖。

大厅中间挂着一张大大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几个人开始在大厅搜查。

安迷修拿起茶几上蒙了尘的水果刀,仔细端详后发现上面居然有干了的褐色血迹。

莫非这就是凶器?可是怎么放的这么随便?不是说藏起来了吗?

安迷修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转过身,并没有看到全家福上的人突然努力地转动眼珠,死死地盯着他看,眼神中充满了恶意。

桌上的水果刀缓缓掉了个头,刀尖对准背对的安迷修。

这时,一双白白净净的小手唰一下伸了出来,按住了刀柄。

“乖哦。”金笑眯眯地放开不再动弹的水果刀,又对着照片眨了眨眼。

照片上,三人的嘴角僵直地拉了下来。

大家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收获,决定去主卧看看。

安迷修临走前不经意地扫了眼茶几。

嗯?桌上怎么只有一堆齑粉呢?

这刀质量也太不好了吧!他刚刚只是碰了一下,这就变成粉末了。

不明所以的安迷修扭头就走。

照片上的人嘴都气歪了。




主卧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空气中有种怪异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掉了,又像是湿乎乎的东西发了霉。

雷狮强忍着恶心用两根手指捏开又黑又臭的窗帘,发现了一封印着平台logo的信封。

信上写的是:我想,杀死她们不一定要用刀。

凶器不是刀?

也对,他曾经看过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用的是胶带。

雷狮刚想告诉卡米尔这个发现,却看见卡米尔对面的落地镜倒映出了两个人。

而面对镜子的,只有卡米尔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

雷狮寒毛直竖,脸色难看起来。



[woc镜子里有什么?雷哥整个人都不对了!!!]

[靠,别吓我!不会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

[卡卡千万要小心!!!]

[这个庄园好吓人啊,我不敢看了]

[会不会只是节目效果?活动方在哪儿呢?]



雷狮僵着身子,潜意识里的本能在尖叫,在让他逃走。

那可不行啊!

雷狮竭力保持冷静,一步步朝卡米尔走去。

虽然恐惧,但却坚定。

怎么能丢下他呢。

他可是……我的弟弟啊。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

“呯!”一声剧烈的玻璃破碎声响起,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所有人都向声源处看去。

金淡定地收回了手,脚边是碎了满地的镜子。

他认真地解释道:“抱歉,手滑。”

神他妈手滑。

有毛病吧!

而这个有毛病的人此时又推倒了床边的衣柜,衣柜一倒在地上就散了架。

这可不是手滑了吧!

金眨巴眨巴眼,笑嘻嘻地说:“唔,看它不顺眼。”

嘿?你还有理了。

众人正在无语时,却见那衣柜里淌出了粘稠的黑色不明液体。

液体像是有生命似的,蠕动着朝卡米尔爬去。

金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

液体肉眼可见地抖了抖,又爬回去了。

爬回去了……

靠啊,欺软怕硬吗?!



[金宝是我男神,他救了卡米尔两次哎!]

[一群憨憨,知不知道金在救你们啊?!]

[金金不愧是凶宅拖拉机,莫名自豪]

[我瞎了吗,那个液体爬回去时居然有点委屈巴巴的]

[所以……真的闹鬼了?]

[……]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我打110警察叔叔会不会过来?]

[还是算了吧,警察叔叔在这方面可能不如金宝厉害]

[突然想笑哈哈哈]



几人继续走,此时已经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木地板吱呀作响,声音听着像极了某种恐怖童谣。

路过厕所的时候,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和女人压抑的哭声。

声音越来越尖锐,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毒。

金直接抬腿踹了厕所门一脚。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

好勇一小男孩,好势利一鬼。

用最可爱的脸,做最暴力的事。

几人来到小女孩的卧室,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只见满屋都是棕褐色的血迹,地板、墙壁、天花板、床上无一幸免。

血迹杂乱无章,地板和床上呈拖拽状,墙壁和天花板则是喷射状的。

光是看这些遗留下来的痕迹,就能想到当时凶杀现场的惨状。

屏幕里里外外的人,脸都白了好几度。

……除了金。

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在床前半蹲下来,伸出胳膊在床下一摸,摸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偶。

人偶破损的厉害,半截身子像埋在土里一样脏兮兮的。

金的食指指腹摩挲了一下人偶异常狰狞的脸,突然放下人偶站起身来。

“凶器找到了。”

哦,凶器找到了……嗯?找到啥了?

大家十分懵逼地看着金。

“没猜错的话,后花园是第一凶杀现场。”

“罗德烈杀死妻儿的凶器,就是后花园的土。”

众人看向人偶,那张脸确实像在拼命地呼吸,顿时恍然大悟:“她们死于活埋。”

安迷修问:“不对啊,那这卧室的血……”话未说完,他突然明白,“是庄园主的。”

“Bingo!”金打了个响指,“我们出去吧!”

直到走出庄园,大家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今晚经历的事情太过玄幻,结束的又如此突然。

“还没完呢!”金像是看出了大家心中所想,笑得意味深长。

他转过头看向庄园,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是什么造成了你的死亡?你还不明白吗?”



“你们可算出来了!”活动方负责人一脸焦灼地迎上来,“不是说好了去那个闹鬼娃娃屋吗?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啊?!”众人面面相觑。

“祖宗们,自从凶杀案后,这地方就完全封锁了啊!听说……”活动方负责人压低了声音,“除了庄园主的头,死的人都没找到,凶器也没有发现呢。”

“那个头哟,杀的人得是多恨他呀。”



惊魂未定的众人坐上车离开了。

寂静的夜,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吱嘎声让人头皮发麻。

一具无头尸静静的站在门口,身上满是狰狞的缝合痕迹,宛若一条条丑陋的爬虫。

无头尸对着金他们离开的方向,像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过直播凶宅事件后,六人渐渐地熟稔起来,同时也对金感到十分好奇。

嘉德罗斯直接了当的问他:“渣渣,你从哪里学的这一身本事?”

要是没有金,可不就全员栽了。

金不客气地捏住他的包子脸,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就不告诉你。”

“渣渣你完了!”

格瑞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人,若有所思。

金是他的发小没错,但从他九岁后因为一些事情与金断绝了联系,直到最近几年才有重新联系上。

所以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呢?

“哎,我给大家讲个鬼故事吧!”金突如其来地说。

“从前,一群人听说有个地方有鬼,便约好一起去探险,结果在那个地方等了一夜都没有看见鬼,大家都认为传说是骗人的,大声埋怨了起来,其中一人说:对,传说就是骗人的,我都等了四百年了,也没见到一只鬼。”

“哈哈哈。”雷狮笑了起来,“这个笑话早就过时了,是不是要我接一句:这个鬼故事我四百年前就听过了。”

“恶党,不许欺负王子殿下。”安迷修怼了回去。

“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小鬼?眼睛不要可以捐给别人!”

金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墙壁。

墙上的影子有一、二、三、四、五个。

唯独没有他的。

有时候

鬼故事,也许是真的呢。





本来不打算更了,结果想起来还有小沉的贺文没写⊙▽⊙

考试越近,我就越焦躁,现在的我一点就炸

考不好怎么办呜呜呜

我现在才发现我有打赏,我的天我好开心,没想到我的幼儿园文笔也有人喜欢

谢谢四位小天使的打赏,谢谢认可和支持(90度鞠躬)

爱你们!













【睡觉战士lv150】臣师傅

是给童叉叉老师个人本画的 

解禁啦!


(打上我买的水印 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是给童叉叉老师个人本画的 

解禁啦!


(打上我买的水印 看起来花里胡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