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石||笼中雀
人设是一点病娇+一点发疯/1.5w字
我瞎编乱造,你上升就是你不对。
黄子弘凡有个弟弟,血缘上无亲无故,但关系亲密无比的弟弟,石凯。
黄子弘凡比他弟弟早两年到孤儿院,被抛弃的痛苦让他比其他还未记事就已经在孤儿院生活的小孩要更加早熟,别的小孩会撒娇要糖吃的时候他只会站在人群外边看着,很心动,但他不会去问要。
别人施舍来的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要叫人安心。.........
人设是一点病娇+一点发疯/1.5w字
我瞎编乱造,你上升就是你不对。
黄子弘凡有个弟弟,血缘上无亲无故,但关系亲密无比的弟弟,石凯。
黄子弘凡比他弟弟早两年到孤儿院,被抛弃的痛苦让他比其他还未记事就已经在孤儿院生活的小孩要更加早熟,别的小孩会撒娇要糖吃的时候他只会站在人群外边看着,很心动,但他不会去问要。
别人施舍来的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要叫人安心。
但是黄子弘凡的弟弟,那个还不怎么懂事的还不是他弟弟的小屁孩,把孤儿院当游乐场一样玩的小屁孩,花言巧语从院长那讨来了两手的糖果,一手塞给了黄子弘凡。
“我不要。”黄子弘凡要还回去,又被小孩推了回来,小孩说,“你看起来很想吃诶,没关系的,我不告诉别人,你自己吃,下次我还去帮你要。”
但黄子弘凡还是把糖还了回去,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小孩蛮泄气,委屈巴巴地把掉在地上的糖捡起来,剥了一颗糖放嘴里,撇嘴,“就是很好吃啊。”
下一次小孩又去讨了两手的糖,再去塞给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望着满怀期待看向自己的小孩,老实说不太忍心再拒绝,可是理智又告诉他绝不跟别人有什么牵扯,毕竟被抛弃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够了。
小孩被拒绝了几次后终于不再跑向黄子弘凡,黄子弘凡看着人群中讨要到糖果的小孩欢呼雀跃地跟其他的孩子分享,那种被抛弃的无力感又攀着他的心脏爬上来。
所以说不应该。黄子弘凡想着,要么永远是他的,要么就永远也别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孤儿院宿舍楼的五楼是个神秘的地方,院长从不让人上去,从四楼延伸上去的楼梯口装了铁门,常年都是锁着的。
小孩子总是这样,越不让做的就越好奇。终于抓到一次没锁门的空档,几个人胆大的结伴一起在熄灯后往五楼钻。
黄子弘凡快要睡着时听到有人在怂恿石凯也一起,但石凯似乎是胆子特别小,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点点头跟着一起去了。
太善良了,没必要这么善良。黄子弘凡闭上眼,耳边又回响起石凯颤抖哽咽的声音,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啃食,最终他还是坐了起来,跟着往五楼走。
楼道全是黑的,一点光都没有,木雕楼梯扶手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黄子弘凡走到四楼拐角时,几次忍不住要往回走,黑暗里的霉味越来越浓,熏人得很。只是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开,就被哭喊着跑过来的几个小孩撞倒在地上,一时间楼里灯光骤亮,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声和管事阿姨的谩骂追赶声。
暂时还没有人往这边来,所以黄子弘凡很敏感的从一片远去的嘈杂声中捕捉到楼梯拐角后的啜泣声,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只见因惧怕而哭到近乎失声的石凯软了腿坐在地上,眼睛望着的方向是楼梯顶处的五楼。
很可怜的样子,看到黄子弘凡来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向黄子弘凡,用力的抱住,把脸埋进黄子弘凡的胸膛,哭到喘不过气来。
五楼是一间阁楼,门口大开着,门里还是铁栅栏,透过铁栅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个人。
很长的杂乱的头发,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那个人就那样趴在地上,动作间带着铁链声,等那人艰难地支起半身时黄子弘凡才发现,那人的手脚和脖子都拴上了铁链。
铁栅栏,铁链,锁住的人,这些元素在黄子弘凡的脑子里仿佛构成了一幅画,里面的人不是人,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动物。
怀里的人还在哭泣,小手把黄子弘凡的衣服抓出抹不平的褶皱,令人欣喜的被需要感和阁楼上的画面相应和,黄子弘凡牵着人往回走时,像是无形间也拴上了铁链,另一头套在了石凯身上。
这事后来没人再提,五楼的铁门再也没打开过,没人知道那晚上看到的那个场景究竟是真的还是梦里的幻想,那里到底是不是真的锁了一个人。
只是石凯开始做噩梦,趴在地上的人好似讨命鬼,叫石凯每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黄子弘凡的床位离石凯的近,他知道石凯在做噩梦,也知道石凯被噩梦惊醒后还会咬着被角偷偷地哭。
他似乎很需要安慰。
黄子弘凡自作主张地挤往石凯的小床,学着很小时候被哄着睡觉的样子拍着石凯的背哄他,那晚上两人皆是一夜好眠。
石凯比黄子弘凡年纪小,身子骨也比黄子弘凡的瘦小,窝在床上可以被整个圈抱住,从臂弯里抬起头用刚哭完还含着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黄子弘凡,含着气音说谢谢。
黄子弘凡看着那双狗狗眼,心沉下来,说,你应该喊我哥哥。
石凯也乖乖点头,又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那之后,黄子弘凡就有了这么个弟弟。
石凯一开始是以为,这位比他大的大孩子是在教他要有礼貌,于是第二天大着嗓门这个喊哥哥那个喊姐姐,没一会儿被阴沉着脸的黄子弘凡抓回来。
“你只能喊我哥哥。”
“可是……”
“只能是我。”
黄子弘凡的表情实在难看,故而石凯也就不再抵抗,乖乖缩着脖子喊哥哥。
黄子弘凡确实也做到了哥哥该尽的责任,石凯就这么在黄子弘凡的庇护里越长越放肆。
闯祸了有哥哥护着,打架了有哥哥帮着,衣服被子有人帮叠,碗筷有人帮洗,天气热了有人追着叫喝水,天气冷了被裹得厚厚一团。在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这些时日里,好像真的有了个可以安心依靠的亲人。
但别人只说石凯让黄子弘凡宠坏了,可是这话又不敢明着说。黄子弘凡脾气很怪,从进孤儿院开始就很怪,难得的笑容只对他弟,别人惹他他沉着脸当没听见,但别人惹他弟了他下手是真的没个轻重。最严重的一次把个议论他弟的小孩打进医院里,最后挨关了两星期的禁闭,出来后依旧还是老样子,所以没人再敢惹石凯,连多说一句不好听的都不行。
石凯从小就长得好看,小时候圆圆的脸乌亮的狗狗眼,即使调皮捣蛋也让人不舍得过多谩骂责怪,所以每次跟院长讨要糖果时就总能得到很多。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来领养小孩,大多数总是一眼就看上了石凯,但一次也没领养成功。
因为黄子弘凡不让。
领养可以,但必须连带着把黄子弘凡也一起带走,可没人喜欢总是阴沉沉站在人群最外边的他,最后对石凯的领养也就不了了之。
院长私下找过石凯,让他离黄子弘凡远一些。
石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皱着眉头反驳:“他是我哥。”
院长打断他:“他不是你哥,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石凯想起那个宠他哄他陪他的人,很果断地摇摇头,“他就是我哥。”
到后来再有人来领养时,黄子弘凡就把石凯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谁也别想私自带走他。直到石凯十四五岁,已经成了孤儿院里较大的一批孩子,也还是没离开孤儿院。
再次碰到曾经被拴在五楼的人时,是黄子弘凡在院里寻找新的可以藏石凯的地方,按照规定,他已经成年,但石凯还有一年才成年,也就还需要再藏一年才能带着石凯离开。
就这么七拐八拐摸到了储物间。储物间最里面的地方用杂物隔开留了一大片空地,放了一张小床,地上有一些散发异味的吃食,那个人依旧被铁链拴着,脖子、腰、手腕、脚腕都被套得牢固,是最重的枷锁。
储物间还有一道暗门,连着留出来的空地。黄子弘凡躲在杂物的遮挡下,很清晰地看到了走进来的人,是院长。
被锁住的人似乎是院长的一件玩具,比起有生命的动物来说,更加的不值一提,以至于可以随意地的谩骂踩踏和发泄。
空气中弥漫着腥味,混杂着丢在一旁的食物的异味,令人作呕。
黄子弘凡看得心脏突突地跳,恐惧和快意交织缠绕从他体内生出——如果他养他,他有资格对他做任何事,温柔的暴力的,因为他完全属于他。
那晚上黄子弘凡没睡好,抱着怀里软软的人力度越来越紧,两个人像两块拼图快要嵌在一起,他烧得厉害,腰几乎控制不住地无意识摆动,他把头埋进小孩的脖子上像狗一样去闻小孩的味道。是甜的,他几乎上瘾。
小孩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醒来,带着还不太清醒的鼻音喊他。
哥。
一瞬间裤子湿得很彻底,但黄子弘凡还是不愿放松力度。乖顺地贴着他的石凯,即便觉得害怕也不会推开他的石凯,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石凯是他的,是他的。
石凯十八岁的前一天,黄子弘凡替石凯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逃离了孤儿院。
租住的房子很破旧,是贫民窟里的一间小平房,一眼就能望得到底。石凯在孤儿院里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脏乱的环境,不隔音的墙壁那边还传来令人脸红的声音,石凯红着脸坐在用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无意识地抠手。
黄子弘凡收拾好东西后,墙那边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没一会儿更远的吵架声谩骂声又传过来,隔壁似乎被吵到了,男人骂骂咧咧不停,抓着女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运动。
被宠坏了的小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眼眶红红撇着嘴,但也不说要走,他哥不容易,他心知肚明,能找到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但黄子弘凡觉得愧疚,他上前去虚虚罩住石凯的耳朵,企图把不好的声音隔绝在外。
“我会努力挣钱,再带你离开这里。”
黄子弘凡没再去上学,在附近找了个厂子打工,在流水线上干活,收入不高,也消磨人的心智。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坚持每天接送石凯上下学,他自己不够好,但他得要石凯好。
一开始石凯也跟他闹过,说不上学了,他们一起打工挣钱,当即被气红了眼的黄子弘凡掐住脖子。
“你敢。”
石凯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软软一坨,再说长期以来黄子弘凡宠他,好吃的都给他吃,以至于石凯块头也大了许多。但他被掐住后从始至终没有挣扎,就让他哥掐着,快要透不过气时才努力从喉咙里冒出一声哥。
脖子上留下了红印子,石凯狠咳了几声后贴着黄子弘凡示好。黄子弘凡像是泥沼中的人,浮浮沉沉得不到好,可他偏要石凯是干净美好的,很辛苦也没关系,他只要石凯好好的。之后石凯还是乖乖去上学,再没提过打工的事。
贫民窟这片大多也知晓他们这对“兄弟”,知道哥哥辍学打工,知道弟弟在读高中,好心的阿婆有时候还会分几块肉给他们,就怕小孩营养跟不上耽误了考大学。
石凯性格到底更开朗,在这住了一段日子后就开始恢复本性,满街人都成了熟人,花言巧语把一些老阿姨老阿婆哄得见牙不见眼,大家都喜欢这小孩,也可以多分一些好吃的给他。
跟小时候一样,石凯收获满满的回来,把其中的一大半分给黄子弘凡,满是期待地眨着眼睛看像他哥,他哥已经是他哥,不会再拒绝他,从中挑了些好吃的,剥了包装喂给他。
石凯笑眯眯地含着,说好吃。
黄子弘凡收回手,他的拇指和食指上还有刚才喂石凯吃东西时留下的唾液,石凯的嘴唇软软的,又湿又热。黄子弘凡用力搓了搓他的拇指和食指,努力压下心里的躁动因子。
晚上睡觉时墙那头又传来声音,事实上在这住的这段时间这样的声音常常有,石凯也从一开始的一听就脸红到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但今晚是个例外,听着声音像都是男的,叫得没有女人的好听,甚至感觉到痛苦,其中一人大声骂着脏话,说你还不如隔壁那个高中生。
隔壁是谁。他们这一片房子连成一排排,大家挨得近,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都知道自己附近住了谁。墙那边的隔壁,还得是高中生,只有石凯。
黄子弘凡几乎是瞬间绷紧了手臂,他弟弟现在十八将近十九岁,样貌越发出落,小孩又臭美,洗到发白的校服都让他不正经的穿法穿成时髦的样子,衬衫领口永远解开两个扣子,头发留得长,说是学校里的校草也不为过。长得好看了,自然有人会注意,只是没想到有人是怀着肮脏的想法在注意。
石凯感受到他哥的气愤,贴过来哄,手指捏着他哥的手臂给他放松,毛绒绒的脑袋去蹭他哥的下巴。
黄子弘凡放松了一些,脑子里却突然钻进当初在孤儿院储物间看到的那个场面。
笼子里又拴着铁链,里面的人只能任由外面的人掌控。
难怪会藏得这么深,自己的玩物,被别人看到一眼都觉得是玷污。
有那么一瞬间,也许是心里压抑着的长久的思考,黄子弘凡两手握着石凯的脖子,像是在比划什么——铁的太伤皮肤,皮质的狗链也许很合适。
可是他弟太乖,被掐住了脖子也不反抗,反而还在给自己顺气,那双蓄起生理泪水的狗狗眼直直望过来,黏黏糊糊地说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被肮脏地觊觎没关系,还是被锁住也没关系。
黄子弘凡泄了气,靠着石凯躺着,身体像是火烧一样的热,哑着嗓音说睡吧。
“以后注意点那个人。”
“知道了。”
年底厂子开始忙碌,流水线上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主管安排大家三班倒,工作时间拉长,黄子弘凡也就没了那么多时间去接送石凯。
倒是仍然会习惯在石凯起床前帮他接好刷牙的水挤好牙膏,帮他把喝水的杯子接满水,用袋子装好一些吃的,帮他收拾好书包,又摆好出门该穿的鞋子,石凯只需要睁眼,一切都有人帮解决了,就算是黄子弘凡夜班回来,也是一样都不落。
石凯出门前给了睡眼惺忪的黄子弘凡一个拥抱,刚下完夜班回来的人几乎倒头就能睡,却还是强撑着送石凯出门。
冬日难得的晴天,刚出的阳光挂在平房那头的棚户区上,石凯笑说,有你在,我好像不会长大了。
黄子弘凡点头,“你永远是我弟弟。”
晚上厂里有人迟到,恰逢碰上领导查岗,主管把离得最近的黄子弘凡喊过去救急,这突如其来的加班忙到夜里十一点半,等黄子弘凡回来时,整片平房区静悄悄的,只有惨白的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
不知道石凯睡了没。小孩从小时候跟其他孩子去五楼探险被吓到之后就一直很惧怕独自睡觉,夜里也害怕走夜路,为此黄子弘凡还给石凯买了个超级亮的手电,让他随身带着。
屋里静悄悄的,黄子弘凡发现了不对劲,石凯独自一人时是不可能黑灯睡觉的,他急忙开了灯,没有人在,桌面上还摆着黄子弘凡为石凯准备的宵夜,没动过的样子,种种迹象表明,石凯没回来过。
一时间好像又天旋地转,心脏像泡了水一样的发胀。是走了吗?去了哪里?自己又被遗弃了吗?这样的情绪令黄子弘凡发狂,责备自己的笼子筑得不够牢固,责备自己没有真正用狗链锁住石凯。
远处的野狗剧烈的吠了一声,这才把黄子弘凡喊回神来,接着是不太清楚的谩骂声,很远,听不太真切。
太急了。黄子弘凡夺门而出,他刚才太急了,叫情绪又支配了自己的理智,回过神来时才想到这个事,石凯不会自己走掉,连被掐着脖子都不会挣脱的人,怎么可能自己走掉,大约是出了事。想到这里黄子弘凡更加加快了脚步。
棚户区那边的道路极其泥泞,即便不下雨泥土路面似乎也不会干涸,霉臭味十分刺鼻,这边住的人极少,也就显得那阵谩骂声越来越明显。
黄子弘凡终于找到了石凯,混着泥土的校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才洗干净的白鞋已经完全变黑,踩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住他们隔壁的那个不久前还在议论石凯的男人。
“哥。”石凯抬起头来喊他,脸上的伤一块一块,不怎么好看。
还在谩骂着的男人冷哼一声,被踩在脚底下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把谩骂声转为冷嘲热讽,诸如你弟弟身子骨腻人得很,你回去给他洗洗说不定还能洗出我的子孙。
但他不了解黄子弘凡,他料不到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就连石凯也没想到他哥的这般脾气,在黑暗中像是死神一般,阴沉的气息整个笼罩下来,把男人打到没了气。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黄子弘凡伸过来拉人的手上又湿又冷,是血还是汗,在黑夜里看不清,石凯终于有了腿软的感觉,下意识的要跑,又被黄子弘凡掐住了脖子。
“你跑什么。”
“你今天很不乖。”
“为什么不回家等我。”
石凯没办法说话,他快要被掐断了气,只能大张着嘴企图获得多一些的空气,但是没有用,他被死死地掐着,对方毫不怜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你是我弟弟,你要搞,也只能被我。”
“这个狗杂种凭什么。”
“你敢接受他的东西。”
石凯拼命地摇头,即使弧度微乎其微,他两手去拍黄子弘凡青筋暴起的手臂,像以前那样,通过轻轻拍打去哄他,挤着气音喊他。
哥……哥……
窒息感消失的下一秒嘴巴被堵住,他哥像狼,像猎人,像捕食者,啃咬着他。疯狂的,带着急切和暴虐,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完全侵蚀了他。
被放开后的石凯大喘着气,他哥的情绪逐渐崩塌溃败,他突然平静下来。
他哥是为了他才这样的。
“哥,他没有动我,他动不了我的。”
“我说过了,我长不大的,我离不开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月亮躲入了云层里,隐藏这月光之下的荒唐。隔壁那个男人没有死,还带着最后一口气被送进了医院,醒过来时想起晕过去前的种种,大抵自己也是个做尽坏事的怂货,没养好伤就跑了,家都搬走了去。
黄子弘凡跟石凯约法三章,如果自己再失控,让石凯喊他的名字,石凯没直接喊过他的名字,这相当于抓住他的命门。
“我怕我会真的伤害你。”黄子弘凡说。
石凯听了摇摇头,“你不会,你舍不得我。”
石凯说的不无道理,但约定还是定了下来。黄子弘凡并不相信自己。
这平房也不再住了,黄子弘凡用连续一星期的全天班去申请来了一间员工宿舍,石凯难以想象他哥梗着脑袋一笔一划写申请去求人的样子,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黄子弘凡也不恼,为了他这个宝贝弟弟去求人,没有情愿不情愿,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这回的东西也是黄子弘凡收拾的,他向来如此,里里外外都照顾得很好,从不需要石凯担心。
黄子弘凡申请来的员工宿舍是一厅室的那种,虽然也是一眼望得完,但比起在贫民窟的那件小平房环境要干净得多,至少墙壁隔音效果更好,床是放了软床垫的。
生活没有什么不同的,黄子弘凡照常去厂里上班,过完年后就不怎么忙了,三班倒恢复了正常,于是他也就能继续按时接送石凯上下学。要说不同的,他们比起以前,会开始接吻。
黄子弘凡不太隐瞒自己的情绪,石凯也是个聪明人,对方眼睛里装着什么,多少也能看得出个大概。
石凯说过,黄子弘凡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所以接吻变得稀疏平常,在早上出门前,交换一个带着薄荷牙膏味的吻,在晚上接到人时往角落里藏着再交换一个积累了一天想念的吻。有时候点到为止,有时候纠缠至深。
实在燥热的时候也会忍不住伸手向下或向里,在喘息间毫无节制地摸着。黄子弘凡在厂里的流水线上做了有一段时间,手上留下了厚厚的茧,与白嫩的皮肤相接触时,免不了把人刺激得一激灵,又软下来。
没人会说这事究竟是对是错,但石凯就认他哥这个理。
夏天到来时,高考也就跟着到了。黄子弘凡不知上哪找来了两本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手册,平时闲得没事就拿来翻,他要给石凯找个最合适的大学,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气温气候要合适,专业性要强,最好一毕业就能有份体面的工作。为这事黄子弘凡到了半夜还点着台灯在看,没多久就让石凯给打断了,石凯说,他已经看好学校了,本地的,公交车半小时就能到。
那算什么大学,难不成毕业还要进厂打工不成。黄子弘凡不同意,像个老妈子一样劝石凯往好的去。
哪知石凯跟他闹起别扭,说什么也不改。
太不乖了,太不乖了,石凯何时这样反抗过自己。黄子弘凡强迫自己冷静,拉了张小凳子坐在离石凯最远的另一头,目光沉沉,问道:“为什么?你给我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石凯看得出黄子弘凡在有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向来不怕他哥对他动手,所以他走向黄子弘凡,蹲在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我说过了,我离不开你。哥,外面太远了,我一旦出去了要很久都回不来,我舍不得你。”
黄子弘凡听了也并没有更放松情绪,在他弟的前途上,他没法纵容,他早早踏入社会,这之中的烂他一清二楚,他可以护着他弟,可他接受不了他弟也踏入泥沼。
“我不同意。”黄子弘凡作势要推开石凯,又被石凯贴得更近,他弟急红了脸,又说:“可是,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想锁住我的吗?”
这话一出像收不住的水,连着黄子弘凡的火气也都一并浇灭了去。
原来小孩都知道,知道黄子弘凡滚烫的身体,知道黄子弘凡吃人的眼神,知道黄子弘凡内心深处最肮脏的想法。
石凯松了手,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说:“我可以的。”
可以让你关起来,可以让你锁起来,可以做你圈养起来的雀儿,全都可以。
黄子弘凡像被人捏住了心脏,揉碎了再塞回躯体里,他的手都在抖,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他好像又看到了孤儿院里被院长关起来的人,看到他被欺负得很惨的样子,看到他瘦邦邦好像一捏就断的身子骨,看到哭不出眼泪只能哀鸣的样子,他逃不了,永远也逃不了,神明不怜悯他,无人会来救赎他,他好像天生就该作为一个任人随意玩弄的玩具。
好多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最后成了石凯的脸。
黄子弘凡又烧了起来,那把火烧掉他的理智,烧毁他的爱意,烧得他哆嗦着伸手握住石凯漂亮的脖子,迷糊间他的手好像变成了他想过无数遍的皮质的狗链。石凯蹲在地上,是他养的狗。
但失控的边缘里,画面又变成了被肮脏恶臭的泥土掩埋的石凯。理智回笼,他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狼狈,语气极其冷静,“凯凯,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我也说过了,你永远是我弟弟。”
所以即便你飞到更远的地方去念书,你是我的,你终究还是会回来爱我。
石凯去了外地上大学,没有直达的车,中途要转乘,早上八点最早一趟车,到晚上八点多才能到学校,只有小长假和寒暑假才能回来一趟,一年中能和他哥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只有三个多月。
一开始哪里能习惯,第一次离开黄子弘凡,孤身一人在外地,晚上睡觉习惯往身边拱的时候一头拱到墙上,咚的一声,临床的室友都吓醒了。于是睡不着,给黄子弘凡发信息。
那边也是没睡着,回信息的速度极快,好像就是捧着手机在等着似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开学很长一段时间,石凯就是这样挨过来的。
黄子弘凡也是不习惯,过惯了和石凯生活的日子,再难回头体验独自一人的生活,那间空落落的房子也变得不再有吸引力,于是黄子弘凡花更多的时间在厂里。
流水线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黄子弘凡是在这上面工作最长时间的,在厂子要合并给大企业当生产线前,黄子弘凡也混得了主管的位置。这是好事,工资比之前要多了许多,乐得黄子弘凡立马请了假去找石凯。
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石凯国庆没买到票,也就没回成,当时还闹脾气闹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哄好。
这次黄子弘凡来找石凯,没提前说,特意要给他弟一个惊喜,等晚上到了学校,石凯几乎是一路飞奔出来冲向他哥。
他们在校门口的树荫下拥抱,像是要补偿相隔两地的这三个多月的时光,他们也接吻,急切地交换彼此的气息。
宿舍没法睡人,石凯带黄子弘凡去附近的旅馆住,比不上酒店,但因为受众群体是学生情侣,环境也就还算干净。
这段时间黄子弘凡几乎是睡在厂子的办公室里,这下抱着石凯,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比起高中的时候,石凯又长开不少,五官更加立体,穿着上也打扮得更加亮眼,来来回回几件也能让他穿出花来。他为他哥着想,私下没课的时候会做一些兼职,最常做的是学校创业街的奶茶店,抛头露脸多了,仅仅三个多月,也足够吸引来追求者。
黄子弘凡第二天跟石凯在学校里闲逛时才知道他弟有多受欢迎。以往在电话里石凯提过几句,都是没当回事的三言两语就说过去了,黄子弘凡听了心里吃味,也并未表达。直到这回黄子弘凡眼见着有女孩子脸红红的被同伴推过来打招呼,那样子反而是欲盖弥彰,爱慕之意就连黄子弘凡这个旁观者也看得一清二楚。但石凯选择装傻充愣,打着哈哈礼貌地点头,然后就拉着黄子弘凡走了。
黄子弘凡问道:“就这一个吗?”
石凯知道他问的什么,很乖地摇摇头。“好几个。”
黄子弘凡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反握石凯的手,十指相扣。路上有人投来疑惑的眼光,但黄子弘凡不在乎,石凯也不在乎。
但自然是有人在乎的。黄子弘凡回去后石凯的室友给他看了几张照片,躲藏在暗处被拍下的极其亲密的照片,室友问石凯:“你是那个……那什么吗?”那三个字说不出口,好像是犯了什么大忌,石凯不理会,说是不是又怎样。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人是你哥?”
“所以呢?”
“这是……”室友憋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放在以前是要浸猪笼的。”
石凯点点头,那又如何。谁在乎,反正他和他哥从过去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就算是下地狱,他俩也得捆起打包一起扔了。所以谁又会在乎。
到年底的时候,有元旦晚会。石凯有个独唱的节目,那是他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他给黄子弘凡打电话让他来看。
生活有了盼头后日子就会过得很快,石凯忙于节目的彩排,直到某一日睡迷糊的午后醒来眯着眼睛点到手机推送的新闻,才知道最近出了个蛮大的事。
他们小时候的那个孤儿院被封了。
那家孤儿院是他们那个小地方里最大的一家,经营的日子也蛮长了,于是被封了这事在他们本地闹得沸沸扬扬的。
出事那天黄子弘凡正在车间里检查仪器,工人们议论孤儿院的事蛮大声,黄子弘凡也就听了不少。说是那里违规关了个小孩,关了十几年,院长被抓走,孤儿院也封了。
那时候的新闻穿得很快,现场的视频有好几个版本,起初传得快,软件后台来不及封禁,也就让黄子弘凡看到了拍摄现场。
从抖动的镜头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间储物间大开着门,里面的样子跟当年黄子弘凡看到的没什么两样,那个人还是被锁着,被救出来时根本连站起来都困难,杂乱的头发下是无神的双眼,被抬着出来时看起来快要跟白色的医用担架融为一体。有记者寄过去想要获得第一手新闻,但那人只是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没有反应,像是死了一样。
黄子弘凡把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他看到那人近乎破碎,他终于得了救,可是那样子还不如痛快死去,他好像再也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了。
后来是对院长的调查报告,报告里说到储物间的那个人很小就进孤儿院了,是个水灵漂亮的孩子,先被院长关进了宿舍楼五楼的阁楼里,后来险些被人发现,就转到了储物间里。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那人一直活在锁链之下。
新闻报道说院长是禽兽,可记者采访里的院长却哭丧着脸说那是因为我爱他。
爱真的是一个好奇妙的词,小时候黄子弘凡被带到孤儿院门口时,他妈妈也跟他说过,乖宝,妈妈很爱你,可是妈妈养不起你。说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爱又怎么会让爱的人受苦。
再后来,被救出来的那个人自杀了,从医院楼顶跳了下来,听说直到死前,他连话也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被彻底磨灭了人性,失去了牢笼的庇护,只会加快他生命的进度。
所以黄子弘凡疑惑了,到底什么才是爱。他读书少,懂得道理也不多,以前跟着石凯一起听过一些歌,大多都是在唱爱情的痛苦,唱那些爱而不得,唱那些有缘无分。他不喜欢听这些,爱这件事,被世人说得太过复杂。
如今这事被端到明面上,似乎有人站出来在谴责院长,也像是在谴责黄子弘凡——什么以爱之名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是满足你作为人类的自私欲罢了。
——你说你爱他,但你亲手害死了他。
——你真恶心。
黄子弘凡看着那些言论,字字句句仿佛凿在自己身上,他甚至要发狂地去回复——是我养的他,我花了很多的心思在养他,他本身就是属于我的,他是我的,只有我才有资格对他做任何事,只有我!
石凯的电话打过来,切断了黄子弘凡的思绪。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软糯,问他有没有看到孤儿院的新闻。
“看到了。”
“看不出来院长是这种人。不过那个被关起来的孩子是不是就是我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挺恐怖的,把我吓得不轻。”
黄子弘凡不说话了,他的手机页面上是他给石凯设置的来电照片,裹着粉色的毛衣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只,抿着嘴对着镜头比耶,眼睛亮晶晶的,像不谙世事的小狗。
黄子弘凡曾经想过要把石凯永远套牢在身边,但是现在看着漂亮的小孩,他难得的有了犹豫。如果石凯从楼顶向下陨落,落得一地艳丽的红,这是黄子弘凡想要的吗。
不是的。答案是否定的。
要么就趁着雀儿还能飞,不如将笼子打开放他走罢。
“哥?哥!”石凯在那边喊半天才得到回应,不满地咂嘴,“怎么回事啊最近跟你说话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上班太累了,下周我表演你还能来吗到底?”
黄子弘凡应他,“会到的,但是可能会晚一点,会尽量在你表演前感到。”
他哥说过的话一般不会食言,石凯又念了几句说你一定要来看我啊,后面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再去看看他,黄子弘凡对自己说,最后再看看他精心养大的弟弟,也许他会后悔放他走也不一定。
晚会定在圣诞节,他们这边不会下雪,但也足够的冷。石凯给黄子弘凡发了一张自己在后台拍的照片,穿着红色的毛衣,头发做起了小卷,上边撒着亮晶晶的粉,还是一样的对着镜头比耶。那会儿黄子弘凡刚下车,又匆忙打上出租车往学校那边赶过去。
照片被他妥帖地存起来,存在装了很多石凯照片的相册里,每一张都很漂亮,只是缺少了一张他们的合照。
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次应该要留下一张作为念想。
黄子弘凡好不容易在石凯的节目开始前赶到会场,他从入口进去时正好是石凯上台。他很受欢迎,现场的欢呼声很大声,有人在高喊他的名字,数不清的人在期待他的演出。
但石凯站在台上张望了一会儿,像是在找人,好一会儿才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缓慢地对后台比了手势,音乐也顺势响起来。
黄子弘凡不确定石凯有没有看到他,他就坐在台侧的楼梯上,听满场的呐喊,听强烈的鼓点声,听石凯哀哀切切地唱:
我以为我已用尽全力去爱
却只目送最爱的离开
我们一生都在寻求被爱
却也一生都弄不懂爱
我们总是在以爱的名义
对最爱的人不断伤害
或许爱的本质 是在混沌不明绝望中
那一句 我爱
音乐落,掌声起,黄子弘凡听到旁边的人在夸赞石凯,他的弟弟是如此的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不仅仅是他黄子弘凡的救赎,更是怜悯世人的神。
黄子弘凡又坐了好一会儿,脸上已是一片湿热。他这荒唐的小半生,都在努力为了石凯而活,努力为了不被石凯抛弃而活。石凯好像是他的精神寄托,表面上他在控制着石凯,他强硬地套住石凯,实际上是他离不开石凯。
什么爱不爱的,那些评论说得没错,只不过是他这类人太过自私了。
石凯的电话又打过来,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接。最终踉跄着站起来,离开了会场。
晚上没有回去的车,黄子弘凡跟那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旅人靠坐在车站门外,等待天亮后回程。
石凯的电话一直在打,发过来的信息也越来越着急,终于在石凯的半威胁信息里,黄子弘凡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你来了吗?”
电话那头还很嘈杂,背景音还有人在喊着石凯的名字,让他过去拍照。他弟弟可真是受欢迎,他不应该那么自私把石凯藏起来,只是可惜了,还是没能拍到一张合照。
“凯凯。”黄子弘凡轻轻地,像是随时要消失了一样,唤起石凯的名字,“凯凯,这几天我总在想,你在我身边,是真的快乐吗?”
“什么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快乐啊。”
“真的吗?”黄子弘凡又在哭,像当初站在孤儿院门口那样哭,“可是怎么会有人待在个神经病旁边还能快乐呢,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发起疯来,几乎可以掐死你。”
“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回事啊你,别吓我啊!”
“凯凯,你试着长大吧。”
电话就此挂断,夜里的风极冷,刮得黄子弘凡的腮帮子疼痛难忍,喉咙里像是含了沙,疼得他直咳嗽。
石凯比黄子弘凡晚了两小时到家,小孩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好,脸和眼睛都是肿的,原本气冲冲地要闹脾气,可是在家里的沙发摸了一手灰后,彻底泄了气。
石凯并不知道黄子弘凡很久没回员工宿舍住过了,他还以为黄子弘凡打了死决心要离开。他没懂,也就才大半年而已,怎么一切就都变了样,怎么他哥哥也要抛弃他了。
黄子弘凡只是极其冷静地述说他那套说辞,说来说去好像石凯的人生里要想过得好,就不能有黄子弘凡这一个角色。
争吵过后是难以反抗的无力感,石凯摔门离开,当做最后的决绝。
黄子弘凡开始咳嗽,从石凯演出那晚回来就开始咳嗽了。他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紧绷着的情绪突然有了个口子,病毒就得以钻进他的身体里侵蚀他。
吃药和打针都没有用,咳嗽咳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好,到后面就开始发烧,吹着冷风去医院急诊室挂号,被医生安排到去住了院。
半夜十二点多,护士站的护士把他安排到只有一张床的过渡病房里,问他怎么没有人陪。
确实没有人陪,唯一能陪他的人还被他赶走了。有那么一瞬间黄子弘凡仿佛从护士眼里看到了同情,但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他多想,他又咳了一阵后沉沉睡去。
夜里黄子弘凡越烧越厉害,睡也睡不好,一咳就停不下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小城镇的医院夜里拿不到药,没法做检查也就无人可以为他做治疗,只有值班护士的巡房带来安慰。烧得迷糊之间他仿佛看到了石凯,一脸担心地坐在病床旁,为他跑上跑下的喊护士。
于是他忍不住自嘲,看吧,你黄子弘凡真的离不开石凯。
第二天黄子弘凡跟着护士去做一系列的检查,到下午结果就出来了,积劳过度,得了肺炎。大大小小的一通治疗,少说也得二十多天。
“你通知你的家人过来吧。”
黄子弘凡摇摇头,说我就自己一个人,没有家人。
医生以为他在开玩笑,说道:“今天早上你朋友来问过你,一个年轻小伙儿,是你朋友吧,你叫他过来也行。”
医生这话刚落,黄子弘凡就看到病房门口的石凯,灰扑扑的样子,头上的毛还翘着,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进来。
“喏,就是他,是你朋友吧。”
没等黄子弘凡说话,石凯先应了:“不是,我是他弟弟。”
医生用怪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当作了解,然后说道:“你哥哥这病拖得有点久,导致肺部阴影蛮大一片,过两天要安排他做个支气管镜,到时你得过来陪同,还有一些吃的方面要注意,现在天气凉了别让他吹到风,一天测温两次,还烧的我们就在对症下药。”
石凯全程乖乖听着,一边拿手机记下医生的话,最后把医生送出病房,才回身在病床边落座。
“哥,你可真够意思的,我接到电话赶了最早一班飞机回来,这开销蛮大,抵我奶茶店干一个月了。”
石凯絮絮叨叨地说,好像一个月前两人的争吵从没发生过,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相处。
黄子弘凡还在逃避着,虚虚闭起眼睛当逐客令,这才把石凯激出了反应。
“黄子弘凡,”石凯喊他,揪着他的命门喊他的名字,“这样挺没意思的。”
“你把我推开了,你让我自由让我快乐,可是你呢?”
“你过得真的好吗?”
石凯的眼泪来得汹涌,他很少哭,事实上除了小时候偶尔的哭泣,长大后流过一些生理泪水以外,他很少为了什么而哭。
“你最自私的是让我学会自己长大,可是我跟了你十多年,现在你却想丢下我让我自己长大,你让我怎么办。”
那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被子里又消失不见,石凯俯下身去贴黄子弘凡的脸,又问:“那你又怎么办。”
“我说过,你可以用你的方式留住我,我只要你快乐,那我就会幸福。”
黄子弘凡深吸一口气,那心脏又突突地跳,跳得他的太阳穴都扯着疼痛。
“对不起,”黄子弘凡说,“凯凯,对不起。”
“别逃避,”石凯近乎乞求,两手抓紧黄子弘凡的衣袖,哭得浑身颤抖,“哥,别不要我。”
石凯去上大学那个月,黄子弘凡去过一次花鸟市场,去看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有小孩子指着那些动物说他们好可怜,关在笼子里一点都不自由。有个店家笑眼弯弯,说,你看这小鸟儿,你放它出去,它不会飞也不会觅食,没两天就死了,但现在它在这笼子里,天地间都是它的,它不必担心有天敌,也不必担心没有吃的,所以谁又能说笼子里的生活不好呢。
小孩子仍然是不认可,说道:“可是它不自由。”
店家还是笑,“谁定义它的自由,你还是我,谁有这个资格?都不是,只有它自己。”
好像最后店家还和小孩子打了赌,看看假若当初一只鸟儿,看看它会飞多远,它会不会再回来。
至于后来这个赌约有没有实现成了未知,鸟儿离开从小关养它的笼子还会不会回来也成了无法确定的事。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养的这一只,又回来了。
黄子弘凡让石凯去寻得一份自由。但石凯告诉他,在他的爱里才是自由。
他的理智只有那么一点,在做完决定后就彻底燃烧殆尽,所以他没理由拒绝石凯。
也许最后石凯也会像孤儿院的那个人一样,落下一地的红。他当然怕,他到现在想起也仍是心惊胆战,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一定要死,他们一起的话,那是不是会美妙一点。
黄子弘凡又开始迷糊了,举起自己烧得热乎乎的手指,在石凯的脖子上写下什么,很长的一串,像是文字,随后又把石凯以别扭的姿势紧紧搂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他滚烫的身体也烧着石凯的,呢喃着:我的,我的。
石凯也点头:你的。
黄子弘凡低下头亲吻石凯脸上的未干的眼泪,久违的满足感打通他的身体,充满他的心脏,他去寻石凯的手,十指相扣。
漫长的余生里,他们决定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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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骂我胡编乱造,但请原谅我可能会出现的错别字,赶在周末到来之际,祝您周末愉快😊
【桃酷】南京,南京。(一笙视角)
-一笙视角第一人称,伪纪实,暗恋旁观
-南京南京系列之二
-6000+
我去过很多地方,有繁华也有贫瘠,最后选择留在南京。
很多年后我会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也为此长夜呜咽,迷茫徘徊。
不过那时我还年轻,只觉得金陵此城适合少年意气,适合我在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去爱一个人,做一件事,吃一场苦,道一次别。
我叫一笙。
没有特别含义,只是一笙。
来南京前我在山东的队伍,那里民风淳朴率直,满目山川形胜,和温婉大气的金陵天差地别,很难适应。我也不算八面玲珑的人,有时会因沉默而难以...
-一笙视角第一人称,伪纪实,暗恋旁观
-南京南京系列之二
-6000+
我去过很多地方,有繁华也有贫瘠,最后选择留在南京。
很多年后我会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也为此长夜呜咽,迷茫徘徊。
不过那时我还年轻,只觉得金陵此城适合少年意气,适合我在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去爱一个人,做一件事,吃一场苦,道一次别。
我叫一笙。
没有特别含义,只是一笙。
来南京前我在山东的队伍,那里民风淳朴率直,满目山川形胜,和温婉大气的金陵天差地别,很难适应。我也不算八面玲珑的人,有时会因沉默而难以接近,新环境新队友,我难得找不到目光的落点。
直到他拉了我一把。
刚进一队的几天,我总是很早到训练室,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埋在屏幕里,久酷会拎着水杯自然而然坐下,拍拍我的肩说一句加油啊李自威。
然后,他就一直坐在我身边了。
直播,训练,比赛,开会。
Hero最低落的那个秋天,他是射手我是辅助。第一场上场前他也是这样拍拍我的肩,指着台上的两个相邻位置说等下我们坐一起哦。
坐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不知是香水还是洗发液的清甜气息,像薄荷糖味儿,令人心安。
那就是我对南京最初的印象。
随着秋季赛春季赛惨淡成绩而来的如潮质疑,让我真正意义上知道了Hero这个词需要背负的压力与期许,也知道了电子竞技的残酷。
因为你是Hero所以你输一场都算没落,因为你有名气所以你每一次失误都是懈怠,因为你们赢过,所以失败成了罪大恶极。
狗屁世道。
但当我抬头看见在风口浪尖被骂得一无是处的两个人时,他们只是沉默着草草滑了会儿讨论区,又云淡风轻地笑一笑投身无止境的训练。
他们就是这么一路披着质疑走来的。
一个是声名正盛的年轻队长,一个是不改初心的留队老将。
天作之合。
后来我问久酷,被骂的那些日子有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他说有啊,大家都是凡人嘛被骂就会难过,一直被骂就会一直难过。
我问他为什么还坚持。
他笑起来,说因为还有人在坚持啊,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很轻地落在沙发上补觉的无畏身上,像羽毛那样温柔地扫了一眼,似怕惊扰了脆弱的梦。
于是我知道他在乎的“还有人”,其实只有一个人。
久酷有时很闹,有时又很安静,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没烦恼,但我总觉得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有次我找他没找到,尘夏指指天台的方向说王滔下雨了就爱去那儿坐着发呆,你去碰碰运气吧。
我拎着两杯快冷掉的奶茶上去,刚好遇到久酷下来,眼眶泛红,水汽还没散干净,很明显哭过,惊诧地望着我,抬手擦了擦眼睛。
我问他,你哭什么?
他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笑着揽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按住恶狠狠地威胁说李自威你不准讲出去破坏我的光辉形象!这是我俩的秘密!
哦,我说。
那你哭什么?
想哭,没有为什么。他耸耸肩,把沉甸甸的心事藏得滴水不漏,顺手牵走我手里的奶茶,已经凉得很难喝了。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一边喝那杯变味的奶茶,一边走远了对我招招手。
那是久酷的背影,不是王滔的。
轻快、自在,不露端倪。
久酷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能用具体的形容词来描述,他是三月春风四月柳絮,在你恍然间已充斥这一段生命。
但你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你,柳絮漂游再远也终归泥土,春风吹过万里又无声无息,你只是这平凡轮回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见证者。
没人知道我曾想拥他入怀,以为自己为这一刻而活。
他最初的辉煌和落魄我都没有赶上,最华彩的时光里陪他在身边的是另一个人,那是他溺水时的苇草,远行时的长风,是他要共度余生的人。
我不只是来晚了。
我可以陪他笑陪他闹,陪他放烟花替他藏秘密,但我从未和他在雨天用同一副耳机听歌,从未听他在嘉陵江的晚风里讲自己的痛苦与迷茫,从未和他一起穿过人山人海见证金色雨,不曾陪他哭也不曾陪他撞南墙。
李自威的故事里全是王滔的喧闹嬉笑。
但久酷的故事里,一笙的爱从没有声音。
23年赛季成绩不错,结束后我、紫幻、星痕都挂了牌,挨骂是俱乐部的事,我们几个热热闹闹凑了顿散伙饭,互道前程似锦。
难过归难过,热闹归热闹。
这种双方心平气和淡拢的一拍两散,也算好事。
大家都喝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酒水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桌子上横七竖八倒成一片,也不知道谁先提议的,就开始叫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于是一桌醉鬼又热闹起来,清桌面理仪表,正式得像去开联合国大会。
其实这种游戏,选真心话的才勇敢,选大冒险的才有口难言,心事太沉,不敢面对一桌光明坦荡的朋友。
第一个中奖的是尘夏,他运气一直差,笑着选了真心话。
久酷问他婚期,我们都大呼小叫地附和要去做伴郎。尘夏挥挥手,对我们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没定,大概是明年春天。
问问题的人一本正经地举起杯子,说让我们提前恭喜夏教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所有人一饮而尽,只有我看到久酷站起来前已经把杯子里的酒倒给他左手边的无畏。无畏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眉头不皱一下就饮尽杯中酒。
我知道无畏酒量好,他很少醉,永远是最后端端正正体体面面收拾残局的那一个。即使醉了也不会闹,更不会像黄广顺一样抱着桌子腿哭,只会安静地坐着,闭眼休息,除了两颊绯红外波澜不惊。
我酒量不大,所以也没允许自己醉过,久酷总说我在杯子里养鱼。
接下来几个问题都没什么特色,选真心话的无外乎情感经历,选大冒险的持续掉分,只有中途无畏说喝醉了不方便坑队友,自罚两杯。
我抿着醒酒茶看他们闹,忽然轮到了自己。
在我斟酌选什么的时候,久酷忽然站起来,醉得舌头都找不到,朝我招招手,说李自威你选真心话吧,我今天一定套出你喜欢哪个姑娘。
东方趴在桌上白了他一眼,说李自威单身二十来年估计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会写,哦不对,他喜欢玉桂狗。
久酷乐不可支,他就和我隔着一个位置,手撑着桌子往我这边倾,说我来告诉你怎么写,就是谈到这个问题时你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那个人的名字,那叫喜欢。比如星痕笑成那样一定在和小婷偷偷聊天。
星痕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久酷。
那你满脑子都装的是Nofear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烛火都暗淡了,耳旁他们的笑声变得好远好远,像隔着纱,演一出无关于我的举世大戏。
我没有说,提到这个词的时候我首先想起那个在天台躲着哭的年轻人,眼眶红红的,让我咽下一个秘密。
我只是在他们笑不动了之后站起来,举杯说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自罚一杯。
游戏继续。
我手边的醒酒茶被我换成一整瓶红酒,喝到后面胃里一阵阵烧,头也痛得像针扎,还是无畏余光看到闷头作死的我,劈手夺下杯子。
再喝就酒精中毒了,他说,明天采访会不好看。
我很没形象地趴在桌上看他眼底切实的关心和那副无可挑剔的容颜,又看看他一直搭在久酷背上防止他摔倒的手,突然失语。
我大概醉狠了,问他有没有过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经历。
这么骄傲耀眼的人,怎么会和我一样。
可是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有。
他说他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中学老师、转学后的新同桌,很多KPL的观众。他说他也没想过让所有人喜欢,但他最在乎的那个人,也不喜欢他。
我最后的理智让我没有去问他那个人是不是久酷。
无畏,我叫了他一声,我问那个人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他垂眸抿了口酒,说,因为我总让他难过。
你是在为他而哭吗,王滔。
我心里装着的秘密像被碰碎的肥皂泡一样,面目全非。我说,那你以后少让他哭吧,他会喜欢你的。
无畏看了我一眼,目光特别沉,怎么说呢,沉重得像有千言万语铸在了满腹铁石里,沉默如谜。
他收回视线,轻轻点头说知道了。
那天是在久酷的大冒险中结束的,他打开直播给深夜不睡的粉丝们全方位展示了这群魔乱舞,在黄广顺放开桌子腿后,我们各自收拾了回宿舍。
无畏背着久酷,走得很稳,他背上的人已经睡沉,罕有地安静下来。
我吐完又回到大厅,撑着桌子找落下的眼镜。
人都走空了,窗外万家灯火渐次熄灭,金色城池归于寂静。这是我在南京的第三年。
我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离开的倒计时,却不知我和它的羁绊才刚刚开始。
二十二岁那年冬天,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但这时我已在LGD待了大半年,搬到了西湖边,没赶上雪满金陵的盛景,也就没有和谁共同淋过这场雪。
收到久酷语音的时候我正提着包在登机口排队,准备从杭州回云南过年,家里正热火朝天地张灯结彩等着我。
他说李自威,南京下雪了,你回来看一眼吧。
这什么狗屁理由。
我犹豫了一会儿,单手打字想告诉他我不去了,但消息还没写完,他又发了条语音。后来我很多次庆幸自己先听了这条语音再回复。
他说,李自威,兄弟的退役饭你可要仗义点。
我把拒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转身往外走,一边订了三个小时后直达南京的高铁票。
我点开语音输入,和他说我会去的,一会儿见。
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回到南京,回到这里。
下高铁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特别冷。我想起以前冬天,久酷总抱着热水袋咬牙切齿地说南京一定是北方的间谍,太对不起这名字了。
他在这座很冷的城市里待了五年。
俱乐部年前翻修了一次,和我离开时不太一样,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蹲在大门前的雪地里写字,开着直播。
我在不远处站着,看他背影。
他笑着问弹幕想写什么,又抱怨说都写了几百个退役快乐和滔滔不绝啦!久酷也写了好多啦!一笙?写一笙干嘛?李自威在杭州啊不在我背后。
他反应过来,起身回头朝我笑,喊我李自威。
挺懂事啊,LGD放假了?
我示意他先关了直播,才开始扯谎说正好放了闲着,来送你一程。
不用送,送什么呀,我又不走。他笑着给我扔了个雪球,说尘夏忙着休假结婚去了,他以后是主教练了。
你不用过渡期?我问。
久酷顿了一秒,又笑,说你看不起谁呢,兄弟还用过渡?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短暂的沉默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本来是告别礼物,现在是贺礼了。
他戳了戳,问该不会是戒指吧。
我示意他打开,一枚小小的向日葵晶石胸针。
不愧是纹了玉桂狗花臂的男人!李自威你审美和黄垚钦他的妹妹在同一水平线上啊,人家七岁,你也差不多。
虽然他笑我幼稚,但还是很郑重地把金色小东西别在衣领上。
他问我向日葵的花语。
我说,热烈灿烂,温暖如太阳。
我没说,还有沉默的爱。
二十三岁,我以自由人身份回到南京Hero久竞,担任助教。如果不是有人拦着,久酷绝对会上来给我一拳。
他问李自威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啊,你才二十三,刚拿了冠军,你不去赛场上你回Hero做助教?西湖水灌脑子里了啊?
我说,你也是二十三退役的。
他沉默,问我有没有像他一样,三次连输十一场。
我说以后不会了,Hero不会再输了。
他挣开无畏的怀抱,上来给了我一拳,他说李自威你不要这么幼稚了。
Hero的情况,比我预期中要糟很多,很多。
百尺高楼岌岌可危,资金链将断未断,俱乐部死撑着不许无畏退役,但也不会留住投资方太久,毕竟电子竞技,实力为王。
无畏很厉害,他能顶着天大的压力一次次翻盘,但新选手经验不足磨合不够,每一局都掉点,所以也就没人看见他的拼命。
他二十四了,他打不动了。
一切都在滑向深渊。
大家都累了。
新来的经理和久酷说了很多,那天他把我们叫到会议室,围成一圈,告诉我们KPL要恢复降级制了。气氛瞬间跌到零下,几个才打了一个赛季的新选手惴惴不安。
久酷说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这可能是Hero退出K PL的那个赛季,也可能是我们东山再起的一个赛季,这几个月会非常苦,剩下所有资金都会被用来购买两位K甲选手,跟一队一起参赛。
有人小心地问,是什么位置?
打野。
我望向出声的人,无畏回望,轻轻领首示意。
不破不立,死而后生。
这次我陪他们一起撞南墙。
人是我们一起商定的,收掉所有电子产品只留训练机,全封闭训练。
无畏这个赛季对外说是休息,但大家都知道他不会再上场了,天论Hero最后的结果是输是赢还是离开KPL,他已经做完了作为选手能做的一切。
他看上去也坦然接受了半退役的事实,有时会去给两个新打野指导,或者在二队晃几圈,其余都一个人找地方待着,谁也见不到他。
尘夏休完假回来,叹了口气签字回赛训组。
他总指着无畏单薄的背影告诉我,无畏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问那他以前什么样?
尘夏迷茫了片刻,像在回忆什么远古事情,半晌又叹一口气说,我忘了。
可是久酷还记得。
他说阿黑啊以前就是个很倔的小孩,脑子里除了赢就没别的,要是被轮换了能像只刺猬一样梗上好几个月。
他说他和无畏那些年月,那些一起交换过的理想与回忆,一起做过的梦吃过的苦。
大家都长大了。
久酷笑着说,但眼睛红了。
他还说,李自威你也要做更好的大人啊。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沉默与放弃,我不知是否甘心一直做个孩子。
我看着他历历可数的睫毛。
久酷站起来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拍拍我的肩。
二十三岁的李自威,在二十五岁的王滔面前,永远会是个小孩。
后来所有人都说,26年的Hero是赛训组用命捧出来的。
我们重现十一连胜,从B组一路冲回S组,粉丝在台下喊哑了嗓子,为这末路皇朝的绝地反击热血沸腾。
那个春天,久酷离职了。
很荒唐,离职原因并非成绩或实力,是因为一条绯闻,一张照片。
他在我们重回S组那天在黄埔江边与恋人亲吻,笑意盈盈,我不知道他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也不知道另一人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
东山再起的紧要关头,俱乐部高层连夜开会处理。
他带回一纸离职协议。
我知道,如果他们的感情被承认,那么就有很多东西会被否认。
Hero成绩的下滑会有一个不伦不类的理由,资方会考虑争议与舆论,无畏让出首发位的大义会被曲解,那么多血与汗,都会受质疑。
从前如此。
现在也一样。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久酷罕有地安静下来,缩在床和墙之间的角落里,行李已经收拾完了摆在一边。
他看上去并没有很难过,挂着一只耳机,目光空空地望着外面的雨幕。听见我进门,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让我坐下。
久酷分了我一只耳机。
以前他说他和无畏总这么共用一副耳机,偷偷深夜打开清融藏的手机听歌,后来耳机坏了,手机没收了,清融也走了。
播放器在放《Yesterday once more》,单曲循环。
久酷说他一直不知道这首歌哪里好听,但听多了反而喜欢上。
昨日重现,昨日重现。
我多想回到那些年,意气风发,无拘无束。
回到那些爱恨都鲜明坦荡的日子里。
我没问他是怎么劝动无畏不出声的,我只是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直视我,压着内心翻涌的苦涩说,王滔你说照片上是我吧,不牵连任何人,我陪你走,南京也好杭州也罢,我陪你。
久酷直直地盯着我,眼睛里没有情绪。
他说,别傻了李自威,谁不认识无畏的背影?不说破大家都体面,事情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体面。
我真讨厌这个词。
李自威不要体面,可我希望他有他的体面。
收拾好情绪,我把耳机还给他,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笑笑,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回南京看看。
他说会。
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回答,我又在南京蹉陀了三年半。
我没有去送他,只是第一次登上那个天台。
看他在墙上一条又一条留言,自问自答,自说自话。有拿了冠军后语无伦次的胡活,有输了比赛的自责失望,有暗恋心事,有日常琐碎。
没有我。
我摩挲那些褪色的字迹,发现其实从始至终我拥有的,都只是肩上的余温和那个雨天的模糊回忆。
Hero又拿了很多冠军,无畏带队不错。
我把二队和青训的教练岗轮了一遍,看少年来来往往,哭哭笑笑。
小孩问我们为什么留在南京。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我听到了无畏的回答,他笑着说他在等一个人回来,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一辈子,他们会在初遇的地方重逢。
那很好。
久酷的电话已经是空号,我有的雨天会搭车去找电话亭,拨下这个空号,絮絮叨叨说很多话,都是当着他的面没能说出口的。
那头永远是温柔的电子女声,告诉我这是空号。
一笙的爱没有声音。
你不必听见。
再后来,无畏眼睛出事了。
他大早上冷静地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带一下训练。我出门看见尘夏沉默地搀扶着他往基地外走。
无畏让我别告诉选手,好好训练。
尘夏在茶水间给久酷打电话,我记下了他的新号码。
我问尘夏,能不能让久酷回来看看,三年多了。
他说他会提,不知道久酷答应不答应。
久酷回南京那天,无畏一期手术失败了。
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在那头问是谁,我站在电话亭里,没有出声。他的新生活已经开始,我只需要那个被放弃的号码。
他没有回基地,我也没有去医院。
我带着队伍去北京打比赛,他带着无畏回福建,然后开始旅游。两条交线,分离后向不同方向狂奔。
总决赛那天下雪了。
结束采访后他们说要去吃庆功宴,叽叽喳喳,我说你们先去我透口气。
过了几个小时才找到没关门过年的纹身店,我找老板洗纹身,老板说这么大一片洗了要恢复好久哦,而且会痛。
我说没事,洗吧。
回去是很久之后,他们停下喝酒划拳,面面相觑,看着我大冬天露着布满红痕的手臂,问教练你纹身的狗哪儿去了。
被偷狗的偷了。
我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像回到那一年,我醉倒在桌上,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以后都不会再难过了。
那个深夜我又找了个电话亭,拨一个空号。
隔着玻璃漫天白雪纷纷扬扬。
我说南京下雪了,王滔你回来看一眼吧。
南京还是那个南京,春夏热烈,秋冬苦寒,只是这一次我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将要彻底离开,不会再有人用拙劣的玩笑哄我回来。
以前我以为自己一直在逃离这里,其实只不过一次又一次重返。
我想我不会记你太久的,王滔。七年够长了。
李自威要放下整个少年时代不合时宜的悸动,去更远的地方做更好的大人了。
这些年,谢谢你陪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