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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苦

查理九世观影体【22】

新坑开启《海龟岛的狩猎者》

*全员巨ooc警告!

*有已逝人物所有人健康

*无cp向,全员友情。

*咱们的乔治会长出场喽

如果能接受那我们走

正文开启,拉线———————————————————

【见小伙伴们对红发党心生畏惧,唐晓翼坏笑着在一旁添油加醋:“没错,如果你们被乔治判定为祸害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清除掉哦!”他一边说一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没等唐晓翼回答,乔治突然扭头朝他们看过来,面无表情的代替唐晓翼回答道:“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抓去当阿西的食物!”……“乔治,你的笑话很冷耶!”……“我们还要去拜访校长呢。”……养着巨蜥的乔治,骑着白狼的唐晓翼,穿的像不良少年一般的红发党...

新坑开启《海龟岛的狩猎者》

*全员巨ooc警告!

*有已逝人物所有人健康

*无cp向,全员友情。

*咱们的乔治会长出场喽

如果能接受那我们走

正文开启,拉线———————————————————

【见小伙伴们对红发党心生畏惧,唐晓翼坏笑着在一旁添油加醋:“没错,如果你们被乔治判定为祸害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清除掉哦!”他一边说一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没等唐晓翼回答,乔治突然扭头朝他们看过来,面无表情的代替唐晓翼回答道:“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抓去当阿西的食物!”……“乔治,你的笑话很冷耶!”……“我们还要去拜访校长呢。”……养着巨蜥的乔治,骑着白狼的唐晓翼,穿的像不良少年一般的红发党……在这里似乎都见怪不怪……他的表情一僵,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一旁的唐晓翼满脸困惑的和狼王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我姓简,你可以叫我简先生。”】





“圣斯丁怎么有这么奇怪的规矩!”一个人小声说道



“你不懂…他们学校怪的很!”另一个人连忙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殷灵抱臂冷嗤一声(1), 她周围的人则一脸惊恐的盯着她,那位领头的红发乔治,看起来可不好惹!更何况他现在在场。



乔治冷脸扫过来,殷灵丝毫不怕的抬眼看过去,两人目光相接,感觉空气中有噼里啪啦的火星儿在跳,四周顿时像那燃气罐一样易爆。



眼看大厅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远处的聒噪声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打破这越来越危险的气氛。



“唐晓翼唐晓翼!这就是你学校吗?好酷啊!”这是于飞飞



“唐晓翼,之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过圣斯丁啊。”这是希燕



“……”这是尹戈尔。



唐晓翼挑眉,只是看着他们后面的人,不说话。羽之三人顺着他视线转头,看见一个矜贵优雅一身黑袍偏偏怀里抱了只火红狐狸的金发少年温莎。



“这位是…?”三人语,没来由的觉得来者不善。



“我说温莎,干吗这副表情啊,笑一下啊——”唐晓翼走过去揽住温莎的肩膀,整个人成衣架状挂在他身上,把他往前一推:“温莎,当了这么久幕后资金链,也该给队员们打个招呼了啊—。”



温莎不着痕迹的微蹙了下眉,但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把唐晓翼推开,阴恻恻开口:“我叫温莎,是你们,羽之的赞助者。”他顿了下,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再说话。



乔治瞥过去就看见了羽之和温莎的情况,他回头又看了眼殷灵然后坐下了,后者也不甘示弱的回看他,见他转过头去便也不多说什么,坐下了。两人这一段插曲就这样告一段落。





DODO这边在伸着脖子找简先生,突然他们的视线和一旁的埃克斯对上了,他栗色的眼睛飞快的瞥了一眼DODO,侧身与西奥说了些什么,就朝他们走过来。四个小伙伴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迎接。





【“在我离开的时候,曼宁校长还特地关照我帮他带印度茶叶当礼物……怎么可能主动离职呢”……“唐晓翼,你想太多了!”……“不行我要去趟曼宁校长老家,把这件事搞清楚,一星期后回来,你们在学院也小心些,不要惹麻烦。”……空气太沉闷了!……没有人说话,也有没人走动……只要出房门就不许落单!……“阿西!”又是那只阴魂不散的恐怖巨蜥!……“这只巨蜥听我哥的话……”……我只强调一次,这里是红发党的禁地,希望你能遵守规定……”……“阿西会把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清理了!”……乔治的眼神好可怕,简直就像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头!】





“噗嗤。”是一声绷不住的笑声。一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着那个声音发出者,唐晓翼一脸纯良,抿着嘴,肩膀颤抖,强忍着开口:“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众人皆被他堵的无言,转头小声交谈,不过——



“哈哈哈哈哈哈。” 独属于他那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唐、晓、翼!”乔治在后面黑着脸开口



“叫鄙人何事呐。”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乔治额头青筋烦躁的跳动,他尽量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说:“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唐晓翼无辜



眼看乔治脸色越来越差,唐晓翼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会长大人饶命。”



多年朋友的直觉告诉乔治他能好好道歉肯定不对劲,果然下一秒唐晓翼的话变了个味道



“但是真的很好笑欸,当时我只身一人去调查,可错过了这种好玩的事呢乔治,很久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吓唬人都不换个手段,啧啧啧,我还以为上次在圣斯丁你……”(2)



话还没说完便被乔治打断了



“你闭嘴。”





唐晓翼和乔治这么热闹,DODO这边却异常安静,他们四人一狗和埃克斯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咳咳,”埃克斯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多多你们找我…?”



尴尬。



查理只能僵硬解释:“其实我们在找简…”它顿了一下“,……先生。”



话说到一半墨多多突然一拍大腿激动的站了起来:“埃克斯你原来不是鬼影迷踪的创始人吗?你认识简先生吗?他,他是鬼影迷踪组织里的。”



“哦?”埃克斯偏过头仔细回忆了回忆:“似乎的的确确是有一位自称简先生的人在鬼影迷踪旗下可是,现在它不是解散了吗难道说…”



“那个…我们…在解散之前…碰到他的。”扶幽,小声开口。



西奥看埃克斯和DODO交谈了似乎很久便走过去冷眼旁观,听到这一句话很是不屑的开口:“那个家伙你们找他做什么?听说他在圣斯丁逃走后就不见了。”



埃克斯在说完上句话后就一直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其余几人都很默契的闭嘴沉默,不去打扰他。



——end

(1)这里指殷灵看不起那些认为圣斯丁可怕的人,高傲嘛,认为没什么可怕的,但乔治看她可能是误解了意思(👉👈)

(2)这里指乔治十六册的时候学温莎翘兰花指(被打)乔治会长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双手投降)

我承认是烂尾的(死去)

 大家且听我狡辩为什么拖了那么久(不

 考完试第一天在happy,第二天在家里躺尸,第二天晚上到第四天就发烧开始生病,是肠胃感冒。好了之后就开始上课还债,熬出头开始残酷の执行各种奇怪的任务,我妈今天出差终于有空开始码字了。(很难想象这一篇的第一部分是我在端午节写的⊙▽⊙)

太鸽了最近没灵感陷入死局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惨状,反正这个周计划上写的是每天只能拿15分钟的手机

看我下周末能不能抢回手机来码字

《手机保卫战》

殷灵标签加不上了

啊九救救救

[璐箱]蒲公英海

花店店主璐×社恐作家箱

现pa 私设如山 ooc有

很俗套的一见钟情梗

能接受就看下去吧

零零散散汇总了,以前发的想保留评论,这两天先暂时移出合集过段时间再删掉。

总计4w+全文太长了建议搭配轻音乐食用()





Summary:我将过往回忆写成诗篇,深埋于花下的爱与思念



——————————————————


1.

李箱坐在书桌边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是一年前出的款式,键盘的敲击声断断续续地在书房里回响。


今天是这篇小说的截稿日期。


他打下最后一个字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阳。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柔和,只是...

花店店主璐×社恐作家箱

现pa 私设如山 ooc有

很俗套的一见钟情梗

能接受就看下去吧

零零散散汇总了,以前发的想保留评论,这两天先暂时移出合集过段时间再删掉。

总计4w+全文太长了建议搭配轻音乐食用()





Summary:我将过往回忆写成诗篇,深埋于花下的爱与思念



——————————————————


1.

李箱坐在书桌边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是一年前出的款式,键盘的敲击声断断续续地在书房里回响。


今天是这篇小说的截稿日期。


他打下最后一个字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阳。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柔和,只是轻轻柔柔地覆在皮肤上,满怀愁绪似的。


他在这样温和的阳光中按下回车。


半晌,软件内弹出一条消息。


容芝:收到稿件了,稿费稍后打到你账上。


容芝:有空多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呢。


乌瞰:好。


李箱把手机放在一边,推开电脑在桌上趴了一会儿。阳光暖洋洋地洒进书房,桌上不如他想的那般冰凉,天气正好,迟来的困意慢慢占据了作家的大脑,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絮一般,整个人无力得像陷进个毛绒玩具。


腹中些许的灼痛令他迷迷糊糊地记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几乎是踉跄着走进厨房,蜷起的发丝随着头部的动作一晃一晃。


然后他看着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片吐司的冰箱,想着:得出去一趟了。


他从冰箱里面拿出吐司,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犯困。


他下意识地将吐司边撕下,先是一愣,随后又默默塞进嘴里。


有点噎。


他又默默地想着,下次不买了。



好困.......


他啃完面包就往卧室走去,顺路捞走了客厅沙发上的抱枕。


一进卧室他就直直往床上倒去,柔软的被单迅速将他包裹成一团,将他疲惫的心绪慢慢抚平。


李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怀中的抱枕沉沉睡去。




2.

等他醒来后已是傍晚。


他从床上悠悠爬起,意识还没回笼,脑袋里一片空白,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解开锁屏。


已经这么晚了啊........


李箱揉了揉眼睛,将散乱的衬衫领口重新理好。


他站在房门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将口罩戴上。


室外的空气不知比那狭窄的公寓里清新多少,傍晚的人们早已归家,空旷的街道上只余下零星的车辆,晚风吹在脸上带来些许寒意,长椅上的鸟儿轻轻舒展羽毛。


夕阳的余晖,归巢的鸟儿,灿色的晚霞,与半灰的天。


李箱低头盯着脚下的路面,手上提的塑料袋上印着便利店的橘色logo,视野里沥青的纹路细密,让他多少感到有些不适。


他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兴许是流浪猫。他想。


他抬头向小巷里望去,小猫白净的皮毛上没什么脏污,应该是刚被遗弃不久的,它轻声叫唤着,声音细细的,几乎要将人的心都给攥紧了一般的,睁着双水蒙蒙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李箱手中的购物袋。


李箱靠近了些,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同样小心翼翼地蹲下,轻轻将身子往前倾。


小猫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缩,见眼前的人类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又试探性地嗅嗅他的指尖,湿漉漉的鼻尖在他手上留下道水痕。


好乖........


李箱伸出手想摸摸它。


小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它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好像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叼住淀粉肠转身就往巷子里跑,没跑多远就又扭过头喵喵地朝着黑发的人类叫唤。


“怎么了?”李箱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微微歪头看着眼前的猫咪。


小猫又往回走进了些,贴着李箱的裤脚喵喵叫,见他没反应,又使劲把身体往他腿上蹭。


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踝传来,带着丝丝挠挠的痒意,突如其来的力道令他有些不稳。


李箱却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不知所措了,手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放:“要我跟你走吗?”


小猫喵了一声,转头往巷子里跑。


李箱起身,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一边无意地在巷子里四处张望。


巷子不算窄,两边零星有几个店面,由于地段不好,生意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大多门口都贴着鲜红的公告。


陈旧的,沾染着尘灰的,有些刺目,散发苦涩的锈味。


快到巷口了,阳光泼洒在巷口的石板路上,照在小猫的背上,像是拿绒手帕罩住了。


今天天气的确很好。他想。


小猫窜出巷子,忽地往前跑。


李箱先是悄咪咪地探头看看巷口周围,见无人,这才抬脚跟上。许是阳光太过明亮了,以至于即使是黄昏,从地面上反射出的光线依旧有些刺得眼睛发疼。碎金般铺在脚下。


于是他的视线从地面转移到前方。


傍晚的红霞同背景板一样逐渐变得模糊,店门口的花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多肉,青藤顺着窗沿攀上门框,趁着天气正好慵懒地垂下枝条。一人蹲在门口,柔顺的发丝顺着脸颊垂在身前,灰色的衣摆随意搭在地面上。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伸出手去逗弄刚跑到身前的猫咪。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脸上笑容不改,抬头看向他时又微微显出一分惊讶。


李箱于是一头栽进了那片如淡蓝色湖水般清澈的眼瞳里。







暮色昏沉,霞光醉人,连带着李箱的意识也模糊起来。


心口像是被某人的手攥住了,指缝里渗出血来,闷闷的,沿着肌肉的纹理浮出体表,滤为细密的汗珠,垂在额角,滴入眼眶,混着暖阳,转为丝丝的刺痛。


连带呼吸也几近被人夺去,在窒息感中敞开口腔,微凉的空气顺着会厌钻入气管,将肺部刺出斑驳的伤痕。



..........



“这位先生,请问是来买花的吗?”



.........



“先生?”



干涩的声带似乎失去了震动的功能,只是传出一些细微的喘息,昭示着主人的慌乱心绪。



“先生......”



诗人张了张口,溢出些音节。视线里沥青的纹路越发混乱,如同他此时的意识一样绞作一团。



........



他战栗着,右手指尖几乎要刺进左臂里,心口突如其来地猛烈敲击,与过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悸动,几乎是惊惧。


像是突然鼓起勇气了那般,李箱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抬眼。


那片湖水轻轻泛着涟漪,传达出主人的担心,青年前倾着身体,发带垂在脸侧,眉眼温柔。


青年眉头微微蹙起,皮肤在黄昏的光线下泛着柔色。


此时正好,光影阑珊。


啊啊


清泉淌过石间,洗去血污与阴霾,耳畔风铃作响,入目花开满堂。


今天天气的确很好。他想。


诗人尝试让自己的声带重新运转,吐出干涩的回应:


“嗯。”





3.

空荡的客厅里,诗人将手中的花束小心翼翼地放进瓶里。


白色的灯光铺在瘦小的花瓣上,深蓝的矢车菊静静竖在瓶中,重瓣间包裹着更深色的花蕊,却又显得有些颓丧。


李箱盯着那几枝花看了许久,随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软件内弹出一条消息:


虚幻镜:先生到家了吗?


乌瞰:嗯。


虚幻境:花已经提前帮先生处理好了,先生不需要怎么打理的


虚幻境:瓶子里的水记得勤换,矢车菊很适合先生这样的新手养护的


虚幻境:[附件]


乌瞰:好的,谢谢,我会注意的。


虚幻境:先生客气啦,以后还请多关照^^


乌瞰:嗯。



李箱按鸿璐说的将花处理好,那蓝色的小小瓣面缓缓地舒展开来,他拿起手机将刚刚的照片发给容芝。


乌瞰:[图片]


容芝:喔,好漂亮的矢车菊,李箱怎么想起买花了?


乌瞰:嗯......今天出门的时候意外遇见一个很好的店主。



信息框里许久不见回应。




容芝:难得见你愿意交新朋友呢,有空也介绍我认识一下吧


乌瞰:好。



今夜,窗外月光摩挲连绵。




4.

已经第几天了?


不过是拥抱第无数次的坠落的日光与破碎的黎明。


李箱喜欢太阳,喜欢月光,喜欢傍晚的清风,喜欢秋日的落叶,喜欢冬日的飞雪,喜欢鸟兽的羽翼。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就被锁在了这间狭小公寓里。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药瓶里红蓝色的药片散落一地。


.......什么时候呢


他这样想着,揉了揉眼睛,无意瞥见窗边的那抹深蓝。


同那人说的一样,矢车菊的花期很长,过了一个星期也还同刚盛放时那般新鲜。


李箱把花瓶搬进了书房,每每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便能看见那丛深蓝色的花团,带着露水的甜香。


窗外的天空很蓝,蓝得透心。


李箱想起了鸿璐,那位有着青蓝色异瞳的店长。


他的确是长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花瓣中溢出的甜蜜深藏于心底。




5.

当诗人再次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下意识想去追寻那片深蓝时,入目却只是白色的墙面。


啊。


像是突然被陌生的记忆冲刷大脑,怔愣之余,李箱这才记起那束枯萎的花朵。


明明是两天之前的事,他将枯枝小心装在废弃的包装纸里,在第二个黎明带出了家门。


为什么完全没印象了......


李箱轻轻揉了揉额角,合上电脑。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他想。


仿佛回应他心中所想一般,手机上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虚幻镜:先生今天有空吗?





口罩下的面庞仍旧带着些许的僵硬,李箱深吸一口气,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一点.....


理所当然一般,他再次踏入了这间花店,窗边的绿藤依旧灿烂,光影斑驳,花香馥郁。风铃轻响,窗台上的猫咪正在舔舐身上的毛发。


上次的那只......?


李箱仰头静静望着窗外的灿阳,依旧是亮得晃眼,只是比那天更为清晰,更为灿目,惹得人移不开眼。


“嗨~”



“啊......”


思绪猛地被拉回,李箱转眼,看见鸿璐站在花架旁,手中还捧着一束不知名的鲜花。


鸿璐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款式的缘故,那件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肩上,墨色的长发流到外套里白色短t的领口旁。那双眼睛里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柔和。


陌上颜如玉。


啊啊


李箱有些出神了,任由自己的意识发散,拧成一团,再陷进那一方恬静里。


鸿璐却不觉有何不妥,反倒是歪了歪头,眼角因展露笑容而轻轻上扬,衣服顺着他的动作滑至臂弯。


“先生来得真早~是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李箱的视线忽地下移到地板,米黄色的木质地板上散落着点点泛黄枝叶,衬衫下的躯体缓缓泛起一层冷汗,生出丝丝凉意。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悬在头顶上的时钟坠落的倒计时,下一秒就会落在他头上,砸个正着。


“今天先生想选什么花呢?”


李箱抬头,看见鸿璐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一侧的柜台上,随手拿起剪刀将多余的一段礼带剪下。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转身看向李箱,笑容不改。


李箱的耳尖被阳光刺得有些热了,竭力让那深暗的眼瞳放松下来。


他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摆。


鸿璐没得到回应,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随后利落地抽出几枝白色的花枝。


光撒在青年近似雕琢的脸庞上,空气中的些许尘埃莫名令人感到无比放松。


鸿璐修剪好花材,转身将花递给李箱。


青年笑着,眉眼弯弯:“这束如何?很适合先生今天的装束呢~”


李箱看见一朵朵洁白的小花缀在草绿色的叶片里,延展开来。


鸿璐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转身拿起那根浅色礼带,轻轻系在花枝上。


他满意地歪了下脑袋:“好啦~这下好看多了。”


“........”李箱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唔....先生如果不喜欢的话解开就好。”鸿璐偏过头去,抬手顺了顺颊边的发丝。


“不用,”李箱忽然抬头,阳光照在他漆黑的眼瞳里,仿若蒙上雾霾的宝石,朦朦胧胧地闪着光彩,“这样就很好。”


口罩遮去了他大半的面容,仅剩下的眼尾微微下垂,不随主人意愿地有些僵硬,长时间的居家令他的皮肤几乎有些病态的苍白,只是那耳尖的些微暖意在白皙中格外显眼。


啊啊




6.

鸿璐的花店离李箱的公寓并不算远。


起初,他只是在偶尔出门路过那里时,隔着玻璃望见鸿璐在店里忙碌的身影。


那被青绿发带系起的长发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漾起波纹,精瘦的身形在花架间穿来穿去。


他背对着李箱,看不清动作,只能于青藤的间隙中窥见被剪下的枯叶。


然后,每次都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鸿璐放下手中的花枝,转身便一眼看见了门外的黑白身影。


李箱就那样一个人站在巷口,脸上一如既往戴着口罩,不过从发丝间透出来的闪着细碎光芒的双眸里,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多了一份被抓包的惊慌与窘迫。


于是他脸上笑意更甚,连铺满碎叶的台面都顾不上整理,小跑着推开店门,向着那慌乱得几乎要逃跑的人儿招手。


“先生~今天不买花吗?”




7.


李箱逐渐成了那家店的常客。


每个星期日,花店的柜台上都会出现一束被打理好的花。有时是洋桔梗,有时是满天星,有时又是别的什么唤不出名字的花。


主人并不是每天都在,像是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从未明说。店外的花架上,二排三列的那盆小多肉下,藏着个小小的银色钥匙。


两个人似乎都默认了这样的相处。


李箱不喜欢外出,但渐渐的,当他从书案上抬起头无意间瞥见那空荡的花瓶,回想起那家沐浴在暖阳下的花店时,那门外的种种似乎也并不是那般令人窒息。


他渐渐习惯了写作时身侧的清香,软件置顶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栏联系人,与困倦时忽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


他承认,与鸿璐相处的过程的确很愉快。尽管这人的性格跟李箱对他的初印象比起来略有些出入。


李箱有时会在梦中遇见一片青绿色的湖水,像某人的眼瞳,无波无澜,让人不自觉沉沦其间。


湖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8.

李箱那天做了一个梦。


寂静的,暗沉的。


脚下是一层浅浅的黑水,耳边只余肢体拨动水面的突兀声响,将沉寂已久的鼓膜再次叩响,引得耳根隐隐透出点刺痛。


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自脸颊划过。


熟悉得快要窒息。


诗人沉默着,向着死寂的深处缓缓走去。


无光,无声,无感。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走着。


毕竟这样的日子再常见不过。


水波声忽然平静下来。


诗人凝视着脚下漆黑的水面。


他看见了一张异常陌生的面容。


苍白的,沉默的。


他看见那面容逐渐扭曲,苍白的边缘渗出血色,探出一双双猩红的手臂。


他们尖叫着,哭嚎着,嘶吼着要将他淹没。


脚踝的凉意伴随着窒息感迅速向全身蔓延,他的身体逐渐被一层血色覆盖,他沉默着,看向池底那个同样血红的躯体。“他”惊惧地颤栗着,几近歇斯底里,尖叫着撕扯身上的薄膜,直至撕出殷红的铁锈,撕出刺于层层肌理下的利剑。


视野因缺氧而变得模糊不清,耳鸣声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大脑,舌尖品到一丝微不可察的腥甜。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向黑水深处沉没。


......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鼻尖似乎传来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一片腥臭中格外突兀。


李箱颤巍巍地透过眼皮的缝隙看向水面。


那片墨色不知何时变了形色。


一缕微弱的光线自青绿中探进水底。





.......!


诗人下意识直起身,入目便是一小片雪白的风信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色水光,荡漾着,淌了一桌的香。


李箱轻轻揉了揉眼角,左手摸索着打开抽屉。


......怎么又在这睡着了?


他这样想着,右手拧开药瓶。


药片触碰舌尖时瞬间泛出苦意,诗人却不以为意,熟稔地将药瓶放回原位。


李箱微微撑着下巴,仰头望向窗外的夜景,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瓶。


意识渐渐放空,诗人呆呆地坐在窗前,任由碎银般的月光流入眼底。


手机却在此时振动起来,像是为了彰显一点微不足道的存在感似的。


虚幻境:先生睡了吗?


虚幻境:[小狗探头.jpg]






9.

“鸿璐......?”


李箱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小跑着来到玄关,拖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


他犹豫片刻,悄咪咪地透过门上的猫眼瞥见那熟悉的长发,这才放心地缓缓按下门把。


门外,鸿璐半披着头发靠在门边,发丝微乱像是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打理。黑色衬衫半开的领口处透出的皮肤白得映光,收腰处衣料的褶皱下,腰身若隐若现。


跟他平时风格完全不同的装束,跟那张脸组合起来意外地没有违和感。


他眯着眼,笑着看向面前的人:“先生晚上好~”


“啊......”李箱下意识往回收了收手,“晚上好....请进?”


“先生不问问我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鸿璐一只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跟在李箱后面。


“你......”李箱转身,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鸿璐身后探出的一抹绿色,“这么晚来有何事?”


鸿璐倒是笑意不改,眨巴了两下眼睛,故作神秘地将身后的那只手递到身前。


“噔噔~”


李箱的视野被一片绿色覆盖,他有些无语,抬手轻轻将那绿叶拨开一个小小的弧度,隔着狭小的缝隙看见鸿璐那青绿色的左眼闪烁着亮光。


李箱总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想了小会儿,店门口的猫咪向他讨食时也是这种眼神。


他叹了口气:“这是......?”


“先生待会儿就知道了~”鸿璐一边说着,变魔术一般地不知从哪掏出张垫子,将手中的花盆放下。


鸿璐对着那盆叶子摆弄着什么。李箱莫名被他勾起了一点久违的好奇,微微探过身想看看他在捣鼓些什么,却又被略带强硬地捂着眼睛按在一旁。


“可不许偷看,这是惊喜~”


李箱被他的指尖碰得一惊,下意识轻轻往后仰了一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那么~我先关下灯咯”


突然的光线变化令李箱有些猝不及防,短暂的模糊后,他忽然察觉到掌心微凉的触觉。


夜里没有一丝光线,黑暗中只余轻微的心跳声盘踞在耳旁,他忽然回想起了方才那个奇异的梦境。


月光沿着房檐流入窗边。


黑暗中,有人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到那如水银般晶莹的月光下。


借着光亮,他隐约看见那人眼中的雀跃与欢欣,如同看见有趣玩具的孩童般令人心悸。


他顺着力道坐下,预料中的冰冷并未袭来,他坐在坐垫上,温和的触感令他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


鸿璐与他靠得很近,近得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花香。


该说不愧是开花店的人吗......


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鸿璐的手一直没放,修长的指节就这样放在他膝上一动不动。


脑海中预想的一切并没有发生,那人的呼吸声钻入耳中,平缓中似乎隐藏着一点小小的急切。


李箱似乎从没见过他慌乱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他手足无措的窘态,让李箱莫名有点想笑。


他这样想着,嘴角不知不觉漾起一点轻微的弧度,却又被笼罩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


“鸿璐?”


那放在膝上的指尖轻轻蜷了一下,在手心挠出点痒意。


“马上就好......”


是错觉吗,李箱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感冒了吗?


他刚想探身询问,余光却瞥见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点点光芒。


他的视线被那暖黄色的灯光吸引,侧过头去,那细小的灯带被人小心地从绿叶的缝隙里穿过,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便被这温暖的光亮盈满。


明明是很微弱的光芒,却似乎不知不觉间填满了某个漆黑的角落。


他莫名感觉心间一烫,连那被触碰过的掌心也变得炽热起来。


“还没完哦~”


他听见那人这样说着,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狡黠。


于是他看见,那自绿叶中探出的嫩黄色的花蕾轻轻颤抖着,那叶片中央的一点洁白不知何时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他隐约猜到那是什么,随即猛地睁大眼睛看向身侧那人,瞳孔因惊讶而微微颤抖着。


而在他身侧,那人只是轻轻笑着,青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我说过的吧,这是惊喜~”


他说着,眼睛因愉悦而眯起,眼尾轻微上扬,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不知为何,李箱只觉手心烫得厉害,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了一样沉得不行。


他只得慌乱地移开视线,却又不自觉地用余光去瞥那人的左眼。


他只觉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至极,想去遮掩,手却被桎梏在一边。


思绪乱飞间,他努力将视线集中在那小小的花苞上。


那纯白的小口在灯光下被衬成了鹅黄色,以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地张开。


他却莫名地,为这微小的变化,感到一丝欢喜。


花开的时间很短,只有微不足道的几小时,却也很长,足够两个渺小的灵魂在月夜相依。


那晚,他倚靠在窗前,见月凉如水,夜色迷蒙。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于夜中奔忙,不知所往。


也许不久后,这一切都会如昙花一现般消散,只存于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中。


但没关系,他想。


他会将这些回忆永远封存,等待着某个孤独的午后去细细回味。


......




“......先生?”


鸿璐只觉肩上一沉,侧头便见肩上多了个毛茸茸的黑团子。


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不由得有些失笑。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细腻的触感。


他凝视着对方有些疲惫的睡颜,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李箱青黑的眼底。





10.

李箱第二天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以前倒是没有定闹钟的习惯,沉迷写作的大作家的作息混乱得跟他自己糟糕的厨艺不相上下。


冬柏不止一次因此而说教他,甚至还动过让东朗到他家盯着他好好吃饭的念头。


虽然最后被林拦下来了......


李箱的思维有些发散,眼皮因困倦而垂下,被子外的右手摸索着伸到床头乱按一通,好不容易那惹人厌烦的闹铃声才终于停下。


李箱紧皱的眉头因这来之不易的寂静而舒展开来,转而轻轻将自己缩进那柔软被单的中心,动作熟练得不行。


被单轻柔地覆在身上,温和得像流水般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身体,水波自他身上淌过,流向无比广阔的远方。


水波声送来远方海鸥的鸣叫,渺远,在寂静中却又显得格外清晰。


......


等等!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贸然的后果便是额角传来的汹涌的疼痛,他那方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他认命般地揉了揉太阳穴。


拖鞋不知被丢到哪去了,李箱赤着脚踏在地板上。


客厅内空无一人。


这小小的公寓里分明同往常一样,门扉紧闭,无人搅扰。


分明一切同往常一样。


.......




脚心的寒意渐渐侵入骨髓,逼得他颤抖着蹲下身子,汗滴顺着紧皱的眼角划过,避开眼睫渗进那脆弱晶体所在的一隅,刺痛着发出尖啸。


一切同往常一样。



11.

李箱似乎很久没主动和朋友联系了。


其实容芝偶尔会询问他的近况。冬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总是在实验室间奔忙。东朗最近似乎也在研究新的课题。至于亚细亚他们便更不必多说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做,联系少了是很正常的事。


至于容之


是值得信赖的兄长一般的角色啊,李箱一直这么认为。


“所以......李箱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呢?”


鸿璐半歪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指尖随意地拨弄着窗前的风铃。叮铃铃地响。


李箱将书封好,轻轻放在柜台上,转头收拾起了花架。


他将碎叶收进花店一角的塑料袋里,黑色的袋子底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道白影从眼前窜过,随着飞舞的枯枝残叶一起将那小小的角落弄成了片绿茵地。


李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鸿璐伸手抱住飞扑过来的小白猫。


“我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


鸿璐打开窗户,白猫从他怀里窜出这隅是非之地,留下衬衫上的丝丝银线。


他随意拍了拍,故作苦恼般地学着李箱叹气。


李箱抬了抬手,示意他待会儿把那个袋子扔出去。


“其实李箱不用这么辛苦的哦——不收拾也没关系的啦~”


他眨了眨那只异色的眼瞳,换来额头上的轻轻一点。


“不收拾如何得了,店里的客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这样说来,他好像从来没见过鸿璐仔细地收拾过自己的店,也很少见有客人来访。平日里见的最多的也就是鸿璐半扎着头发站在花架前打着呵欠浇浇水,修修剪剪什么的。


这店还尚未倒闭当真是个奇迹。


但他印象里似乎没见过店里脏脏乱乱的样子,也未曾见过鸿璐因生意好坏而愁眉苦脸。


好吧,不如说认识两个月以来,他好像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李箱问过他,为什么店里没生意却不怎么担心。


那时鸿璐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啊~我没跟先生说过吗?这家花店有没有进账,于我而言没什么关系来着。”


李箱怀疑他是某个大户人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没有那种事啦,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家庭,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


......

“对了!”


李箱被他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撑住椅子的边缘。


外面刚下过雨,空气潮湿得不像话,阳光还是如往常一般坠下。那白猫不知何时又蹲在了窗台上,探头去看李箱的动静。


鸿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拍了下手心。


接着,他转头,眼里亮得惊人,他伸出双手,向着坐在一边的李箱笑。


“先生要不要今晚跟我去个地方?”


唉?



12.

“唔......”李箱略略有些不安地往上拉了拉口罩。


“可否容在下一问?”


“嗯?”


“我等这是要去何处?”


不知为何,李箱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啊,我想带先生去见几个人。”鸿璐呼了口气,悄悄往后站了一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


.......我又不会跑,站那么后面作甚?


虽这样想着,李箱还是下意识拉了拉口罩。免得那渐近的冷风透进间隙。


“.......是.....此处吗?”这声音带着迟疑。


李箱口罩下的脸轻微地颤了一小下。


“昂昂,大家已经到了,我们快进去吧。”鸿璐晃了晃手机,一手拉着李箱,握着手机的手推开包厢的门。

“等.....!”


他将手藏于外套的下摆,无人透过衣服的布料窥见他的不安,四周环境嘈杂得像是炸开了一样,他几乎整个人都是颤抖着的,熟悉的窒息感肆意攀上他的脊柱。


北国面孔的女人率先注意到了打开的包厢门,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开口调笑道:“噢——瞧瞧我们的公子哥这是带谁来了?”


她笑着,一边浮夸地走上前来去瞅公子哥身后快要缩成一坨的黑团子。


“罗佳小姐......还是....先让李箱先生平静下来再说吧.......”


旁边金发的少年有些怯怯地开口。


“W·I”


“哦哦哦噢噢——!是那位非常有名的作家大人吗!鸿璐兄竟还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啊——”


“堂吉诃德小姐.....请小声一点.......包厢外有人在看我们.......”


鸿璐感觉身后的人捏住了自己的衣摆。


他于是眯着眼睛笑起来了,略带安抚般捏了捏那人瘦弱的掌心。


他放低声音,嗓音如同耳畔轻抚而过的清风。


“别担心~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李箱试探性地抬眼,一群人坐在桌前,眼眸带笑。


坐在一侧有些颓废的大叔稍显尴尬地挠了挠头,略略有些不大自在地对他说:“呃.....欢迎?”


“好啦好啦,别这么紧张嘛~开个玩笑,过来坐~哦,顺带一提,我叫罗佳。”她轻轻把人从鸿璐身后牵出来,按在一旁的沙发上,察觉那人片刻的僵硬,她顺手递过来一杯橙汁,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李箱的后背。


“噢噢噢哦哦!能与作家大人一同进餐是吾的荣幸!”小家伙瞪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


“唉,浮士德小姐,你就不能让你旁边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安静点吗?”


“浮士德不喜欢多管闲事。”


白发的优雅小姐语气不乏傲慢,端起桌上的白水轻轻抿了一口。


包厢一角,皮肤略黑的小伙子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被身边橘色头发的小姐用手肘捅了一下,神色不乏恼火但还是压低声音,规规矩矩道:“我是......希斯克利夫。”


“良秀小姐!那不是烟灰缸!”在金发的小少爷的惊呼下,被称作良秀的短发女人将烟按入陶瓷碟子里,纯白的碟面上显出一道暗色,神情无甚所谓,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一旁的李箱。


“.......唉......”


“良秀。”


“.........李箱,以上。”

请多关照。


13.

[虚幻境 邀请 乌瞰 加入群聊 

相亲相爱一车人]


来口伏特加朋友:欢迎~新人爆照哈

乌瞰:?

浮士德无所不知:.......

再叫虫男试试呢:疑似间歇性失忆症

万·短·至·芸:欢·诗

辛克莱:......欢迎

如有要事联系商务微信:欢迎

驽骍难得——!!:噢哦哦哦哦!欢迎!



14.

“李箱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撑着手臂看向窗外开得正盛的那株桂花。


......


“嗯......有钱但缺乏常识的公子哥,大家都是这么评价的嘛~或许你该去问问希斯?”


“.........他说是普通家庭你真信啊?”


“啊,是说鸿璐先生吗?唔......性格很温柔......不过有时会因为一些.....惹希斯克利夫生气就是了.......”


“浮士德认为对罪人们进行不必要的主观评估是相当不明智的行为。”


“无·刽”


“啊.....良秀小姐的意思是‘无趣之人,虚伪的绅士,狡诈的狐狸,温和的刽子手’,唔.......”


“......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调取有关信息。”


“......不,这个还是算了吧。”


“不需要关注这些,纠结于这些闲杂琐事只会影响你工作的效率。”


“啊......你问这个干嘛?”


......

唉。


他关上窗,对着一边笑得没心没肺的人叹了口气。


最近叹气的频率真是越来越高了。



15.

“哇——!”


“咳!”坐在凳子上的人突然站起,看清来人后肩膀微微垂下一点,明明额头的冷汗还挂在那里,却还是强装镇定般将手背在身后。


“......罗佳小姐,下次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啊啊~不好意思嘛~话说你在看什么呢?”


李箱将头扭向一边,尽量不去看罗佳那满是好奇的眼睛。


“......没什么”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说我们亲爱的大作家——李箱先生,其实不怎么会撒谎吗~”


“......罗佳小姐!”



16.

“东朗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一个朋友的消息。”


“.......”



17.

别惹事求求了:在吗?李箱?

乌瞰:何事?

别惹事求求了: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乌瞰:但说无妨,我会尽力

别惹事求求了:能麻烦你.....

别惹事求求了:带小唐和辛克莱去一趟14区吗?有很要紧的事!

乌瞰:?

乌瞰:为何.....?

别惹事求求了:维吉里乌斯让我做的报告快到截止日期了,但我完全把这件事忘了......

别惹事求求了:总之我会叮嘱这两个孩子不给你添麻烦的!

别惹事求求了:(双手合十.jpg)

乌瞰:......好

别惹事求求了:拜托了!回来之后让鸿璐请你吃饭!(鞠躬.jpg)


......所以为什么是鸿璐?


李箱放下手机,看向抽屉里的黑色口罩,眼角抽了抽。


希望不会有太多人吧........



18.

李箱一个人站在路口,身上披了件大衣,冰冷的气流刺得他呼吸有些不畅,微张着口,吐出的白气结成细细的水珠挂在口罩的内侧。


车流往来,细雪霏霏。


“李箱先生!这里!”


李箱转头便看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黄色团子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走得近了些,听见两个小家伙中较小的那个怯怯地说:“堂吉诃德小姐.....管理员说过让我们尽量不要惹人注目的.......”


“噢噢!”她先是恍然大悟一般惊叫了一声,随后迅速地捂住嘴巴向四周张望,毛绒绒的手套几乎要把她的脸挡个严严实实。前发随着她的动作晃荡。


她悄咪咪地压低声音:“经理老爷没来吗?”


“啊.....但丁他.......”


“噢!想必经理老爷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


“事务繁忙也不忘同吾等的约定,不愧是经理老爷!”


李箱:........不......其实......


李箱被她看着莫名有点心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头企图逃避这灼热的视线。


周围似乎有人被刚刚小家伙的动静吵到了,皱着眉头朝这边打量,同李箱撞个正着。


那股熟悉的窒息感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吐出口浊气,大衣口袋里的指尖有些微的颤抖。


他勉力在黑暗中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是往这边走吗?”

所以......


究竟是为什么......



李箱看着旋转木马上的那点金色陷入沉思。


这就是但丁说的急事吗?




这么冷的天,公园里的人不似往常那般多,但也称不上门可罗雀。不远处闪烁的彩灯与扫帚拂过雪地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总是会在诗人怔愣时突然雀跃起来的孩子。


她像是永远不会觉得疲怠般在雪地里打滚,把自己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蜷成一团,再在李箱担忧地上前时突然从雪地里蹦出来,像是撒欢的小狗一般乱窜,把一旁的辛克莱弄得满身是雪。


“堂吉诃德小姐!唔——”


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就这么水灵灵地砸在了辛克莱的衣领边上。


他一边慌张地将身上的雪拂去,一边匆匆忙忙地往李箱身后躲。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李箱不得不分出心思,来应付一前一后的两个小家伙,动作也不自觉带了些无奈的意味。


“好了,请别闹了——”


小小的雪球砸在手臂上,厚重衣物下的肌肤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略微的痒意,跟被小猫蹭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接二连三的雪球朝这边飞来,刚刚探头的辛克莱被砸个正着,啪一声便仰头倒在雪地里。


辛克莱 out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李箱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弯腰从雪地里捧出一大捧雪来。


.......



“呜啊啊啊啊啊啊——!吾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19.

“呜呜呜呜呜........”


李箱坐在长椅上,身上挂着两个金毛挂件,精神状态难得的美好。


不过某个趴在他肩上差点被雪埋了的小家伙可能不这么想。


辛克莱脸红彤彤的,很难说不是刚刚被雪球砸出来的,不过那双淡黄色的眼睛倒是亮得惊人:“......李箱先生刚刚好厉害!”


嘛.....


莫名获得两个小家伙崇拜的李箱心虚地拉了拉口罩。


堂吉诃德难得地有些郁闷,扒在李箱肩膀上挫败地抽噎着。



不远处的街道上围了一圈人,乌压压的一片,其中好像有个带着红色绒帽和白色长须的男人在卖什么东西。


“咦?”辛克莱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去。


“圣诞节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似乎还有好几日?”


辛克莱转头看向他:“许是因为想提早将货卖出去一些吧。”


他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低下头,任凭雪花一点点蒙上阴影。


“说起来,我的家乡把圣诞节看得很重要,以往这个时候我都是同家人在一起的。”


“那时候......姐姐总是会大清早地把我叫起来堆雪人,每次都免不了被母亲训斥一顿......”


“不过今年出了点小意外.......”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挠着掌心。


“说起来,李箱先生也是从外地来的吧?”


“......”



像是意识到氛围不对,堂吉诃德悄咪咪地探了探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对街将要散开的人群。


李箱轻轻地把她从身上扒下来,放在长椅上,不忘替她拢了拢刚刚弄乱的围巾。


“请在这稍等片刻。”




20.

李箱回来了,带着两顶小小的圣诞帽。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轻轻地将帽子给两个小家伙戴上,指尖微微泛着白。


堂吉诃德眼泛着泪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发表三千字的小作文。


于是李箱点了点她的额头,止住了她的即兴演讲。


他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辛克莱,伸手将他埋在掌心的指尖舒展开来,浅色的痕迹铺在少年的手上,如同拼图间的缝隙,如何努力都无法填平。


李箱不知道那缝隙意味着什么,也不准备问。


飘在异乡的雪,如何也回不去故土。


不只是他。


“辛克莱,”他蹲在长椅前,那金色的裂隙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渗出清亮的泪来。


“圣诞快乐。”



辛克莱先是一愣,将脸埋入围巾里,却还是没遮住眼角的那点晶亮。


李箱只是站起来,把一边戴着帽子乱窜的堂吉诃德揽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要去那边吗?”





“噢噢噢哦哦——!!”


堂吉诃德站在摩天轮下,兴奋得整个人都在蹦跶,全然没有方才落败的郁闷。


小孩子的心思确实挺好猜的。


李箱如是想。



售票员转头看向他们三个,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


“李箱先生不一起来吗?”


辛克莱没进座舱,迟疑地看向李箱。


售票员打了个哈欠,不住地用指尖敲打桌面,发出钝钝的敲击声。


李箱张了张嘴,还未拒绝,便被一旁的堂吉诃德一把拉了进去,踉跄了一下,身后的舱门便啪一声关上了。


堂吉诃德丝毫没有差点把他拉倒的自觉,兴奋得在舱内窜来窜去。


已经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在一侧的座位上坐下,把那只乱窜的小金毛拉到身侧,以免她激动得把座舱震掉。


手机上是某人早先便发来的消息。


虚幻境:在吗先生?(探头.jpg)


乌瞰:?


聊天框里却不见回应。


座舱缓缓上升,他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失重感令他略微有些不适。



舱外,夕阳西垂,霞光漫天,拂去万千尘雾。其下车水马龙,楼台林立,细雪绵绵。


残光映在湖中的冰面上,如镜中花月,幻梦一瞬。


他愣了神,便也没去管那扒在舱门上的两个小家伙。


按下快门。



惟愿此刻长存。






21.

.......为什么不回消息?


三个人蹲在树底下,盯着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


雪越下越大了,鹅羽般随风摇曳,坠在这静谧的一方天地里。


虽然奇怪,不过那小小的聊天界面除了四个小字,两个标点符号,一个表情包外实在是翻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鸿璐先生是不是有事要忙?”辛克莱在一旁弱弱地问。


.......


“.......天色不早了,”李箱收好手机,理了理身侧两个小家伙的外套,“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啊.....不用劳烦您,我们走两步就到......”


“唔姆!虽然多有不舍,不过还是只能.......”


“噢.....哦噢噢哦哦哦哦哦——!!!”


“怎么了?”李箱刚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街,便猝不及防被她拍了一下手背,激得他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只见堂吉诃德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容光焕发得好像小太阳一样,指着不远处一张被刮得有些破旧的海报,用着几乎能将辛克莱耳朵震聋的声音大喊:“是签售会啊!!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收尾人大人的签售会——!!”


签售会?收尾人?


是什么都市的新潮流吗?


他下意识看向辛克莱,却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那位大人的作品可是.......呜呜唔!唔!”


“好了,堂吉诃德小姐,今天已经够麻烦李箱先生了.....签售会什么的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堂吉诃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辛克莱一把捂住了嘴。


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李箱:“真是抱歉.....先生,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今日多有叨扰......麻烦您了.......”


“嗯,路上小心。”




堂吉诃德被辛克莱拖走了,临走时带走了那两顶圣诞帽。


李箱跟着他俩走到路口,继续蹲下来盯着那小小的聊天界面发呆。


为什么不回.......


.......


或许他实在太急迫了些,以至于忘记了要看着点两个小家伙。






尖锐的汽笛声于瞬间刺穿他的耳膜,随之而来的便是不知何人发出的惊呼,他皱着眉抬头——


——入目一片赤色。


红色的圣诞帽掉在路面上,顶上白色的绒球沾染上尘灰。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李箱——!!!”


.......冬柏?


手机顺着掌心滑落,晶体撞击水泥的瞬间迸发出细碎的玻璃残片,黑幕覆上蛛网下的字字句句。


他没看到那忽闪而过的车轮,也没听见那瞬间的掌心的震动。



脑海中只余耳鸣声回响。


“李箱——!!别过来!!!”


鲜血自花海中绽放,如初雪中的点点红梅。


——一如那日的光景。


.......堂吉诃德?




22.

“李箱,发什么呆呢?我们的大作家昨晚不会又熬夜了吧?”


“仇甫你倒是管管他,不好好睡觉怎么行?”


“哈啊.......”


“还有你,东朗!别一天到晚缩进实验室连饭都不吃啊。”


“啊啊好好好~不过别光说我嘛,冬柏你自己也差不多吧。”


“好了好了,嘘.....大家安静点吧,让我们的李箱睡个好觉。”



“李箱?”


“李箱.......”



“........”


“李箱——!!”



.......






23.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李箱先生呃呃呃呜呜呜........”


“.........明明只是去做个报告的功夫,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是意外事故,管理者大人不必过于自疚。”


“.......”


“哈啊.....说来还真是好运啊,车流量那么大......幸好司机及时刹车,只是受了点伤昏过去了而已。”


“良秀......医院禁止吸烟。”


“啧,”她嘴里叼着根烟,不耐地把打火机塞回包里,隔着一大堆人随意地瞥了一眼,“醒了。”



李箱眯着眼睛朦朦胧胧只觉眼前乌压压的一片,下意识以为天还没亮就要倒头盖被继续睡。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动静???


李箱只觉得耳边好像有开水壶在发出尖锐爆鸣,两眼没来得及一黑就感觉身上仿佛砰一下压上什么东西,腹部一阵剧痛,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本来就白的一个人这下几乎同蜡像一般无二。


“.......堂吉诃德?”


“呜呜呜呜呜李箱先生汝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呜呜呜哇啊啊啊——吾以后再也不会不听汝的话了呜呜呜........”


你能先直起身再说吗?略微有些沉了........


虽然李箱很想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支撑着轻轻摸了摸那眼圈红红的孩子的头:


“.....无需过忧,我暂无大碍。”


喉间干涩,嗓音哑得像是卡了硬纸片一样。


辛克莱慌慌忙忙地拿过一边的水壶,神情满是愧疚与不安,如同受惊的鸟雀般小心翼翼将杯子递到李箱手边。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目光紧锁在瓷砖的缝隙处,犹豫再三。


雏鸟紧靠在树杈间,怨恨自己的过错。


“......抱歉.....先生.......”


李箱见他如此倒是有些不知所谓了,咽下一口温水后的嗓子温和许多。


“......何故如此?”


辛克莱的声音更抖了,从李箱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如果先生当时没有来将我们推开......现在受伤的就不会是您了.......我.......”


“说到底.......如果我当时....稍晚一点把堂吉诃德小姐带走.....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他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左手指尖不住地挠着手腕。


“......”


“辛克莱,”李箱捧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轻轻淌过喉管,“我没事,伤口并非你所铸下,不必挂怀。”


他转头看向那羽翼未丰的雏鸟,眸光温和:“但丁将你们嘱托给我,若受伤的是你们,那倒才真是我未能尽责的不是了。”


“推开二位是我自己的选择,虽有意外,幸好未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也未伤及性命。”


“就当是我,”他垂下眼帘,杯子里的清水泛着涟漪,“作为前辈的一点小小的担当吧。”





病房里短暂地静了一瞬,辛克莱愣愣地看着苍白的床单。


“来这边坐一坐吧。”


他轻轻点了点头,有些哽咽:“谢谢您......”



24.

窗外是近日少有的晴天,那些微的日光附在手上,钻入被单的缝隙里,让病床上的人难得地放松起来。


他捧着水杯,听着众人的闲谈,不时插上几句。


“那个,吾有疑问!”


某个扒在病床上的小家伙默默举手,“为什么没看见鸿璐先生来啊?”




“........”



方才还喧闹无比的病房内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他不是李箱先生的挚友吗?还是说有要事在身?”堂吉诃德隔着一层被子仰头躺在李箱的腿上。


“........”


“堂吉诃德啊......”但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罗佳这时僵硬地看向病房门口,打着哈哈道:“我是说......”



李箱这下是真的有点懵,探究地看向一旁的但丁。



啊......对了......消息.......



却见但丁颤抖着把堂吉诃德从病床上扒下来,发出有些急促的滴答声。


“李箱,那个.......”


“这事你能先别跟鸿璐提吗.....?”


“?为何?”


开玩笑,要是让鸿璐知道,自己把他带来的人使唤去带小孩,甚至人还出车祸住进了医院,他都不敢想怎么跟那人解释才能保住办公室珍贵的上下级情谊。



“但丁。”罗佳扯他袖子。


“这个事情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咳。”


“这个事情就........”


“咳!咳咳!”


“唉总之你先别......”


“.......咳。”



话音截止于罗佳快要咳出的肺炎,差点被辛克莱拉破的衣角,伸着手打招呼的堂吉诃德,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其他人,以及李箱有些躲闪的瞳孔。


“.........”


但丁僵硬地扭转脖颈,病房里清晰可闻后颈咔嚓的一声脆响。


鸿璐不知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手上提了碗粥,揣着双臂靠在门上,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表情,与往日一般无二,只是在但丁看来莫名冒着黑气,青黑色的异瞳异常平静地看向房内的众人。


“嗯~那么烦请解释一下?”


.......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5.

李箱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走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他动作还是那般轻缓,神情自若,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随意拿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也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不改,只是静静地盯着架子上的点滴。


“......事出有因”他试探地开口,企图以此换来他的一点反应。


“........”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略微歪了一下头,视线从点滴上移开,向下挪到李箱的侧脸上。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纱布。


“......你生气了吗?”印象里似乎从没见过他这样,李箱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不知道鸿璐为何会这样,为何莫名看起来会如此......不安。


......算是不安吗?


明明伤得并不是很重。


明明也才认识没多久。



见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别处,看不出预想中的愤懑,李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手机坏了,未能及时同你联系.......”


“此事实在是意外.......我并无大碍.......”


“先生伤在哪了?”鸿璐突然开口,声音异常的轻。


听不出情绪,但莫名让人觉得心口被浅浅地捏了一下,有点疼,但更多的是痒。


“侧腰,”他略略侧了侧身,“脚踝扭了一下,有些许的擦伤,不过应当很快就好了。”


“.......”


鸿璐还是不说话,连笑意都快消散在那白净的脸上。


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似的。


他极缓地俯下腰,轻轻趴在床侧,凌乱的发丝披在肩上,顺着他的动作滑下,有些落在了一边。


他把脸埋进被单里,有些闷闷的。



又是这样。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就这么埋了一会儿,没人去打扰他,也无人发声,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


等他直起身来时,脸上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眉眼弯弯,笑意不改,好像刚刚那异常沉默的人不是他。


好像只是一个疲惫的旅人偶然卸下了包袱,短暂歇息后又将继续前行。


“好了~我没生气啦,开个玩笑而已。先生没什么大碍就好~”


“现在时间还早,我给先生带了粥,来尝一口吧~”


“........”


李箱没说话,从他手中接过羹匙。



粥是温热的。


李箱莫名有些累了。





26.

李箱没在医院待着。


手机修好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没告诉任何人。


他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公寓里。


他推开门,公寓里的陈设跟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帘子被严严实实地拉上,透不进一点光线,沙发上的靠枕随意地安放着。


他摘下口罩随手丢在一边,一头扎在了沙发上。


无光,无声,无色。


他侧着身子,疲惫地闭上双眼,不去看茶几上那几近枯萎的蟹爪兰。


.......


自那日后,他似乎总觉得心中郁结难以疏解。


明明鸿璐还是如过去五个月里那样同他逗乐,明明他也没什么大碍,明明什么都没变。


他却总是会在看见那抹青绿时感到一阵心悸。


——如同盛夏时的那次初见。


但比那时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东西,蒙着一层薄雾,如同鸿璐这个人一样,看不清,摸不透。


过去的日子里也曾有过类似的情感吗?像这样闷闷地堵在心口,无处安放,宣泄不出。


鸿璐呢?那日的沉默又是为何?


我又能从何处窥见你的裂隙?


愁杂的心绪同那日随着晶体破碎的回复般无处追寻。


........


好像一切都变了似的。


李箱拿起手机,苍白的脸映在黯淡的屏幕上。


许久未见的疲惫。


他强打着精神坐起,将脸埋进抱枕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闷闷地叹了口气。



乌瞰:在吗?






27.

“.......真该让家里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男人眯了眯暗红的眼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毒蛇吐信般从口中溢出的字句坠在地上无人接起。


“怎么,这是.......准备缩回去养老了?”


鸿璐没说话,紧了紧手上的绷带。


汗水顺着他的下颚滑进颈部的沟壑,满身拂不去的腥味。


“.......好久不见,哥哥。”


........


“叮”


“.........”


鸿璐下意识伸手想将手机拿出来,刚碰到手机壳,下一秒,拳头携着利风不偏不倚迎面而来,他仰头躲过,手中的绷带头松了一瞬,渗出点赤红的血来。前发早被撩在鬓间,视野一片清明,略一侧头,借势抬腿。

男人“啧”了一声,后撤躲过,站定,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似的,他扯出一点轻蔑的笑,对着那狼狈的所谓胞弟,语气不带一丝亲切,甚至说得上怨毒:“算了——没什么意思啊——今天就到这里.......至于你......”


“——就继续你那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吧。”


.......






28.

........不回消息


李箱扒在桌子上,盯着屏幕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那早已枯萎的花瓣,窗外日色一点点坠下去,紧贴着地平线的痕迹,泼洒下剩余的火种。


那蟹爪兰着实是可怜得紧,前几日被摆在客厅最见不了光的角落无人看管,水都看不见一滴,早先便快死透了,现在还要被这人扯去,本就没多少花苞,现在更是连几片好叶都见不着。


主人倒是一点都没察觉,满心满眼扑在那亮着微光的屏幕上,好不容易放下了,面上虽不显,手上动作却显得急躁了,偏还拣那为数不多的绿叶揪。


......啊


好不容易意识到那盆小东西的惨状,李箱松开手,将那盆早已看不出原样的蟹爪兰揽过身前。






.........


外面天已经黑尽了,李箱轻轻吐了口气。


索性要去的地方倒是不远。


不出所料,那店门早早便关了,檐上挂了个小灯,一晃一晃地发着亮光。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花架边上,要去端那盆多肉的手却顿在了原地。


......万一他在别处呢?


或者万一他已经睡了?


他这样想着,手渐渐坠下来,胸口有点发闷。


.......


李箱转身将包放下,坐在店门口的台阶边沿,靠在一旁。


夜幕里被乌云映满了,连月亮也看不清晰,连带着扑来的风都是浑浊的。


“喵~”


那白猫不知是从何处钻过来的,就那样直挺挺地撞进了正发呆的诗人怀里。


李箱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满身毛茸茸的触感。


他把那黏在他衣服上的糯米团子扒下来,一人一猫碰碰鼻尖:“......今天没有吃的哦。”


猫听不懂,猫只是一味地蹭着他的掌心,跟他一起蹲在店门前,不时去扒拉扒拉他的背包。


相比于李箱第一次见它的时候,这小可怜现在几乎是胖了好几圈,虽然有一部分是鸿璐的责任,不过大抵还要归功于每次李箱来拜访时给它开的小灶。


李箱蜷起腿,靠在膝盖上,侧头端详着这巨型的糯米团子,手指戳进那毛茸茸的一片去。


.......


不该来吗.....?


.........





鸿璐下楼时,一眼便看见了店门口坐着的黑影。


昏黄的灯光笼着诗人有些单薄的身形,他侧头靠在蜷起的腿间,墨色的发丝垂在膝盖上,外套随意地垫在身下,手陷进一团雪白里。诗人浑身上下描着微微发亮的金边,如水中月影一般飘散开。


鸿璐捏着手机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同以往任何一次相见时一样,心如擂鼓。


“先生?”


那街灯下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了,怔愣之后几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地颤着瞳孔,原本摸猫的手转而推却。


他撑起身子,外套就这样随意铺在台阶上,眼睛一瞬不差地盯着那刚从楼梯间走下的店主。


被他推开的猫却不乐意了,猫拦住了人想往前走的步子。


李箱被它扒拉了腿,只得再度蹲下来将它驱到一边:“乖啊......”


猫生气了,但猫只能眼睁睁看着短发的人和长发的人一点点靠近。


鸿璐有些发愣,那单薄的人影一点点走近,脚步声格外清晰,一点一点踩在他的心口上来。


掌心的伤口开始隐隐发烫,


李箱走近站定了,略略仰头看他,眼中的惊讶仍未褪去。


鸿璐抬起手,莫名愣着不发一言,关节僵硬地转动,带动手臂一点点接近那缥缈的虚影。


指尖划过李箱的耳后,摸到棉质口罩的带子,无名指轻轻贴在他颈侧。


血液泵过动脉,震动透过肌理传入另一人的指腹。


鲜活而热烈。


“......?”


李箱僵在原地,冷风一点点灌入面部与口罩的间隙,他下意识偏了下头,口罩被人撩在一边,耳廓不知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你......”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口却莫名有些尴尬。


鸿璐这才如梦初醒一样地,勾住口罩带子的手抖了一抖,好容易放下了,脸上显出熟悉的笑意。围巾下声音不甚清晰:“我下来透透风~先生这是来找我的吗?”


李箱偏过头去,余光却不自觉地去瞥身旁的人影:“无甚要事......只是凑巧经过罢了.....”


说完,他又自觉这理由未免过于无力,象征性咳嗽一二:“咳......”


“你......”李箱藏于衣袖中的指尖轻挠着袖口,“可愿同我去个地方?”



29.

山野中的雾气轻飘飘地贴在鸿璐脸上,一点点沁进去。


“李箱先生~?”


分明方才还是那般怪异的态度,这人却转眼跟没事人一样又开起玩笑来了:“先生带我来这作甚?”


.......


李箱没作声,握着包带的手紧了又紧,即将脱口而出的对白卡在舌尖,反反复复地回响在镫骨周围。


预料之中的情况啊........


鸿璐眯了眯眼睛,向后撑着身子,随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默默将一只手收回。


“嘛~这里还........”


话音未落,便看见那方才还僵着的人突然打开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显出几个深绿色的易拉罐,还未等鸿璐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诗人便像是演练了许多次一般迅速将里头的液体一饮而尽。


.......哇哦?


鸿璐斜眼瞥了瞥那被好好放置在一旁的空易拉罐上的字样,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一回。


倒也不怪他,毕竟这种包装的酒从来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李箱的状态可谈不上好,脸上渐渐泛起酒晕,连瞳孔似乎也开始涣散,胃里隐隐约约的灼烧感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


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


“李箱?还好吗?”


哦不,想什么呢,你还有正事要做。


鸿璐笑得相当恶劣,甚至说得上放肆了:“先生不会这就喝醉了吧?”


实际上,李箱酒量的确很差,但再如何也到不了一杯倒的程度。


醉是怎么也谈不上的,李箱现在的头脑甚至可以说得上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鸿璐。”他轻声唤道。


“嗯?”鸿璐也轻轻回应。


李箱突然转头,鸿璐保持着他一贯的姿态,歪着头直视他的眼睛。


那张完美的面容被苍白的掌心捧起,在月色下泛着荧光。


湖中涟漪拨动飞鸟的翼羽。


酒精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能让一个于入口久久徘徊的人走入期盼已久的画廊下。


自初见起便隐约哽在心间的嫩芽终于有了破开迷雾的时机,在盈盈水波中晃荡。


“请听我说.......”李箱闭上眼睛,仿佛这样便不会再犹豫一般。


鸦羽依旧发颤,鸟紧阖双瞳,翅膀停止振动,鸟坠入湖中。


“我......并不擅长分辨,或是表述情感。”


“回应关怀于我而言过于困难。”


“但,我不愿彼此关系就此沉寂。”


“我知晓你的心意,也自当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只是......犹豫再三,最终冒昧以此表述。”


“我的过往如同深海,稍一探寻便易沉溺其中。”


“对于你.......似乎有些莫名的情感,却始终无法分辨得清......恕我愚钝。”


“但......我希望你我之间的友谊.......不再有隔阂。”


李箱说完睁开眼,瞳孔有些轻微的涣散,荧光流入眼眶,折射出溢彩的流光。


鸿璐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那样平静,对于置于脸颊旁的双手视若未见。


友谊。李箱在心底默默重复着。


李箱的手心有些发凉,他想将其收回,鸿璐却略一歪头,右侧的脸颊就那样紧贴着诗人的手掌。


李箱几乎僵在原地,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箱。”


鸿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李箱的掌心传来同被猫蹭到一般的痒意,李箱被他的反应彻底弄糊涂了,忙不迭地收回手,却不知安放何处。


鸿璐却伸手截住那将要收起的指尖,略一俯身,略带凉意的手贴在他的额上。


“先生还在担心那件事吗?”


李箱不作声,但鸿璐足以确认他的心思。


“我只是有些担心先生,所谓生气也不过是有些气馁无人知会罢了。”


.......


可能真的有些醉了吧。李箱如是想道。


不然他怎么从那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点落寞和旖眷?


如果此事当真如此轻松,你又有何失落?


你期待着从我口中吐出的何种字句?


如果......

......


“那个......李箱先生?”


李箱缓过神,鸿璐不知何时将他的手放下,轻轻指了指他身后的包。


“我能试试那个吗?”


“啊......”李箱刚想将包递过来,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


“啊~”鸿璐拖长了音调,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这是什么最近的潮流吗?~”


“你.......?”


李箱早知他的这副德行,话到一半便吞回去,伸手把包里的啤酒全部拿出来摆在中间。


鸿璐脸上的笑意倒是清白坦荡,好像要把所有的猜疑融进酒里一口吞进去,眼中的黑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苦涩入喉却无回甘。


“哇~跟我老家的酒比起来很不一样呢?”


“......同我小酌些许如何?”


从未坦诚过的人却如此渴望着另一人的剖白。


鸿璐尚未接话,望向地上歪歪扭扭的啤酒罐,轻声笑道:“这夜半三更,先生不怕待会儿醉倒在这荒山野岭?”


李箱仰头灌了一口酒,向后仰去:“酒量倒也没那般差。”


寒风刺骨的夜里,他只是一点一点的往胃里灌着酒,沉默着感受胃里的刺痛。


此事本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他终究还是醉了,通身麻木。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叹了口气。


再如何也想不清。


......

“他喜欢你。”眼前的女人猛地一敲桌子,暗色木案上的茶壶狠狠地抖了一抖。


李箱被她吓了一激灵,愣了两秒,随后好悬没一口茶喷出来,开始扶着桌子猛咳:“咳....咳!咳.....”


瞳孔地震。


罗佳潇洒地撩了撩头发,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话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喝茶了?”


李箱还维持着震惊的模样,罗佳见状放下茶杯:“算了不重要。总之你信我嘛,我的眼光不会出错的。”


“这......”李箱只觉荒唐,满心慌乱无处散落“还是莫要同我取笑了......”


“唉~我是认真的呀?”


“嘛!”原本躺在他腿上的堂吉诃德突然坐起来了,“为什么李箱先生不亲自去问问呢?”


“若是觉得难于启齿,不妨由吾代劳!”


“好啦堂吉~”罗佳拍了拍小家伙的头,“小孩子别掺和这种事情哦~辛克莱在那边呢~”


“都说了吾不是小孩子了!!!”


话虽这么说,小家伙还是气鼓鼓地跑开了。


“李箱啊——”罗佳撑着脑袋看他,“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临了了再想掉头,可是得不到好结果的哦~”


“......”李箱抿了一口茶,“那......”


“你们两个背着我聊什么呢~”


李箱话未出口,这人便眼巴巴地凑过来了,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就要往嘴边送。


“等......”


“呐~话说先生最近有空吗?”鸿璐划着手机,没注意到对着李箱偷偷使眼色的罗佳。


李箱轻咳一声,重新给自己拿了个杯子,瞥了一眼鸿璐的手机屏幕:“你知道我一向闲散。”


“啊啊——是我们年终休假的事吗~”罗佳也隔着桌子靠过来了。


“辛克莱和堂吉诃德他们都没什么事来着——罗佳小姐下周有安排吗?”



30.

相亲相爱一车人

来口伏特加朋友:大家~都在吗?

再叫虫男试试呢:1

默尔索:在

虚幻境:在的哟~

乌瞰:我在

来口伏特加朋友:下周大家都有空吗?

浮士德无所不知:公司下周休假

来口伏特加朋友:我当然知道啦——只是大家有别的安排吗?

呼啸山庄不会梦见公共WiFi:我和默尔索在公司整理资料,下周倒是挺闲的......

再叫虫男试试呢:应该没什么事,尤里下周应该也从学校回来了

水手结重度依赖:我和良秀小姐奥提斯女士在一块呢,她们说暂时没什么安排

来口伏特加朋友:好~既然如此——

来口伏特加朋友:一起去公司跨年自驾游吧!

呼啸山庄不会梦见公共WiFi:?这么突然?

默尔索:该设想的可行性有待实践

来口伏特加朋友:唉——一年才有一次的年假唉——

来口伏特加朋友:浮士德小姐觉得呢?

浮士德无所不知:旅行有利于员工身心放松,不过此项议程仍需经过管理人与上级的许可

来口伏特加朋友:@别惹事求求了

别惹事求求了:我去向维吉尔申请?

驽骍难得:好耶——!!

来口伏特加朋友:好耶~


李箱放下手机,看着柜台前同样捧着手机的鸿璐:“......唔,你们公司经常组织这样的活动吗?”


“啊啊~这个嘛——以前我还在公司的时候,我们部门没什么事做,大家关系也不错,所以平时会私下约在一起~”


“唔,不过自驾游倒是第一次啦。”


李箱看着他的背影,尽力无视对他挤眉弄眼的罗佳。


唔......


但愿......


31.

“浮士德小姐,我们这次不坐巴士了吗?”辛克莱站在李箱身前问道。


浮士德只是理了理外套:“考虑到行程中的诸多不便,此次卡戎小姐和维吉里乌斯并不会与我们同行,部门同上级申请了梅菲斯托费勒斯的例行维护。”


鸿璐背着包,同站在他身侧的李箱悄声道:“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车呢~”


“......我以为你有外出旅游的经验。”


“以前倒是也有和祖母一同外出啦,不过跟这次完全不同啦——”


李箱没再问了,他对这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清二楚:“尤里小姐没来吗?”


“啊,”格里高尔掐灭了手中的烟,“她说要准备自招考试来着,这次就不跟我们一起了。”


“这样啊~”


李箱依旧惯常坐在车窗边上,辛克莱同他一道对着窗外发呆。


开车的任务不出所料落在了默尔索身上。


辛克莱看着有些不适应,李箱拍了拍他的手无声询问着。


“啊没关系的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和朋友出远门呢。”小家伙腼腆地笑着。


鸿璐正对着车头坐在两人身侧,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箱一转头就直对着那双眼瞳,不带丝毫掩饰的盯着他,在李箱看过来的一瞬间,鸿璐又摆出那副李箱再熟悉不过的表情,满是无辜地眨着眼睛。


啊......


偏生穿着同那时一模一样的外套,他这副样子倒让李箱想起了初见的时候,漂亮得让人失语。


“不冷吗?”李箱忍不住问道。


鸿璐眨了眨眼,一手拉开外套的拉链,里头还套着毛衣。


李箱住了嘴,只觉奇怪,分明离回暖还有些时日,为何还要穿一件秋季的单薄外套。


只是确实勾起他的一些回忆罢了。


“李箱先生......”辛克莱在一旁小声提醒着,“车内开了暖风,鸿璐先生应该不会冷吧?”


“......是我疏忽了。”


李箱又侧过头去看窗外了,只是那耳尖却是红了个彻底。


......好吧,衣服实则是次要。


辛克莱总觉得气氛不太对,犹豫片刻还是抱着上车前罗佳塞给他的零食吃起来了。


......要是堂吉诃德小姐同他一车就好了。



32.

城郊的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黄昏的日光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车停下来了,靠在路边。


众人下了车,围坐在公路边的草坪上,枯萎的草茎有些刺人,红霞飞了漫天。


希斯克里夫一如既往同以实玛利拌着嘴,堂吉诃德拉着辛克莱到处跑,良秀闲得无聊把吐出的烟绕了一圈又一圈,奥提斯一边做饭一边招呼着默尔索给她打下手,格里高尔在一边忙着防罗佳偷吃。


李箱有些恍惚了。


上一次看见这种场景是什么时候了?和容之他们在一起吗?


记不清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谁挠了一两下。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只是他转过头时还是愣了一会儿。


鸿璐把头靠在膝盖上,对着他笑,翡翠中倒映出他的模样。


仔细想来也不是一两次了。


无关天地,不论过往,就只是执着地看着他,那湖里永远有他的位置。


鸿璐的确是好看得过分了。


李箱回想起罗佳的话。


如果......

......


好吧好吧。


可能。可能他对这人的喜欢有些过头了,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


有些人早就溺下去了,偏偏不自知还要摆出一副再懵懂不过的样子。


一见钟情的确是太荒谬了点。他一直这么觉得。


但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偏偏怯缩了。


那心口的跃动分明同友谊大相径庭。


但李箱害怕看见他的眼睛里出现一分一毫的厌恶。


他早就没心思去纠结那束矢车菊里藏的弯弯绕绕了。


那是一双再完美不过的眼睛,所以他不愿看见其中有哪怕一丝的裂纹。


所以他想,慢慢来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搞清楚。他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切包装成名为友谊的礼物满心欢喜地递上去了。


他却从鸿璐的脸上看出了失望。


惊喜的回礼。


李箱怀着满心的忐忑去求证,然后从女人的口中得到了令他近乎惊愕的答案。


好吧,好吧。


容之,你知道我一向没那么坦诚。

......


辛克莱被堂吉诃德拉着在草坪上乱跑,旷野的风舒服极了,泥土的清香涌进他的衣襟,他跑得有些累。


堂吉诃德松开了他,两个小家伙在草坪上坐下,辛克莱轻轻喘着气。


他眯着眼睛往车边看去。


他看见,黄昏下,李箱的头发被映得灿亮,被风吹得有些乱。


李箱靠着车边笑起来了,笑得恣意,抛开在意的一切,在满天灿阳下笑着。


......


辛克莱转头看看堂吉诃德,她正在摆弄着一个小小的蚁穴。他突然也想笑。


堂吉诃德转过头来满眼惊奇地盯着他,然后,两个人倒在草坪上,看着满天霞光,堂吉诃德跟着他一起笑,不忘悄悄伸手过来挠他。


辛克莱一边躲着一边起身往房车跑,口中喊着罗佳的名字。


......


李箱看着朝这边跑过来的两个小家伙,笑累了,索性静静看着另一边升起的炊烟。


这样一直下去多好。他想。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把目光投在了鸿璐身上。


那人也在看他,目光相接,没有理由地,那只青色的瞳孔微微一缩,连那嘴边的笑意也少了些许,莫名呆愣地睁大着眼睛。


在发什么呆呢?


......


“你们俩坐在那干什么呢?吃饭了!”奥提斯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李箱起身,拿起垫在草坪上的外套,刚想穿上,却听见身后传来几声轻笑。


鸿璐看着他的背影,坐在原地没动,眼见那人的耳根子越来越红。


啊啊。


多好。


33.

天一点点黯淡,车停在了服务站。李箱靠在但丁的铺上看书,格里高尔拉着希斯克利夫和默尔索打牌的声音不时传来,鸿璐拉着辛克莱下国际象棋。


那本书早被他翻过不知多少遍,早时细心包裹的封皮上都有了点皱,书中的内容早就烂熟于心,但诗人的目光显然没落上书中的字字句句。


鸿璐撑着脑袋,目光低垂,思考时嘴角的笑意虽说淡了些,但自始至终都没落下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眼尾。


......

车内有些闷,李箱刚想打开窗,便听见隔壁车传来堂吉诃德的惨叫:“唔啊啊啊——”


这又是怎么了?


一旁的默尔索此时突然将牌盖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希斯克利夫。


希斯看起来有些心虚,目光偏向牌堆:“......干,干嘛?”


“难以想象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才选择了这样的出牌顺序。”


“喂......”出乎意料的,希斯克利夫偏过头去,难得地没反驳。


一旁的辛克莱这个时候却跑过来拉他的衣袖:“李箱先生——”


“怎么了?”李箱放下书,顺着辛克莱的目光看到了坐在棋盘边上笑眯眯的鸿璐。


雏鸟的眼里带上了求助的意味。

......

十分钟后,李箱看着棋盘对面撑着脸的人陷入沉思。


他悄悄对着鸿璐眨眼。


鸿璐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似懂非懂一般,回了他一个wink。


......呃


辛克莱抬头看向他的援兵。


“辛克莱,”李箱闭上双眼,竭力无视他的呼救,“你当探寻自我的道路。”


......

棋局以辛克莱的惨败告终。


所以这人根本就没想放水吧?


“这又是何必呢.......”李箱只得把书放下,略显无奈地看着坐到他旁边的人,顺便拍了拍蒙在靠枕里的辛克莱的脑袋。


鸿璐靠得近,几乎要把头搁在他的肩上了。


这人笑得无辜极了,手从另一边伸过来要翻他搁在腿上的书。


“先生坐在这边干什么呢?”


李箱一手拍开某人不安分的爪子,只觉得这人实在幼稚,便要转身回自己的铺子上待着了。


鸿璐倒也不恼,蹲着瞧那蜷着身子背对着他的人。


“李箱先生~”


“李箱?”


“先生——”


那人就在这一声声的呼唤里头慢慢低了头,蜷得愈来愈紧,直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头。


......


“他到底在喊什么?”希斯克利夫黑着脸把耳机音量调高。


“看来是疯了。”默尔索一脸冷漠地收好扑克牌。



34.

车里慢慢安静下来,灯光熄灭,玻璃窗外的景色突然明晰起来。

李箱还没睡着,这个时间对他来说还有些早,他慢慢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哪怕一丝的声响,车里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但丁在他上铺翻来覆去的声音。

李箱扒在床边的护栏上发了一会儿愣,看着那扇开了一小条缝的车帘,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喜欢这样的时间,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去理会。

李箱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那条小缝,恹恹地将目光收回,却不自觉落在了他对面铺上的人。

鸿璐就那样趴在他对面,头发散了一枕头,这家伙睡着之后的样子倒是意外地老实,没有平日里的顽劣气,脸上没了笑意,眼睛也平平淡淡看不出情绪,倒是显出一点冷意来。

他的骨相倒是很好的,下颚的轮廓清晰地印在手肘边。

......

的确是极好看的。



35.

“唔......辛克莱......”堂吉诃德偷偷靠在驾驶座后面跟辛克莱咬耳朵,“李箱先生的右脸怎么了?为什么红红的?难不成是被希斯克利夫打了一拳吗?”

她这样说着,自己都不信似的睁大了眼睛,星星一如既往落在她橙色的虹膜上。

辛克莱也小小声地回她:“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据说今早鸿璐先生叫李箱先生起床的时候发现他趴在护栏边上睡着了......好像脸上被压出印子了......”

“唉?”

今早吃完早餐后,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堂吉诃德逮到空挡了,等高速路上奥提斯把整辆车翻个底朝天地找某个金发的小家伙的时候,她就已经从默尔索的驾驶座旁边探出脑袋来了。

不管怎么说,辛克莱反正很高兴,毕竟总还是同龄人有话题,但丁的默许让这两个小家伙更放肆了,在默尔索身边没待多久便悄悄钻到李箱腿上扒着。

只是另一辆车上,罗佳靠在车窗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奥提斯环着胸有些不知所谓地看着她:“哭丧着脸做什么?打起精神来!”

“唉——奥提,”罗佳把脸转过来,漂亮的深蓝色晶体映出一副失望的情态来,“不觉得车上没有堂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吗?为什么不让辛克莱到我们车上来呢?还能给良秀做个翻译不是吗?”

奥提斯只是闭上眼睛,将刚刚脱下的短款卫衣整齐叠好放在一旁:“......”

罗佳听了这话只是把脑袋搁在以实玛利的肩头,眨了眨眼故作可怜的样子,两人的长发并在一起,几乎要把四周的地面淹个干净。

“唉——我的副官姐姐哟——”

不过李箱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小插曲,他一门心思几乎都放在某人身上了。

鸿璐几乎要把他逼疯了,自打今早被他叫起来之后,这人便不知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瞧,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是好奇他脸上的红印,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李箱这样想着,默默把书抬高些许,挡住某人的目光。



36.

“李箱先生!”

堂吉诃德靠在他身边总是闲不住的,两个小家伙总是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到处活动活动,像是身旁老是闹来闹去的小金毛,倒也不惹人烦。

李箱本就只是捧着书发着愣呢,却不敢把书放下一点,侧着脑袋看着那蠢蠢欲动的小家伙。

“请问您有看到过吾放在这边的杂志吗?吾得回车上了!”

是说那个淡蓝色封面的薄本吗?

李箱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朝着一边的窗台走去。

刚才似乎看到堂吉诃德把它放在这里了来着......

本来......

偏生那人这个时候又若无其事地看过来了,惹得李箱略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下意识用手遮了遮左脸。

印子还没消......?

只是他未免偏得过了头,差一点便能看见斜在身前的茶几,和茶几上的水杯。

“唔......!”

于是便那么理所当然的,他的腿撞上了茶几的边角,杯子倒下去,他看见了水花。

“哦哟,小心点,李箱先生。”

格里高尔顺手扶了他一把,免得他一头撞上柜子磕出血来。

李箱先是踉跄了一下,道声谢便要去将那杯子捡起来。

“啊,先生——”在他刚刚瞥见那被浸湿的布料时,鸿璐便拉长声音这样惊呼着。

他那先前本就被堂吉诃德滚得乱七八糟的铺子几乎透了个干净。

......

李箱先是把杯子捡起来放在小桌上,又将那放在窗台上的杂志递给那欲言又止的小家伙,目送着罗佳欢欢喜喜地带着她上了车,这才如遭雷击般对着那湿透的被单发愣。

明明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偏偏耷拉着头发,连素日里端正的坐姿似乎都凌乱了些许。

鸿璐莫名看上去比他还要急上几分,披散着头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

终于在他忍不住把面前晃动的脑袋拦住放在跟前盯着的时候,那人眨眨故意睁大的眼睛,刚要开口,旁边却传来了辛克莱的小小声音。

“唔......如果李箱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晚睡我这里吧,我个子小,凑合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唉?”

李箱先是一愣,然后就被人扯住指尖拉回目光。

鸿璐不知什么时候眯起眼睛了,对着辛克莱笑得温和:“唉——可是辛克莱晚上睡觉不会把被子圈得到处都是吗?”

“!......我有过吗?”

“对哟,”鸿璐歪着脑袋,几乎要靠在李箱身上了,看上去很认真的模样,“上次我还看见格里高尔先生给——把整张床都占的严严实实,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的辛克莱盖好被子呢——”

“先生也是睡得很熟的类型呢——跟辛克莱在一起的话,晚上你们两个都会着凉的~到时候奥提斯女士肯定会很头疼的吧~”

“你说是吧~格里高尔先生?”

“......”在辛克莱疑惑的目光中,格里高尔点烟的手一顿,“说的是呢......哈哈......”

“所以——”

“不如容我在驾驶座旁边的小沙发上凑合一二——”/“果然先生还是和我一起睡最合适吧~”

“!!!”

李箱几乎是惊愕地抽出手。

“......什么?”

开玩笑的吧......

“我说,”那人悠悠地睁开眼,看着捏紧衣领的李箱一字一顿道,“先生果然还是——和 我 一 起 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

“不行吗?还是说先生终究是嫌弃我了......”

啊啊

这人偏生长了副下坠的眉眼,眸色低垂,额前的发丝将上半的脸色挡了个遍,模模糊糊地便惹得人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

他惯会靠这招来哄人的。

“倘若....”李箱闭了闭眼睛,任由手心被人蹭来蹭去,“倘若不会打扰的话......”

怎么跟猫一样。


37.

好了。

这下好了。

“李箱——”

“你睡着了吗?”

刻意遮蔽视野的举动换来的只有更为清晰的触觉,本就狭小的床铺上容下两个身形可观的成年男性怎么说还是有些过于勉强,李箱只得小心翼翼地缩在那再可怜不过的小地界。

他闭着眼睛满心想着早些睡下,好让面部的温度尽快降下来些,只是那引得他畏缩的人却偏不叫他安生,用着一切法子骗他睁开眼睛看看。

李箱突然觉得手臂一沉,紧接着便是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啊......没睡着的话先生陪我聊会儿天吧......”

鸿璐没得到回应,自言自语着把脸贴在李箱手边上:“我得小声一点......不然待会儿希斯克利夫先生又要砸床了。”

诗人像是铁了心不理他了,把脸埋在阴影里头一动不动。

李箱略略有些不安,像是水中沉闷的锦鲤终于要凌跃而起了一般。

那人安分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趋于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诗人暗暗听着动静,眼睑却像焊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先生......”然后那人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开始不安分地伸手碰碰诗人的脸侧,“不能这样......得理理我呀......”

“先生发发善心......”李箱感觉身后陷下去一块,自己的脸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了,“看我一眼吧......可别是真的睡着了?”

......

“你......”

李箱的话还没出口便卡在了喉咙里。

分明没有多少光线,但他确乎是在睁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人亮起来的瞳孔,他不知什么时候靠得这般近,用不了打开床头的夜灯也能将那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披散的头发被散下来,平日里侍弄花草的双手搭在他脸上,流畅的面部曲线在颈间投下阴影。

这人眼睛里满满当当的欣喜快要把他溺死了

“先生——”

就连声音也像在柠檬水里泡过的一样,扑面而来的清爽气。

不知为何他今晚看上去格外兴奋,毫不避讳地就将脸贴过来,学着白天堂吉诃德缩在他旁边一样蹭着脑袋,把如瀑的长发一股脑地泼在他身上,痒得人心烦意乱。

“!......做什么?”

鸿璐没回答,把脸埋在他的颈侧笑起来了,呼吸间的气流轻轻划过诗人的耳根。

其实只要稍微亮一点便能看到两人泛红的皮肤,只是貌似这个时候没人有这个闲心。

李箱只觉不适应,心口被人攥得紧。

那人起初只是在他的颈窝里头蹭来蹭去,然后突然停了动作。

那双虚虚撑在他身侧的手顺着衬衫后摆缓缓探上来,在碰到他后颈的瞬间又触电般瑟缩一下,转而虚握住他的手腕。

鸿璐的动作很轻。

一缕风轻抚起池上的羽毛。

所以当李箱察觉到下巴上的触感是人还是懵的。

鸿璐吻在了他的脸侧。

说是吻或许也不太恰当,他只是轻轻贴在那里,甚至没用多少力气,跟被猫蹭了一下没什么分别。

那潜在水底的锦鲤终究还是跃出来了,拍打了一下他的脸颊。

握着他手腕的指节还在轻微颤抖着。

至于李箱

他大抵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炸坏了脑子,白花花的一片,整个人都在像个火炉一般发着烫,被那人蹭过的半个身子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酥酥麻麻的电火花。

啊......

......

!!!

“啊......啊......”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发声功能,喉咙里头溢出含混不清的音节,整个人红了个彻底,下意识想往被子里躲,却忘了身上还卡着个人,非但没能如愿,反倒是跟那人的脸对个正着。

李箱几乎是空白着脑袋就要往后缩,好像这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要把他那脆弱不堪的防线劈得一干二净一样。

后背贴上车壁,两人的躯体在微弱的光线下轻微颤抖着,将要融在一起的共鸣。

昏暗的车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视线交错,彼此的慌乱模样尽收眼底。

李箱觉得荒谬。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看见他这种样子。

那个动作太轻,他几乎要误以为那只是鸿璐开的又一个小玩笑。

但是那人的眼神是那般浑浊不清。

李箱看见了倒映在湖中的自己。

......

偏偏都是不愿明说的类型,非要把对方的心意试探透了,才肯处心积虑地凑上来,被贴一下便都是这般反应,私下里对彼此揣着的话心知肚明,却偏偏怀着再谨慎不过的心思。

真是疯了......

李箱好容易把声音找回来了,用那干涩的口腔吐出刻意压低声音的字句:“......什么时候发觉的?”

他没明说,鸿璐倒也一清二楚。

所以本来就没人存着什么干净心思,更没什么所谓友谊可说,全然是两个榆木脑袋暧昧不清的幌子。

鸿璐当真是随心所欲过头了,见人承认了便抛下一切架子往李箱身边蹭,全然没了什么矜持,只想把人拢着,语气也黏糊得不像话:“嘛......”

“先生自己没发现吗?”

“?”李箱伸手把那就要贴他脸上的小白脸挡开。

“啊——”拖长的声音带上些许刻意的滋味,鸿璐见实在没法,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乖乖解释,“其实有很多次啦,不过最明显的还是前天——奥提斯女士叫我们吃晚饭之前......”

“什么时候?”

“先生大概不记得了吧?”

大抵他的确藏得不是很好。

“今日之事莫非也是有意为之?”

鸿璐冲他眨了眨眼睛,把下半张脸埋进阴影里,只留下被刘海掩得模模糊糊的青蓝。

他当真是把自个儿搭进去了,被放在蜜罐子里头浸了又浸,点缀上薄荷叶便端上来给人品尝。被鸿璐一直哄到现在这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注视都会引得心悸,或许早就变成这人盘里的一道菜了也说不定。

鸿璐又贴了上来,动作少了方才的小心,从锁骨一点点吻上去,在苍白的卷轴上留下点轻微的红印。

李箱微微收了收指尖,侧头不去看那人弯起来的眉眼,略显不安地闭上双眼。

从未被这样对待的诗人终究还是过于紧张了些,不停挠着床单的手捏住了那人腰侧的衣物。

心脏一点点冲出胸腔。

明明鸿璐的动作也只停步在脸颊,动作也生涩得紧,更算不上什么亲密无间的举动,即使不是鸿璐,是堂吉诃德和辛克莱做出亲吻他脸颊的举动也未尝不妥。

仅仅因为是鸿璐。

为那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得到的回应而欣喜。

鸿璐倒是游刃有余,如果不去看他红透的耳尖就便再完美不过。

对待刚从池中捞出的羽毛总该是要谨慎些。

李箱一边把在他身上乱蹭的毛茸茸脑袋掰到跟前,一边轻轻喘着气。

鸿璐今晚就单单套了件衬衫,此时领口半敞,被头发遮了大半,略有些不对称的鬓角衬着那人不自觉扬起的嘴角,连那双他最中意的眼睛也比平日里多了些朦胧之意。

他真是,对这人满意得很。

于是李箱不自禁般微微侧头,在那呆愣着的家伙脸上落下了今晚的第一个吻。


38.

堂吉诃德觉得今天李箱先生和鸿璐先生很奇怪。

她和辛克莱本来只是靠在李箱先生身边看杂志,李箱先生正拿着上车前以实玛利塞给他的冰条线编围巾打发时间。

李箱先生平日里倒没有做手工的爱好,只是车上实在无聊得紧,他也不是喜欢捧着手机的人,素日里写东西看电脑看得眼睛都快干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不想再糟蹋自个儿。

先生做事一贯专注,碰到新鲜东西更是如此。

只是

“鸿璐先生?”

“嗯?”

“汝为何靠得如此之近?”

“咳。”

李箱耸了下右肩,那靠在他肩上的脑袋默默收了回去。

堂吉诃德看见李箱先生的耳朵红了半截。

莫非是被蚊子咬了?


39.

“好啦~各位——下车吧~”

李箱几乎是刚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便听见了罗佳在车窗外的喊声。

两天半的车程的确是有些恼人,好在假期还算充裕。

希斯昨晚拉着但丁以实玛利打了一晚上游戏,现在整个人快赖在床上化成一滩水了。

“......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儿过来......”

鸿璐偷偷跟李箱咬耳朵:“......希斯克利夫的声音听起来像要过世的老人一样。”

“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李箱伸手揉揉他的耳垂,披上外套,抬脚便下了车。

那声音的主人这时候在摆弄以实玛利头上的发箍,以实玛利不知从哪薅来了本手册规规矩矩地看。

“鸿璐!”女人眨眨眼睛对着李箱这边招手,“过来看看我给以实编的头发~”

那头素日里披散的橘色长发此时被一条白色发带系上,小心地盘在一起,散落的发丝反而添了分平和。

“李箱。”

李箱回过神,转头看见浮士德披着外套,一手轻轻附在边缘。

白色的睫羽轻扑,无喜无悲的姣好面庞上,泛着些淡蓝的瞳孔注视着他。

她张了张口,抚着外套的手带上了点力道。

“.......”

“伤口恢复得如何?”

出乎意料地,短暂的沉默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李箱面上显出疑惑,但也只是答了一句:“尚且安好,不劳挂心。”

浮士德略略点一点头,目光仍虚虚落在某处,也不答话,面上仍是那副平淡模样,却垂了垂瞳孔,便转身走了,好像真的只是来问候一声。

“李箱!”

罗佳把手放在嘴边喊着他的名字,鸿璐冲着他歪了歪头。

“发什么呆呢?我们要走了!”



40.

罗佳选的地方是个偏远一点的小城市。

李箱的行李自下车时便被某人拎在手上,鸿璐身上背着个黑色电脑包,右手推了个行李箱,左手还拎着包。

罗佳捧着手机搜高德地图,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后边。诗人没提行李总觉得哪哪不对,便朝着鸿璐伸出手。

披着头发的店主愣了一下,随后把包放在箱子上,空出来的左手便那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诗人伸出的那只手上。

偏生鸿璐还冲他歪头笑笑,悄悄趁着没人往这边看便把两人相握的手藏起来。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哇哦。

江上水波泠泠地响。

“以实~过来我给你拍张照——”

“来嘛来嘛——不觉得这里风景很美吗?”

南方的树总是这样,到了冬天叶子也不见得落光,稍有点回温,便疯了似地长,新生的嫩芽同往年冬天舍不得的深绿色的叶叠在一起,像初春浅绿的花。

李箱斜靠在栏杆上,眺望黯淡下去的地平线。

有人勾了勾他的左手,他侧头,意料之中地看见鸿璐笑起来了。

那天也是这般。

此景,此人,此情。

不过此番心意早已明了,彼此也不如初见般生疏,反倒是多了些无言的氛围。

外套底下,鸿璐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抬起。

指尖落下一只蝴蝶。

唯余胸腔间的滚烫。



......

“!你过去点别挤我。”

“唉唉唉默索刚刚拍到没?”

“可以啊——拍这么清晰。”

“我们这样躲在这偷拍是不是不太好......”



41.

“喂我说啊——为什么我们不干脆睡车上?”

希斯克利夫焦躁地点着桌面,搁在包上的脸快要拧出黑线来了。

“耐心点嘛希斯——浮浮她们很快就好,毕竟是整整十二个人的手续,肯定要等久点嘛——”

罗佳一边补妆一边安慰着:“听说这边民宿的风景很好的~反正是公司报销——”

“各位,”浮士德带着一叠房卡回来了,“可以带行李上楼了。”

“好哟~”靠在行李箱上的鸿璐顺手把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

“璐宝能帮我拎一下行李箱吗?拜托了~我刚刚补好的妆可不能花了——”

鸿璐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箱见状便要伸手拿自己的包。

总不能自己空着手,叫他上下两回吧。诗人这样想着。

但他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紧接着他便看见,他那柔弱得甚至不能一个人收拾店面的店长,一把就将那装着他全部换洗衣服以及一半生活用品的包扛在肩上,一手提着一个箱子,面不改色地就要往楼上走。

李箱.exe 未响应

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跟上去,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进去,下意识伸手按灯,按键咔哒一声,想象之中的光明却并未到来。

“怎么不插房......”

诗人话音未落,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便朝他扑过来。

“咔哒”

房门被顺势关上,李箱整个人被笼在白花花的被子里头,腰被人揽住,那人披着头发黏糊糊地便亲上来了。

光线稍稍有些暗,不过鸿璐的眼睛一向醒目,几寸空隙里头的气体也有些浑浊,连带着李箱的脑袋也懵懵的。

鸿璐在他脸上亲了一会儿,然后侧头过来。

李箱只觉得嘴上一凉。

这人紧闭着眼睛就这样贴上来,李箱眯着眼睛还有点愣,两个人就这样窝在被子里头嘴对嘴贴了半晌。

对....对.....对吗?

李箱试探性地睁眼,伸手揉了揉鸿璐发红的耳垂,略带忐忑地,张口舔了一下那人的嘴唇。

这人突然从他身上蹭一下爬起来,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了番茄。

“先生......”然后他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去了,声音闷闷的。

“......”

真是......

“......方才罗佳说要外出逛夜市,”诗人闷闷地在他耳边轻声道,“记得束发。”


42.

那次旅游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一天晚上喝醉了的希斯克利夫在回民宿的路上扒着栏杆泪流满面地说出那句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后被罗佳一拳打晕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吧。

不过确乎是有了些许变化。

那间狭小的公寓搬进了新的住户。

窗帘开了条口子,外面阳光正好,暖阳顺着窗隙溜进室内,落在茶几上的小小花瓣上。

似是除了它也没别的东西打扰沙发上正值热恋期的两个年轻人。

“唔......”

唇舌交缠,口腔里的津液被人裹挟着奔离,轻微的窒息感成了快意的调味品。李箱脑子还有些发懵,手下意识地推拒,换来的是那人安抚性的抚摸,扶着诗人后脑的指节轻轻发力,好让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

诗人觉得可惜,下次再能看见鸿璐那副表情的机会又少了些。

鸿璐还是把他放开了,赶在李箱快要忍不住踢开他身上的毯子之前。

李箱被他往怀里裹着,看着那人翘起来的眼角,只觉得像谈了一只偷腥的猫。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清晨,从通宵的喜剧电影里头醒过来,慢悠悠地晃去洗漱,没有恼人的催稿,鸿璐也不必急着赶去开店,毕竟离张贴店门外的时间表还有那么一会儿。

李箱可以等他来要个早安吻,裹着薄荷味牙膏的味道,通常只是轻轻贴一下,不过也难免会有例外的时候。然后他可以溜去厨房烤吐司热牛奶,看着旋钮一点点恢复原位或者看鸿璐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在锅沿磕个小口。

然后面包片弹出来,微波炉叮了一声,平底锅里头的培根和煎蛋也不再滋滋作响。

这个时候他就只管坐在餐桌边上迷迷糊糊地吃,鸿璐会过来抽走他的空盘然后问他是要再去睡会儿还是跟他一起去店面。

“......”

不想去店面,也不想一个人回去睡。

不过诗人不会把这句话宣之于口,他只会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然后顶着有些混乱的头发挪去书房拿电脑。

去店面也没什么新奇事,他只会坐在台面前对着电脑敲字,偶尔也发会儿呆,看看屋檐上倒挂的仙人掌。唯一不好的就是得提防不时窜上键盘的猫。鸿璐向来不会在这时候打扰诗人的创作。

等关店后,他会帮着收拾完店面,鸿璐理出些花枝。然后,或许他会跟着鸿璐四处逛逛,买点或许连鸿璐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没什么新鲜的,但只是这样也还不错。


43.

所以那天只是个意外。

确定关系后两个月的某天。

微微亮的晨曦,床上蜷成一团的大白猫,还有散了一枕头的碎发。

视野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诗人下意识摸向身侧,却只得到细微的一声嘤咛。

被一巴掌拍醒的猫不满地挠着床单,被修剪过的指甲却只能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印,于是猫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主人的怀里蹭了又蹭。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身猫毛的李箱在两秒的呆滞结束时才后知后觉。

......?

猫喵喵咪咪地叫着,暗戳戳地将爪子放在主人的身前,爪子一上一下。

然后猫就被撇在了床上。

猫看见短发的人下床时踉跄了一下,然后匆匆忙忙地就往门外跑。

猫很生气,于是跳下床叼起人遗漏的拖鞋跑在后面,准备偷偷藏在外面巨大的棉绒怪物底下。

客厅没有,阳台没有,也不在厨房。

人呢?

李箱赤裸着脚踏在木地板上,虽说是回暖的天气,地上也免不了发凉,许是难受得紧,连带着诗人的后背都起了冷汗。

人呢?

洗漱间里空无一人,柜子上两个杯子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许久没擦过的镜子上还有些水痕。

人呢?

啊。

令人厌恶的熟悉感再次袭上神经中枢,电花一点一点炸裂开来,耳鸣声锥刺着鼓膜,镫骨随之颤动,同药物戒断一般的恶感让诗人几乎要捂住面部干呕。视野里的皮肤如此苍白干燥,像是下一秒就要开裂溃烂。

腰部突如其来的紧绷感迫使李箱紧咬的齿关分开些许,肺叶扩张的幅度渐增,反胃感不减反加。

脸侧传来柔软的触感。

“先生?”

李箱瞳孔有一瞬的放大,下意识低头,攀上腰间的手臂上血色渐退,透出其中白皙的皮肤,耳中被人轻轻缓缓地塞了团棉花似的,把噪杂的一切事物都给隔在外面。

诗人转了身,正正好对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许是魔怔了。

李箱的手臂仍在发着颤,被人抚着后背轻声问着,只是蹭蹭贴贴然后把脸埋着,闷闷地小声问着:“方才在何处?”

“嗯?”

那人却像是没听懂一样,蹲下身子放下刚刚从沙发底下的大白口中抢救来的拖鞋,眨眨眼睛接住李箱垂下的脑袋。

......

李箱莫名有些不耐了,像是被毛线裹成球还无能为力,只能喵喵呼救的黑猫。

然后这猫一爪子踢开了脚边的拖鞋,揪着人的领子便亲上去了。

就这样黏糊地贴着蹭来蹭去,然后轻轻地舔着鸿璐的下唇。

实在是萌。

被压在身下的人笑得眉眼弯弯,搭在他腰上的手也不安分,顺着脊背滑上去,拈着李箱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搓捻。

鸿璐完全没有主动的意思,放任身上这人臊得耳根子红,自个儿玩头发倒是玩得起劲。

完全像在逗猫一样吧。

......

“对了先生,”客厅里头鸿璐晃到他身后,伸长手臂揽住诗人的上半身,“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去店里咯。先生待会儿要待在家吗?”

啊......

“......可有其余妥善安排?”

鸿璐歪着头:“唔......先生若是觉得闷,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去店里坐坐,或者同奥提斯女士喝喝茶什么的?”

......

诗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捧着鸿璐的脸,轻声嘱咐着:“早去早回。”

奥提斯最终还是把他带出来透风了,哪怕李箱再不情愿。

“真是——难道你是一片没了他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等着发霉的面包吗?”

棕色头发的女士愤愤地数落着面前精神萎靡的青年人。

“抱歉......奥提斯女士......”

虽说是透风,最后绕来绕去还是进了茶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散话。

似乎也并无什么烦忧之感。

临别时,奥提斯没由头地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我尚且安好。”

“不是——”话语截止在脱口的音节。

......

最终奥提斯把他送到店面便离开了,李箱只能远远望着她挺直的脊背。

胸腔里隐隐有些不安,店里没开灯,暗沉沉一片。

回家的路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回来了——”

一辆白色半挂从卧室里头窜出来,停在他脚边。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动静。

还没回来?

“所以哥哥果然是被骗了吧?”

背着书包的少女叹了口气这样说着。

鸿璐本该落在惜春发顶的手在少女冷淡的目光中默默缩了回去。

“哥哥路上小心。”

连说出口的问候也是这样冷冰冰的。

不过某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甚至相比以往脚步都更加轻快了些。

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一辆白色半挂从卧室里头窜出来,停在他脚边。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还没回来?

猫却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客厅里拽。

“啊,大白——别咬我衣服——”

猫死咬着他的裤脚不放,任由鸿璐怎么推都只是拼命用被剪平的爪子扒着地面。

咚。

鸿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在脸上。

轻轻推拒着白猫的手用了力,猫松了口,跟在后面叫得凄厉。

暗沉沉的夕阳底下。

铺了一地的白色药片。

苍白的手心躺着的一红一蓝两颗胶囊。

还有黯淡得映不出他模样的黑色瞳孔。

......为什么?

又是这样?

那人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过来,失神地注视着门把,脑袋垂下去,两颗药塞进嘴里,干噎着喉咙,把药一点点挤进喉管。

视野里的纯白一点点褪下去。

然后他看见,他想了一天的人儿埋在他颈侧,将他抱在怀里,膝盖落在满地的药片上,脊背发着抖。

于是李箱张了张口,声带因强吞药片而混上痒意。

“啊啊......”

大概是喉咙哑得过分,他只能略显笨拙地拍着鸿璐的背。

“没事了......”他听见鸿璐颤抖着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没事了......”



44.

“非去不可吗......?”

面前的店主紧绷着脸,素日里轻松惬意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连惯常梳得一丝不苟的高马尾都散了点碎发。

冷脸的时候倒是让人不免小心翼翼起来。

鸿璐不说话,坐在桌边等着他收拾齐全。

李箱系领带的时候悄悄瞟了他一眼,随后默默叹了口气,凑上去亲那人的耳根。

鸿璐的嘴角有一秒的松动。

“方才既已言明我并无大碍......”

“就算先生这么说——”鸿璐难得偏过脑袋去了,“——也没用的。”

“当真?”

“非去不可。”

“......”

面前的女士自顾自地抿着红茶,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垂下的眼睫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的意思。

“方才那位......”她状若无意地仰身开口,长发披散在身后。

“是我的伴侣。”

噢~

女人显出一副恍然大悟般的神情,挑了挑眉毛,眼底的泪痣似乎也鲜活了些许。

“那么......初次见面”

“愿相处愉快。”

......

姓名:李箱        性别:男

年龄:24 

         

就诊记录:

患者精神状态异常,发病时常伴随耳鸣,幻觉,心悸等症状。兼有嗜睡,记忆力衰退,专注力下降。

据患者自述,曾因身体原因引发的炎症导致部分失忆。对部分重要个人信息的回忆表现极度陌生。曾对社交表现出强烈的抵触心理,同陌生人群进行正常沟通时会伴随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短暂呆滞等情况,近期有些许好转,症状轻微,尚未达到社交恐惧症的判定标准。

患者对其伴侣表现出高度信任与依赖性,隔离咨询三十分钟后有明显焦虑不安,注意力分散表现。

推测患者患有解离性失忆症与轻度分离焦虑,患病原因未知,保有轻微的抗抑郁药物依赖性。

鉴于患者曾在其他医院就医的病历寄存于他处,且患者本人对治疗过程带有无意识的抵触,暂保守治疗。

45.

“先生?”鸿璐伸手取下发带,“今天吃药没?”

“......”

猫不说话,只是一味皱眉头。

他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大抵是最近开了新药的缘故。

李箱自以为是个蛮省心的病人。

不过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碍,可能只是太累了以至于出现了什么幻觉罢。

吃药也自然成了很麻烦的事,会让人脑袋昏昏沉沉一整天,打不起一点精神。

不过某人可不会容许他把药偷偷藏起来。

“......”

鸿璐趴在桌上看他。

“李箱,”他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拂过去的一缕风,“明天,明天一起去20区走走吧?”

......

如此好的天气实在适合窝在家里睡觉。

李箱闷着脑袋这样想着。

往日里,他应该在发畔的徐徐尘埃里头沉入梦乡,怀里会挤进一只白猫,或者别的什么黑发的人类,总之是迷迷糊糊抱着什么东西,然后做一个不算太坏的梦,总之醒来的时候梦里的一切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再怎么样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他总得照顾一下他失落的恋人。

鸿璐看上去的确没什么异常。

不过很明显吧......像是被人从里头挖空了一块的黑巧蛋糕,即使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仔细接触便能察觉到不对劲。

鸿璐捏住他的手慢慢地走着。

上次来的时候,这边正下着大雪,同他走在一起的也是那两个孩子,抛开那场意外不谈,那场雪的确漂亮,只可惜那日的相片也已随着屏幕一同碎在柏油路上了。

“呼啊......”

鸿璐靠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撑着脸怔怔地看着李箱。

“还在担心?”

“......”

这人的脸最近真是越来越僵了,皱巴巴地拧成一团,同他根本无意遮掩的心绪一般纷乱无二。

偏偏又知道那人看不得这些。也就在这种时候会摆着一张冷脸等着人来哄。

“哪有?先生如此理性,不遵医嘱也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哪是我可过问的?”

......

“我......我不......”

“哦~先生若是觉得那天的事只是您一时兴起,想给刚刚回家的,您的伴侣一个小小的惊吓,那您说很正常也并无不妥。”

“并非......”

“那您书房里藏着的药瓶也是可以忽略不顾的?若不是当日我恐怕现在还被瞒着吧~直到现在先生也没告诉我那些药是哪来的哦?”

“您不必为此愧疚。毕竟先生有自己的打算。”

李箱先是被他话语里的疏离弄得愣了一下:“只是......”

“只是您连自己为什么这样都不知道?”

病人被他陡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还要说些什么无碍无需挂怀的话吗?”

鸿璐脸微微偏过去,眉心皱得更紧,瞳孔扩了又扩,齿关紧紧咬着下唇,再无半分同他嬉闹的模样。

胸腔里的抨击欲烈,连吞下去的气体都是浑浊的。

方才撑着脸的手此时落在了额头上。

真是,十分罕见的场景。

鸿璐眼中的焦躁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了,围成一个再无人能探明的刺壳。

......啊啊

除此之外又能说什么呢?

今天根本不该到这里来,早就该长记性的。从那天起就应该拉着他离这片地方远远的。你现在又在因为他根本不清楚的事情在发泄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始至终你什么东西都没能改变。

“抱歉......”那声音里带了点颤。

“抱歉......先生......”

“对不起......”

鸿璐的手却在这个时候被握住了。

他抬头望过去,李箱并无言语,鸿璐的手背轻轻贴上诗人苍白的额头。

......

“很累吗?”

“同我说说吧。”

......? 

鸿璐愣着,将脸埋在手心里,顺着右脸上的力道枕在了那人的腿上。

“......先生总是这样。”

李箱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下垂的眼角却无眼泪淌出。

从始至终什么东西都没改变。

什么都别想了。

安静睡一会儿吧。



鸿璐并未在他腿上停留多久。

“接下来去哪走走?”诗人理所当然地这样问着。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太阳也不如方才那般毒,吹过来的风也不再裹着热,正好是适合散步的天气。

鸿璐撑起身子,脸落在他的肩头“不要......不能回家吗?”

“可是今天天气很好啊?”李箱伸手揉揉他的脸,“才刚出门,四处走走心情也会变好一点吧?”

“......”

诗人垂着眼睑,脸上带了点轻轻浅浅的微笑。

“或者待会儿要去看电影吗?罗佳小姐前些天同我念叨那部新片许久了。”

正正好的晴日,微笑着发出邀约的恋人,满城的水波都融进了那片黑色。

再怎么样都没法拒绝吧。



......

烂片。

绝对的烂片吧。

两人从影院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算好。

果然不该相信罗佳的眼光......

“欸?”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真的假的?我上次跟小辛一起看的时候我们俩都感动哭了耶?”

“......明明是当时罗佳小姐在我的爆米花里挤了芥末来着......”

“!才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物件落地的声响,李箱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

......不过也好,至少鸿璐现在正咬着吸管发泄不满,好看的脸拧成一团。

没再想那件事便好。

电话挂断之后,鸿璐小心翼翼地蹭过来。

“先生可以在这等我一小会儿吗?”

“......?自然,你这是......”

话尚且落在桌面,那人便匆匆忙忙地拎起手机便跑。

这么火急火燎地作甚?

诗人摇了摇头,顺手点开罗佳的聊天窗口。

心口隐约有些发闷。

“李箱。”

耳畔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好久不见。”

他脑袋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昏沉。

李箱偏过头,他许久未见的友人站在他身侧。

东朗。

许久未有的重逢,他想起身打个招呼,额上的刺痛却愈演愈烈。

“李箱?”身着白色外套的男人脸上满是笑容,草绿色的眸子相比以往有些暗沉,“好不容易见一次,有空同我去喝一杯吧?”

“我......”

“啊~李箱还在等人对吧——不如跟那位先生解释一下吧~毕竟好不容易遇见一次呢?”

不妥......

李箱方想推辞,东朗却自顾自说起来了:“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距离我们上次见面有好久了吧?最近过得如何?”

“......我尚且安好。”

诗人压抑着声音这样说着,额角的刺痛一点点褪下去。



“李箱最近交了不少朋友吧?”东朗虚虚拎着个啤酒罐笑着问他。

诗人没喝几口酒,脑袋昏得难受,不住地往手机屏幕上瞟:“休要打趣我了......”

东朗外套上的浅绿边有些眼熟,越想却越是头疼。

“最近身体欠佳,倒是同各位疏于联系了。”李箱撑着头,耳尖因酒精染上酡红。

东朗却愣住了,随后像是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

“河戎还是这样呢。”

小店里没什么人,外面的天色也早已暗下去,蒙上一层暗布,宣告着又一天临近的尾声。

鸿璐现在回家了吗?

两人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我接个电话。”东朗指指手机屏幕,压低声音。

李箱点点头,心下却免不得有些疲惫。

虚幻境:?先生去哪了?(小狗哭泣.jpg)

乌瞰:碰见熟悉的友人了,抱歉忘记跟你说一声,可以先回家,不必等我。

虚幻境:先生碰见谁了?

虚幻境:发个地址。

乌瞰:[位置信息]

虚幻镜:我来接你。

乌瞰:不必......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虚幻镜:没关系。

虚幻镜:先生稍等,我马上到。

乌瞰:我们方才打车过来的,隔得稍远,路上小心。如果有些麻烦就先回家吧,别跑这么远。

李箱有些失笑,隔着屏幕都能想到那人在影院门口团团转找人的样子。

嘛......就是委屈他了?

“李箱——”东朗拎着外套又匆匆忙忙赶过来了,“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得先走了。”

他说着,晃晃手机,脸上显出歉疚。

“无事,正好我也......”

“公司里事情太多了——现在还要我回去加班呢......”

李箱的话戛然而止。

“有个比较强势的老板的确就是这点不好对吧?”

东朗自顾自笑着,草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远远瞥见了什么,笑意更甚。

“啊~我秘书来接我了——得先走......”

“......”

“......呐,李箱?”

“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像是被强行摁进白色油漆桶里一样,呼吸道堵得不像话,惨白的肌理一点点渗出冷汗,呼出的浊气凝成实体,在目光中映出万千光影。

街道对面商场灯牌一角的k型标识。

先前的酒劲一下子窜上来,烧得脑袋生疼。

耳畔有沙沙的电流声。

他想起那一个个梦。

“混■!你■■——!!”

烟花。

“李■,■■来,回■,闭■■■”

天台。

“跟■■吧,否■你还能■■呢?”

药片。

那张同死人般苍白的脸上,素日平淡的嘴角扬起一个近乎僵硬的弧度。

“东朗......”他这样说着,声音小得近乎要散在拂来的风里了,“冬柏呢?她最近当还安好?”

几乎是哀求的语调。

......

“啊......”

那双眼睛僵硬了好一会儿,然后自嘲般地。

“李箱在说什么呢?冬柏她......”

“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46.

冬柏素来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她一直在忙活的那个实验也有些日子了。


“就连东朗也忙得不可开交吧?”


“别数落我俩啦,明明李箱自己昨天也熬夜码字了哟?”

“容之哥......”


“哈哈~是冬柏昨天威胁我说不讲实话就偷偷把我的稿件删掉来着。”


“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然以后七老八十了有你好受的。”


“好了——冬柏今天叫我们来肯定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好消息~我一直在忙活的药——”


她说着,抿了口桌上的热可可。


“......最近有些进展了——想听听你们的恭喜~”


“啊......后续可能会以学校名义发布吧?我也不大清楚啦......东西有用就行。”


那天亚细亚店里满溢的拿铁味依然清晰。


一如那晚绚烂的光景


与不知何人在阴影下些微闪烁的眼瞳。







那晚冬柏准备的烟花的确漂亮。


“东朗......?”


“还有解释的余地吗?”


东朗的衣领被人近乎粗暴地拎起,耳边是冬柏声嘶力竭的质问。


“你告诉我!那份数据为什么会出现在k公司的办公桌上??!”


“为什么!!k公司的新药刚好!刚好跟我们研究室的东西一模一样?!!”


“说话啊!在这跟我装哑巴?”


“你告诉我啊......”


“我们.....”

那声音渐渐低下去。


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怦一下砸在心里。


他看见女人眼角流下的液体中折射的斑斓。





“李箱。”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里。


“你现在有空吗?”


那声音里从不掩饰的疲惫。


冬柏是那般温和的人。


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


李箱曾以为,那样的人就像窗边伸出的檀香梅,即使再寒冷的冬天,最终也会重新焕发生机吧。


只是天台上的风实在猛了些,连染着花香的发丝都被吹散着飘飞。就像是,会被风裹挟而走的花瓣。


诗人只觉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下意识便要奔去抓住那人的手臂。


“别过来——!!”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般,那声音猛地止住了李箱的脚步。


“别过来......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李箱愣愣地,声音抖得不像话。


“你先过来......那边风太大了......”


“李箱,”那双昔日光辉灿烂的眼睛底下,终究刻上了乌黑的印记,“我有时候会想。”


“可能是我太不小心了吧。”


“可能.....如果那天我仔细想想,没把数据带给他。”


“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没有回答。


于是她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些天,他们都在怨恨着我。”


“怨恨我为什么那天要做出那种蠢事。”


“怨恨我为什么,为什么抑制不住自己那可悲的虚荣心?”


“怨恨我,为什么要亲手,亲手把大家的心血拱手相送。”


“......”


“......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那是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女孩,脸上总是有着激情洋溢的神采,总是满怀信心地整理着各种任谁看了都头疼的实验数据。


“那天.....我听见她在哭,在那个小小的储藏室里,很小声地哭。”


“她躲在那里,泪糊得到处都是。”


“然后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她给我发了条消息。”


“她说。”


“前辈,没关系,我们再研发下个项目好了。”


“......我知道那个对她有多重要。”


“她还那么小,她那么优秀,她还有那么光明的前途。”


“她的履历上却要添上二十四个月的空白。”


“是,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那么优秀。可是李箱啊。”


“谁能担保下一次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谁能担保她的努力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甚至于连九人会也不可能恢复曾经了吧......”


“......”


不是这样的。


“......可......这不是你的错。”喉咙里灌进的寒风惹得口腔刺痛。


“......你是这样想的吗?”


“好啦......李箱?”她突然冲着他笑起来了。


“别在那发呆了。”


“我可不会为这点小事寻短见啦。”


“放心好了。”


“现在闭上眼睛转身,乖乖回家吃饭吧。”


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就连表情也恢复了他所熟悉的那枝山茶。


就像是过往每一次她让他放下键盘回家的时候。


所以他下意识地照着她所说的做,莫名地相信着她的话。


毕竟冬柏从没有骗过他。


所以冬柏说她会一起回去便是一定会的吧。


于是诗人闭上眼睛。


......


咚。


他听见风里传来的轻声呢喃。


抱歉。






“先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早点做好笔录,这样尽早离开,对于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空白。


纯白的墙壁与刺目的灯光。


耳朵里混混沌沌地听不真切。


能说什么呢?


你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吗?


你所说的一切有何用处?


“啊......抱歉打扰一下。先生,外面有你的朋友在等你。”


会是谁呢?


容之?东朗?仇甫?亚细亚?


都无所谓吧。


“您还是尽快配合工作吧,别让您的朋友等久了。”


......


“李箱。”带着眼镜的男人披着外套随意地靠在墙上。


“跟我走吧。”


......


还能去哪呢?


有人这样伸出手,便这样顺从他吧。


否则。


还能去哪呢?




仇甫带他去了个刷有纯白墙漆的四方体。


披着红黑色大衣的女人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着。


“多可怜的孩子。”





医生给他开了药。


仇甫有时来看看他,顺便读读他近些天写下的那些不知所谓的文字。


后来更是连电脑也没碰过几回。执着一张草纸,在上面涂涂改改的写着新诗。


他写山茶花开,飘飘零零散了一地。


蜷累的时候就吃几片药,然后借着药劲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梦里不会有大片大片的白色墙壁晃得人眼睛发疼。


一点点渗进来的似有若无的花香。


梦里也不尽如此,有时,也会有那天的狂风下,牵连着肢体的,散落满地的血肉。


......


如此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妥。


这样的时日,即使下一秒便会抑止呼吸,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仇甫给他带了枝山茶。


那抹明黄近乎恶劣地宣告着过去一年岁月里的黯淡。


“这又是何意?”诗人听见自己问。


“没什么,”仇甫照常是那般模样,红色镜片底下的双眸审视着此人身上仅存的娱乐价值,“只是觉得好看,顺手给你带上一枝罢了。”



“.......”


结果似乎令仇甫有些失望,他留下那枝花便走了。


刺鼻的芬芳。


窗口飞进蒲公英的种子。


他听见镜子里的幻影轻声叹气说着:“走吧。”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如果是箱李这么说,我便会去做的,不是吗?


哪怕只是幻觉呢。


......


房间并未从外设锁。


像是仇甫知道他不可能离开一样。


或许仇甫是对的。


他不可能离开那的。


外面正下着大雨。


李箱抛却一切思绪,光着脚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雨水顺着他的衣领流进内里。


额头一点点发起热来。


早已不知走了多久。


......


意识昏沉间。


一位打着黑伞的白发丽人独倚在巷尾。


......


然后呢?


然后他被带去了医院。


仇甫没来找过他。


浑浑噩噩地做着梦过了不知多久,久到醒来时已把过去十二个月的所有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有人叩响了医院的门。


容之摘下帽子,对着病床上的诗人轻声说着。


“最近还好吗?”





47.

......这时候想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像个傻子一样。


.......啊啊


或许是延得太久了。


或许他早该在那场风里和逝去的一切一起坠落在花海里。


.....或许。


“李箱......”


......


“先生......”


......


“.....您得睁开眼看看我。”


......鸿璐?


“......您得睁开眼看看我。”


那双玉色瞳孔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苦痛。


湖里映出他眼角的虹光。


“您不能这样......”


鸿璐面上依然笑着,却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您不能这样......”


“看看我吧......”


四面是再陌生不过的环境。同宾馆一般的布置。


.......


李箱感觉自己的眼角被人颤抖着拂过。


......


啊......


最终你也会离开吗?


会离我而去。同他们所有人一样。


最终只会留给我无限的梦吗?


......


“先生......看着我就好......”


“请别哭......”


“我不会走的......会一直留在您身边......”


“我们会一起去看大片大片的蒲公英......”


“还有很多场雪景。直到您厌倦为止。”


“所以请您......”



......多么


多么熟悉的场景。


他曾经也见过这双眼睛。


曾经也见过自这无泪眼底流淌而出的悲悯。


那时......


那时也是这样。


他竟从这人的哀求里,从这迎面而来的哀痛里,才能感觉到存在吗?


“.....请您留下来。”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啊啊......


我依然能相信你吗?


我依然只能从这苦痛中,感觉到自己仍然在被爱着吗?


我依然只能,远远眺望着你的眼瞳吗?


“鸿璐......”


“你在哭吗?”


“同我说说吧。”


把你掩埋在花下的一切,同我诉说吧,在未来的日子里。


就像你曾听我诉说一样。






李箱第一次翻开了书架上尘封已久的笔记本。


早已干涸的墨迹。


泛黄的纸页。


字字诗行。


还有迎面而来的梅香。






48.

他终究还是见到了那片蒲公英海。


层层叠叠的白绒与暖阳。


穿行在白色间的两个黑色身影。


他们拉着彼此的手在花海里奔跑,看微风带走的蒲公英同振翅的千纸鹤般飘向晴空,温温和和的日光淌在背翼上,飘飞去彼岸的故乡。


身旁的人笑起来了,玉色眼瞳里挥不去的恣意。


颈侧贴了一两撮蒲公英的种子,惹得人心痒痒的。


于是他也笑起来了,忆起满堂花开,看万里晴空。


盼着冬日里的又一场皑雪。





-The End-









六一快乐(撒花)拖得太久了真是抱歉........后续会在彩蛋里加6视角。

个人悲痛经历,千万不要文档写长文再复制,不然会卡成谢肉祭()

全自动银矿开采机

灵/物语

一点私设灵异学pa,祝61日快乐

设定见↓,底图感谢@欸 

[图片]

————————————

  01.

  当刺骨的冷水从头浇透全身时,鸿璐也只能紧闭双眼,在眼前人停止行为时睁开眼面对着现实。

  “……怎么样?今天这样够了吗?”

  眼前以一位公子哥为首带着其他跟班轻蔑地看着鸿璐,在让人把鸿璐头上的皮筋剪掉的同时伸出手拽着他已经被剪的杂乱不堪的头发更加凶狠地瞪了回去。

  “你还有胆子和我谈够不够?不过就是个发落来这边不管不问的不受宠的小儿子而已,能和我们一起这样被玩算你走运吧。啧。”

  “我并不认为这样是在「共游」,同学。”鸿璐依旧紧紧注视着对方,甚至连嘴...

一点私设灵异学pa,祝61日快乐

设定见↓,底图感谢@欸 

————————————

  01.

  当刺骨的冷水从头浇透全身时,鸿璐也只能紧闭双眼,在眼前人停止行为时睁开眼面对着现实。

  “……怎么样?今天这样够了吗?”

  眼前以一位公子哥为首带着其他跟班轻蔑地看着鸿璐,在让人把鸿璐头上的皮筋剪掉的同时伸出手拽着他已经被剪的杂乱不堪的头发更加凶狠地瞪了回去。

  “你还有胆子和我谈够不够?不过就是个发落来这边不管不问的不受宠的小儿子而已,能和我们一起这样被玩算你走运吧。啧。”

  “我并不认为这样是在「共游」,同学。”鸿璐依旧紧紧注视着对方,甚至连嘴角那近乎永恒的笑容都未褪下半分,“还有,如果我是被发落到这所学校的不受宠的子代,那和我一样处在这所学校的您又算什么呢?据我所知,其实您的家族也并无法比肩我家吧?”

  “你这家伙——”

  被一群人按着挨打让鸿璐并不觉得好受——好过他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他在这种之后总是庆幸,自己感受不到多少疼痛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哈……呼,你也真是幸运。毕竟没什么反应的玩具可不好玩啊,小少爷。”在揍了一顿出气后,那位公子哥甩了甩手恢复了起初那般视鸿璐为蝼蚁的样子,“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待够一晚上明天能爬着来找我的话……我也就不玩你了怎么样?”

  “……什么?”

  在鸿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被一群人架着推入了一扇门后的空间内——甚至在围墙外站着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他艰难地睁开眼辨认着地方,却在打开手机手电筒那一刻心就凉了半截。

  “居然是……旧校舍吗。”

  他在校园里也没少听闻关于自己校园的那些诡异传闻,而这些传闻里最多出现的地点便是旧校舍——有人提及旧校舍里总有一个徘徊在走廊里的少年,也有人说每一个前往旧校舍的人都没有见过会回来的人影。

  据说这座校舍没有被推倒的原因也和这些鬼神相关:楼内有个恐怖的鬼镇守着这座校舍,一旦推倒校舍,说不定它也会找上学校里其他地方。校方再三考虑下,也只是找了个天师在楼里做了些法事,而这栋楼也就一直荒废在校区最后。

  鸿璐叹了口气,心叹那群小少爷是真的打算对自己下死手了。

  只是在他心想自己如果打电话给家中管家打电话自己能不能得救时,鸿璐才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信号格转为了无信号。

  “啧……是信号屏蔽器吗?”鸿璐调低了手机亮度好让自己能用久一点——旧校舍昏暗,而他除了手机这一个光源其他一个没有,如果手机耗尽电量,自己在这里也要束手无策,“没办法了啊……哪里能出去或者能躲一晚上的吗?我记得风纪委员每天早上会全校巡查包括旧校舍这里的……”

  鸿璐伸出手推了推眼前的门,而落入他耳中的只有门外的铁链与门撞击的声音。

  “……真是束手无策啊,看起来还挺糟糕的?”

  鸿璐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墙面上绘制的阵法与贴在各处的符咒脑中思索着解决方法。只是等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另一条出路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走廊右侧另一个身处此地的少年人影。

  而在光线照到他身上时,那个少年眯了眯眼,转身看向了鸿璐。

  “你是……?”

  “除了我以外他们还打算害其他人吗……”鸿璐叹了口气,暗骂了那群富家少爷的不做人后举起了手机,“你不用担心,我也是被关进来的。虽然我也经历着差不多的处境……但是放心吧,至少我会保护你的哦~”

  “你也,走不出去了吗?”

  鸿璐转向他时听见这句话愣在原地,随后摆出了他自己平日的笑脸看向那位少年:“差不多吧~我进来的地方被人锁上了,现在也得想办法出去……既然这样要不然我们一起走吧?”

  “……不行。”少年思考了一会后摇了摇头,“我还得要找——我还有东西没能拿到……我不能离开这里。”

  “东西丢了吗……要找东西?要不然我来帮你吧~两个人找也比一个人快吧?”

  少年警惕地看着鸿璐,在他看向自己时还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想做什么?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想要找我的重要之物……”

  “没什么啦,我不会害你的~”鸿璐看这样也并不打算前进,“只是我想帮你找东西而已,就当……当我是个好心人吧?”

  “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是他们的人吗?”

  “他们?”鸿璐面露几分疑惑,“我不是哦,我也不愿意和他们算作一类人的。”

  “……是这样啊。”少年叹了口气,似乎放松了几分,“那么,你跟我一起去找东西吧。”

  “对嘛~这样才轻松一点!”

  “……要不然,你往我这边过来一点吧。这个距离有些远了。”

  “没问题哦~”

  鸿璐笑了笑,在靠近对方时突然感受到一些阴凉。只是他单纯认为这是旧校舍里风口作祟,毫无顾虑地走到了少年身边。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来着~话说我都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你诶?”

  “……你是,新生吗?”少年观察了鸿璐一番后看向他,“我是李箱。”

  “李箱……吗?”

  鸿璐看着身上除了水渍以外崭新的校服明白了李箱那番话语的意思,只是他今年也刚入学,也算作新生。因此他也还在李箱面前点了点头:“那李箱先生还算我学长诶~怪不得没见过。话说我要怎么称呼你好一些,学长?前辈?还是——”

  “随意就好,我并不在意这些。”

  鸿璐点了点头,看着李箱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件事——

  “对了,李箱先生要找什么?”

  “……镜子。”李箱避开了鸿璐想与之对视的眼神,“我的……手镜。我找不到了,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镜子啊……晚上的话,有光源应该还算好找?”鸿璐摇了摇手机,“很巧的是我这里就有一个呢~”

  “……我这里也有,手电筒。”

  李箱手中捧着手电筒递到鸿璐面前,而后者看着那个蒙了一层薄灰的手电筒点了点头,在看李箱是打算让自己收下后拿走了手电筒:“那么就由我来拿着了?”

  “嗯,你拿着就好。”

  鸿璐试图拉起李箱的手,在失败几次后用「不拉着在这个地方说不定会走散」为理由让李箱总算和自己靠近了一些。只是在触摸到李箱手腕的时候,对方稍显冰凉的体温还是让鸿璐大吃一惊。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李箱先生?”

  李箱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身上没有表,这里也没有,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

  鸿璐按亮了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神色淡了几分。

  〔22:48〕

  “……真冷啊。”

  鸿璐敛了敛神色,随后看着两人身旁两个方向的道路犯了难。

  “该往哪走呢……李箱先生你有头绪吗?”

  “……我从左边来的,不如往右边走吧。”

  李箱看着右侧深不可见的楼道,随即点头应着鸿璐的话语。

  “哼哼……那就往右边走吧~就当一场废弃楼探险吧,我好久都没这么玩过了~”

  “玩?”李箱侧目,看着有着些许兴致的鸿璐有些疑惑。

  “李箱先生,你会相信我吗?”

  看着李箱的鸿璐虽然仍然笑着,但他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严肃。

  “我……我相信你。”

  “那么……”鸿璐指着自己的左眼,“如果我说,我能看见鬼魂,你也相信吗?”

  

  02.

  鸿璐能看见鬼魂,这并不是一个谎言。

  他自出生时第一次睁开眼时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然后便是从被认为是童言无忌到被视为说谎者的过程。

  家族里所有人自动忽略了他是个阴阳体质——出生日期的不详注定了他与鬼魂打交道是一件板上钉钉的常事,但他们谁也不曾提及关于除魔的任何相关事件。

  毕竟他在家族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替死鬼,这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鸿璐并不值得再专门节外生枝。

  但鸿璐不一样,小孩在不懂事时仍然保持着对这些东西的好奇心。直到这件事被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后,鸿璐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特异功能”。

  “小少爷,您怎么一个人待在庭院里?”

  在看到来找他的侍女,鸿璐的视线从眼前转向来时的路:“只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啦……是祖母在找我吗?我现在就来。”

  “您一个人?不需要其他少爷小姐陪您吗……”

  “嗯,一个人。”

  在鸿璐离开时,他在侍女未曾注意到的角落轻轻地和眼前的游魂挥了挥手,指出了离开的方向后才彻底转头离开。

  这是鸿璐第一次说谎,也是他作为所谓「说谎者」的开端。

  他第一次那么庆幸语言也可以如此模棱两可,好能够如此完美地掩盖住自己的秘密。

  他说谎了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没人能否认他说的并非真实。

  他确实一直一个人,但身边却从不缺鬼魂。

  等他长大些自行探查时,他才明白自己确实异于常人——他的眼是家人中从未出现的阴阳眼,也是他被排在家族最外围的原因。

  只是因为小时候他说的那些真实,被一众大人判为不幸,从此便成为家中最放肆也是最不受重视的小少爷。

  自他开始说谎时,他便暗下决心——这只会是一个只有他自己一人所知的真相。

  而现在,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他的秘密。

  

  “能看见……鬼魂吗?”李箱沉思了一会,在走到一扇门前站定时突然再次开口,“那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挺方便的?”

  “诶?”

  鸿璐意外于李箱的反应——没有质疑,没有反驳,有的只是思考后肯定下诞生新的问题。

  “这里好像经常闹鬼来着……啊对了,我还没了解你能不能和那些游魂对话来着。”李箱挥了挥手比划着,“如果你真的能看见鬼魂,说不定你可以去试着帮我去问问它们有没有看见我的手镜?也能问问你能往哪里出去或者外面哪里没锁,你就可以从那里出去了……”

  鸿璐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李箱,在震惊中他都没反应过来李箱思考的是如此直接了当。

  而这样简单的思考,连他都没有过。

  “鸿璐先生?鸿璐先生……抱歉,是不是我冒犯了?”

  “——啊啊,没有,只是我在看周围。”鸿璐重新扬起了笑容,“这扇门有什么问题吗,李箱先生?”

  “没有……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要一间一间屋子找。”李箱摇了摇头,“你要试着看一下吗?或许你可以看看……我们要不要进去。”

  “如果李箱先生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愿意试一试。”

  鸿璐瞥了一眼门框旁的墙面,灰白色墙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各式手印让他心下了然,如果真的撞妖鬼的话,说不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李箱先生……我只能先说,以我现在的观察来看,在这里的鬼不会是个好对付的。如果真的碰上了,我只能尽量保护你了,万事小心为上。”

  “嗯,我明白了。”

  看着鸿璐准备伸出手拉开门,李箱移开了视线看向墙面上的手印。

  “看起来……就像把谁关在里面拷问一样。”

  “嗯?李箱先生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想法……”

  看着沉思着的李箱,鸿璐在询问后也便没了再追问下去的意图,他本身也只是好奇,更何况他和李箱是两条路上的人,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而已。

  “我开门了。”

  只是开门人在打开门后吃了一嘴灰的事情,那便是后话了。

  

  03.

  李箱站在外面看着鸿璐走进去也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没有鬼的样子啊……鸿璐先生,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完全没问题——”

  听见鸿璐的回应声,李箱也安下心来。毕竟他也不能完全确保鸿璐会不会在走进去那一秒就被鬼抓走。而在看见屋内鸿璐打开手电筒的光线时,他也敢从漆黑仅有月光照入的走廊里迈入房间内部。

  “没有开关啊……啊只不过现在应该也没办法开灯吧?”

  鸿璐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时手中的手电筒已经在四周墙上照了一圈,在他心中这也是意料之内的毫无收获。只是在李箱走进来时刚好听见鸿璐这番话,恰巧靠近门口的他尝试着摸索上自己右手的墙壁。

  出乎鸿璐的意料,在李箱进来没多久,他们头顶的灯泡亮了起来。

  “——还有供电啊?!”

  打着手电筒的鸿璐对着站在门口手正附在开关上的李箱面面相觑。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撞鬼了——明明自己完全没看到开关的存在。

  “我也只是尝试了一下……真是意料之外。”

  李箱放下手后端详着内室,而鸿璐也开始正式观察起了自己开启的空间。

  “桌子……椅子,书柜?很普通的一间自习室或者教室吧……”鸿璐打量着周围,“只是看起来比我们的教室更简陋一些呢。”

  “毕竟这里是旧校舍,我倒是觉得有点眼熟……”李箱揉了揉头,“这里没什么东西吗?”

  “在这里的话,如果要放着什么东西应该就只能在柜子里或者桌子抽屉里了吧?”鸿璐观察着周围,“还是这里会有什么暗格或者密室?隐藏门?”

  “不,我觉得不会有那些隐蔽的东西。毕竟这间活动室没有被改造过的痕迹。”

  李箱走上前,手径直摸上眼前离他最近的课桌开始搜寻起抽屉。

  “这里如果有东西,只会在柜子里或者抽屉。这里应该没有密室一类的地方。”

  “李箱先生怎么会知道?等……这是间活动室而不是自习室什么的吗?”

  被鸿璐这样询问,李箱回答却显得平淡许多。

  “嗯……一种感觉?直觉?”

  “这是什么直觉啊……”

  虽然这么说着,鸿璐还是认命般打开了柜门开始搜查起了屋子。

  鸿璐看着空空荡荡的柜子心生疑惑:“李箱先生~?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东西吗?”

  “嗯,一定有东西留在这里。”

  鸿璐看着李箱这般笃定的模样疑惑不止,只是他内心却隐隐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眼前的人。

  “那我再找一找吧~”

  而鸿璐也注意到了,李箱在翻找的那几张桌子上面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屋内分明处处留灰,可那几张桌子的桌面上有些地方却诡异的十分干净——一丝灰尘都未曾落下。

  

  而在桌椅旁,李箱却在一阵摸索后总算感受到了不同的触感。

  “鸿璐先生——你方便过来一下吗?我好像,找到什么了……”

  “嗯~有吗?”鸿璐转向李箱那边小步赶到了他身边,“那让我来看看~”

  “我也不知道……摸起来,好像是纸张一类的东西?”

  李箱皱着眉抓住了抽屉深处的东西,而摆在两个人眼前的,则是李箱抓出的几张泛黄的纸张。

  “……这看起来真是个如同古董一般的东西,李箱先生。”鸿璐干笑两声,“感觉你要是再用力一些这些宝贝可能就会碎掉呢……”

  “这个?可是看起来也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

  李箱前后翻转着自己找出来的纸心生疑惑,只是在自己认定为毫无作用后本想放下时,鸿璐却走上前握住了李箱的手腕。

  “李箱先生——那个纸,能给我看下吗?”

  “你要看吗……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等鸿璐接过纸时,李箱的话恰巧说完。而看到实物的鸿璐却对李箱的话滋生出了疑惑。

  那张泛黄的纸上,分明写满了各种文字。

  “李箱先生……这分明写着东西啊?”

  “是吗?”李箱皱着眉看向鸿璐手中的东西,“可是……无论我怎么看,都没有啊?”

  鸿璐不断辨认着泛黄纸张上因年岁洇开的笔迹:“李箱先生……你看不到吗?”

  “……大概是吧,我似乎看不到这个空间里的一些东西。”

  李箱无奈地坐在桌子上,静静等待着鸿璐的观察结果。

  “这上面大概有好几种笔迹,只不过因为时间原因……我也没办法完全辨认。”鸿璐皱着眉头,“而且……大概是来自一个组织?还是我们学校以前的社团……?”

  李箱听到后续的内容猛然抬起头,对着鸿璐说道:“能念一下内容吗,或许我可能知道。”

  “嗯……这倒是没问题,大致内容我可以辨认。只是如果要分清有几个人在这张纸上写过内容的话……会有些困难而已~”

  

  「我们渴望自由,文字不应成为束缚之物。」

  「我们将用文字与知识建筑起坚固城墙,我们守卫属于我们的自由——那是言语的自由,即使被镣铐束缚,我们仍要起舞。」

  「这荒凉冰冷的一切,理应也该存在着浪漫与艺术——无论科学还是文学,一切皆是艺术所表现的方式。我们此刻皆为命运共同体,是被视为同一存在的异类,是无罪的罪人。」

  「我们扎错了根,生错了时代。我们不被任何人所祝福,但这并非我们的束缚。至少我们并未被妨碍,那春光灿烂的时刻的到来。」

  「……至少在镜中,我们仍能看到这一切的美好。能够交流我们那仅仅一瞬,却也会被视为罪恶的欢愉。」

  「镜?不错的想法嘛~」

  「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你吧,■■。」

  

  鸿璐念完最后一句时对着最后那个完全模糊的痕迹犯难,只是等他抬头时,看见的便是李箱那张因为震惊瞪大了眼十分紧张的李箱。

  “镜……镜子,是他们……他们还在这里是吗——”

  “李箱先生,你冷静些!”鸿璐急忙把纸放在一旁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在发抖啊,李箱先生。先冷静下来一点吧,深呼吸——”

  李箱跟随着鸿璐呼吸的节奏也算是艰难地恢复好了状态,只是鸿璐摸着对方的皮肤,手腕上那股冰凉还是让他觉得李箱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李箱先生,能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吗?”

  李箱的眼神晦暗不明,只是视线从未移开鸿璐身后那几张稿纸:“那……那里的内容,在我的印象中,我曾在我的友人口中有所听闻。”

  “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写下过的内容。”

  “是这样吗……”鸿璐轻轻地放开李箱的手,“没事了,李箱先生,先不用想这些了。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是一个人在这里找东西吗?”

  “一个人……?”李箱抬起头时眼里满是茫然,“我不知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一起来了这里……也好像,只有我一人身处于此?”

  “诶……那就有些难办了啊。”鸿璐苦笑两声,“算了,现在先陪你找东西吧~”

  只是鸿璐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身处的地方头上那顶灯展,开始不断因电压不稳闪烁着。

  

  04.

  搜查完屋内后鸿璐看着头顶已经黯淡下去的灯光,环视一圈后开口说道:“这间屋子里应该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了吧……我们还要搜吗?”

  “现在的光线也不太方便,而且好像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李箱顿了一下,看着杂乱的桌面叹了口气,“把那些稿纸带着吧,我们也该离开了。”

  “那就……我来收着了?”

  “嗯,你收好就行。”

  鸿璐小心翼翼地在不破坏纸张的情况下叠好了稿纸放进了挎包夹层——他在进房间时就趁着光线确认了自己今天出门时背的包,只不过还是和往常一样在被那群公子哥欺凌后夺走了包里面的大部分东西。只是在这一刻,鸿璐还有些庆幸今天至少没直接把他整个包拿走。

  “手电筒——啊,李箱先生,我们还是先用手电筒吧?毕竟手机可能到了别的地方可以用来联络外界,至少我会努力想办法让我们早点得救的~”

  走廊上依旧是和他们进入活动室前一样,仅仅只有月光洒在水泥地板上。而在鸿璐从包中拿出手电筒并打开后,第二股光源照亮了一部分前路。

  “那我们往前走吧?这地方挺大的来着~我们尽快找到东西然后找个安全地方休息吧。”

  “嗯……还是快一点结束为好。”

  鸿璐借着光线轻轻瞥了一眼李箱,眼前这位前辈在离开了那间活动室后便没冷静下来,手中的小动作没停的同时时不时也会瞥向自己背着的装着稿纸的挎包。

  以及,李箱的身体似乎有些……奇怪?

  “李箱先生,我能稍微问你一些事吗——啊啊,如果不愿意回答的话沉默就好~”

  “……没什么,我没有什么不好告诉你的。”

  鸿璐回过头,在那一刻他直视着李箱的眼睛:“李箱先生,您究竟属于哪个组织?还是您也是和他们一起,来安排好我完成这一场并不好玩的「游戏」的?”

  “什么……?”

  “李箱先生,”你不用再装傻了。”鸿璐轻笑两声,转过头后却也不忘为对方照亮前路,“我们学校根本没有社团活动安排,你究竟参与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呢?”

  “不——没有,我并没有骗你——”

  “李箱先生,我们学校只有「组织」与「小团体」,可没有社团活动啊。”

  “不……不是这样的,鸿璐先生你听我——”

  鸿璐本想站在原地等待李箱说完再带着对方一同离开,只是听见李箱话语一顿后再没有了下文,他才选择回头看向了李箱——

  只是他手中手电筒所照亮的的李箱,却逐渐变得陌生。

  “组织……组织,我们只是希望得到那片刻的快乐,仅仅只希望获得那一瞬的自由……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为何要视我们为异类……”

  李箱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只是那里逐渐被黑暗笼罩,鸿璐也明显感受到了周遭气温正在下降。

  “你又为何要来追杀,为何连他们也要赶尽杀绝?!只有我一人是罪人……我才是那一切罪恶的源泉……”

  李箱的身体似乎在逐渐拉长——只是鸿璐此刻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光影带来的错觉。而当他注意到他脖颈见出现的麻绳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不对劲。

  “不是吧……不可能吧……?”

  鸿璐明白了,自己从来到这间旧校舍时就想错了一件事——

  “我为什么会默认你就是人类啊……因为我已经太久没有利用眼睛见到鬼魂了吗?!”

  李箱此刻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话语,而鸿璐不断后退的同时,地面上不断冒出的苍白手掌和自李箱背后生长出的巨大手掌正在不断向他展开攻势。

  “不许你们离开这里……你们,谁也不能找到我们……我要保护他们,我不能再伤害他们了……”

  

  “李箱先生!李箱先生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

  鸿璐不断用手电筒两头照路的同时还在不断尝试着呼唤李箱,只是在一次次光线照射下对方也毫无所动后暗骂着自己实在不了解妖异后选择了继续逃跑。

  鸿璐跑着只觉得这个走廊似乎根本没有尽头——无论自己怎么前进,甚至不断转弯绕路,但眼前依旧有着前进的漆黑深渊,而身后则是靠着那两双巨手缓慢移动的李箱。

  说实话,鸿璐不明白——自己究竟能不能把眼前那个妖怪称作李箱?

  鸿璐不断躲避着墙体里出现的手,它们似乎都奔着鸿璐所来。即使自己找到了一扇门不管不顾地开门躲进了屋内,可李箱的气声仍旧越来越靠近他,而顺着门缝,那惨白或漆黑的鬼手也不断侵入,直奔鸿璐而来。

  “夺走了镜子……夺走了我们言语的自由……你们还要夺走什么?为何此刻只是此刻一点就让你们如此恐惧……明明我们……承受的比你们多的多——多的多啊……”

  “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李箱先生!”鸿璐抵着门尽可能向外面大声呼唤着,“我不是那些人!”

  在感受到门板晃动的鸿璐为了不伤到自己还是先一步退后走向了屋内。

  手电照的范围有限,鸿璐只能隐约看到自己现在靠着的桌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门板不断晃动着,却又在某个时刻停了下来,鸿璐低头看去——连地面上那些张牙舞爪的手臂们都停下来了。

  这是,外面那个怪物暂时放过他了?

  鸿璐急忙回头看向距离最近的出口——当然不可能是门,他还不能排除那个怪物会不会还在门口蹲守着他。

  他看向的,是自己身后的那面窗。

  只是在手电筒照射下,那扇窗并未射出多余的光线,就连窗外的景色都是漆黑一片。

  “啧……结界吗?”鸿璐把手电筒转了回来,“翻窗这招看来没用了啊。”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等着怪物上门一条路了。

  门板逐渐传来松动声,鸿璐闭上眼准备认命——他突然觉得自己定期写几封遗书的决定做的没错。

  只是自己怎么好死不死爱放在自己房间书柜的夹层里,那地方压根没人找得到。

  算了,那东西找不到也罢,不过就是给自己放心不下的小妹安慰两句的客套话和对那群嫉世闲人批判两句的闲杂内容而已。

  或许那压根算不上一封遗书,而是单纯的发泄信而已——如果抛去他对那些真正对他好的人的交代话内容的话。

  鸿璐自嘲着笑了两声,自己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该来,什么也带不走。

  只是在门板明显摇晃的那一刻,鸿璐感觉到了自己手旁有什么物件在等着自己。

  他明白那绝对不是那坨乱七八糟的断手——它们只会从地上墙缝天花板上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张牙舞爪的拦着自己,桌面上他觉得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而在他打开手电照向桌面时,鸿璐却被实打实地晃了眼——

  毕竟在镜子的作用下,光线反射的威力不可小觑。

  “……什么啊。是镜子啊,还以为会是什么符咒武器一类的东西……”鸿璐喃喃自语地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倒霉大概是从命根子里自带的了,“不是完全没有——”

  鸿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他曾经背着家里人偷偷去拜过师,为了明白自己身边经历的这些怪事情而去向一位天师请教了一番。

  如果他的记忆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的话——

  「镜,属阴,但同时也是灵魂的窗口。它隔绝了阴阳两界,使得阴界之灵得以被阳界人间窥见,却无从下手。」

  「同时,镜也可以沟通灵体,束缚灵体,窥视灵体的世界,也就能阻挡,甚至驱散邪祟。」

  “而且……李箱先生你也经常提到镜子……”

  鸿璐笑了笑,在把手电筒安置在桌面后手径直去抓起了那面放在桌面上的镜子。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面镜子——甚至有可能李箱要找的就是这鬼玩意,但鸿璐为了自己这条命,为了和李箱的约定,他决定放手一搏。

  赌一把而已,他并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甚至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更何况这次赌局,筹码是他最没用的命。

  

  门板被推开的那一刻,鸿璐正好拿起了镜子。

  眼前的「李箱」身体在他观察下双腿已然拖在了水泥地面上,而那些他再眼熟不过的手紧紧缠绕在它的身上,毫无放手之意。

  “你已经……无处可逃……”

  鸿璐依旧直视着眼前的怪物,手中的镜子也依旧对准门口。

  眼前的怪物缓缓抬起头,一直直视着它的鸿璐当然能看清在手电筒照耀下那张脸的样貌。即使有所预感,当鸿璐看到了那张和李箱几乎无差的脸也让他惊了一下。

  “李箱……先生?”

  镜中倒映着的,与眼前的怪物,只有李箱。

  他亲眼看着眼前那个准备张口说着什么的妖怪无言低头,而那即将伸向自己的巨手也在镜子完整照出李箱的面庞时消失在自己眼前。

  名为「李箱」的妖异逐渐褪去它的样貌,而倒在门口,则是鸿璐再熟悉不过的李箱。

  

  05.

  周遭的鬼手逐渐褪去消失,鸿璐在头顶的灯光亮起后,确认了附近安全时才落回地面。

  手中的镜子仍旧未曾放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在看见瘫倒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的李箱后不知道该不该怎么做。

  但至少手中的镜子是他拿到的,他还没问李箱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鸿璐、先生?”

  逐渐恢复意识的李箱下意识向自己眼前的黑影伸手抓住。只是在感受到冰凉触感的鸿璐下意识想到了之前那些总想抓住自己的鬼手,在被追逐的恐惧之下他也下意识倒向后面甚至还挣扎了一番。

  “呃——鸿璐先生,是我。”被踢了一脚的李箱捂着肩头消化着痛感艰难起身,最后还只能堪堪靠在墙头,“怎么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真的是你啊,李箱先生。”鸿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那个怪物还在……对不起是不是我伤到你了?”

  “无妨,只是小伤而已。”

  李箱摇了摇头,而鸿璐也在想起来自己要干的事情。

  “对了,我刚才找到了一面镜子,李箱先生你要不要看看是不是——”

  随着鸿璐举起手,李箱的眼神也因为鸿璐这句话转移到了他的手上,只是一件事却让两个人都意外地看着眼前。

  镜子不见了。

  “我刚刚还拿着那面镜子的……明明还在手上的……”

  “镜子?!你找到了那面手镜吗——”

  李箱拼命地向前靠近,只是自己身体的无力感却让他力不从心。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那面你要找的镜子,李箱先生。”

  鸿璐叹了口气,看向李箱的同时对他伸出了手。

  “李箱先生,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我能相信你吗,李箱先生?”

  李箱轻轻挪开了一会视线,转而看向了鸿璐的手心,随即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我没办法告诉你一切……但是,请相信我。”

  鸿璐紧紧反握住李箱的手,拉起对方的身体让李箱搭在了自己肩上。

  “那就没问题了~我们再去找一下吧。你看,刚好我们又进了一个新房间不是吗?”

  

  李箱在行动上依旧不便,搜查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到了鸿璐的头上。

  “没东西啊……感觉这里比之前那个房间还要空来着?”

  鸿璐念叨着话的同时手也没停止翻找的动作,只是一无所获的现实让他止不住叹了气:“唉……真的还要在这里找吗?”

  话音刚落,物品落地的闷声却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鸿璐看向自己的脚边,从旁边的课桌桌洞里掉出来了个东西——

  一面只剩下木质镜框的手镜。

  “……把那个东西带上吧,鸿璐先生。”

  李箱看着那个镜框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讶异,随后淡然开口。

  自己似乎能行动了,李箱活动了一下手臂后神色暗下,把视线从鸿璐捡起的镜框上移开。

  “李箱先生,你现在有办法走吗?”

  鸿璐在收好镜框后向靠在墙边的李箱走去,而在李箱有限的视线范围内,一只手就这么闯入了他眼前的世界。

  一如自己徘徊于走廊之时,那一扇突然开启的门,与闯入这个世界的鸿璐,和他打破这份悠久宁静的声音。

  李箱再怎么转移视线也无法来到缺少鸿璐的地方,于是他只能直视。

  也只有直面这一切。

  所以,他伸出了手。

  “我大概可以行动了……只是,麻烦你有的时候搭把手了,鸿璐先生。”

  视角从下到上,最后闯入李箱世界的,是他这一个多小时来再熟悉不过的,鸿璐的脸。

  他仍旧直视着自己,用那双独特的双眸,用那温柔的视线。

  即使他不久前还在被自己这个鬼威胁着生命安全。

  “我很乐意效劳,李箱先生。”

  

  06.

  在确认李箱确实能够自由行动后,鸿璐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了手电筒,在打开光源后拉着李箱的手腕便往门口走去。

  身后屋内的灯在两个人踏出房间后便彻底暗下,似乎这里从未有过这盏灯的存在。

  “等等,李箱先生——虽然有点冒犯,”鸿璐在出来后并未选择前进,而是停在了走廊上,“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李箱看向鸿璐:“想确认什么?”

  “有点冒犯了……但是,这很重要。”

  鸿璐松开了拉着李箱的手,转而将双手抚摸上了李箱的脖颈处。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他分明没有看到的。

  “什么……?!”

  “……是想确认我的脖子,”李箱有些失神地移开了视线,“对吗?”

  “李箱先生,你是那个——”

  鸿璐突然不明白该怎么称呼那个鬼了——毕竟在他心里那是个怪物,可是那似乎源于李箱,那么自己这个称呼就有些不礼貌了。

  “……有鬼出现过,对吗?”

  被对方如此直白的点明,鸿璐也只好点头道出:“所以,那是你,对吗?”

  “我不明白……至少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或许是我,也或许非我。”李箱逃避着鸿璐的视线,“只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人类。你还……还愿意相信我吗?”

  “……是这样吗?”

  鸿璐看着李箱,最后还是松开了他碰在对方脖子上的手。

  “我知道了。”鸿璐转过身后重新拉起了李箱的手腕,“只要知道这个就好了,我当然会相信你了啦~”

  李箱在感觉到对方视线移开后重新看向了他的背影,心里感叹着对方警惕心似乎过重但又有些太相信别人了,一边也在思考着什么事。

  “你是这么容易相信他人的吗……”

  “不,我只是觉得可以相信你而已。”

  李箱讶异于鸿璐居然能听见自己的喃喃自语,转念一想自己和他处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

  “对我有什么看法吗,李箱先生~?”

  李箱听着对方那上挑的语气叹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只是……我还以为你是个天真过了头的人。”

  “我谁都不相信,谁都不会相信。但现在……我觉得我可以信你一次。”

  李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后下定决心般说出了口。

  “那么,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以前有一个很倒霉的青年……嗯,很倒霉,倒霉到有可能会把命丢没的那种霉运。”

  “他自小便没什么朋友,只是还有两个发小和他不离不弃,就算一起被人泼脏水也要找东西泼回去的那种。因此他也很珍视这段友情,从不会为了什么事而去出卖他们。”

  “但是,等那个青年长大了之后,他失约了。”

  “他们是那个时候特立独行的存在——时代不允许他们言语,可他们的笔锋恰巧与之相同。他们不顾世俗的排挤,追逐属于他们的自由,于是,一个社团——或者说,一个小团队,就这么诞生了。”

  “名字不是青年取的,但他很喜欢那个名字,也很喜欢团队里的所有人。他默默发誓,即使是赌上自己的一切,他也要守护好他们的这个小乌托邦。”

  “只是在面对世俗,他妥协了——他是摧毁这片乌托邦的凶手,是他们眼中的叛徒,是这一切的罪人。”

  “……不,甚至到最后,他的友人们都未曾知道,是他出卖了一切。”

  

  “……真是可惜啊。”

  鸿璐听完一切后特地放慢了脚步好和李箱并肩前进,他自己也长吁一口气发出了如此感慨。

  “是啊,也是可惜……那些友人甚至到最后还在相信那个叛徒。”

  鸿璐不解地眨了眨眼:“原来李箱先生是这个意思吗……和我完全相反呢~”

  “什么?”

  “我是对那个青年感到可惜呢,李箱先生。”鸿璐转移了视线到李箱身上,“他确实很可惜,到最后都在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钉死在了十字架上为所有人赎罪。”

  “你是这样理解的吗?”李箱皱了皱眉,似乎对鸿璐的看法十分不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点过于好心了。”

  “诶~可是我听到的更多是说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哦?”

  李箱看着鸿璐柔和的面色,怎么都无法与他口中形容的本人好好关联上。

  “那么大概是……那些人有眼无珠,或者被蒙蔽了双眼吧。”李箱长叹一口气,“毕竟至少在我的眼里,你可是个过于慈悲心肠的人了。”

  “毕竟谁会去怜悯一个罪人呢,也只有你了。”

  鸿璐看着李箱失落的表情,脑子转了转后拍了拍手对向李箱:“或许那个青年根本没有罪呢,李箱先生!”

  “怎么会这样……”李箱下意识地反驳,“他出卖了友人们,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但或许,李箱先生你收到的信息和实际情况有所出入呢?”

  鸿璐对着李箱眨了眨眼,执着地同李箱辩驳。

  “毕竟,大脑是会通过潜意识来二次处理收集到的信息的,不是吗?原先的信息经过了你的片面化处理,成就为了现在我所听到的李箱先生版的那个少年的故事。但或许,这个故事原版根本不是这样的呢?”

  李箱的眼神飘忽不定,直到他看到鸿璐的下一步动作——

  鸿璐向自己随身的挎包伸出了手,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稿纸。

  是他们在第一间房发现的稿纸。

  “至少,从我们找到的东西来看,这个故事肯定不是李箱先生说的那样~至少从我看来不是这样。”

  “李箱先生,也试着相信我一次吧?”

  李箱犹豫了许久,但在面对那炽热的目光下,他微不可察地垂下了头。

  于是,他向这个疯狂过头的偏爱者伸出了手。

  “那么,我会试着相信你一次的。”

  

  走向似乎是这个走廊的尽头的房间,鸿璐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犹豫着,而身旁的李箱却像是有些紧张地站在了靠门更远的地方。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我看不到里面,李箱先生,你应该可以吧?”

  鸿璐的手已然覆上门把手,但李箱在他打算压下门把前急忙开口制止住了对方:“……里面没有什么东西!鸿璐先生,我们接着往别的地方走吧……”

  可李箱看着已然被打开的一条门缝叹了口气,随后移开了视线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要是找东西,这个房间对我们没有用的……”

  “唔?是这样吗?”鸿璐歪了歪头,“那就不进去了~省点时间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找不是吗?”

  “嗯……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拐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鸿璐默默地思考着。

  他分明在那个门缝里看到了里面的房间详情。房间里并非空无一物,只是他见到的并非桌椅类似,而是一圈又一圈的麻绳。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上吊过一样。

  鸿璐偷偷地看向身旁的李箱,对方的脖子在黑暗中彻底融入夜色,让他分辨不清。

  他虽然看不到,但之前触碰过李箱脖子的他也能感受到活物的感受。

  灵魂上会烙印下死者生前的所为,尤其是死法,而其中,自杀者更甚。

  而上吊,与脖子恰巧息息相关。

  “是这样吗……”

  鸿璐喃喃自语,逐渐直白的眼神仿佛已然触碰上了李箱的脖颈。

  真相会在这里吗?

  还是李箱也只是……一个猎物?

  

  07.

  拐入第二个走廊,两个人的头顶总算出现了微弱的灯光。

  “这里居然有光吗……还以为又是之前那样黑漆漆的呢。”鸿璐笑着减小了手电筒的灯光亮度,“看来手电筒还能再用久一点,我还在担心如果真的拐过来了,外面的月光说不定还要被挡死了呢~”

  “算是……好消息吗?”李箱眨眨眼看向鸿璐。

  “勉强算吧,毕竟没有光了我们连行动都难。虽然好像……这里的鬼似乎并不怕光亮。”鸿璐轻笑着。

  说到鬼怪上,李箱不由得抖了抖身子,转而拉紧了几分鸿璐的衣袖:“那感觉……也没什么区别啊?”

  “李箱先生,你居然会怕鬼吗?”鸿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有拒绝李箱的接触,“明明自己就是鬼嘛~啊,我这样说是不是不太严谨?”

  “那不一样……不一样的。还有,我这也不是怕……”

  “好、好,李箱先生不怕鬼,那我就当是李箱先生想拉着我的手吧~”

  鸿璐看见了不远处墙面上还挂有门牌,只是徒留框架摇摇晃晃地挂在墙壁之上。

  “这间房看着像是有线索的样子……我们进去找一下?”

  李箱点了点头,只是因为心底的害怕还是站在了鸿璐身后握住对方的手腕:“我能感受到里面有东西存在……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镜子还是其他东西。要进去的话,可以。”

  “那么就进去找找东西吧~”鸿璐笑着反手拉住李箱的手,“对了,李箱先生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房间吗?要不然我们来猜一下?”

  “这有什么好猜的……”

  李箱无奈地笑了笑,只是鸿璐这一番打趣,也让他放松了一点。

  鸿璐推开门的那一刻,内间就打开了吊顶灯光。而在鸿璐站在门口简单观察的时候,也发觉了这间屋子的不对。

  和上次的活动室不同,这次他们走到了一间办公室。

  “大概是……教师或者其他大人物的办公室吧?”

  李箱点了点头:“这个装潢我有印象,是我们那时候的校董办公室。”

  “诶~是这样吗?”鸿璐观察完一圈后迈步往屋内走了进去,“那就开始找东西啦~”

  

  大概是有了在活动室找东西的经验,鸿璐和李箱这次找东西倒是游刃有余起来——只是似乎这个环境也给两个人找东西的过程里下了难度。

  毕竟在抽屉里感觉被什么东西抓住手腕也不是什么好体验,鸿璐在一顿驱散后后怕地想着。

  只是顺着自己被抓手腕的抽屉打上一束光,里面的东西也尽数消失。而在强光照射下,那一本积了灰的笔记本也就突兀了起来。

  “有本笔记本诶……我能翻开看看的对吧?”

  “应该是可以的。”李箱翻找着后面的柜子顺便回应着鸿璐,“依照之前来说……既然有东西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是有关的。”

  “说来也是~李箱先生你那边没找到东西吗?”

  “一无所获。”

  鸿璐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在翻开后这本本子宛如有灵性一般翻到了写着东西的那页。

  只是上面的内容却让鸿璐有些意外。

  “反动组织学生名单……”

  黑色钢笔所写下的一个又一个名字出现在鸿璐面前,而最让鸿璐意外的则是末尾出现的李箱的名字,与那被圈起来的痕迹。

  “什么名单?!”

  鸿璐看着突然从自己身后冲来扑向自己手上的笔记本的李箱有那么一瞬地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李箱如此失态。

  “名单……名单,都已经找到名单了……一定有线索的,一定有的……”

  李箱不断翻动着那本笔记本一边喃喃自语着,眼神一刻也不敢懈怠地盯着每一行的每一个名字,直到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在看到末尾自己的名字后没有下文时,手上像是脱了力般把笔记本摔向了桌面。

  “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

  “李箱先生——?!等等,你在找什么?”

  鸿璐紧急抓住了李箱的手腕,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也明白了这不是件好事。

  只是他想不清楚,为什么李箱会瞒着自己。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事情。抱歉。”

  李箱靠在桌边喘着气,而鸿璐在又一次翻动那本笔记本时却意外的掉下了一页纸——只是这页纸,恰巧是写着李箱的那页。

  “可以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试着帮上一些忙。”

  头顶的灯不停闪烁着,鸿璐也只好停止搜索,转而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了背包之中。而他做完一切也只好通过窗外照入的月光看向李箱。

  他想起了些什么,转而从包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12:27〕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鸿璐低头喃喃自语着,随后面向李箱,“李箱先生,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事情……或许你告诉我,我也能从一个新的角度替你去看待这个问题。刚好你帮我从那群家伙手中救下来了~也就让我用这个机会补回来一次吧。”

  “帮……忙?”

  “嗯,毕竟他们把我困到这里,你却没有让我被抓住嘛~现在看来,我只要留到明天早上学生会的人来巡逻了就好。”

  看着鸿璐真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李箱也在思考着自己是否该信任眼前的人——他相信过太多人,也犯下了许多错。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你真的,能帮我吗?”

  “嗯,我答应你。”

  李箱深呼吸了一口气:“即使……我根本没有帮助过你?”

  “那这不就简单了~我这次先帮你,然后你再帮我不就好了?不如就……帮我走出去如何?啊等我出去的话请李箱先生喝点什么好了!比如汽水什么的~当然你要是有其他忙需要我帮忙的话也可以尽管提啦~”

  李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人提的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甚至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能达到的要求:“这也太简单了……不如换一个愿望吧。”

  “那李箱先生要帮我想一下吗?”

  “不如……”李箱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你之前不是说,有些人会欺负你吗?”

  “嗯哼~是有些讨人厌的人这样做呢~”

  “那么,就以牙还牙好了——以我的方式。”

  鸿璐愣在原地,而在这一刻,头顶的灯光也恢复了稳定。

  “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李箱先生说出来的话……”

  “会……很意外吗?”李箱眨了眨眼,“啊,是有些不太像我,对吗?”

  “但是……如果是李箱先生的话,也会这么想的吧。”鸿璐笑着应下,“那现在,是李箱先生的环节了——”

  “至少李箱先生也要和我坦白好这一切,我才能顺利的帮助李箱先生解决事情~不是吗?”

  李箱眼神晦暗不明,在叹了口气后才重新坐在了桌边开始缓缓道来。

  

  08.

  这是一个属于青年和他的友人们的故事。

  他们忠诚于文字,忠诚于文学。他们以笔为杆,书写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但他们却也受限于时代——在时代里,他们是相异的存在,是离经叛道之人。时代不允许他们的存在,他们只能隐于市井,小心翼翼地歌颂着自己的所爱。

  相似的他们在一所学校里相遇,于是他们聚集,形成了在这个学校中一个名为社团实为集会的场所——「九人会」。

  无名的最初仅仅只有青年和他的发小,直到在与其他人联系上后,这个组织逐渐壮大,在第九人加入其中时,青年和他的发小才提议了这个名字。

  不过分起眼,也代表着他们的名字。

  即使之后人数增加,这个名字也未曾改变。

  

  某日,青年在这天遇到了一位特殊的人。

  他与青年开始了通信,表示了自己的来意——自己也进行着与他们相似的文学内容创作,只是苦于无人所懂,也难于发表,他在几经波折后才寻得了这份联系方式,想参与进这场集会。

  而很巧的是,这位也和青年一样,身处这所学校。

  青年十分意外,自己居然遗落了一颗沧海明珠。在经过长时间的通信后,他便在回信中与那人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与会面暗号。期待着集会新成员的加入。

  他成功见到了另一位青年——是他学校中的一位大人物,在学生会里任职的青年。他与他高谈阔论,在他们的会谈里,青年觉得他似乎早应参与进他们的集会。

  他确实参与进了他们的集会,只是来的并不算勤,在其中也是聆听多于发言。但青年自然而然的认为他只是羞于开口,在轮换的主持集会的机会上,他总能有发出自己的光芒的一日。

  于是他思考着三天后的九人会集会——他向青年道出了集会的地点与时间,并抛出了让他组织集会的橄榄枝。

  只是他没想到,他所说出口的一切会使自己身边的一切变为人间地狱。

  

  先是两人失联,再到无法给友人们发送讯息,最终到除了自己以外无人光临的集会当天。

  直到自己发小被捕的消息传来,九人会只剩他一人存在。

  他急切的想确认他们的安危,在联系上那位青年时还庆幸着对方平安无事——毕竟他们是戴着镣铐的舞者,是刀尖上的演员,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危险情况内的。于是他们珍惜着每一次的交流,每一次的集会,每一次的讨论与这一次的相会。

  当另一位青年提出见面时,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对着这个地址,青年犯了难。

  那是校内主张清剿一切反动者的聚集地,他们的言论时常让青年觉得难以呼吸,他也尽可能的除了要去那里的教师办公室以外不去接触那里的环境。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位青年会把会面地点定在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但他仍然选择了赴约。

  

  在会面那天,青年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一切都错了。

  他是罪人,是罪无可赦之人。

  友人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他是泄密者,是刽子手,是捕捉他们的网。

  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友人甚至发小一步步推入炼狱,推入了这个结局。

  他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一切,导致友人的行踪泄露,甚至于在集会前一日,在他们集会的地点,清剿派派出的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是罪人,是罪无可赦之人。

  是他的泄密,导致了这一切。

  叛徒献祭了所有人,得到了他一人存活的好结局。

  他也踏着所有人的尸骨,成为了世人眼中的英雄,从此高高挂在了礼堂之上。

  

  09.

  “是这样的啊……”鸿璐收敛起了自己的随性,“和李箱先生之前和我说的事情,是一个故事吧。”

  “确实如此。”

  “那位青年……是你吗,李箱先生?”

  鸿璐在犹豫后还是问出了这个疑惑。他大致已然明白了这个故事的主角,只是他还需要确认。不如说,是听到李箱的亲自确认。

  “……是,是我。”李箱叹了口气,“是我葬送了我的友人,让他们落入了无边地狱。”

  “可是,李箱先生,现实分明不是这样。”

  鸿璐翻出了之前找到的那张纸和自己刚刚放进包里的名单,只是等他展开折纸的时候,看见先前模糊的字迹已然清晰之后他还是有些惊诧。

  只是看到了那写下的名字,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会糊去姓名了。

  “李箱先生,你看,这应该是你们交流所用的其中一张稿纸——”鸿璐把两张纸摊开摆在李箱面前,指着前一张稿纸最下面的他的名字说道,“而这大概是你的友人所对你的期盼——这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而另一张,我们刚刚找到的反动人员学生名单。”

  李箱随着鸿璐的手指移动了视线,对着自己那个又被圈还被划的名字移开了目光。

  “你的名字在这个名单上,虽然被特殊标记了但这个名单是有关于反动人员的——我也对那个时候有所了解,所以我也大致能明白。”

  “李箱先生,你不是叛徒,你只是被他们当做线索盯上了而已。”

  “……不要瞎说这些没根据的事情了,鸿璐先生。”

  李箱把眼前的纸推开后移开了目光,但鸿璐却自顾自地凑近与他对视。

  “李箱先生,你来过这里——你来过校董办公室。”

  “……我不太喜欢重复一件事,鸿璐——”

  “你自己说过的,「我对这个装潢有印象」。”

  李箱闭上了眼,似乎是被磨得没有了脾气:“我是来过这里,毕竟我是那个叛徒,不是吗?”

  “那我也要将原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了,李箱先生。”鸿璐收起了稿纸与名单,“我也不是很喜欢一直重复一件事——李箱先生,你不是叛徒。”

  “再这么说有什么用吗?!我已经害了他们,我怎么……怎么能挽回他们……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啊……”

  李箱突然起身打断了鸿璐靠近的动作,他带着哭腔地站在房间的角落,手却逐渐扼上自己的咽喉,随着话语气息愈发微弱,他的手也逐渐用力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他们离开,是我害得他们死于非命……我才是那个叛徒,是我出卖了他们……”

  天花板不知何时垂下了绳结,麻绳穿过李箱的头颅,在其脖颈上不断束紧,逐渐拉高不断把李箱吊起。

  而鸿璐所见的李箱,那脸庞之上徒留苍白脸色与空洞眼眶。

  

  四周生出了许多绳结,鸿璐看着那直奔他而来的上吊结不断躲避着,却因为出现的绳结太多偶尔也有被缠上的时刻。

  左手被绳结缠上时,鸿璐感受着自己一直不断被收紧拖拽的感受暗觉不好。可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那个松垮的绳结却永远无法脱离他的手腕。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第二根绳结出现的时候,鸿璐隐约看到了一丝反光——

  那是桌面上的镜子碎片反射出来的光芒。

  鸿璐一咬牙硬拖着那个绳结,在感到自己手臂骨头似乎都要错位的那一刻他总算探手捞到了那面镜子碎片。只是意料之中被扎穿皮肤的感觉并未出现,鸿璐楞楞地看着手中虽然锋利却根本不会刺穿皮肤的碎片有些意外。

  他尝试着把碎片放在绳结上,随着摩擦绳结逐渐磨损,最终断裂。

  “这是逃脱的方法吗……”鸿璐喘着气揉了揉手臂,“但是,并没有结束……所以有别的镜子?”

  随着他轻巧一跳躲开地上的绳结,他环顾四周,在把手中碎片对上李箱眼睛后并未结束这一切时如是想到。

  “还是……有别的碎片?”

  他观察了一番手中的碎片,眼神落在了自己手边柜子背后隐约闪烁的光亮思考着。

  只是他刚往前走一步,脖颈间突然有绳结穿出,紧紧扼着他的咽喉。在痛苦下鸿璐挣扎着,急忙伸出手割断了绳结。

  脖子上的绳结在隔断那一刻化作烟雾消失殆尽,鸿璐喘着粗气缓着:“还真是……上吊的感受真不算好。”

  急忙跑去捡起碎片的鸿璐在拼接上手中镜子碎片时,看着角落的李箱却突然低下了目光。

  “你当时……也是这么痛苦吗?”

  剩下的碎片倒是很容易看见——正一左一右待在李箱身边附近的空地上。只是那上面明晃晃的两个绳结让鸿璐直呼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陷阱,还是让他不得不踩的那种。

  只是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逃避这一切。

  靠近李箱的灵体附近时绳结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分出心来好好对付这群死物。只是缠上来的绳结实在是多,就算鸿璐怎么躲避也无法避免地在拿到第三个碎片时被困住了。

  “还真是……艰难,啊——”鸿璐长吁一口气,在挣脱第三块碎片的陷阱后看向第四片碎片时分出了眼神看向李箱,“你就这样……让他人感受你的痛苦吗?”

  吊挂着的灵体无言,只用那空洞的双眼紧盯着鸿璐。

  “也是,你现在什么也听不到吧。”鸿璐笑了笑,“那就等你醒来我们再好好聊这件事吧——李箱先生!”

  他眼疾手快地冲去一把抓起那最后一片碎片,在镜子拼好的那一刻他却从镜中看到自己头顶有一根突然出现的绳结正直挺挺朝自己冲来,而他的脚边也有不断袭来的绳结潮。

  鸿璐不可避免地被抓住,双腿两根绳结使他不得不有着向下跪的趋势。只是自己脖颈上吊着的绳结却不断把自己往上拉,这般痛苦让鸿璐艰难地举起镜子,甚至双手不断颤抖着。

  “赶紧……醒过来啊……李箱、先生……”

  在鸿璐被吊起气尽的前一刻,李箱与镜中的自己相对。

  一切该结束了。

  

  鸿璐几乎是直接扑倒了地上——绳结之前承担了大部分力度,让他不自觉往前摔了过去。

  只是比起鸿璐的动静,更大的还是李箱摔下的咚声。

  “李箱先生!你没事吧?!”

  鸿璐后知后觉在跪倒在李箱面前时才感受到膝盖上的疼痛,他自认为大概是之前那一倒磕到了膝盖惹出的伤。只是现在,更该注意的应该是眼前李箱的状态。

  毕竟比起他来说,李箱这个直接从半空中坠下的更该好好关注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李箱撑起身子看向鸿璐,“你怎么……怎么这样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鸿璐如同失而复得般紧紧抱着李箱,而李箱则呆愣着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着急的人类,却一瞬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愣了许久,最后回给了鸿璐一个空虚的拥抱。

  “……一切都结束了,鸿璐先生。”

  这一句说给谁听,李箱也不知道。

  他的眼中,倒映出了远处抽屉里的木质框架。

  鸿璐扶起李箱后自然而然也看见了那个木质框架,只是等他伸出手拿的时候却也捕捉到了李箱逃避的眼神。

  “李箱先生……?这个是什么,需要我们带走吗?”

  李箱闭上了眼:“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等等——!李箱先生!我好像发现了这可以对上镜框!”

  鸿璐折腾一番后恰巧找到了之前找到的手镜镜框上的凹槽,他只是简单斗起还未安装好便举起来摆到了李箱眼前自满地展示着。

  “我聪明吧~嘿嘿,看来是你要找的镜子的一部分呢。”

  “……那也是件好事情。”

  李箱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接过了手镜随意处理便固定好了框架。

  “果然,还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为什么我一直处理不好。”

  鸿璐笑着拍了拍李箱的肩膀,看着手中空荡自然明白先前自己对付李箱时那面镜子已然消失。

  “那么,这个房间也就没有东西了吧?”

  “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10.

  走廊之中,鸿璐却难得变成了走在前面的那一个。

  他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李箱,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毕竟,对比之前,李箱才是那个先走在前面的人。

  “呃……李箱先生?”鸿璐侧身让出一条路,“你要先出来吗……?”

  李箱愣着看了许久,在缓慢迈出步伐时却突然站定在走廊之中。

  “鸿璐先生……”

  “嗯,怎么了?”

  李箱长叹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去:“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我的东西,已经不需要再寻找了。而我依旧会帮你找到出去的路。”

  “回头吧,鸿璐。转过身去,不要带着任何犹豫的往前走,你一定会走到出口离开这个地方的。”

  “……那你呢?”鸿璐呆愣着看向李箱,“那你呢,李箱先生?”

  “你要……抛弃我吗?要我离开你吗?”

  人鬼殊途。

  走廊的灯光从李箱头顶向下打亮空间,眼前人苍白的面庞、消失的脖颈都在明晃晃地对鸿璐说着眼前人确实为灵鬼一类的非人之物的事实。

  而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是和眼前的李箱截然相反的,仍然活着的人。

  “我们都走到了道路的交叉口,鸿璐先生。”李箱叹了口气,“你该走上属于你的生路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箱先生?”鸿璐的声音带上了微不可察的颤音,“你要……抛下我吗?真的要推开我……吗?”

  “离开这里,鸿璐,这是为了你好。前方已然不是你这个人类该踏入的地方了。”

  李箱低下了头,躲避着鸿璐的目光。

  “回头不断奔跑吧,鸿璐,遇到选择选择左边,你会离开这里的——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次吧。”

  “不……李箱先生……”

  鸿璐摇着头,可一股力量却在拖着自己向后走去。

  李箱好像真的要抛他而去了。

  他却只能观望,只能看着李箱消失在黑暗中。

  他无力地跟随着那股力量离开,却在走出几百米后固执地挣脱开束缚,转身向黑暗跑去。

  他第一次放弃了生路,走入了死局。

  “等等……李箱先生!”

  所幸对方也没走远,鸿璐看着脖颈上挂着绳结的青年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在逼停了对方后喘着气直视着对方。

  “李箱先生……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无论会不会被你抛下,我也会自己走上来……这件事我已经参与了,自然……要走到最后。”

  “所以,不要抛下我,好吗?至少让我……让我陪你去面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吧……是这样的不是吗?”

  李箱愣住了片刻,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却在他的眼底只看到了属于他的坚定。

  “……真拿你没办法啊,鸿璐先生。”

  李箱轻轻地搭上鸿璐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看向他的眼。

  “那么……就一起走下去吧,鸿璐先生。”

  “嗯……李箱先生,一起走下去吧。”

  

  李箱已然明确了目的地,鸿璐只需要跟在他身后就好。

  而随着两个人的移动,头顶吊灯一盏盏亮起又熄灭。

  “李箱先生……我们接下来该去哪了?”

  “……去另一个活动室。”

  或者说,曾经他们所活动的空间。

  “那边一定有线索……一定会有他来过的线索。”

  李箱看着眼前的黑暗,却坚定地踏入深渊。

  鸿璐偏过头,在观察着周遭的环境的同时也在关注着李箱的状态:“李箱先生,你就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吗?”

  “你是说……什么?”

  “比如说现在,比如说——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两个人逐渐站定,头顶的吊灯却开始不安地摇晃起来。

  鸿璐注视着李箱,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瞳下逐渐掀起波澜,他明白自己的话语没走偏方向——他即将敲响那扇门,那扇无人所知的门。

  “我从未寻找到一点他的踪迹,所以我才如此渴求……渴望着能够有什么事物告诉我,他们的死并非简单一句世俗而亡。”

  “可是——你现在有了生的方向,不是吗?”

  李箱的手怔在半空,他轻轻缩回,双手则不自觉地搭在了脖颈间的绳结之上。

  “生吗……”

  “或许,我至此便失去了这份希冀吧。”

  李箱笑了笑,抬头看向周围时头顶的灯也稳定了下来。

  “好了——我们到了,鸿璐先生。”

  

  11.

  鸿璐倚靠在门边,看着打开门的李箱心生几分担忧。

  “真的你一个人去就好了吗……?我可以陪同的,李箱先生。你千万不要……不要一个人硬撑。”

  李箱摇了摇头:“这总该是我要面对的,鸿璐先生——不如说,能让你陪我到这一步已经是很超过的一件事了。”

  “是吗……只是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呢~”

  李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鸿璐,转身走入了门中。

  门口传来清脆的落锁声,鸿璐心里一口气逐渐吊起,开始担心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李箱的执着他已然无法干涉——不如说他也不喜欢干涉他人的想法或者行为。但即使李箱非人,这危险的行为还是让鸿璐捏了把汗。

  只不过,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他,那么鸿璐便不觉得是什么难事了——毕竟他早已看惯了生死,轮到他时便不足为惧。

  只是门内传来了一阵打砸声,这让本来在门口徘徊的鸿璐着急了起来。可眼前的这扇门毫无窗口,他想窥视一番都无法做到。

  “李箱先生——李箱先生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李箱先生!李箱先生!”

  他尽力地拍打着门甚至不断按下门把手,但一切都没有办法。只是里面的声音从未停止,而他也听不到一点李箱的声音。

  “李箱先生——!”

  鸿璐最后一次用手砸向门时里面的动静也就此停止,他怔愣着抬起头,在伸手打算再最后按下一次门把手前,门却在他眼前兀自开启。

  然后,他看见了熟悉的从地上生长出的鬼手正附着在门上。

  鸿璐呆愣在原地,在下一秒则彻底晕了过去。

  

  他转醒时头顶的钝痛感还未褪去,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却因为亮起的灯光而闭上了双眼。

  光,刺眼的光正毫无保留地刺痛着鸿璐的双眼。

  他只好用手摸索着周围,直到在摸到一道墙壁和某些东西时停下了动作。

  “这里是……哪?李箱先生?你在哪……”

  等鸿璐适应了眼前的光芒后,他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

  四周尽是蠢蠢欲动的鬼手和自己,手边则是一把锥子——他伸手靠住了自己身后的墙面,却在回头时才发现那是一面镜子。

  而镜中,右上角是正被麻绳结吊住脖颈的李箱。

  “李箱先生?!你在那里吗!”

  鸿璐看见后立刻回头往自己身后的方向跑去,伸出手的同时他看着眼前的自己还以为要撞上镜子。只是等他刹住车时却无事发生。

  他尝试着摸向身前,实实在在的阻挡触感让他松了口气——这条路确实是条死路,眼前自己差点就要撞上镜子了。

  而层层叠叠的声音中,远处一面镜中却又一次倒映出李箱的样貌。

  “那里吗……”鸿璐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李箱——”

  他话语未尽,却因为自己擅自的行动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了一跤。

  鸿璐低头,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脚的鬼手只好奋力挣脱,在脱离后却不见李箱的身影。

  “啧……是触发什么机关了吗?”

  鸿璐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抬头看着眼前的重影。

  他现在没有线索,或许只能顺着之前李箱出现的方向走去了。

  他伸出手,扶向自己身旁的镜子,往左上角走去。

  一路鸿璐倒是都没摆脱掉那些鬼手,只是他灵巧利用着手中的锥子,每当有鬼手来袭时他便重重地刺向那里,如此循环往复,倒也能顺利度过。

  只是鸿璐扑了个空——那里什么也没有,甚至是一条死路。

  他握着锥子的手不甘地锤向眼前的场景,只是让他抬头的并非其他,而是已然流下鲜血的眼前。

  他看着眼前自己的「镜中倒影」肩头被锥子深深刺入,鲜血逐渐滴下,甚至集成了一小片水洼。

  而那面「镜子」,却坚固如常,没有碎裂,更没有裂痕——它崭新如旧,毫发无伤。

  “不……不对,这不对……”

  他慌张地伸出手,摸向身前的「镜子」时,他却扑了个空

  新的道路出现在鸿璐的眼前,而他穿过了镜中的自我。

  “这个迷宫不对——”

  在他的眼前,李箱的身影再度出现。

  鸿璐能做到的,只有向前追赶。

  

  只是现在的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认为是镜子的投影只不过是幻象,他轻易便可用改锥戳破然后开出一条新路——那李箱呢?李箱又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的鸿璐能做的只有奔向他所见到的李箱,可等他跑到了那处时,自己却又一次撞上了虚无。

  他抬头,再也找不到李箱的踪影。

  脚下已然被鬼手困住了前进的步伐,而鸿璐的大脑不断思考着,在千万条分支线中他总算明白了奇怪在何处。

  为什么李箱没出现的地方,就是幻象?

  他思考的同时身后同时传来窸窣声,鸿璐回过头便是又一次看见了李箱的身影。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抱歉了!李箱先生!”

  鸿璐看着手上的改锥,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在戳退周遭的鬼手后丢向了李箱所在的方向。

  看着一个个自己的幻象消失,鸿璐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跑去,看到的便是跪倒在镜中的李箱和自己的身影。

  镜子一角已然出现了裂缝,而改锥在地上翻滚着,最终停到了鸿璐的脚边。

  “……一切结束了,李箱先生。”

  鸿璐捡起改锥,双手紧握着刺向镜子边缘处。

  咔哒——

  “结束了……”

  鸿璐丢下改锥,轻轻摸向眼前碎裂的镜子。

  而在碎片中,有几片碎片格格不入。

  

  12.

  李箱是被滴落在自己身旁的液体弄醒的。

  他伸手抹开,却在暗色的灯光下看见了自己黯淡的皮肤。再抬头,看见的便是用手帕压着自己手掌的鸿璐。

  “李箱先生——你醒了?”

  “鸿璐先生,你这是……”李箱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受伤了?怎么了吗?”

  “我好像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李箱先生。”

  鸿璐轻松地笑了笑,随即挪开身子把自己身后桌上摆着的东西展示给李箱看:“你看——我在镜子的碎片里找到了这些,一些多出来的碎片。而它们恰好也能拼成一个椭圆——和你之前找到的那个镜框形状一模一样呢~看来这就是那面镜子的主体了?”

  “你的手——你为了捡这些碎片也不注意一点自己吗?”

  李箱走上前去拉起鸿璐的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手帕仔细地一点点为其擦拭着外渗的血液:“你要是觉得疼可以握住我的手……按压一会能够止血,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包扎的了。”

  “嗯,李箱先生。”

  手腕上传来鸿璐温热的体温,李箱抬头看向对方,只是他的脸上仍旧是那副神情,没有吃痛,更没有变化。

  仿佛他已然是个灵魂,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好了,我还是先用手帕给你固定一下伤口吧。”

  “李箱先生随意。”

  李箱熟稔地缠绕着手帕,在末端打上结后看着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兀自感到一阵钝痛。

  他真的不痛吗?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值得吗?

  李箱如此心想,可鸿璐就如同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开口回答着他。

  “因为是李箱先生,所以无论再痛我都会去做的哦。”

  没有往常上扬的语调,鸿璐仅仅只是平淡地倾诉着,告诉对方自己仍旧信任他的事实。

  “……但是——”

  看到伤口,李箱也是会心疼的。只是他现在是一介鬼灵,已然没有了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没什么……不必在意。”

  李箱再三思考下,仍旧选择了缄默。

  于是怀着心事的两人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而眼尖的鸿璐则发现了一个放置在桌上的东西——

  “是本笔记本诶……李箱先生,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线索?”

  鸿璐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笔记本,拂去表面灰尘后将其摆到了李箱眼前对其展示着。

  “……这本,”李箱盯着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就先放在这里吧,放在你这里。”

  “它总会有能够重见光明的一天。”

  “嗯……我也这么觉得呢~”

  

  离开活动室的两人对着漆黑的走廊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无知,而李箱也明白了自己的目的地。

  “我还是跟着你就好了吧,李箱先生?”

  “嗯……跟好我,别走丢了就好。”李箱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走散了之后我们还能不能相遇。”

  “我们之间已然建立了羁绊,那便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不是吗?”

  李箱无言,他明白鸿璐的意思。只是他也清楚。自己身为已死之人的鬼魂,再怎么存在也不会脱离这个事实。

  他和鸿璐真的有再次相遇的可能吗?或许只能存在于这个夜晚,存在在这一时刻了。

  于是李箱握紧了鸿璐的手,用尽全力去感受着他的体温与一切,感受着他所能感知到的一切。

  “……至少,我们能做到的是珍惜这一刻,不是吗?”

  “嗯。”

  鸿璐从包中掏出了手机,按亮了电源。

  〔3:49〕

  黎明将至。

  

  13.

  “话说~我能打听一下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鸿璐在李箱眼前挥了挥手,顺便瞟了一眼对方地脖颈——此时的他脖颈已然消失,可那根麻绳结却依旧存在于此。

  “……是礼堂,这间校舍的室内礼堂。”

  李箱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虚空。

  “那里是最后的地方——一切的一切,最终的最后。所有一切的交汇点,最后的终点。”

  “是吗……”

  鸿璐看向逐渐出现在眼前的大门,低眉思考一瞬后在两人站在那扇门前时握起了李箱的手,并将之放在了门把手上。

  “现在,这扇门还是由你一人来打开才算合适——李箱先生。”

  “……我明白了。”

  李箱深吸了一口气,在顺气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里面的礼堂布置一如既往——整齐摆放着的椅子,礼堂上被拉开的幕布,和上面的演讲台,以及,演讲台上方的一个惹眼过头的绳结与附近倒塌的凳子。

  “这里……似乎曾有过什么。”

  鸿璐这般说的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而李箱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目视着眼睛所能捕捉到的一切。

  一切实在是太过熟悉,那个自己记忆中存在的场景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李箱感叹着,看着礼堂舞台上的绳结却看得出神。

  “……先生……李箱先生……?”

  李箱回过神来时鸿璐已然凑在他的脸前不断挥着手,等李箱有所回应后,他才松了口气。

  “……我们往里面走吧,鸿璐先生。”

  他指了指礼堂中心的方向——同时也是舞台的方向。

  鸿璐走向了礼堂中间,而李箱自顾自地走上了礼堂的舞台处。随着他行动的步伐移动的光线,也在为鸿璐揭开这场舞台最后的落幕。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鸿璐弯腰捡起了隐藏于灰尘之下的学生证,在他用手指抹除证件上的灰尘时,熟悉的名字与证件照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们不用明说,他们知道这些关于什么。

  「高三一班 李箱」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鸿璐先生。”李箱低下了头,而在他上方,一根麻绳套成的圈环正吊在李箱头顶,“只是……我骗了我自己。”

  “一切都有迹可循,不是吗?”鸿璐笑了笑,将学生证握在手中,“李箱先生,是你太温柔了啊。”

  “我想起了一切……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天真,天真到相信他们的话,透露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李箱闭着眼,脸上满是痛楚,“如果没有我……他们不会被抓,更不会在自由绽放之际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慢慢枯萎。而我却能接受鲜花和掌声,成为一个虚构的英雄。”

  “即使错误更应该归咎于他人,可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我这个罪人。”

  舞台两侧的幕布随着李箱话语落下的那一刻拉向中间,而在幕布紧闭前的最后一刻,鸿璐看到了那垂下的麻绳。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一面手镜,李箱所寻找的,那最珍贵之物。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吗……那就,来吧。”

  幕布再一次拉开,而出现在鸿璐面前的,不是先前张牙舞爪的地缚灵。而是被麻绳紧紧缠绕住脖颈,毫无生气地依靠一根麻绳悬挂在房梁之上的李箱。

  鸿璐不忍看到这种场面——这相当于是李箱把自己生前的死状摆在了自己面前,而这种场面也确实十分残忍。

  想到之前找到的线索,鸿璐明白李箱早在前一天就在礼堂上上吊自杀,而第二天集会时他的尸体出现在校内一众人面前时,自然也会是震撼的。

  “我是……这一切的罪人。是自私之人。一切都因我而起。”

  看着眼前的李箱缓缓抬起头颅睁开那双空洞之眼看向鸿璐,后者也只是面带悲伤地看着手中的手镜,随即缓缓地举起面向李箱。

  “李箱先生,这场梦该醒了。”

  镜中倒映出了李箱的脸——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在镜中却是如此天真。

  镜中那双眼中,仍旧有着少年的热忱与希望。

  “你不必再背上十字架,不必再为不应由你承担的罪孽烦恼……回归自我吧,李箱先生。”

  “他人的错误,不应该你一人尽数承担。”

  

  啪嗒——

  在某个地方,绳索断裂了。

  在某个地方,有某物落地了。

  

  麻绳再也承受不住这份重量了。

  

  鸿璐是眼睁睁看着李箱落地的。

  当他手中的手镜与李箱对上后,对方陡然消失的脖颈与顺着空白穿过使其躯体坠落的现实时,鸿璐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接住对方。

  只是无论他怎么快反应过来也无法赶上,而他也忘了,鬼灵坠落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甚至没有重物坠地声。

  

  鸿璐所看到的,就是倒在礼堂舞台之上,怔愣地看着远方留下两行清泪的李箱。

  他在包里一顿翻找才找到自己随身带的纸巾,在给人抽了一张递上前的同时也轻手轻脚地坐在了舞台边缘:“没事了……李箱先生,我们慢慢来吧。一切都结束了。”

  李箱接过了纸巾的同时也看到了鸿璐明显是往自己这个方向送来的手镜,他甚至刚好处在了自己最初设定的夹层内容可见的角度。同时他也看见了,清楚地看见了夹层里的纸条。

  「无关是非对错,这世道天生不允许我们存在。」

  他已然忘记了,身为地缚灵的他本不会落泪,但他仍然是怔愣着看着远方。

  灵魂没有眼泪,更不会哭泣。

  但李箱却似乎像是获得新生般,默默地在死亡之地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而鸿璐如同救世主一般——他无悲无喜,仅仅只是陪在了李箱身边,仅仅只是为他拿着属于他的信物。在李箱微弱的抽噎声缓缓停下时,温柔地开了口说着。

  “李箱先生……现在,能听我说一个小故事吗?”

  坐在地上的李箱无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攥紧了手中的纸团。

  

  14.

  这是属于一个青年——青年李箱的故事。

  他们忠诚于文字,忠诚于文学。他们以笔为杆,书写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但他们却也受限于时代——在时代里,他们是被视作异类之人。

  于是他们只能戴着镣铐在刀尖上起舞,无人能够阻挡他们对于文学的热爱——无论是搜查与拷问,还是子弹。

  校园一角的他们如此纯粹的热爱着文字,为着他们所爱的一切创作着。

  只是天真的他们未曾料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然落入了世俗的目光。他们是待宰的羔羊,是已然被盯上的猎物。

  

  起初的集会,他们都顺利的举行了。只是事后出现的临时搜查、例行盘问让他们隐约觉得有暴露的风险。于是他们警惕了起来,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行动。

  但他们都没有料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所布下的局。

  一位猎人已然深入羊群,静候猎杀的信号打响。

  那位青年套取了他们的情报,为向世俗表示忠心尽数奉上。于是他成为了猎人,成为了卧底。

  最开始你们对他的警惕心尚且还保护了一会这个小小的乌托邦,毕竟他无法得知你们真正的集会地在哪——可随着他精湛的演技逐渐让你们所相信,他们所盯上的第一只羔羊,也就是对这个组织付出最多爱的青年,彻底相信了对方的青年,与他私下见了一次面。

  在这一次见面,青年道出了他们集会地地点。

  即使他未曾料到,眼前的另一位青年并非他们的同类,而是一位即将打响第一枪的叛徒。

  

  青年目睹了自己友人的结局。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友人被抓走,而他紧紧地被猎人束缚着,不让他上前哪怕一步。

  猎人告诉了他一个地址,他有一些话想对他说。

  将他视为九人会残存之人的青年答应了这次会谈,只是在青年未曾思考到的地方中,这场会谈只会是更深的炼狱。

  毕竟会谈的地点在世俗的掌控者手中,而他所见到的人尽数皆是世俗之人。

  猎人在看见李箱时推了推圆框眼镜,嘴角尽数展露着轻蔑的笑容。

  「恭喜,我们的大功臣。」

  「今天有为你所举办的庆功宴,大功臣可别忘了来参加啊。」

  「你可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啊,毕竟没有你的情报,我们又怎么可能能这么顺利的收网抓到这么多反动分子呢?」

  以及那位猎人青年,彻底摧毁青年的那句话——

  「你可是大功臣啊,所以我可没把你也是他们之间的人这件事透露给他们,你就庆幸吧。」

  他成为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代价,是所有人的离去。

  

  青年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无法相信自己信任了那么久的人只是为了自我而抱有目的地接触他们,更无法相信自己一次无心的邀请变成了对向自己的友人们的屠刀。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就连门后的庆祝欢呼声也听不见。

  第二天是学校每周的例会时间,那群世俗之人告诉了他,他要接受在全校师生面前的表彰——

  荣誉称号?他现在真的配吗?

  他推掉了一切,目光无神地坐在礼堂后台。

  在最后一刻,他看向了礼堂后台的麻绳。

  那本是之前文化祭剩下的道具,但长度足够了。

  青年搬来了凳子,绑上了绳结。

  他为自己举行了一场只有他一人的处刑。

  

  他无法接受一切,试图去挽回这一切。

  于是他停留在了原地,固执地想找到这个叛徒,想找回曾经的乌托邦——

  即使在岁岁年年之后,他已然认定了,他自己才是那个叛徒。

  给自己安上了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份的鬼魂,这次有了找回真相的机会。

  

  15.

  “你就是故事里的青年,而你所寻找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加害者——我想,你也已经明白了,不是吗?你也是受害者,是被欺瞒的受害者。”

  鸿璐轻柔地讲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那是他通过李箱的记忆拼凑出来的真相,关于他,也关于他们。

  李箱从不是罪人,不是那个加害了自己友人的罪人。而他却背负了一切的罪孽,在那个夜晚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死亡的道路。

  鸿璐知道被绳结紧紧勒住脖颈的感觉,而他想着——李箱是通过窒息而死,那么他需要承担多少的痛苦呢?他要经历多长时间的痛苦呢?

  那时毅然赴死的他,该会有多痛呢?

  他突然很想给李箱一个拥抱,一个安慰的拥抱。

  他想告诉李箱,他的痛苦有人知晓,也不会有人忘记他的一切。

  “……我当然明白。”李箱哽咽了一瞬,“当你捡到我的学生证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

  “关于生前的一切,我都明白。是我自己的固执让我背负了这份罪孽——当然我也依旧认为,是我的错,我也有罪。”

  “……是吗。”鸿璐叹了口气,随后笑着说道,“如果李箱先生这么认为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呢~”

  “人的内心是很难改变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不是吗?”

  李箱讶异地看着鸿璐——他从未想到有人会顺着他的意思如此表达。而这个他意料之外的人也为他递上了礼物,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对了对了——这个,还是给你比较合适吧?”

  出现在李箱手中的,则是鸿璐塞入的那面手镜。

  那面属于他的手镜,蒙上了一层灰尘后终于重归光明的手镜。

  “镜……找到了……”

  “这是镜子告诉我的——它最后出现在了礼堂的一个角落。”鸿璐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它并没有被那位先生偷走,也没有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因为你的友人们知晓你会出现在礼堂,所以他们放入了纸条,将手镜放在了礼堂。”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李箱似乎在哭,可他却笑着抬头看向了礼堂的窗口。

  “是这样的话……一切就好。”

  

  一阵沉默之后,打破寂静的却是不断摇晃的屋顶。

  “李箱先生……?这是怎么了?”

  鸿璐急忙抓住李箱的手,只是在剧烈的摇晃感中两人也重心不稳,只能靠越抓越紧的手稳住身体。

  “鸿璐先生……往侧门走。”

  李箱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随后往鸿璐手中放了一个物件。

  鸿璐定睛一看,一把钥匙正躺在手中。

  李箱点了点头:“往那里走,那里是离开旧校舍的唯一一条路。”

  “这是——”

  “……你进来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在那里。”

  李箱缄默了一会,随后推了推鸿璐。

  “快走。”

  “不……李箱先生,我要你跟着我一起走……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鸿璐紧紧地抓着李箱的手,他试图拉着李箱和自己一起走向那条生路,可后者却垂下了手,低垂着摇了摇头。

  “鸿璐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他重新抬起头,周遭也逐渐出现二三鬼手附上两人相连的手——只是这一次,它们的动作轻柔且缓慢。

  “我是早早已逝之人,而你只是误入执着之地的生者……生死无法两全其美,而你依旧有你的人生,鸿璐先生。”

  “不……不,李箱先生——”

  鸿璐的话哽在喉中,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箱,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

  入校时那些意欲霸凌之人他早已看出,只是他已然没有了求生的念头,自然愿意陪他们玩这一场游戏。

  鸿璐早知道今天来旧校舍的事情,也明白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把自己关在旧校舍折磨一阵。他甚至也做好了准备,在今天如果旧校舍真如传闻所说,那么自己死在恶鬼的手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可他遇到了李箱,可他们所传闻的恶鬼只是这么一位因当初自己的无心之举而甘愿赴死、甚至将自己困于此地的温柔之人。

  即使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吊桥效应,他也甘愿承认,自己对李箱一定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走,现在就走,不要回头——”

  屋顶逐渐坍塌,他们身后的空间已然有墙灰甚至是墙板逐渐掉落。

  李箱站在原地,指挥着那些漆黑鬼手将自己与鸿璐分离,不断推着鸿璐走向那道已然开启的生门。

  “鸿璐——”

  李箱笑着,对着鸿璐挥了挥手。徒留自己等待被废墟埋葬。

  “替我去过一次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吧。”

  “那个约定,我也不会忘记的——所以,就这么坚定着活下去吧。”

  鸿璐手中的手电筒随着他的脱力掉落在地面,而其中的灯泡也随之碎裂。

  那道大门正为鸿璐而开。

  

  啪嗒。

  有什么液体正在滴落,融入大地。

  

  黎明已然来临。

  

  15.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吗?”

  鸿璐清醒时只感觉到全身的疼痛——尤其是手腕和脚腕。

  他自出生以来,似乎第一次觉得如此痛苦。

  等他能够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贾惜春和卫。

  “呼……总算醒来了啊,哥哥。”

  “惜春……?我这是,在哪里……”

  鸿璐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离开旧校舍的那一瞬。自己被李箱推出来时他便感到全身脱力,随后昏倒在了原地。

  他的身下尽是瓦砾,旧校舍的废墟枕在他身下,那里埋葬着他跨越时空所遇之人。

  只是他仍旧感受到了,一件衣服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会正在学生会活动室里……昨夜你一夜都没回来害得我们好找——结果你居然在旧校舍?!那里听说一夜之间突然塌了,我过去巡查的时候才看到你昏倒在警戒线中间的地上,哥哥,你究竟去干什么了?”

  惜春没好气地把手中的水塞入鸿璐手中,旁边的卫也只好干笑两声。只是鸿璐看着眼前的环境,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之外。

  “没什么……只是又一场游戏而已。”

  “又是那些人找上你了是吗?”贾惜春皱了眉,“这件事我能帮忙联系处理,所以你不要再——”

  “没事的,惜春。会有人去处理的……如果他真的说话算数的话。”

  鸿璐浅笑着,看着窗外的蓝天喝了口水。

  “天气真好啊。”

  “真是的……哥哥,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

  “小姐,好像真的……有些不同了。”

  鸿璐讶异地看着两人,只是之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变了吗……或许吧。”

  

  鸿璐休整了一阵后才缓缓起身,他寻找了一番,却没找到一个重要之物。

  “惜春,我的包呢?”

  “那个——我帮你放起来了,在柜子里。”贾惜春打开柜子后递给了鸿璐,“来,给你。”

  “还在……那就好。”

  鸿璐希冀着一个奇迹——他现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与李箱展开了那一夜奇妙的冒险,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放在自己包里的那些属于李箱的东西。

  “对了哥哥,今天我找到你时还发现——”

  贾惜春话语未尽,鸿璐便在打开背包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东西。

  一面干净的手镜正静静地躺在包中,鸿璐一番摆弄,还能看见里面周边泛黄、字迹也已然淡去的字条。

  “一面镜子……哥哥?”

  泛黄的纸条、笔记本,与一本落了灰的学生证。

  贾惜春怔愣在原地,她看着眼前眼眶不断渗出泪水的鸿璐讶异到无言。

  她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去做了什么,只是她大概明白,那会是他的重要之物,如他们的童年回忆一般宝贵的珍贵物件。

  于是她轻轻地关上了门,留鸿璐一人消化自我。

  

  傍晚,鸿璐找到了贾惜春,在一番询问后要来了档案室的钥匙。

  “惜春——二十年前的档案,还找得到吗?”

  “应该在档案室有……只是你突然找这个要做什么,哥哥?”

  “嗯……找一位朋友。嗯。”

  “你小心点翻找就行,一般不会有人去翻的——对了,卫,晚上帮哥哥看一下有没有人。”

  “我知道了,小姐。”

  在纸质档案中,鸿璐自如地找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届毕业生,也在高三一班的档案中找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档案。

  即使他死在了那个周末,可他荣誉校友的名义仍记存在档案之中。

  鸿璐深呼一口气,拿出笔划掉了那一行字。

  他的「荣誉」,不该存在于此。

  他的荣誉,属于他自己。

  

  16.

  某日早晨,在几百米外的校区内正在学海漫游之中,一位少年正提着一袋汽水身处旧校区遗址周围。

  他就像是不害怕这片废墟一样跨过了警戒线,在附近一处地方席地而坐,顺手打开了一罐汽水。

  

  “……嗯,有些抱歉,这么迟才回来看你。”

  “东西我已经都看过了……你的文章很美丽,无论在那时候,还是现在。我会一直记得的,无论什么时候。”

  “那份荣誉不属于你,或者该说它从不该被冠以荣誉的名号。所以……我去悄悄地删掉了~虽然你的档案大概也不会再有公开的时候了吧。”

  “嗯,我已经知道了。惜春——啊就是我的妹妹哦~她告诉我,那些曾经对我加以伤害的人……有一个好像是退学转走了吧?然后剩下两个似乎是疯了已经休学了……是你做的,对吧?”

  “既然你都已经履行了和我的约定……那我也该过来看看你啦~汽水我也给你带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喝到。”

  “如果真的能给你喝到就好了吧……嗯,真希望能送到你手上。”

  “……啊啊,对了对了,那天那件衣服是你给我盖上的吧?我当时在旧校舍看到了,你的身边有一套陈旧的校服。我去看了你的证件照——李箱先生很可爱呢,而且也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校服呢,很适合李箱先生你。”

  “总之……谢谢。最近的天气都很好,新的日子也很开心。”

  “只不过……如果有你……如果有你在陪着我的话,这一切或许会更开心吧。”

  

  少年摩挲着仍有细小瓦砾的地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说,我们还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吗?”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鸿璐的脸颊。

  

  0.

  脱离了家族的鸿璐也顺利入学了文学系——他在那之后几乎把那本笔记本的文字全部记了下来,也萌生了从文字中寻找故人的想法。

  文学系充盈的课程倒是让鸿璐稍显忙碌,只是他也乐得这样——

  自那次之后,李箱的笔记本他几乎是随身携带,而他的学生证和那张属于九人会的纸条也被鸿璐夹在笔记本中。就这么安稳地度过了年年岁岁。

  在去图书馆自习的路上鸿璐还感叹着春风的肆意——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落花迎面接触了。

  李箱的笔记本放在电脑的旁边,鸿璐的荧幕上显示着最近准备用于投稿的新文章。自那之后他也开始尝试着执笔写作。虽与李箱的文章风格不同,但某些方面上他和李箱的手稿还有些相似。

  正苦恼于遣词造句的鸿璐眼睛寸刻不离荧幕,就连自己对面的空位出现了人影也未曾察觉。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笔记本,轻轻推开了鸿璐对面的桌子。

  

  “同学——我想问一下,你对面的位置有人坐吗?”

  “……同学?”

  

  鸿璐抬起头,对着眼前讶然无言。

  

  而那一天他说——

  

  「好久不见。」



-200米的海平面
oi老登,你动不动就强迫小宝当...

oi老登,你动不动就强迫小宝当摄像头的日子结束了,把小宝给我(伸手


(按理说小宝应该是高马尾,但我习惯这个,就接着这样画了(

oi老登,你动不动就强迫小宝当摄像头的日子结束了,把小宝给我(伸手


(按理说小宝应该是高马尾,但我习惯这个,就接着这样画了(

YuJin_A

用了xhs一位老师的免模

如有不妥我会删除

用了xhs一位老师的免模

如有不妥我会删除

反社会浓厚咒语

画稿暂停,先画家产

跟风画了总之画的很潦草能凑合着吃吗(?)

画稿暂停,先画家产

跟风画了总之画的很潦草能凑合着吃吗(?)

遗骸化为尘埃

参考异想体阴阳画的阴阳61(其实是想看自家产品结婚。。阴参考了脑叶的ego,阳没有所以纯属造谣捏造。

 依旧是与列表老师讨论口嗨的产物

参考异想体阴阳画的阴阳61(其实是想看自家产品结婚。。阴参考了脑叶的ego,阳没有所以纯属造谣捏造。

 依旧是与列表老师讨论口嗨的产物

Aslan

084快乐校园生活⑴

断断续续写了些大家的校园生活的小段子,世界观半现实半架空

故事内容大多与辛克莱的校园生活为主 沙雕,恶搞内容居多

提示:这是一个大家都很幸福快乐的背景为基础的日常向文 所以性格会有一定的变化,任何设定都是作者的个人喜好,有几段短打含有cp向,雷的话直接跳过那几段就好❤️(含量较小不打tag辣)

———————

辛克莱的快乐校园生活

傍晚,太阳落山,辛克莱终于赶完了老师留下的素描,一脸虚脱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忽然,他听到了隔壁空教室里传来了说话声。

“这件事明天再说吧。”

咦,这不是隔壁诗文社的李箱学长吗?

“我知道了…明天时间应该够了,你再等一下。”......

断断续续写了些大家的校园生活的小段子,世界观半现实半架空

故事内容大多与辛克莱的校园生活为主 沙雕,恶搞内容居多

提示:这是一个大家都很幸福快乐的背景为基础的日常向文 所以性格会有一定的变化,任何设定都是作者的个人喜好,有几段短打含有cp向,雷的话直接跳过那几段就好❤️(含量较小不打tag辣)

———————

辛克莱的快乐校园生活

傍晚,太阳落山,辛克莱终于赶完了老师留下的素描,一脸虚脱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忽然,他听到了隔壁空教室里传来了说话声。

“这件事明天再说吧。”

咦,这不是隔壁诗文社的李箱学长吗?

“我知道了…明天时间应该够了,你再等一下。”

好像是在打电话?辛克莱并没有听到对面人的说话声。

“不行。”

诶?说到哪里了?

“别再缠着我了。”

!!!!

那一瞬间,辛克莱似乎想起了自己幼时的黑暗回忆。

学长难道被像克罗默那样的人缠上了吗??!

不对不对不对,辛克莱甩了甩头,李箱学长刚才是妥协了对吧?所以他是被逼着做了什么事吗?难道是有人找他要钱?

不行,我要帮助他!

只是等他出了画师来到隔壁空画室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无奈,辛克莱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小辛:学长,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困难?

过了一会对面才回。

Yi Sang:?

小辛:我听到你打电话了…小时候有个女孩也是这样纠缠我的,后来有个同学帮我解决了,所以学长,碰到这种事一定不要忍气吞声呀!

然后,辛克莱就看着聊天框最顶上的字从他的id和“对方正在输入”切换。

小辛:学长?

Yi Sang:没什么,你明天中午在美术社吗?

小辛:诶?在的!

Yi Sang:好。

小辛:怎么了学长?

小辛:学长???

……

辛克莱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第二天中午,辛克莱有些紧张的等在画室里。

画室并没有关门,但李箱还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

“学长!”辛克莱急忙看向门口。

“辛克莱,出来一下。”李箱冲他招了招手。

他依言走到门口,然后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美术社社长。

“社…社长?”

那一瞬间,辛克莱的大脑飞速运转。

我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吧,我上次说社长太大方绝对没有嫉妒的意思啊,作业也一次没落吧…难道是我画的不够好要被开除了?!

“辛克莱,哟~”(?什么东西)鸿璐弯着眼看着他。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克罗默还在追我!

“辛克莱,还在听吗?”

“啊……学长。”

“最近学校校庆,主任让诗文社和美术社一起来做宣传。”李箱向他解释。

“啊……这样啊。”辛克莱愣愣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你昨天教的作业我看了,老师们也非常满意,有意向让你负责哦~”

“诶?我吗?”

“对啊。”

最终,二人在辛克莱呆愣却又有些复杂的眼神里溜了。

“所以下次不要乱说话。”李箱似乎对这件事有些不悦。

“你本来就看中了那孩子了嘛。”鸿璐笑了笑。

“原本直接和他说就好了。”

鸿璐伸了个懒腰,搭上他的肩,“校门口那家土豆饼。”

“……”

——————

lcb大学论坛的日常

[爆!论地理社以实玛利的那点破事]

1L:亚哈你能不能别发了,论坛里全是你发的。

2L:亚哈又来了。。。

3L:尼玛的天天爆人家女生的料能是啥好人?纯废物吧。

4L:希斯克里夫学长……论坛里乱说话会被封的。

5L:亚哈每日打卡(1/1)希斯克里夫每日骂人(1/1)辛克莱每日劝架(1/1)

6L:乐,每日任务是吧。

7L:世界上没有至死不渝的爱,还没有至死不渝的恨吗?

8L:救命,亚哈别太恨了,人家也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吧。

9L:隔壁浮士德学姐名字出现最多的地方:表白墙,以实玛利学姐出现最多的地方:学校论坛亚哈的笔下。

10L:楼上是天才吗?笑死我了。

11L:难他天?

12L:难·他·天?

13L:楼上禁止自娱自乐。

14L:亚哈别叫了,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漂泊者啊~~

15L:我常常因为不够天才无法融入你们。

16L:今年刚入学,想问下大家为什么这个人在这里刷屏实名辱骂他人也不会被老师说啊。

17L:因为脸皮厚。

18L:楼上那个不知道是小学弟还是小学妹,你敢信这人甚至不是我们学校的?

19L:不用管他,人家以实玛利学姐都不理他。

20L:这都什么玩意,咱们学校真有正常人吗?

21L:[拼好饭链接]

22L:罗佳学姐!!社长让你交作业!!!

23L:果然,咱们学校没有正常人。

24L:吃外卖不健康诶,不如今晚给食堂加点饭呢?

25L:呀,这个口吻。

26L:少爷来力(喜)

27L:让我们谢谢亚哈!

28L:谢谢亚哈

29L:谢谢亚哈

30L:谢谢亚哈

……

75L:你们到底有什么毛病,不应该谢谢以实玛利吗?

76L:希斯克里夫你是脑袋被手机砸了吗?

77L:正主出现。

78L:论坛乱成一锅粥了大家快喝了吧。

79L:大家快跑,我刚才看到红衣魔王在看论坛!!!

80L:(一阵愤怒的滴答声)

81L:笑死了楼上怎么发语音。

82L:你们两个给我来主任办公室。。。

83L:但丁主任!!!T^T

——————

相亲相爱一家人(不是)

0406鸿璐:大家今晚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0409罗佳:少爷请客吗?

0406鸿璐:啊哈,可以啊,大家想吃什么?

0111辛克莱:社长……在画速写。

0307希斯克里夫:正好今天下午有比赛晚上休假,算我一个。

0406鸿璐:速写先往后放放嘛,社长帮你和老师说。

0111辛克莱:社长!

0308以实玛利:能先问问去哪里吗……

0203堂吉诃德:放心啦以实玛利同学,无论有多少人挡在门口,吾辈都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0308以实玛利:也不是那个意思……

0402浮士德:浮士德和会长在外面陪主任办事,晚上会一起赶过去。

0412奥提斯:副会长,主任也会去聚餐吗?

0412奥提斯:【图片】

0412奥提斯:正好抓到两个在学校里吸烟的,一起带去找主任处置吧。

0404良秀:烦。

0111辛克莱:学姐说烦得很……

0404良秀:闭。

0111辛克莱:……

0409罗佳:这下看懂了。

0313格里高尔: ……

0401李箱:主任说今晚先不管。

0402浮士德:但是还是来一起吃饭吧。

0203堂吉诃德:话说为什么主任不自己回复?

0402浮士德:在外面买了些学生会和各社团的东西,让主任先帮忙拿一下了。

0406鸿璐:哈哈,还真是有会长和副会长的风格呢。

0308以实玛利:虽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

0409罗佳:但这应该不是改夸奖的事吧……

0406鸿璐:诶?默尔索同学呢?

0305默尔索:收到了。

0111辛克莱:社长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总之晚上还是去聚餐了(鸿璐请客)

——————

辛克莱的青春少年时

把时间调到大家成为朋友前。

周末,辛克莱难得的回了趟家。

“辛克莱?洗手吃饭吧。”德米安刚好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好。”辛克莱乖乖的洗完手,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吃饭。

吃完饭,德米安要去洗碗,结果被辛克莱扑了个满怀。

“哥T^T。”

“怎么了?你好久都没这么撒娇了吧。”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你和爸妈了。”

晚上辛克莱还要去和同学准备校庆的画,吃完饭就早早的钻回屋里关上门画画去了。

德米安一个人坐在客厅,想了下今天辛克莱的反常举动,还是给继母发了条消息。

德米安:阿姨,辛克莱好像在学校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没交到朋友。

似乎是因为小时候被一个比自己大的女生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辛克莱对交际有些抵触。

母亲(这个是备注哈):嗯?小安,你有和他聊过吗?

德米安:没有的,但他似乎是不太想说的。

母亲:好,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有个交际会,麻烦你带他去吧。

德米安:好的,阿姨您早点睡。

周六早上,德米安和辛克莱说了这件事。

“哥……”

“没事的乖孩子,辛克莱。”

“我知道了。”

舞会当日,德米安开车送他到舞会。

“想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等你。”

“好。”辛克莱乖巧的点了点头,天气渐冷,被德米安强行围上的围巾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不用强求,慢慢来。”

“好。”

进入会场后,辛克莱把围巾摘了下来递给了服务生。

在这边就算不喝酒也要拿一杯酒端在手里,辛克莱端着杯酒在会场里乱晃。

那些少爷小姐们似乎都只是来玩的,并没有像他一样有想交友的意愿。

就在一个转身的瞬间,辛克莱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背影。

那人长发及……腰,背影有一瞬间似乎有些眼熟。

“那个…您好?”过了很久,辛克莱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人搭话。

“诶?”

“社…社长??!!!!!”

“辛克莱同学,好巧。”

“好好好好好好…好巧。”

辛克莱当场石化。

那晚回去后,辛克莱就过上了每天被社长迫害的生活。

舞会结束一周后,德米安又给继母发了条消息。

德米安:阿姨,辛克莱最近似乎对长发的人有些抵触。

母亲:啊?

——————

以实玛利与希斯克里夫

要说到以实玛利是怎么和希斯克里夫成为损友的,这就要从两人大一的时候说起了。

高三毕业,以实玛利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亚哈了,直到开学那天,她在校门外的梧桐树后面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会吧!

以实玛利心中默念,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好在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只是加入了学生会之后,以实玛利需要多去校外活动。

这天,会长给她发了消息,以实玛利应下,收拾完了东西准备出去。

于是好巧不巧的,她被亚哈逮住了。

“都是你的错以实玛利,让我找了你这么久。

以实玛利只觉得恶心,转身想走却被亚哈带来的一群人堵在巷子里。

“喂。”

吊儿郎当的声音出现,以实玛利只看到亚哈被人一棍打中后背,灰溜溜的带着小弟跑了。

“那个…谢谢。”

“哦,你是那个,大一那个学生代表吧,叫什么玛丽?”

“……”以实玛利突然不太想和这个恩人说话了。

“算了,没事就行,我先走了。”

第二天,以实玛利在学生会就又见到了这位恩人。

“嗯?你原来是学生会的人啊。”希斯克里夫显然也认出了她,“你也负责招生吗?”

看在昨天救了自己的面子上,以实玛利坐了下来帮他填登记表。

“姓名。”

“希斯克里夫。”

“年龄。”

“19。”

“所属社团。”

“棒球社。”

“登记完了,我会提交给会长和副会长,大概过两天会给你答复。”

“好。”

那人吊儿郎当的就打算走,以实玛利思考了片刻还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希斯克里夫回头。

“我请你吃顿饭吧。”

“哈?”

“当作昨天的谢礼。”

当天下午,以实玛利回到寝室,把脸埋在被子里抱怨,“那家伙啊,还真是一点不会心疼我的钱包。”

过了两天,会长发来信息告诉她结果。

学生会会长 李箱:你周三提交的那位同学的审核,学生会看了一下不太合适,麻烦你转答一下吧。

Compass:好的。

以实玛利想了下要怎么安慰那个人,但等到真正和他说的时候,以实玛利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

“学生会?哦我想起来了,没事,我本来就是投着玩的,也没打算选上。”

“……”以实玛利陷入了沉默。

“行了,谢谢你了。”

“所以你就完全在逗我玩吧!!”

楼上,学生会。

浮士德:“没问题吗?那孩子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在窗边目睹了全程的李箱:……

那一天,以实玛利追着希斯克里夫跑了三层楼。

于是,两个人就结下了梁子变成了损友。

——————

堂吉诃德与七个收尾人(简易版)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堂吉诃德公主。

她,肤如凝脂,在枕头下放颗豌豆都会被硌醒。”

“爸…那是豌豆公主。”

“这不重要,某一天,她的姐姐杜尔西内娅与理发师为了去舞会将她独自留在了家里。”

“爸,那是灰姑娘。”

“独自在家的堂吉诃德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到了森林中,在那里她碰到了七个帅气的收尾人。

收尾人A说:美丽的小姐,让我守护你吧。

收尾人B说:亲爱的公主殿下,请让我一直陪伴着您吧。

前面的几位收尾人说的话令堂吉诃德兴致缺缺,直到第七位收尾人,

收尾人G说:我知晓您的梦想,让我们携手同行,一同成为最强收尾人吧。

堂吉诃德惊喜的答应了收尾人G的邀约,从此过上了惩奸除恶的快乐生活。

“爸,你真的不用把主角名字改成我的,而且我已经二十岁了不需要睡前故事,您能不能赶紧出去我要睡觉了。”

“哎,爹大被女儿嫌啊。”老堂抹了把不存在的泪,“好吧,晚安桑丘,我的小公主。”

“爸!!!!!”

“开玩笑的,晚安我的最强收尾人。”

——————

关于大家的社团及所属

学生会:李箱(会长)浮士德(副会长)以实玛利 奥提斯

美术:鸿璐(社长)辛克莱

天文地理:以实玛利

数学及理科:浮士德

计算机:默尔索

棒球:希斯克里夫

诗文:李箱

经济金融:罗佳

动物医学:格里高尔

设计纺织:良秀

戏剧与影视:堂吉诃德

长短跑及马拉松:奥提斯

四年级:李箱 浮士德 良秀 鸿璐 罗佳 奥提斯

三年级:默尔索 希斯克里夫 以实玛利 格里高尔

二年级:堂吉诃德(留级版)

一年级:辛克莱

——————

玛玛很忙

“打扰了!吾来找学生会长谈谈下次校庆演出的事。”

以实玛利抬起头,“会长今天请假了,你明天再来吧。”

过了二十分钟。

“以实亲,我有事找鸿璐同学没找到,他在学生会吗?”

以实玛利摇了摇头,“他陪会长去医院了。”

“哈,好吧。”罗佳也不见外,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学生会很忙吗?陪我出去逛街好不好啊~”

以实玛利叹了口气,“今天会长请病假了,副会长也陪主任去考察了,我实在走不开啊。”

“好吧好吧。”罗佳语气稍显遗憾。

门外再度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了。”辛克莱探出个脑袋,“我哪里都找不到社长,他在这里嘛?”

以实玛利:………

“唉,算了,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一起打个电话给他吧。”

电话接通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辛克莱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鸿璐亲~上次和你谈的事想好了吗?”

“啊,投资那件事我不是已经叫人安排了吗?”

“诶?原来上次那笔钱是你打的啊,谢啦!”

“小事。”鸿璐笑了笑。

“辛克莱?找我有什么事么?”

“啊社长,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吗?”

“不是啦,会长这两天有点发烧,我担心他烧晕了就来医院了。”

“温馨提示,你不属于学生会。”以实玛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老师说的交稿日期是今天,社长你不回来交作业没事吗?”

“放心,我陪他吊完水就回去。”

“啊…好。”辛克莱点了点头。

“对了,会长呢?”

“啊,以实同学找你。”鸿璐把手机递给他。

“会长,戏剧社的堂吉诃德说要找你谈校庆的事。”

“我知道了。”李箱点了点头,“我把初版的资料发给你,你先给她看吧。”

“好。”

挂断了电话,以实玛利查收了会长发来的信息,并打印了出来。

“辛克莱,你和堂吉诃德同学比较熟吧。”

辛克莱:……好像有种不详的预感。

“嗯…嗯啊对的。”

“麻烦你咯小辛克莱~”罗佳帮以实玛利把那沓资料递给他。

于是只有辛克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学弟,我罩的,懂?

0111辛克莱:大家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校外最近有好多小混混在外面蹲守……

0203堂吉诃德:细说在哪里,吾会将他们统统铲除的!

0412奥提斯:校内打人要记过。

0203堂吉诃德:那为什么希斯克里夫不用啊!

0308以实玛利:他早被记过无数次了。

0203堂吉诃德:因为被记过太多次就无所谓了吗,你这家伙……

0307希斯克里夫:谁说的啊!我都是在校外打的!

0402浮士德: ……不打自招,正如浮士德的预料。

0307希斯克里夫:靠,学生会的圈套是吧。

0111辛克莱:至少……校外那群小混混是真的。

0404良秀:【图片】

0404良秀:解·了。

0409罗佳:这次居然不需要辛克莱翻译我就看懂了。

0406鸿璐:哎?这几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0409罗佳:不会是大少爷的什么仇人吧。

0406鸿璐:不是呢,我好像之前看到过一个蓝围巾的同学把他们堵在哪里打了一顿。

0111辛克莱:诶?是一个黑头发蓝围巾的男生吗社长?

0406鸿璐:似乎是哦。

0111辛克莱:!!!!!

0406鸿璐:不过良秀同学已经解决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0203堂吉诃德:吾刚才溜出去又揍了他们一顿!

0402浮士德:堂吉诃德,校外打架,扣除可乐一罐。

0203堂吉诃德:不要呀!!!

——————

堂吉诃德与她岌岌可危的学分

“堂吉诃德,校内燃放烟花爆竹等危险物,扣四分。”

“堂吉诃德,在食堂打饭掀翻桌子,记过。”

“堂吉诃德,在图书馆大喊大叫,扣两分。”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

“啊啊啊啊啊——”堂吉诃德在宿舍床上打滚,“这样下去吾会被劝退的吧!”

“怎么样才能把丢的学分加回来呢?”

她的舍友罗佳从上铺探出头来,“不如去学生会碰碰运气?”

“这样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好吧,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堂吉诃德终于还是踏上了她最终的路。

“学生会的确有帮忙加学分的规定,不过很久没有人落实了。”浮士德将一个物品清单递给她,“那就麻烦你帮忙做点体力活了。”

“包在吾身上!”

堂吉诃德抱着一沓资料去找但丁,于是在路上碰到了因为扣分太多被以实玛利押回学生会的希斯克里夫。

“哟,好巧。”

“是挺巧,给学生会做事呢?”

“被押送回学生会呢?”

“呵。”

两个人剑拔弩张即刻开打,然后被以实玛利一人赠了一拳头,一同押送回了学生会。

“事情就是这样。”

“……”浮士德无奈的扶了下眼镜。

“事到如今,先扣分吧。”

——————

过圣诞节的方式(以下内容是作者自己的cp专栏 只有一点就不打tag了 不想看的可以直接跳过 包含61 78 德辛)

61: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到了,学校图书馆难得的没什么人。

李箱照常找了个座位看书,安静的图书馆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就会被某个人打破。

有人将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今天圣诞节,陪我出去约会嘛?”

李箱抬头,对上那人殷切的目光。

被强行拉出门后,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

“想吃什么?校门口那家土豆饼?”

“都可以。”

李箱正打算打开手机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他错愕的抬头看向鸿璐,那人却拉着他跑了起来。

“城管来了,再不走你的土豆饼要跑啦!”

那人的声音散在风里,落进了他的呼吸里。

为什么要在圣诞节彩色的灯光里追着一个小摊跑啊喂!

李箱一时有些后悔答应这个人出来“约会”的请求。

算了,一年也就一次。

随他去好了。

德辛:

圣诞节没有假期,辛克莱也就没有回家,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就准备回家。

“哥,看,圣诞树。”辛克莱指了指广场正中间的那颗大圣诞树。

“家里不是也有么?”德米安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可是灯做的哎。”一阵风吹过来,辛克莱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别揉。”德米安注意到,握住了他的手腕。

“唔……”看着德米安凑近过来帮他吹了吹,辛克莱感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妈妈,你看那边有小情侣。”

身旁的小女孩让他吓了一跳。

“辛克莱,闭眼。”

“哎?”

那人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哥……”

德米安捂住了他的眼睛,“圣诞快乐,小辛克莱。”

“圣诞快乐,德米安。”

78:

因为某些人的原因,以实玛利尽量能不出校就不出校。

“啊……希望那家伙不在寝室。”以实玛利怀里抱着个礼物盒走在男生寝室的走廊。

用学生会的备用钥匙打开寝室门,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在。

“嗯……”以实玛利快速的把礼物盒放在某人床上就打算离开。

然后一出门就碰到了正好一脸心虚的回寝室的希斯克里夫。

“……”

“你怎么在这?”

“查寝……”以实玛利找了个借口。

“学生会休息日大白天查寝?”

“这个你少管啊。”说完,以实玛利就快步逃离了这里。

回到学生会,以实玛利意外的在写着自己名字的桌子前看到个礼物盒。

这是?

盒子底下还放了张纸条,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体,以实玛利顿时明白了一切。

另一边,莫名心虚的希斯克里夫也回到了寝室,同样发现了自己床上的礼物盒。

想到刚刚以实玛利奇怪的表现,他也瞬间明白了。

哈,那家伙居然也给自己送了礼物吗?

“棒球棍啊,看着倒是挺不错的。”

“地球仪…?这个做工……”

“这东西一定很贵吧……”

“这个东西一定很贵吧……”

“那个家伙,笨蛋啊。”

“啧,那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啊。”

——————

新年快乐

但丁:各位新年快乐。

0203堂吉诃德:主任新年快乐呀!

0402浮士德:新年快乐。

0409罗佳:新年快乐哟各位。

0313格里高尔:新年快乐啊。

0412奥提斯:主任新年快乐。

0401李箱:诸位新年快乐。

0305默尔索:新年快乐。

0404良秀:新年快乐。

0111辛克莱:学姐说新年快乐…诶?

0409罗佳:她居然没有简化呢。

0307希斯克里夫:新年快乐,我这边爆竹声太大了没听见消息。

0308以实玛利:新年快乐,主任和大家。

0111辛克莱:诶?社长呢?

0406鸿璐:【红包】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0406鸿璐:大家新年快乐啊,刚才在陪妹妹。

0404良秀:谢。

0203堂吉诃德:感谢红包!

0111辛克莱:谢谢社长。

0313格里高尔:哟,谢啦。 

0406鸿璐:大家新年都在和亲戚家人一起跨年吗?

0111辛克莱:已经被表姐欺负了好几天了……

0404良秀:【图片】

0404良秀:我侄女,可爱吗?(这里是原作女儿的位置)

0406鸿璐:好可爱诶!

0409罗佳:聊到这个你都不简化了吗?

0404良秀:。

0203堂吉诃德:吾两位妹妹都回家啦,一会也要出去放烟花了!

0406鸿璐:真好诶,我们这边都被禁止放烟花了。

0409罗佳:市区是有点说法哈。

0402浮士德:【图片】

0402浮士德:浮士德在和主任一起审这学期的年度作业@0401李箱。

0401李箱:我不是已经收起来了吗……

0203堂吉诃德:不过学姐学长们你们也要毕业了呀。

0111辛克莱:社长……你走了我的作业怎么办……

0401李箱: ……

0406鸿璐:哈哈,我倒是看会长好像有想把下一任社长的职位交给你啊。

0111辛克莱:???!不要呀!

0308以实玛利:话说你们毕业之后想要干什么呢?

0412奥提斯:参军。

0203堂吉诃德:哎?!真的吗!好厉害呀!!

0402浮士德:浮士德会想继续读。

0308以实玛利:读博士吗?

0402浮士德:浮士德会尽力而为。

0409罗佳:担心毕业后会找不到工作啊———

0406鸿璐:大家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可以来找我^_^

0409罗佳:好哦~那少爷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0406鸿璐:我吗?大概是过去继承家业吧。

群内沉默了片刻。

0307希斯克里夫:我出五毛,有人想去打他吗?

0401李箱:我出地址。

0406鸿璐:???

但丁:停停停。

0313格里高尔:大家有没有想要领养宠物的。

0313格里高尔:【图片】

0409罗佳:好可爱,拿远点。

0406鸿璐:诶?养昆虫类宠物是一种什么新的潮流吗?

0203堂吉诃德:吾父亲似乎会感兴趣,但是大概会被妹妹们打死。

0313格里高尔:别这样……

0307希斯克里夫:【图片】

0402浮士德:好漂亮的烟花。

0308以实玛利:副会长过年也不放烟花么?

0402浮士德:在浮士德记忆里是没有过的。

但丁:也快要到十二点了,大家一起来跨年吧。

0406鸿璐:好哦,要倒数吗?

但丁:10

但丁:8

0313格里高尔:?

但丁:5

但丁:2

但丁:-1

0406鸿璐:新年快乐~!

0401李箱:新年快乐。

0402浮士德:新年快乐。

0412奥提斯:主任新年快乐。

0409罗佳:新年快乐呀,大家。

0404良秀:新·快。

0111辛克莱:新年快乐,学姐也是这个意思。

0308以实玛利:新年快乐啊。

0307希斯克里夫:新年快乐,我真是要被爆竹声吵炸耳朵了。

0313格里高尔: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想要宠物可以找我。

0305默尔索:新年快乐,刚才一直在打代码错过了大家聊天。

但丁:意料之中啊……咦,堂吉诃德呢?

0203堂吉诃德: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开心,财源滚滚,心想事成,好运连连……(此处省略八百字)

0406鸿璐:原来是去网上搜祝福词了吗^_^。

0203堂吉诃德:嘿嘿,想给大家点祝福但是吾又不太会说。

但丁:总之又过了一年啊。

虽然新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我想写了,就代表周年了。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也能一直一起冒险口牙~~

——————

学姐,请收下我的挑战书!

“良秀学姐,请收下这个!”

“嗯?”良秀看着堂吉诃德递给自己的东西。

“明天中午午休,我等你!”

“嗯。”

第二天中午,良秀如约来到了约定地点。

令人意外的是,学生会的人居然也在。

“那么开始吧!”堂吉诃德显然很激动。

随着裁判奥提斯的一声令下,两个冲了出去。

来晚了匆匆赶到的以实玛利看到自己身边窜过去的两道身影满脸问号。

“堂吉诃德,良秀学姐,教学楼内不许奔跑!!!”

“原来是在比赛打扫卫生吗…”

十分钟后,奥提斯吹了哨子表示时间到。

“速度上是良秀赢了吧,但精细度的话……”

堂吉诃德满脸期待的等待结果。

“两边都不行啊!!”

“诶??”

“呵。”

“呵什么呵,给我回去认真打扫干净!”

于是奥提斯和以实玛利一人押着一个回去打扫了。

“学生会连这种事都不管了吗?”围观了全程的格里高尔表示离谱。

李箱淡淡撇了他一眼,“格里高尔同学,抽烟扣两分。”

“?!”

格里高尔手忙脚乱掐灭了烟。

“那良秀为什么不用扣?”

“她早扣完了。”浮士德适时接话。

——————

一些冷知识

1.辛克莱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所以对除了李箱,鸿璐,堂吉诃德之外的人的称呼都是xx学姐/学长;因为只有李箱因为熟的缘故会直接叫学长。

2.希斯克里夫和默尔索高中是同班同学,但是希斯克里夫一直对他没什么印象,甚至是和大家成为朋友后一次聊天时偶然才发现默尔索居然是自己曾经的同班同学。

3.除了堂吉诃德之外,所有人都对鸿璐抱有一种尽可能不去接近的想法,但最后还是被他的“个人魅力”折服了

4.传闻李箱和浮士德争夺学生会会长的时候有人买了票,但输了的浮士德似乎并没有追究这件事。

5.关于大家的一些亲密关系:

李箱曾提起过他毕业后要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和另一个伙伴一起创业研究;

浮士德从未在大家面前说起过自己家的事;

堂吉诃德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还有两个亲妹妹,却是家里最矮的;

良秀并不住宿,平时和她的侄女一起生活,她对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很是宠爱;

默尔索幼时有个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

鸿璐家里亲戚姐妹众多,但和他关系最好的依旧是他亲妹妹;

希斯克里夫也曾经有个青梅竹马,不过那女孩全家搬走之后就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了;

以实玛利在隔壁学校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只是因为某个原因,她们很少见面;

罗佳也有两个很好的朋友是曾经的高中同学,三人经常会出去校外聚餐(AA结账)

辛克莱和继兄德米安一起住,据他回忆他还有个表姐小时候“欺负”过他,现在过年等聚会的时候看见她辛克莱还会瑟瑟发抖;

奥提斯中学时也有个关系很好的女生,到现在两人还保持着联系;

格里高尔家里有许多他的“朋友”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和那些朋友一起聊天

Blackat Best
某种程度上二位确实从天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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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黛玉立绘:公子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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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给环箱整到个牛币 看了...

好不容易给环箱整到个牛币 看了半天都没有第二次滑铲 结果是黑云宝用了 被自己幽到一默后画了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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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沙荼

  (代名场面

  (不是我画的找深交给画的

  (代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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