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4】黑桃(十七)
♠️all4/现背/有私设/ooc
本章含54 34 微微量84 94
[17]
“为什么是福利院?”
驱车前往市中心的路上,赵一博凑到李昊耳边问了这么一句。
坐车的人是很适合冥想的,不用考虑打转向灯时突然蹿出来的电瓶车,不用计算如何在限速城道赶上下一个亮起的绿灯,只需要将所有的信任押宝在一个人身上,就可以闭目养神保持活人微死状态,如果押宝对象是何浩楠的话,就是百分百的稳赚不赔。
李昊的冥想被打断,因放空而失神的双目重新缀上高光,愣了愣:“噢,因为我就是在福利院被带走的。”
赵一博了然,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
♠️all4/现背/有私设/ooc
本章含54 34 微微量84 94
[17]
“为什么是福利院?”
驱车前往市中心的路上,赵一博凑到李昊耳边问了这么一句。
坐车的人是很适合冥想的,不用考虑打转向灯时突然蹿出来的电瓶车,不用计算如何在限速城道赶上下一个亮起的绿灯,只需要将所有的信任押宝在一个人身上,就可以闭目养神保持活人微死状态,如果押宝对象是何浩楠的话,就是百分百的稳赚不赔。
李昊的冥想被打断,因放空而失神的双目重新缀上高光,愣了愣:“噢,因为我就是在福利院被带走的。”
赵一博了然,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戳他肺管子,却也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会愿意主动帮忙。
这个喜欢贫嘴的家伙在他面前好像永远只有两幅面孔,要么极度热情高涨,要么就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看不懂他,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互相交底。
两只聪明又敏感的雏犬初次见面,戒备地朝对方露出短小的犬牙,谁也不敢贸然交出自己脆弱柔软的肚皮。
所以他们看不清彼此。
赵一博必须承认,听到他诚心提供线索的那一刻,他头一次希望蒋敦豪的直觉出错。
万一呢?万一。
……
凌晨三点半,十个人整齐到达市中心。
舟车劳顿,在福利院周边挑了个视野最好的酒店,他们整理行囊快速休整了一晚。
天气不好,乌云黑压压地盘在空中,雨将下未下。
赵一博说,这几天都会下雨,看不到昨晚那样漂亮的月亮了;
赵小童仍旧保持着每天给李昊做个简单体表检查的习惯,自己却一天比一天瘦,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
李耕耘和陈少熙是天然做这“特工”活的料,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出门前还必须嚎一嗓子;
卓沅和何浩楠都喜欢跑来赵一博和李昊的双人间,一个喜欢赖在李昊身上不撒手,一个每天都会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李昊解乏;
鹭卓的笑容好像有点变味了,不知道是不是累的;
王一珩是快乐小孩哥,心情好就跟着哥哥们出门,累了就在酒店跟赵一博和李昊待着;
蒋敦豪还是老样子,有时候会分眼神过来,有时不会。
李昊偶尔会盯着窗外平静的江面发呆,但大多数时间是在玩何浩楠给他带的东西。
这雨连着下了四天,第五天天气很好,好到可以半夜去瓜田刺猹。
这天,一向平静的江面上,绽放了数百朵绚丽的烟花。
是江对面放的。
烟花盛开没两分钟,何浩楠和陈少熙几乎同时冲进了李昊他们的房间。
李昊撑着手臂趴在窗户上,错愕地看着明显刚被炮仗声吵醒的两人。
“李昊李昊!看烟花!你不是说想看烟花吗?”何浩楠将陈少熙挤开,大步走过来,身上的纯黑睡衣穿得歪歪扭扭似乎不合身,头发也没抓,潦草得像个走丢小狗。
“哎我去,有烟花不能一起看吗?挤挤挤挤。”陈少熙也跟过来,大喇喇往李昊身边一站,低头冲李昊笑了笑,“我们那儿视野不好,蹭蹭不介意吧?”
李昊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因开门被落在后面的赵一博,赵一博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没有人不喜欢烟花。
烟花是人类创造的繁星,虽不似星星永恒闪耀,却承载着人类渺小又崇高的愿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澎湃。烟花绽放瞬间,饶是孤独赶路流浪他乡的浪子,也能在一声声爆竹声中感受到浓浓的归属感。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却声势浩大的烟花秀,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都仰着头,眼底映射着夜空和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看到烟花应该许愿吗?许一个吧。
李昊左手包着右手,虔诚地闭上双眼。
希望……
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大家吃饱穿暖,没有烦恼。
希望世界和平,无灾无难。
希望光一样的他们有幸福自由的未来。
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
不羁的风吹遍大街小巷。
再睁眼时,烟花秀已经接近尾声。烟花落幕的最后,最后几发炮仗腾空而出,在半空中划过几道转瞬即逝的光线,在能抵达的顶点炸开,汇成了两个巨大的字符:“♤”和“H”。
“有字!有人表白?”陈少熙有些兴奋地指着天空。
李昊怔了怔,眼底由惊羡转变为惊诧,再转变为惊恐。那两个字符并不陌生,高调招摇的手笔,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与警告。
李昊的手在抖,准确来说是全身在抖,他扶着陈少熙的胳膊做支撑,扭头冲屋里的人喊道:“出事了,出事了,赵一博,快去福利院,快!真的,出事了,晚了来不及了!”
何浩楠心里正想着什么时候给李昊也弄一个这样的烟花秀,就被这话拉回了现实,他握住李昊的手,急得没说清楚话:“怎么了?你别急,你别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福利院怎么了?”
“我不知道。”李昊摇头,推着一左一右的人往外走,脚步凌乱,“Joker跑了!他跑了,这票他不干了,他不会放过那些孩子的,马上就出事了,快去福利院看看,相信我!”
“你们两个去把他们叫起来,整理一下,十分钟后门口集合。”赵一博立马做出决策,指着另外两人。
他们俩走后,赵一博拉过一脸不淡定的李昊,安抚着他坐下,伸手捋了捋他湿透的刘海,轻声开口,“你别急,会没事的。”
“赵一博,”李昊紧张地攥着赵一博的衣角,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乞求地问道,“我能去吗?我想跟去看看,我能帮上忙的。”
赵一博手搭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像安抚梦魇惊醒的小孩,又用拇指撷去他脑门上晶莹的薄汗,对上那双飘忽不定的眼:“去吧,跟在李耕耘身边,他能保护你。”
“记得平安回来。”
……
他们住的酒店跟福利院就隔着半条街,走路没两分钟就到了。赵一博留在酒店,利用自己的技术突破了福利院的防火墙,接着屏蔽了附近的信号,为他们争取了潜入其中的条件。
他们几个是翻墙进的,赵一博让李昊跟着李耕耘是明智的决定。李耕耘这个深藏不露的肌肉猛男,三两下就给李昊垫到了墙上,自己翻上来后,搀着李昊从墙壁一跃而下,还特意提醒了他闭上眼。
李昊照做,整个人扒得李耕耘紧紧的,生怕掉下去。
前几天下雨,草地上还留有湿气,房子里很静得像没人,但主照明灯都是亮着的。空气混杂着好几股味道,其中下水道的气味最重,很臭。
“现在怎么办?”卓沅紧了紧外套,哈了一口气,问。
“先按兵不动,看看大哥他们那边什么情况。”李耕耘说完看了一眼李昊,犹疑地开口,“你还好吧?”
李昊从进来后就一直四处张望,脑瓜子没有一刻是停的,听到他这么问,抿了抿唇:“我没事。”
李耕耘还是放心不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疏解他紧绷的神经,“行,有事儿就说。”
鹭卓忽然左右地吸了吸鼻子,迟疑地开口:“你们闻见什么味儿了吗?”
三人跟着嗅了嗅,卓沅开口:“臭水沟味儿啊,这不一开始就有了吗?”
“不是,”鹭卓又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好像还有汽油味儿。”
李昊皱眉,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随后猛地抬头:“真的有!好像是里面传出来的。”
“糟了,他们怕不是要把这儿烧了!”李耕耘也闻到了,拧着眉,“跟着味儿,我们找找源头。”
几个人循着墙壁,往深处走去。
“鹭卓,你这狗鼻子真灵啊——”卓沅佝着腰,低声喊了一嗓子。
几个人停在气味最重的地方,仰头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蒋敦豪他们那边来了消息:“宿舍楼这边有股怪味儿,你们那边也注意点嗷。”
“汽油味儿吗?我们这儿也有。”李耕耘对着那头说。
“啥汽油?不是,大哥说是种迷药。”王一珩的声音戛然而止,换成了赵小童沉稳的声线,“你们那有汽油味儿?什么位置?”
鹭卓眯着眼看到了排气扇,凑过去说了一声:“应该是厨房。”
“糟了,他们那儿有汽油。”赵小童抬头看着顺着屋檐盘曲的电线,对着蒋敦豪说,“这儿的线路都有点老化了,前几天又下雨,没准……得先切断电源。”
蒋敦豪点头,安排工作:“小童你跟小何去找电表箱,小心点,那边可能也动了手脚。少熙去找一下有没有水管、灭火器之类的,看一下都在哪些位置。一珩跟少熙一道,负责提醒耕耘他们别硬闯进去,先排查一下周围,我们不能报警,也不能惊动外面的人。还有,叫一博打包好行李,在一点前办好退房手续,完事后,到桥头底下等我们。”
几个人应了声,就各自散开。
蒋敦豪紧了紧腰带,抬头看着二楼那扇未上锁的窗户,借助伸缩绳,攀着墙跃了上去。
“怎么说?”鹭卓问道。
“一珩说我们别进去,在周围看看。”李耕耘将那边的原话传达出来,“那就先别进去,我们分散查吧。”又指了指李昊,“鹭卓,你带着他。”
鹭卓点头,拉着李昊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李耕耘停在原地,见他俩都消失在转角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二楼走廊,接着看着墙角通向楼顶的水管,走过去,准备借着水管周围的固定环攀上去。
手刚放上去,就听见一声不大不小声音叫住了他:“李耕耘。”
李耕耘扭头,双手欲盖弥彰地拿下来,才隐约地看清楚了来人,是李昊。
李昊身上穿的是赵一博的夜行衣,电源被赵小童他们切断了,此时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和唯一白皙的脸蛋。
“你要进去吗?”李昊走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不是让你跟着鹭卓吗?怎么过来了?”李耕耘蹙眉,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跟他说想去拐角尿尿。”李昊回答,坚持不懈地问,“你要进去吗?”
“没有,”李耕耘拍了拍手,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刚尿完。”
“骗人,我站这很久了,没看见。”李昊不买账,拉住他胳膊,“你要进去的话带我一个,我绝不拖你后腿。”
“里面很……”李耕耘想拒绝,里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万一等会真烧起来了,待在外面肯定比在里面容易脱身。
“我知道。”李昊打断他,仍然坚持,“你们没我熟悉,里面没准有炸药的,我跟你进去,我知道他们一般会藏哪。”
见他还要说什么,李昊接着补充:“我是练过的,我也是猛男!”说完还曲了曲胳膊。
后面这话李耕耘没信,看着明明就是经常生病弱不禁风一人,能是什么练家子。但他没说出口,沉默了几秒后,将这个一脸固执的人拉过来,单手将他捞在身上挂住,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笑了笑:
“不怕死就来。”
————
1、预告下章14首次接触
【十个勤天】假如鸽们儿在同一家医院上班?
记录一个脑洞 期待有厉害的太太建设一波
1:祖传的中医,29岁的年纪25年的工龄。性格温和,情绪稳定,医术高明,通常“望闻问切”在进行到第一步时就能把病情判断个七七八八,但出于省去被质疑捣糨糊的麻烦,还是会认真诊脉。开药方前会问病人的生辰八字,对症下药。口碑很好,回头客很多。
2:康复医生,专注于运动康复,在擅长的领域专业沉稳,加之擅于交际,乐于提供情绪价值,已经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运动康复医生,经常接手大大小小的运动员。其实原本想去儿童康复,但在连续三天被同一个自闭症小孩扇大比兜后生出了换科室的想法。
3:骨科医生,由于极高的专业性和俊美的外貌形象,被医院的颜控......
记录一个脑洞 期待有厉害的太太建设一波
1:祖传的中医,29岁的年纪25年的工龄。性格温和,情绪稳定,医术高明,通常“望闻问切”在进行到第一步时就能把病情判断个七七八八,但出于省去被质疑捣糨糊的麻烦,还是会认真诊脉。开药方前会问病人的生辰八字,对症下药。口碑很好,回头客很多。
2:康复医生,专注于运动康复,在擅长的领域专业沉稳,加之擅于交际,乐于提供情绪价值,已经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运动康复医生,经常接手大大小小的运动员。其实原本想去儿童康复,但在连续三天被同一个自闭症小孩扇大比兜后生出了换科室的想法。
3:骨科医生,由于极高的专业性和俊美的外貌形象,被医院的颜控领导拉着拍了个抡大锤敲骨头的宣传视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似乎很讨男同事喜欢。上班时跨着个b脸,下班后精神世界过于丰富,先去健身房挥洒汗水两小时,回家时顺路买个小蛋糕。
4:儿科医生。每天在岗位上都元气满满,再调皮的小孩听他三句话都能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很有仪式感,会和每个小孩击掌告别。做事一丝不苟从不划水,导致有时候不得不将一部分号分给隔壁诊室的同事,好在人缘很好,大家都乐意对他伸出援手。
5:眼科医生。天赋极高的同时加倍努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主刀医生。工作起来脑子转得飞快,一停下来就露出天然呆,笑起来特别可爱。每天泡在手术室里,作息紊乱,导致有点厌食,吃什么都不长肉,于是经常被同事们投喂各种好吃的。
6:妇产科医生。经常受到各种偏见,女性觉得男医生给人不安全感,男性觉得他别有所图。但他无论是专业技能还是情绪价值,都是科室第一。从业半生都在与偏见做抗争,也想过放弃,但每次都会为手中的新生命感动,决定坚定地走一辈子。
7:肛肠科医生。选择干这行的初心很简单,就是爱听八卦。由于技术特别好,安抚病人情绪也有一套,因此经常收到病人送的锦旗,但他的办公室只挂了一面仅有一个巨大的“6”的。总是半夜接到因为卡住异物而挂急诊的病人,已经非常擅长帮他们找体面而合理的理由。
8:重症医学科。自知表达能力一般但做事认真踏实,选择了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科室。年纪很轻,经常被家属质疑,但讲话一针见血,在交流完治疗方案后准能收获家属的信任。超绝钝感力,在这样寂静压抑的环境下工作还保持着开朗臭屁的性格。
9:急诊室医生。自评“鸽们儿脑子没有,就是劲儿大”,对于抬担架跑、胸外按压等需要一身牛劲儿的急救措施有着异乎常人的天分。深谙急诊室里救命第一的道理,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命都数不清,只是常常被转交的医生吐槽一句莽夫。每次救完人,自己也红温了,自嘲这叫“一命换一命”。
10:口腔科医生。年纪小,但学习能力很强,技巧方面已经能和老医生平起平坐,但力气实在不算大,因此几乎只给小孩儿拔牙。被科室评为吉祥物,他有时会跳脚,但更多时候也跟着嘿嘿笑。哄孩子很有一套,据说是因为基本没有代沟。梦想是赚大钱,未来打算往正畸方向发展。
【abo/all昊】伊甸园(六)
小何视角--又名自我攻略视角
omega…
李昊是个omega…
何浩楠最近很苦恼,自从上次听见这个秘密后,他每次见到李昊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脑子里自动旋转播放这两句话,快要疯了!
他跟李昊认识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接着他又有点恍然大悟,难怪李昊那么漂亮,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嘴巴红红的,个字还高……
还有李耕耘标记了李昊……
他猛吸一口气,一想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生病!这两人这背着他…背着他!他憋红了脸,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到底算什么啊?
可上次听李昊和赵小童跟一对苦命鸳鸯似的,而且他俩还住一起,天天朝夕相处的,难不...
小何视角--又名自我攻略视角
omega…
李昊是个omega…
何浩楠最近很苦恼,自从上次听见这个秘密后,他每次见到李昊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脑子里自动旋转播放这两句话,快要疯了!
他跟李昊认识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接着他又有点恍然大悟,难怪李昊那么漂亮,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嘴巴红红的,个字还高……
还有李耕耘标记了李昊……
他猛吸一口气,一想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生病!这两人这背着他…背着他!他憋红了脸,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到底算什么啊?
可上次听李昊和赵小童跟一对苦命鸳鸯似的,而且他俩还住一起,天天朝夕相处的,难不成…是李耕耘一厢情愿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一个全是肌肉的猛男alpha。
何浩楠真要疯了,但是,他很快清醒下来,不对不对,他三哥不是这样的人…
…吧?
赵一博进来就看见何浩楠心神不定的,他走过去晃来晃他:“你咋啦。”
何浩楠苦着脸:“没啥。”接着他又犹犹豫豫的开口:“诶,一博,你说我们当中有omega会怎样?”
他没注意到赵一博清冷漂亮的脸愣了愣,琉璃珠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闪过些许慌乱。
赵一博定了定神开口:“你疯了你。”
何浩楠苦笑一声,他真疯了。
一到田里,他就能看见李昊在那啃哧啃哧的干活,他默默走上前,在他旁边一起干。
最近老是下雨,田里泥巴多,李昊脸上全是泥巴,他有点不舒服,低头一看,手上泥巴更多,这事儿!他侧过头,冲何浩楠开口道:“诶你帮我把脸上的泥巴擦一下,你手干净的吧?”
何浩楠看着李昊睁着个大眼睛望着他,有点不自然的回答:“嗯…嗯,干…干净。”
李昊面对着他,凑上前,携带着淡淡的苹果香。何浩楠瞬间呼吸一窒,心跳不断加速,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李昊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愣着干嘛啊你,快点呐,难受死啦。”
天呐,这是在撒娇吗?
何浩楠不敢多想,抬起手,大拇指刮了一下他脸上的泥,触感像是在碰一朵云,软的不可思议。
“你用力点啊。”
“啧,你闭上眼睛。”
“事真多。”
李昊闭上了眼睛,何浩楠松了一口气,他不敢看他的眼睛。
闭上眼的李昊显得更乖了,浓密的睫毛,被冻的有点泛红的鼻尖,还有嘴唇…好红,红的有些晃眼,还有一颗纯珠。鬼使神差的,他用手按了按那颗唇珠。
…他和李耕耘呢,亲过吗?还有赵小童?
“李昊!”
李昊懵懵懂懂的睁开眼,对视的刹那,何浩楠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远处正赵小童皱着眉往这走。
何浩楠呆不下去了,他的心跳的太快了,他捂着胸口转身离开,身后赵小童有点不爽的询问:“你俩干嘛呢,这么近。”
“搓泥呢,干净了吗?”
“…没有,我给你弄,别动。”
“诶,何浩楠怎么一身不吭的走了呀。”
“你别动。”
……
他越走越快,他刚刚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回到家,迎面撞上李耕耘,何浩楠本来就消停不下来,偏偏李耕耘还问他,你看见李昊了吗?
李昊李昊李昊!你还提李昊!
何浩楠咬了咬牙,坏心眼的说:“和小童在一起呢!”
李耕耘没说话,何浩楠也不管他,自顾自回房间了。
晚上,他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
最后的最后,是他抱着李昊,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何浩楠被惊醒,他看着被自己弄脏的被子,在面红耳赤中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疯了,这是喜欢。
他悄悄地换了被子,侧过身,隔壁床是空的,赵一博不在?上厕所去了吧,一通折腾下来,他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睡了。
愿者上钩21(完结)
清晨,拥挤的床。
一条手臂从身后紧紧环在李昊腰间,李昊自己则把腿霸道地搭在了面前人身上,睡得很安稳。
门这时被敲响,鹭卓在外头喊:“兄弟们别睡过头了,起来吃早餐,”
李昊揉揉眼睛,腿无意识地一蹬,李耕耘挨下这一脚,身体稍微后退,紧接着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动静。
睡在最外侧的赵小童隔空被踢下床,幸好有地毯,但这么一摔所有人也清醒了。
“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赵小童从地上爬起来,顺便去开门。
李昊房间里随机出现谁已不足为奇,鹭卓看到赵小童出来,刚叮嘱完他去吃饭,然后就看到赵一博跟在后面。
“二哥早。”
鹭卓睁大眼,一时语塞:“……早。...
清晨,拥挤的床。
一条手臂从身后紧紧环在李昊腰间,李昊自己则把腿霸道地搭在了面前人身上,睡得很安稳。
门这时被敲响,鹭卓在外头喊:“兄弟们别睡过头了,起来吃早餐,”
李昊揉揉眼睛,腿无意识地一蹬,李耕耘挨下这一脚,身体稍微后退,紧接着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动静。
睡在最外侧的赵小童隔空被踢下床,幸好有地毯,但这么一摔所有人也清醒了。
“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赵小童从地上爬起来,顺便去开门。
李昊房间里随机出现谁已不足为奇,鹭卓看到赵小童出来,刚叮嘱完他去吃饭,然后就看到赵一博跟在后面。
“二哥早。”
鹭卓睁大眼,一时语塞:“……早。”
他忍不住探头看看李昊什么状态,还起不起得来,一道宽阔的身影遮住视线。
李耕耘出现时,鹭卓终于抱住了脑袋,一秒八十个手势都不能体现他有多震惊:“你们……诶不是……玩这么大……”
李耕耘按住他的手,鹭卓顿时静音。
“李昊想玩。”李耕耘有点无奈,那能怎么办,当然是陪他玩。
当事人李昊探出头,热情邀请:“很好玩的,下次一起呗。”
鹭卓大脑宕机:“玩什么?”
“玩游戏啊。”李昊指了指房间还没来得及收的桌游。
他最近沉迷桌游,拉来三个人组局,到凌晨才意犹未尽地收手,谁也没提要回房间,于是就有了四个人挤一张床的画面。
大床计划得提上日程了。
洗漱完出来,李昊就看到赵一博拿着平板卷尺对着房间一通测量记录。他凑到赵一博身边,在屏幕上划拉:“这里空出来,我要做一面照片墙,还有这……”
赵一博记下李昊的改造计划,眉头微挑:“报酬呢?”
李昊立马在他脸上啄了下,赖皮道:“给你啦,等你消息哦赵工。”他说着还拍拍赵一博的肩膀,手上的戒指在晨曦中闪着微光。
李昊走出房间,又拐到隔壁。赵小童正在换衣服,赤裸着劲瘦的腰身。李昊坏心眼地挠他痒痒肉,赵小童被动倒在床上,方便李昊仔细观察他的身体,确定没因为掉下床有什么损伤。
赵小童好整以暇:“再看就把你吃掉。”
李昊像只灵活的小鹿,在赵小童试图抓住他之前几步跳出了房间,不忘回头挑衅做个鬼脸。
楼下,鹭卓做了桌很丰盛的早餐,李昊拿起半张脸大的包子,门外何浩楠提着大包小袋回来了。
“小何,正好来吃早饭。”鹭卓招呼他。
“我在家里吃过了。”何浩楠走到李昊身边,低下头自然地在他包子上咬一口。他拿出这趟回家带来的东西给李昊看,“你上次来家里妈妈见你喜欢吃烧饼,这次特意让我带了很多过来。”
李昊美滋滋地接过:“那我得好好谢谢阿姨。”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嘛。”何浩楠脸上流露出温情幸福。
对面的卓沅莫名打个嗝:“我怎么觉得饱了呢?”
确认每人都吃好了饭,鹭卓一拍手:“好,大哥和一珩接上晴天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咱们也出发吧。”
今天是陈少熙毕业的日子,大家约定了要整整齐齐地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拍毕业照。
陈少熙早早就在树下一直遥望着人群,看到蒋敦豪疯狂挥手:“大哥这里!”
十个人一到,陈少熙简直就是学校里排面最大的了,鲜花礼炮横幅海报一个不落,陈少熙i人属性大爆发,又会在有同学惊叹地路过时傲娇地说一句:“家里人准备的。”
合照是必不可少的,李昊架好相机,调整每个人的站位,按下定时匆匆跑回自己的位置。
“看镜头,不要眨眼啊。三、二、一。”
照片定格在一天中最晴朗的时刻。
等一切结束,大家开始商量去哪吃饭。一整天下来都是闹哄哄的,陈少熙虽然和李昊拍了很多双人照,他的壁纸库已经充实到可以三个月每天都不重样,但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他握住李昊的手,密谋道:“咱俩去个地方。”
李昊疑惑:“去哪?”
“私奔。”
陈少熙在群里报备一声他俩晚点到,就带着李昊来到了当时跨年的山顶。
“我来还愿。”陈少熙说,“我在这里跟老天许愿我要谈恋爱,然后你就落入我的怀里了。”
李昊惊奇地“哇”一声:“这么灵,那我也要许愿。”
他闭上眼,双手合十万分虔诚。
陈少熙耐不住好奇心:“你许了什么啊?”
李昊神神秘秘的:“许了两个,一个关于现在,一个关于未来,但只有第一个可以告诉你。”
陈少熙期待地看着他。
“现在的愿望是,陈少熙可以吻我。”
无论什么时候,陈少熙都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唇齿温柔地触碰,李昊已经实现了一个愿望,他相信老天应该也会帮他实现另一个吧。
在来到后陡门之前,李昊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哪里停留,他曾以为后陡门也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站,最后却成为了家。
李昊的愿望,是哪怕未来充满变数,后陡门永远不会褪色,他要永远记住这里有他爱的景色, 有他爱的人。
李昊和陈少熙从山顶回去,山下停着几辆车,车窗缓缓降下,蒋敦豪招手:“就差你们了。”
“来啦。”李昊回应,加快步伐。
风从发梢拂过,带着热意。李昊迎来了在后陡门的第一个夏天。
薯饼又来碎碎念:
全文勉强五万字,但已经是我写过最长的故事了,笔力有限,应该是能想到的都写了。嘴比较笨,那就感谢大家来看这个故事吧!
现在我宣布:本文完结了!
all4|亲爱的小孩 01
✎变成小孩子了怎么办?
震惊,还是震惊。赵一博一睁眼就看到他大哥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儿,看不清,急急忙忙戴上眼镜。
诶?这小孩儿怎么长得跟蒋敦豪这么像啊,这不会是大哥的孩子吧!?不可能不可能。
赵一博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那可能是大哥亲戚家的小孩,吧?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李耕耘和何浩楠附近,想把他俩叫起来,毕竟他受过的冲击,也要让他们遭受一遍。
“李耕耘,何浩楠,起床了。”赵一博上手怼了他们两个几下。李耕耘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得,人醒了,魂飞了。
何浩楠又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想起,休息日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
赵一博刚想要上手抢何浩楠的被子,蒋敦豪床上的小孩儿就哭了。吓得李耕...
✎变成小孩子了怎么办?
震惊,还是震惊。赵一博一睁眼就看到他大哥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儿,看不清,急急忙忙戴上眼镜。
诶?这小孩儿怎么长得跟蒋敦豪这么像啊,这不会是大哥的孩子吧!?不可能不可能。
赵一博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那可能是大哥亲戚家的小孩,吧?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李耕耘和何浩楠附近,想把他俩叫起来,毕竟他受过的冲击,也要让他们遭受一遍。
“李耕耘,何浩楠,起床了。”赵一博上手怼了他们两个几下。李耕耘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得,人醒了,魂飞了。
何浩楠又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想起,休息日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
赵一博刚想要上手抢何浩楠的被子,蒋敦豪床上的小孩儿就哭了。吓得李耕耘一下就清醒了,何浩楠一下就弹射起来了。
“哪儿来的小孩儿!”赵一博发誓,这是他俩为数不多的、早上如此有活力的时候。
小孩儿不哭了,抽抽噎噎的,他们四个面面相觑。秉持着保护未来花朵的理念的赵一博把他抱了起来,又指挥李耕耘给蒋敦豪打电话,让何浩楠去看看赵小童起没起,给这个小孩儿做个饭。
话音刚落,蒋敦豪的手机就响了。
“嗯?大哥手机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何浩楠穿好衣服出门找赵小童,二号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赵小童。
“诶呦我去,这一晚上咋还变出来一个小孩儿。”
“我也想问呢,大哥手机没带也联系不上,我一醒这孩子就在大哥的床上,长得还跟大哥这么像,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蒋敦豪的孩子。但是大哥肯定不是这种人,这孩子可能是大哥的亲戚。但是亲戚来大哥应该会跟咱们说一声啊,咋能让这个小孩儿自己睡在这儿。”
“你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李耕耘连说带比划,差点把自己扭成一根麻花。
小小蒋敦豪被赵一博抱在怀里,看了一眼周围奇奇怪怪的大人,“我叫蒋敦豪,今年五岁了,住在……”
“停,地址就不用说了,坏人知道了不好。”何浩楠本来只是想给小孩儿科普一下保护自己的知识。
“你再说你们吗,好,那我不说了。”大家没来及的反驳自己不是坏人这句话。
因为他说他叫,蒋敦豪!蒋!敦!豪!
赵小童拿出手机搜索蒋敦豪小时候的照片,一对比,这完了,这真是蒋敦豪,长得一模一样。
好了,现在是五个人面面相觑。
哦不,六个人了,李昊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二号房,站在赵小童身后,视线被挡的严实,“怎么了?”还带着很重的鼻音。
赵小童侧身让李昊进来,李昊看清了赵一博怀里的人之后瞪大了双眼,这小孩儿,怎么跟蒋敦豪长得一模一样。
“蒋…蒋敦豪?”李昊颤颤巍巍地指着小孩儿问赵小童。
“嗯!”
可能是李昊认出了他,小蒋敦豪非要让李昊抱他,他们几个人好说歹说都没用。
“李昊最近感冒了,身体不舒服,抱不动你的。”
“抱得动,我又不沉。”眼看着小敦豪要哭了,李昊可受不了了,赶紧从赵一博怀里接过小孩儿。
“别哭哦,我抱你不就好了。”
“嗯!”小敦豪回抱住李昊,双手紧紧的抱着李昊的脖子,脸贴着李昊的脸。
赵小童去做饭了,李耕耘和赵一博正在研究关于“蒋敦豪为什么会变小以及如何变回来”的课题。小孩儿嫩嫩的脸颊贴着他的脸,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就趴在李昊身上。
李昊有点害怕自己感冒传染给他,赶紧让何浩楠给自己戴上口罩。
等到一号房全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了。小敦豪还是安安静静的趴在李昊怀里,问什么说什么,不问也不说。
赵小童给小敦豪和李昊做了鸡蛋羹和粥,李耕耘和赵一博没有研究出和所以然来,于是转战厨房,用王一珩妈妈寄过来的食材煮了一锅羊肉汤。
卓沅和陈少熙进来就看到这幅温馨的场面,如果除去李昊身上那个小孩儿的话。
李昊有孩子了!??不是,我就睡了一了晚上,哦,这孩子长得好像大哥,什么!不会是李昊和大哥的孩子吧。如果李昊知道陈少熙说的是什么,他一定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让他清醒清醒。
赵一博李耕耘何浩楠起了坏心思,都是兄弟吗,有难同当,让你们也被震惊震惊吧。
“你告诉他们两个,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坐在李昊旁边的何浩楠哄着蒋敦豪说出名字。
“我叫蒋敦豪,今年五岁了。”蒋敦豪说完就把脸埋在李昊肩膀处。
嗯,孩子长大了,知道不能说自己住在哪儿了。
“蒋敦豪?恁别说,长得还真挺像的咧。”卓沅走到李昊另一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和小蒋敦豪一人一边,靠在李昊的肩膀上。
等到鹭卓和王一珩进来,才正式开了会。
本次主讲人由第一个发现小蒋敦豪的赵一博担任,“现在主要是谁照顾大哥,因为为什么突然变小这件事儿咱们也没法儿探究,昊哥肯定不行了,昊哥自己生病还没好呢。”
“但是你看他这么黏李昊,咱们还有可乘之机吗?”
“那就一起照顾呗。”赵小童总结。
“诶?”王一珩举起手表示要发言,“那大哥现在不就是最小的弟弟了!”
卓沅闭眼。
“是,那你敢叫他吗?他要是明天变回来来了恢复记忆了咱们全完。”陈少熙闭眼。
“那上午就是鹭卓、李耕耘和我,下午是何浩楠、陈少熙和王一珩。小童和卓沅负责做饭,昊哥就跟着大家一起吧,主要是大哥现在离不开你,你最近也感冒了不太舒服。”
“守护大哥”会议,结束。
小蒋敦豪果然不愿意离开李昊。
鹭卓想要把小蒋敦豪抱下来,可是他死活不松手,因为用力挣扎,李昊的脖子都被嘞的泛红了,鹭卓也就没在有什么动作。
长时间托着小孩儿,李昊感觉胳膊很酸,李耕耘看出来了,坐在旁边给李昊揉胳膊。
其他几个本来不是这个时间段照顾小蒋敦豪的人也跑过来了,实在是好奇,因为这么小的蒋敦豪以后估计是没机会看到了。
但是小敦豪是真的让人省心,什么也不要也不哭,就安安静静抱着李昊。
李昊刚才吃了药,困了。
“我带你去睡觉好不好啊?”
“嗯!”
李耕耘在和卓沅和赵小童研制小孩儿的营养餐,他说,小孩儿,一定要吃的好,于是准备给小蒋敦豪做营养餐中的top1。
于是三个人对着手机研究“五岁小孩儿吃什么合适”“五岁小孩子的食谱”等等。
鹭卓和赵一博坐在二、三号房门前晒太阳,听到小蒋敦豪哒哒哒哒跑过来。
“抱。”小敦豪朝鹭卓张开双手。
“诶呦,好好好,抱抱抱。”鹭卓把小敦豪抱在腿上。
“他睡着了,好像很累。”
赵一博听懂了他的意思,“李昊睡着了,是因为他生病吃了药,药会让他变得很困,不是因为你。”
“哦,好。”
小蒋敦豪又哒哒哒哒地跑回去,跪坐在床上看着李昊,两分钟之后换了个姿势,贴在李昊旁边,陪他睡觉。
“这,我还以为过来亲近亲近我,没想到就是寻求一下安慰。”
“他是大人的时候就喜欢李昊,变成小孩儿就更不用说了。你看着吧,要是大家都变成了小孩儿,最黏的绝对是李昊,你不是?”
“我肯定是啊。”
虽然大家都对喜欢上同一个人这件事心知肚明闭口不谈暗自争宠,但是对于兄弟情,也是要吃吃醋的。
不得不说,小蒋敦豪真的很让人省心。他唯一的需求就是,要和李昊在一起。
上厕所会和李耕耘说,让他带着自己去厕所。
饿了渴了会跟赵一博和鹭卓说。
总而言之,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孩儿。
下午李昊准备给小敦豪拍一组大片,记录一下难得幼年时期。
何浩楠带着陈少熙出门买衣服,王一珩和李昊在家里给蒋敦豪做小风车玩儿。
夏天,风车,专属于小蒋敦豪的梦幻王国。何浩楠和陈少熙带着他们地战利品归来,小西装、背带裤、机能风,等等等等。
“这咋买这么多啊。”王一珩一边咬着指甲一边问。
“何浩楠说了,要是以后谁又变小孩儿了,还能接着穿。”陈少熙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小蒋敦豪不让别人给他脱衣服,一定要穿自己现在穿的短袖短裤拍照,怎么哄都不行,李昊也不行。
“完了,又白干了。”
李昊咔咔咔拍了好多张照片,准备以后留作纪念。又把大家都叫出来,想要拍一张大合照。这张合照和之前的一样,一到五的坐着,六到十的站着。小蒋敦豪坐在李昊腿上,笑的看不见眼睛。
李昊回看这些照片,每张照片里的小蒋敦豪都是笑着的,你终于做了一次小孩子,可是为什么,你连小时候都这么乖啊。
后陡门从不缺爱,无论是那种爱。爱是心疼,心疼你很懂事、很乖;爱是愧疚,愧疚对你仍然不够好;爱是珍惜,珍惜每时每刻的不同的你。
卓沅、赵小童、何浩楠和李耕耘在厨房做饭。王一珩在给蒋敦豪弹吉他,就像平时蒋敦豪给他们弹吉他一样。
“可是宝贝啊
人生又何止这样
我们在世上
是为了感受阳光
看日落潮涨
听晚风将一切吟唱
树叶会泛黄
万物都如常
我懂的你啊
你已经足够坚强
……”
陈少熙和何浩楠在旁边打起来了,一不小心把王一珩撞了一下,王一珩打不过,只能跟告状,“大哥,你看他俩,啊,我给你唱个歌都不让我好好唱。”王一珩狐假虎威,另外两个人悻悻地也不敢乱动。
大哥虽小但威严仍在。
“吃饭了!”
后陡门的幸福就是如此琐碎平常,在每一次“吃饭了”的叫喊声里,在锅碗瓢碰叮当碰撞的响声里,在吵闹喧嚣的欢声笑语里,在夜深人静传来的一阵阵歌声里,在清晨的鸡鸣狗吠里。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在爱里。
吃过饭,又开了一次简短的小会。因为不知道蒋敦豪这种小孩子的症状会持续多久,如果明天恢复了,就皆大欢喜。如果还是这样,那就按照今天的流程和工作安排照顾他。
“什么!蒋敦豪居然不洗澡!”陈少熙发出尖锐尖叫。
“我颠呢,大哥居然不洗澡,第一次见啊。”
李昊和赵一博已经劝说小敦豪很久了,但是他还是迟迟不答应。卓沅受不了了,抓起人就进了厕所,“李昊进来。”
二十分钟后,他们三个湿漉漉的出来了。
“还得是你啊,卓沅。”还得是摄政王,董事长都不害怕。
等何浩楠给他吹完头发之后,小蒋敦豪一定要去三号房找李昊。
“我就要跟他睡。”小敦豪也就在关于李昊的事上,表现出小孩子的倔强了。
“好,行,找李昊。”赵一博抱着他去了隔壁,又领着李昊回来了。
“他还非得让李昊来咱们房间。”赵一博两手一摊,无奈。
李昊小心翼翼的躺在蒋敦豪床上,尽管他已经铺了自己新洗的床单,盖着新换的被子,但还是有点心虚。
小蒋敦豪抱着李昊的胳膊,在李昊的脸上亲了一大口,“我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他,那我们呢。”李耕耘问他。
“也最喜欢你们,你陪我上厕所,他给我买了新衣服,他和鹭卓一直在门口陪着我。”
“王一珩给我唱歌,陈少熙背着我跑,赵小童和卓沅给我做了好吃的饭。”
“你们都对我特别好,我很喜欢你们,我还想跟你们在一起玩儿一天,但是我想我妈妈了。”
李昊亲了亲小蒋敦豪的额头,“睡吧,睡醒了就能看到妈妈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等你长大了,天天能看到我们,嫌烦都躲不掉。”
睡着之前小蒋敦豪还在想,怎么会烦呢,这是幸福啊。
蒋敦豪一睁眼就看到李昊背对着他,伸手把人往里拢了拢,别掉下去了。又想想昨天弟弟们手忙脚乱的照顾他,笑了笑就又睡着了。
【all4.冬日恋歌】(74)明年见天天见
代发
临近年末,整个世界开始清算。
商场挂满了对联福字,公司盘算业绩表出勤表好发年终奖。疲劳一年的上班族终于能松松领子,准备买票回家舒坦了。
赵小童也在想年终奖怎么分。今年一整年都稳定向好,甚至快年终了还从上边接到了一个国字头的项目。和手底下的部门领导开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赵小童人逢喜事精神爽,去青岛出差就也顺道回了趟老头老太太家。
大家族聚餐,准备的礼从酒楼门口摆到包厢,二叔喝的脸通红,醉醺醺的问赵小童:“这次挺周到,什么时候的喜酒?我跟你说,就算是二婚也得办席,好冲淡晦气!”
二叔还以为赵小童和李昊分了,谈了个女孩呢。
老头老太太瞥了...
代发
临近年末,整个世界开始清算。
商场挂满了对联福字,公司盘算业绩表出勤表好发年终奖。疲劳一年的上班族终于能松松领子,准备买票回家舒坦了。
赵小童也在想年终奖怎么分。今年一整年都稳定向好,甚至快年终了还从上边接到了一个国字头的项目。和手底下的部门领导开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赵小童人逢喜事精神爽,去青岛出差就也顺道回了趟老头老太太家。
大家族聚餐,准备的礼从酒楼门口摆到包厢,二叔喝的脸通红,醉醺醺的问赵小童:“这次挺周到,什么时候的喜酒?我跟你说,就算是二婚也得办席,好冲淡晦气!”
二叔还以为赵小童和李昊分了,谈了个女孩呢。
老头老太太瞥了一眼,扭头继续和亲戚聊天了,赵小童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白酒敬回去了才说:“都是李昊准备的呢,还给您准备了老陈皮。”
其实是赵小童自己备好的,为的就是在亲戚这里给李昊留下好印象。
二叔喝大了,也不觉得尴尬,拍的赵小童皮衣啪啪作响:“哦……那也不碍事,来年生个大胖小子,我来起名。”
赵小童看不出生气与否,再敬一杯。
晚上回去了却缠着李昊不让他修片子写脚本,捉着他细白的腿往自己腰上带:“二叔说明年他要见孙侄子,李元芳,你怎么看?”
月底,李昊要赶去工作室。工作室在产业园区,临近一片湖,这个时节湖周围冷的萧瑟,二层的小白楼反着微微的冷光。
一进去李昊就被突然的温差打的措手不及,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前台妹妹笑眯眯的问好:“李导来了,年底了我们去哪里团建呀。”
李昊淡定摆手:“不要急,面包会有的。”
走进去七拐八绕,来到了今天的拍摄地,鹭卓和卓沅站在那里正在拍,两个人一个穿灰上衣一个穿灰裤子,照片上看相当和谐。
李昊冲他们起哄:“唔吼,这谁呀,这么帅的。”
卓沅拍完了,鹭卓还要拍几张单人。
三个人简单的打过招呼,李昊就走到后边的办公室处理业务。他现在是甩手掌柜,因为有个得力的合伙人小赵。赵一博虽然天天念叨着撤资跑路,但很能忽悠客户,一套思维导图摆上去,整整两百个框架。
这会儿赵一博人在新加坡,一边和狮首鱼身合影一边叨叨叨:“年底了税务该来了,外账我看了看没什么问题。还有消防和卫健局的,你记得他们来了你陪着点儿。”
李昊摆弄手机给赵小童回消息,慢腾腾的嗯嗯。
赵一博拍了得有一百零八张,终于有一张满意的,“我下午去环球了,有事call我。”但一般情况是李昊还没遇到事,赵一博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李昊又开始给各位亲朋好友发消息:“年末大酬宾,海滨大酒店,来玩呀。”
不一会各路人马都给他回信了,看来年底了大家也得了闲。
蒋敦豪比较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接起来才发现人在巡演后台,脸上亮片闪的和白炽灯一个级别了:“昊昊,酬宾谁是东道主,你还是小童?”
李昊抱着柴犬抱枕笑:“我掏钱,当然是我啦。”
蒋敦豪略微放心一点:“我可信了,别到时候给我吃狗粮。”
李昊给他比OK的手势,蒋敦豪没一秒犹豫,视频就挂了。
接着是一些微信消息,郑人予回“好呀好呀”,许钊豪“我开大奔去哦,你还没坐我副驾呢”,李晨旭更关心别的“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陈少熙去不去”。
李昊这才想起来陈少熙,翻了翻聊天列表,终于找到他,头像上顶着个2,点进去,陈少熙居然还是秒回:“好der昊哥,我一定准时去。”附带一张伸舌头大舔特舔的表情包。
李昊一阵恶寒,啧啧中摇头妄图驱赶。
其他兄弟都回了消息,居然没一个人不来,李昊对此很满意。
他刚和赵小童炫耀完自己人缘好,好多人秒回,手机还没收起来就看到有不速之客站在工作室门口等他。
对方染着一头红毛,穿着皮衣,紧身裤,踩着马丁靴。
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李昊前男友何浩楠。
俩人分手也是很长时间了,不过分了后倒没有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发现不做恋人后,做朋友倒是很适宜。
李昊轻巧的走到何浩楠面前:“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何浩楠仰着下巴说话:“嗯,就顺路,所以进来看看。”
前台妹妹一脸的八卦表情,分手后李昊是没和何浩楠闹多难看,但前任现任趁着李昊不在打了多少架就很难细说了。
何浩楠指指外边:“你给我发消息那会我刚好开到广渠路,想着今天工作日,你肯定在工作室,我车上还有意大利寄来的产品,一块给你送家去吧。”
李昊没驾照,一般都是坐赵小童公司的公车出行,只不过今天不凑巧,人家休假照顾老母亲去了。
送上来的车,不蹭白不蹭,李昊捧着他刚买的十几万相机就和何浩楠一起出去了。
没想到这一幕被出来溜达找水喝的卓沅瞧见,他立马翻出手机给赵小童发消息:“什么情况,何浩楠来找李昊了。”
赵小童几乎是跟着脚打了个电话来:“什么时候的事?人呢?”
赵小童和李昊去年在国外领了证,双方家里都过了明路,但赵小童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疑心病好不了一点,听闻前男友来了更是警铃大作。
他深觉是自己撬墙角,才把李昊撬过来的。
其实李昊对每段感情都好聚好散,和何浩楠的恋情谈到最后彼此身心俱疲,分手和其他人根本无关。
这些朋友里知道具体什么情况的也就只有蒋敦豪和许钊豪,只是这俩人在赵小童眼里都是潜在危机对象,标红加粗画上五颗星那种,哪里会去问他们呢。
反正现在人是在自己手里,赵小童安慰自己,坐一次车就坐一次车,难道坐一次车还能死灰复燃不成?破镜难重圆!
虽是这么安慰自己,但刚到下班点赵小童就立马拎包走人了,秘书处的人还想进来汇报工作,结果按了半天铃都没答复,这才知道老板早就从休息室溜了。
赵小童下班后先去狗狗学校接了红包。红包穿着李昊给买的格子衣服,脖子上挂着利知的红色口水兜,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主人养的精心。
家里三条狗,虽然一开始互相看不惯,但现在关系已经很好了,这是李昊最喜欢看到的事,他自己就是四子之家,最爱兄友弟恭的大家族,赵小童独惯了,但李昊喜欢什么他就去做什么,教育三条狗相亲相爱、买狗粮、送红包上学。
当然,要在李昊面前,不然怎么邀功。
回到家时,客厅一片欢声笑语,其中有个人的声音格外突兀。
赵小童大步流星走进去,眼风都不给何浩楠一个,先搂着李昊的肩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昊被何浩楠说的国外轶事逗得前仰后合,这会儿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水光潋滟的眼从赵小童身上落到红包身上:“刚回来半个小时?”
红包扑上来舔他,李昊笑眯眯的捏红包腮边肉:“今天上学开不开心呀。”
“差不多,车上东西都忘记卸了,光说话了。”何浩楠已经一把把红包搂了过去,亲亲热热的问:“想不想我包总,给你带了礼物,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赵小童坐在李昊旁边,笑眼看着他们,等人走了脸拉的老长,挤过去问:“笑这么开心?”
李昊眼睛盯着手里拿到的游戏机——何浩楠拿来的动漫联名限量款,爱不释手的摆弄:“你看这个,我蹲了好久二手市场都蹲不到。”
赵小童看他这么高兴,只好陪着一起开心,“你三十一号的聚餐大哥他们也来?你那几个朋友呢?”
说到郑人予他们,李昊把游戏机撇到一边,搂上赵小童脖子,“来呀,都来,你也就去年见过一面吧,今年你们正好说说话。”
赵小童点头,心里那点不爽也烟消云散了。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结了婚,有这张证的赵小童在李昊心里位置靠前不少,这不都能记挂着让他和朋友们见面了。
晚上何浩楠也没走,赵小童一边系围裙一边问他:“叔叔不着急你回去了?”
何浩楠还要靠爹妈吃饭。何爸爸对抱孙辈不着急,但着急何浩楠每天没个定性,李昊结婚后,更是要求何浩楠每天晚上回家吃晚饭。
何浩楠果然有点不爽,“我说好了,今晚找李昊吃饭。”又假意体贴的从冰箱拿出菜来,“说起来你还真是厉害,每晚洗手做羹汤。”
李昊广东人,粤菜是他一生的食谱,尽管来了杭州略有些改变,但家里还是备着粤系厨子,好给李昊解馋。
赵小童本来就会做饭,李昊还和何浩楠谈恋爱时就雷打不动的煲汤炖鸡,赶在每个李昊熬夜吃不上午饭的点送去。现在人绑在身边了,赵小童更是精炼厨艺好抓住李昊的胃。
赵小童扭头看眼何浩楠:“家里饭干净。”
手起刀落,一只鸡头落入垃圾桶,“我和阿昊说,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别吃外边的,再高档的饭店后厨也有苍蝇。”
他语调是一贯的温和,但对着何浩楠又说不出的疏离。
何浩楠嘴笨,嘴皮子掀动好几下都找不出话,恰好阿姨在外边喊他,问他吃不吃水果,何浩楠立马踩着台阶走了。
没一会儿,李昊飘进来了,扒着赵小童肩膀:“好香哦。”
赵小童问他:“饿啦?”对着李昊,赵小童说话又轻声细语了,捻起一片肉肠送到李昊嘴巴里,“垫垫肚子。”
家里开空调铺地暖,但李昊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凉,身体自带的毛病。这会看赵小童穿着灰色针织衫,袖子撸上去,忍不住把手贴到对方小臂上,“冷不冷?”
赵小童损他:“你这点接触面积,伤不了我分毫。”
李昊顺势就把手钻进了袖子里,一片暖意中捏捏对方随着切菜鼓胀的肌肉,“明年我要去健身房,锻炼。”
李昊贴着赵小童,能感觉到赵小童的背肌和宽肩。
每晚都坦诚相见,赵小童当然知道李昊这阵子又瘦了,练了那么久的胸肌只剩下软软的一片肉,腹肌嘛,也只有一块了。
该不该损、怎么损,在赵小童心里有个谱。刚和李昊认识时他控制不住,总想逗李昊看他炸毛跳脚,现在人在他旁边,眼睛转一圈只会落到他身上,他也不那么在意了。
肉腌好,赵小童回身搂住李昊的腰,把人往前一带,“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看猛男能不能练成八块腹肌。”
李昊很爱赵小童这种温柔样子,像动物幼崽一样挤进赵小童怀里,抬头冲赵小童笑的很乖。“突然发现你好久都不损我了哦。”
赵小童亲他,一嘴的哈尔滨红肠味:“是吗,错觉吧,毕竟我这个人就是靠损你活着的。”
李昊果然扑上来扯他的脸。
门口有人影一晃,赵小童大大方方的看过去,分毫不让。
晚饭有八宝冬瓜盅、海带黄豆猪骨汤、白灼虾、脆皮烧鹅,赵小童心想凑个四菜一汤,又从冰箱端了他家那边的卷饼。
何浩楠和李昊坐对面,正闲聊,“前天王一珩说年底了,要寄几块羊肉来。”
赵小童坐到李昊旁边,给他剥虾,虽不参与,却有剥虾声层层。
李昊筷子夹着一块烧鹅慢慢吃:“寄点羊肉可以哦,正好放到三十做饭。”
何浩楠还没说话,赵小童把剥好的虾放到李昊小碟子里:“快吃,沾点汁儿,不然没味道。”
又一边给李昊盛汤一边说:“你脚还冰不冰?”
顺手一摸,果然指尖都冷冷的,于是揣到怀里给他暖着。
李昊面皮薄,私下怎么样是私下,当着外人面,他是受不了这种亲密接触:“我怎么吃饭?”
赵小童给李昊喂了口汤,一锤定音:“我喂你,上回我生病你不也喂我了嘛。赶紧喝完,喝完就暖和了。”
看着李昊咽下汤,赵小童才微笑面向何浩楠:“你刚说一珩要寄羊肉?”
这一番操作,李昊根本不记得什么牛肉羊肉了。
何浩楠面上写了几个大字:你没事吧?
03.
这顿饭除了李昊谁也没吃几口。赵小童把人送走就点外卖,刷刷几下,又是沙拉又是烧烤。
李昊吃的肚皮滚圆,发饭懵,靠在赵小童肩头看他付款,“你没吃饱?”
赵小童点完了,合上手机,回头看李昊困得迷迷瞪瞪,忍不住笑:“我当夜宵。你又犯困了?”
李昊作息一直很健康,除非那天有别的事,比如抢相机或者双十一。其余时间都是睡前躺床上看会纸质书,看困了就睡了。
赵小童是熬夜冠军,但跟着李昊也慢慢改了作息,一般十一点多就放下手机,全因李昊有天翘着脚看书中和他说了句:“妈咪今天和我说,熬夜的人肾不好哦。”
虽然赵小童当即就让李昊知道他肾到底好不好,但第二天还是赶紧约了个全面体检,回家后也正式宣布加入李昊早睡早起的队伍。
今天饭吃的晚了,现在已经快十点,加上李昊每天早起遛狗,他已经有点睡意了。
用手揉眼睛,打个哈气又倒回赵小童肩上,“硌死了,能不能长胖点。”
赵小童把李昊抱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胸膛:“睡一会儿吧,外卖到了再吃一口,嗯?”
李昊已经闭上眼,不打算吱声。
赵小童刷朋友圈,看到卓沅发了个美食照,点了赞后和李昊吐槽:“沅儿又这个点发好吃的馋人。”
李昊点头:“他不是一次了!后天见面我要狠狠教育他。”
赵小童手指从李昊发间穿过,突然说:“染个白发不?”
李昊不回答,但眼球在眼皮下翻动。赵小童明白了,又在心里骂他呢。
三十号李昊给工作室的人发了年终奖和红包,下午税务的人来,李昊看接待完了,就给上下放假——本来工作室管理就很自由,李昊31号又要和朋友聚会,干脆放了,相当于延长元旦假了。
这边完事了,何浩楠又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去看看货,新做出来的产品,恭维李昊眼光好,来把把关。
李昊还记得昨天赵小童看到何浩楠的样子,和何浩楠说不去了。
电话那头何浩楠骂赵小童碍了他的事:“平常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昨天眼瞎了?”
李昊不乐意:“这叫爱蒙蔽了双眼!”
李昊和赵小童结婚后,自觉把赵小童拉入自己阵营,朋友们说赵小童一句不好都不行。
李昊不是上一段感情拖拖拉拉就开始下一段感情的人,他对待感情问题很理性。
只是赵小童自以为“撬墙角”,见谁都有危机感。
李昊看空无一人的工作室觉得阴冷,打算锁门走人,回家吃口热饭。
没想到刚走到产业园区门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落下,居然是穿着一身西服的赵小童。
他朝李昊挥手,说蹩脚的粤语:“靓仔,去哪里啊,捎你一程哦。”
李昊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去阳光海岸。”
他进去才发现赵小童从上到下穿的都很正式,头发甚至打了发蜡,估计又是去公司开大会了。
赵小童清清嗓子:“那么远,得给我点油费。”
李昊问:“师傅,你让我上来的,还找我要钱?多少?”
赵小童比了个数:“这些,不坑你。”
李昊看着眼前的两根手指,“二百?”
赵小童摇摇头:“两千。”
李昊立马开车门,“抢钱啊!”
没想到赵小童设置了上车落锁,李昊打不开,赵小童在那边哈哈大笑,“赶明儿给你带个镣铐,不还钱就把你锁车上。”
李昊的回应是扑过来咬他。
04.
一大早,李昊就起来遛狗去了。赵小童下楼时他刚回来,餐桌上摆了早点,是阿姨做的小笼包和青椒肉丝面。
赵小童这个北方胃,早上吃的实才有劲。李昊吃的就比较随性,今天和阿姨说想吃面,明天就又变豆豉凤爪了。
俩人解决完早餐,就要分道扬镳。李昊等司机开车来,一边喝汤一边说:“年后我要去考驾照了,等别人开车真不方便。”
赵小童单手打领带:“考下来送你辆车。”故意一顿卖关子,“五菱宏光怎么样?”
李昊撇过脸,“丢,赵总真大方呀。”
晚上六七点赵小童打算出发去酒店了,给李昊发消息,询问要不要接他?没想到李昊回了一张图片来:他人早在酒店了。
赵小童只好自己过去,一进地库就正对上一辆火红色的跑车。车边贴着赛车标识,棋盘格遍布,还有四个英文字母“viyo”张牙舞爪。
赵小童一看就知道,这是何浩楠的车。
他立马摸出手机给李昊打了个视频电话。
李昊隔了几秒才接,“咩啊。”
赵小童也“咩啊”,“忙呢?不接我电话?”
李昊那边有个男声:“啥时候来北京玩?”
李昊看了眼赵小童,他正努力贴近屏幕,在装作不在意的约束条件下。
李昊贴心的反转镜头,原来是郑人予,蹦蹦跳跳的过来勾李昊的肩,看到赵小童的脸还打招呼:“你好啊。”
赵小童觉得他打招呼不够尊重,连小赵都不叫。
郑人予问:“他现在上来吗?”
李昊举着手机回答:“不,他等公司那边完事再来。”
赵小童一直没挂,这会儿气的微笑都要保持不住:我就在面前,还问李昊,几个意思?
赵小童年会心不在焉,公司正在抽奖,他看看没人注意这边,和秘书打个手势弯腰走了。
大概是酒店暖气开的足,赵小童一边走一边松领带,今天人格外多,六部电梯都等不上,赵小童一步不停,滑进安全通道往楼下走。
李昊包了一个小厅,又能玩又能吃,赵小童刚下来就听到蒋敦豪嘶吼着唱金风玉露。
他长呼了口气,摸摸袖口摸摸西装下摆才推门进去。
服务员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冲他微笑:“先生,这里包场了,不能进哦。”
而后才是李昊:“小童!”
王一珩走曲线跑过来,脸红的像汉堡里的西红柿:“童哥,他们说你要忙完才下来呢,你怎么现在来了?”
赵小童感觉自己像个机器人,肌肉走向快不受控制:“我溜……我先下来看看你们,就在一栋楼,不来说不过去啊。”
他能感觉到有两道激光从右后方射过来,赵小童扭过身,果然是郑人予和许钊豪。
对上视线,郑人予和许钊豪过来握手:“上次都没聊上天就散了,这次可要好好聊聊呀。”
赵小童控制着自己的力度,以及嘴角的角度:“当然,当然。阿昊经常和我提起你们呢。”
郑人予拍拍赵小童的左大臂:“来来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坐我和许钊豪中间。”
李昊在对面嚷:“喂,我在这里呢,坐你们那边干什么?”
赵小童感觉自己快滴汗了,正想问问李辰旭没来吗,就听到露台那里有两个人猴叫:“看我给你整个猴哥七十二变——火药变烟花!”
这个声音赵小童听出来了,是陈少熙。
郑人予好似看出赵小童的疑问,一边给赵小童倒酒一边说:“李辰旭和陈少熙玩儿呢。”
李昊转了一碗素面到赵小童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又警告郑人予许钊豪,“不许灌他。”
赵小童立马拿过面:“太贴心了昊哥,我一粒米未进呢。”
郑人予听赵小童空腹,只好遗憾地撤掉酒。
鹭卓给赵小童递一双筷子来:“慢点吃昂兄弟。”
卓沅靠着椅背半抱着头:“鹭卓你少操点心吧,你碗里的汤都要凉了。”
何浩楠和李耕耘在掰扯谁一筷子夹的笋丝最多,蒋敦豪抱着话筒如痴如醉的唱新歌,赵小童环视一周确定了:大家基本都醉了。
只可惜郑人予和许钊豪依旧清明,扒着李昊说demo不顺利之类的事,李昊想到自己修不出来的照片,感同身受,一边安慰兄弟一边自己牛饮。
赵小童急得顾不上餐桌礼仪,上半身跨了半个桌子抽走李昊手里的杯子:“好了阿昊,这杯见底啦。”
李昊脸通红,视线跟着赵小童手里的杯子走,看赵小童把杯子放下,人也离了座位跟了过来。
赵小童早有准备,长手扣住李昊的腰把人按在椅子上,就此不放了。
李昊试图抓杯子,赵小童连忙按住他过分活跃的手,偏偏李昊力气也大,赵小童快要固定不住,郑人予和许钊豪只是托腮微微笑看着这边。
两侧一侧是何浩楠大吼我筷子用的最好我夹的多,一侧是蒋敦豪快要灵魂出窍的歌声。还有露台噼里啪啦的游戏声,王一珩大着舌头在高脚杯。
赵小童快要冒汗,偏巧李昊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赵一博,对方带着草帽,好不悠闲自得:“诶呀,怎么是赵总,李昊呢?”
赵小童尽量微笑:“阿昊喝醉了,在我旁边呢。”
李昊的脸在屏幕中一闪而过,只有雪白的腮边和红润的唇留下一道残影。赵一博拱拱手,只是说:“来和你们说句新年好。”
赵小童大刀阔斧的坐着,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按着李昊,居然分不出手看看到底几点,好在鹭卓的惊叫给力:“天啊,卓沅儿,59了!”
赵小童让李昊来挥挥手,“也祝你新年快乐,其他事他明天醒了再和你聊。”
酒店外边是小山,此时有零星几声炮响,露台游戏二人组此起彼伏的高声呼喊:“放烟花啦!”
“王一珩别高脚杯了,赶紧过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卓沅急忙拿相机给服务员:“李昊说要拍张合照,快趁现在有烟花赶紧拍,拍不到他明天非要捶死我。”
赵小童不能放着大哥不管,许钊豪不等他说自然就接过了李昊,李昊晕乎乎的,还在问歌顺不顺利。
赵小童咬牙扶起蒋敦豪,未曾想醉后的蒋敦豪性格和元气超人极为相似,赵小童费了驴劲才把人驾到凳子上做好。
服务员问他们好了没有,“要喊茄子哦!”
一行人喝醉的喝醉,迷糊的迷糊,好不容易挤挤挨挨的坐好站好,服务员终于能架起相机,“一,二,三。”
“茄子——”
数几个年纪最小的喊的最大声,赵小童搂着李昊,腾不出手捂耳朵,这会正龇牙咧嘴。
陈少熙在给李昊盛蜂蜜水喝,赵小童刚想接过碗喂给李昊,电话却响起。
这次是赵小童的手机。
来者却并非是秘书,而是远在青岛的母亲。
赵小童接起电话:“喂妈妈,还没睡啊。”
李昊喝完蜂蜜水嘀咕一句:“想吃大虾。”
赵小童低声说:“回去给你做。”
哼哼两声,李昊头疼了起来,于是埋下脸抱着赵小童胳膊闭目养神。
赵妈妈耳朵灵,立马问:“你和李昊在一起呢?”
赵小童无奈的回答:“今儿跨年,我不和阿昊在一起和谁在一起。”
赵妈妈长长的哦了一声。
母子俩沉默了一会儿,赵妈妈终于开口:“我和你爸想了想,你这么大了,要个孩子也挺好的。”
赵小童喘了一口气,不确定的看看手机,再看看抱着自己胳膊酣睡的李昊。
父母对他结婚这件事并没有说什么,但他上次回青岛说了句想领养个孩子却被狠狠骂了一通——结婚还可以离,但孩子呢?万一最后判给赵小童,那在婚恋市场可划为离异带孩的不抢手行列了。
赵妈妈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我们年纪大了,也想开了,日子是你们的,酸甜苦辣自己尝一遍才知道,我和你爸不管你这个小家了。”
赵小童今晚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颠了一下腿把李昊搂回自己怀里,开心的和赵妈妈说:“妈妈,新年快乐,明年我们就一家三口回去看您。”
赵叔叔的声音影影绰绰:“呸,什么新年,大年三十还早着呢!”
挂掉电话,赵小童忍不住勾起嘴角,摸摸李昊睡得热乎乎的脸。外边烟花进行到尾声了,厅内他和李昊认识的朋友们还在玩行酒令。
如果李昊还醒着,看到烟花时必然要唱那几句歌词。可惜赵小童并不爱,他只会借歌词中的感情抒发自己。
想见你每时每刻,你就在身边。
【春身弗讫】01
*双玄
*原著向/师青玄作为凡人百年
*bgm:《参商》
*Summary:“你死故我死,你生故我生。”
*第1~8节
01
“我想死。”
“你想得倒美!”
逆天改命之事尚未真相大白的时候,师青玄还是那个言笑晏晏的风师娘娘,整天不是被他哥师无渡揪着耳朵教训,就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明兄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和明兄长长久久地相伴下去,一个风师一个地师,同为神官,皆长岁无忧,他们还有许许多多个以后,还有道不尽的话可以言说。
可是天不遂人意,事与愿违,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撕开了伪装,鲜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任谁...
*双玄
*原著向/师青玄作为凡人百年
*bgm:《参商》
*Summary:“你死故我死,你生故我生。”
*第1~8节
01
“我想死。”
“你想得倒美!”
逆天改命之事尚未真相大白的时候,师青玄还是那个言笑晏晏的风师娘娘,整天不是被他哥师无渡揪着耳朵教训,就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明兄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和明兄长长久久地相伴下去,一个风师一个地师,同为神官,皆长岁无忧,他们还有许许多多个以后,还有道不尽的话可以言说。
可是天不遂人意,事与愿违,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撕开了伪装,鲜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任谁都逃不出宿命的掌心。
师青玄做梦也想不到,这两句话,仅仅八个字竟成了他和明兄这一辈子最后的一点羁绊,曾以为的地久天长原不过是荒唐至极的大梦一场。
贺玄其实并未太为难他,之前说过要给他换猪狗不如的贱命的话也不过是吓吓他而已,如今,贺玄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将变回肉体凡胎的师青玄扔去了皇城附近,嘴上说的是自生自灭随他去,可终究还是忍不下心,自己化出几个分身轮流在皇城默默地照看师青玄。
因失控而疾驰的马车从街道上轰隆隆地碾过,带起一阵尘土飞扬,师青玄被人揪着后脖领的衣服从翻滚的车轮下堪堪救出来,若是贺玄再晚出手那么一瞬,他一定会被横冲直撞的马车碾成一滩烂泥。
恢复了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有惊无险的唏嘘声,淹没了这处巷口角落无人留意的对话。
“你是找死吗?”贺玄反手抓住了师青玄的衣襟,将他提起来至双脚微微离地。
许是觉得自己一心求死的计划很快就会成功,因此在面对贺玄时说话也没了那份顾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师青玄不躲不避地撞上眼前这双怒气滔天的眼,淡淡地开口:“我是为了救那个孩子。”
刚才街上不知从哪窜出来一辆马车,车夫一边尽力拉着缰绳试图控制,一边冲行人高喊马受了刺激不听话了,赶紧让一让,人群很快分开一条宽敞的路,大家都自觉地向后退了很远,生怕祸及自身。
而这时眼见着马车正向这边狂奔,路中间居然还剩个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在那哭叫着喊娘亲,孩子似乎是被将要到来的危险吓傻了,而他娘亲此刻又不知身在何处,路人虽然都替那孩子捏了一把汗,但无人敢在这紧要关头冲上前去,谁都怕孩子没救回来不说,自己也跟着被压死在车轮下。
原本被后退的人群挤到角落里的师青玄,在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时踮起脚尖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没做多想,拨开眼前的人群冲着街道中央的小孩飞奔过去。
即便是换个身份,从尊享香火供奉的风师娘娘到人尽可欺的褴褛乞丐,打抱不平、见义勇为——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的。
孩子被他用尽全力甩回安全之地时,师青玄回头看了一眼正朝他直冲过来的马车,四匹马,十二个轮子,掠起的尘土把眼睛呛出了泪,车夫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充斥着全部的神经。
他想,如果能这么死去,也算不错,况且还能救回一条生命,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十二个车轮滚滚而来,周遭的人声鼎沸渐渐离他越来越远,他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说来可笑,临死前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竟是“这么多轮子,压在身上肯定会很疼吧,可是这么多轮子全压在身上,死得也一定很快。”
但他没有等来想象中五马分尸一般的绝尘碾压,而是一张朝思暮想了许久的脸。
——是明兄。
贺玄听见师青玄不痛不痒的解释,心中怒气更甚,“我不瞎,刚才你明明有机会赶在马车驶过来之前避开的。”
贺玄的手猛然收力,师青玄的呼吸渐渐有些费劲,但仍旧扯了一个还算圆得过去的谎:“当时腿疾犯了,动不了。”
贺玄如何不知道他在说谎,他们朝夕相处了数百年,贺玄了解师青玄远胜于他自己,这个人,刚才一定是在寻死。
一想到师青玄居然动了寻死的念头,贺玄的心就跟被人紧抓在手里拉扯揉搓一样,疼到几欲窒息。
他明白,师青玄是真想死了。
想他风师娘娘向来为天界众神官所称道的一颗赤子之心,曾经是何等的天真赤诚,如今竟也有了寻死的心思,他是得有多痛,才甘愿放弃生的希望。
原本是心疼那人,可是话到嘴边,生生拐了个弯,声音低沉得可怕:“腿疾犯了?”师青玄觉察到他话里的危险,胡乱蹬着腿想要逃开,贺玄哪能遂他的意,腾出一只手覆上师青玄的手腕,原本白皙的皮肉现下伤痕累累,贺玄催动法力,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二人相交的地方缓缓注入师青玄的体内,逐渐融于骨血,绕着四肢百骸一遍遍地涤荡,直到师青玄的手脚被接好,身上的新伤旧伤一并恢复如初才罢手。
“你……你这是做什么?”师青玄彻底慌了,贺玄不仅没杀了他还给他续骨接脉,他受不起,欠他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贺玄略带薄茧的手缠上师青玄的脖子,一寸寸抚过颈线,而后倏然收紧,双手死死地掐住。
师青玄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开始归于混沌,眼睛隐隐翻白,挣扎的手臂卸了力气,整个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就要窒息而死,贺玄却突然松了力道,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垂死边缘的师青玄。
“想死?没那么容易。”贺玄不理会师青玄弯腰捂着胸口,咳得快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惨状,凉薄地讥诮道。
只是藏在袖子下紧握成拳的手出卖了他的忐忑不安,差一点,他就要彻底失去他了,如果今天他再晚一点,那他翻遍世间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叫师青玄的人了,他不能想,一想就会后怕,冷汗早已将中衣浸湿,所以他只是给了不听话的人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
贺玄抬手弹了弹衣襟前刚刚被师青玄揪扯出的褶皱,语气寒凉森然,透着不为人知的心有余悸:“你是生是死都只能由我来定,旁人没有这个资格,包括你自己,所以在我取你性命之前,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撂下这一句话,贺玄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师青玄一人瘫坐在墙边,捂着脖子喘息。
许久,他望向贺玄离开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活着,现在倒真成了奢望,他扶着墙慢慢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城隍庙,就算那里有再多的不尽人意,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而这一切都被去而复返的贺玄看在眼里,他可以手起刀落利落干脆地杀掉师无渡,可拿师青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是人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绝境鬼王又如何,在这个人面前,他也只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02
师青玄被丢到皇城脚下已经两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贺玄——他曾经的明兄,过往的点滴如同潮水一样袭来,瞬间将他淹没。
自己的亲哥哥为了自己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最终又命丧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刀下,师青玄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心倏然沉了下去,沉到万丈深渊里,绝望和无力充斥着每一寸神经,他真不知道自己除了去死,还能做什么。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世上唯一的至亲惨死在他面前,这是师无渡该受的孽果,最好的朋友与他有着血海深仇,而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自己,死则不復解。
既是要赎罪,左右不过还剩这条命可抵,还给他便是了。
皇城附近的城隍庙虽破落衰败,但好歹能勉强遮风避雨,里面聚集了一群为生活所迫或罹受苦难的可怜之人,乞讨成了他们最后求生的出路。
虽住在穷阎漏屋,身着麻履鹑衣,甚至并日而食,但此等穷恶之境并没有使他们的心变得龌龊腌臜,反而在历经灾难和风浪后愈加悲悯和仁慈,他们吃过太多的苦,所以在遇到和自己曾经有一样处境的人时,不免会生出恻隐之心。
彼时的师青玄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找不到容身之处,倒街卧巷、饔飧不继,因体力不支而高烧不退,将要晕厥之际幸得乞丐相救。
老乞丐把自己乞讨半天好不容易得来的水米一并给师青玄喂下,还把他从四面透风的桥洞背回城隍庙悉心照顾,尽管陌路相逢,但这群履穿踵决的乞丐几乎是倾囊所有相救,等师青玄身体有所好转后,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成为这座避难所里的第四十九个可怜人。
众乞丐在身体上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但个个儿都是从世态炎凉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识人料事的本身一等一,打眼一瞧师青玄的穿着,虽肮脏残破,但不掩金玉之气,就知他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种穷困寒酸的小老百姓能比的,又见师青玄只一句“因故家道中落,族中长辈亲人皆故去,只剩他一人亡命至此”便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立时就明白了,豪门大院里,不能说、不可说、不敢说的多了去了,众乞丐表示理解,问过姓名后也不多做纠缠。
既然有缘聚在这里,门第出身一律揭过不提,从此大家都是朋友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
师青玄同那些乞丐一起嬉笑打闹,一起日出乞讨,日落而归,从锦衣华服到粗布麻衫,从珍馐美馔到糟糠粝食,从天上神官到地上乞丐,从丰神俊美到缺胳膊少腿,一夕之间霄壤之别,这要是换做旁人,肯定受不住这么大的落差,但师青玄好像对此浑不在意,完全摒弃了过去人生的摇曳之姿。
他仍旧是侠义心肠,热情善良,爱笑爱闹,谁有困难都会倾尽所能地帮一把,众乞丐都道师青玄是个难得的好人,不禁为他凄苦的身世而感到怅然。
可是只有师青玄自己清楚,他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他有他的残忍,舍得下一切,也就舍得这一生。
他自杀式地去帮助每一个人,恨不得自己早点累死病死,是萍水相逢也好,是相识数日也罢,他帮助别人不计回报,不盼积德,只求早死。
他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什么风霜雨雪都肯遭,所求无他,一死而已。
他从前有多希望长长久久地活着,如今就有多希望痛痛快快地死去。
而今哪怕被贺玄发现他的寻死之意威胁他,师青玄也全然不在乎,依旧自杀式地帮助别人。
城隍庙里的老乞丐江大河发了高烧,师青玄就把自己全部的被褥都给他裹上,一个人蜷缩在落灰的供桌底下,熬过了寒夜;刚过十五岁生日的汤圆儿去捡烂菜剩菜时被地痞恶霸欺凌,师青玄挺身把他护在怀里,替他挨了三十七拳二十一脚;捧着乞讨得来的吃食回城隍庙时,路遇逃荒而来的一个抱着孙女的老婆婆,师青玄把自己一天的干粮尽数给了老婆婆怀里三天未进一粒米的小姑娘……
他是想死,但骨子里的骄傲和善良不允许他窝窝囊囊灰头土脸地死去,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明兄一家五口的人命都是他的业障,他得赎罪。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此时距师青玄上次在街上见到贺玄已过了月余,他想,也许真是自己命硬,都成了肉体凡胎居然还这么经折腾,这要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死了甚至烂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可他仍是活蹦乱跳的,说来这也要归功于贺玄一怒之下给他医好了手脚。
一想起贺玄,他的心就像被生生剜了一块,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从此陌路成仇,那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
师青玄漫无目的地在皇城街头散逛,今天乞讨得来的两块馒头和半个包子被他给了汤圆儿,他格外喜欢这个从沧州流浪过来的孩子。
汤圆儿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有先天性心疾,靠育婴堂的收养勉强长大,连名字都是因为他分外喜欢吃汤圆儿而得来的,若不是育婴堂因官府断了补贴,养活不起这帮孩子,他也不会一个人徒步从沧州一路要饭来到皇城。
本想着手脚健全,脑子也灵光能寻个生计,谁料在第一天扛麻袋卸货时就因心疾突发口吐白沫,当场倒地不省人事,所幸雇佣他的老板是个菩萨心肠,救了他后还给他结了一天的薪水才打发他走,但自此,皇城周边的小商小贩再无敢雇佣他的,不得已才沦落成乞丐,在城隍庙里栖身。
纵然命运待他多有不公,但他仍旧秉持纯真良善,他也曾恨过父母,骂过官府,反抗过所有欺负他的人,而当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挣扎都是白费力气时,他也就释然了,不再去与命运争高下,把命运所带给他的一切都当做是馈赠,笑纳所有苦痛,对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事情皆抱以逆来顺受的态度,他和师无渡显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绝望是轻而易举的。
师青玄穿梭在人群中,不需他躲避,自会有人给他让路,不是因为照顾他,而是为了躲开他。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人们总是避之不及。
想他当年女相也好,本相也罢,摇着风师扇混在人群中,谄媚逢迎之人比比皆是,无论总到哪身后永远簇拥着一大群人,而今落魄,人人避他如蛇蝎,常言道人心险恶,巧伪趋利,大抵如此。
岁月晃晃悠悠不等人,前尘往事落满尘埃,师青玄勒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03
“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落水啦。”
“有会水的快去救人呐。”
“这是百丈护城河,跳下去会没命的。”
“你想救你怎么不跳啊?”
……
人群突然的沸腾唤回了师青玄的神思,他跟着人流奔向桥边,果然有一女子坠入百丈护城河,正在水面上使劲扑腾,试图浮出水面,可惜她不会水,护城河又深不见底,就这么耗下去等她力气殆尽,沉水只是时间问题。
师青玄没做多想,纵身一跳,一头扎进护城河中,他拼力游到那女子身边,将已经溺水的人勉强送回岸边,而他却再没有气力抓住一双双伸向他的手,这时正赶上一个漩涡,连最后的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他就此沉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漫过他的胸口,一点点淹没他的神志,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嘴巴、鼻子、耳朵都灌满了水,岸上人群的惊呼消逝在周遭哗哗涌动的水声中,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撵出去,窒息的感觉再一次向他席卷而来。
师青玄想,师无渡是水师,明兄是水鬼,都是水性,要真能死在水里,就相当于死在他们怀里,也挺好。
“咳咳咳。”师青玄猛地咳出两口水,狼狈不堪地坐在桥头,他看着青天白日,看着不远处的贩夫走卒,再一转头,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倏然出现。
又是明兄!
“我死了吗?”师青玄喃喃地问道。
“你说呢?”一道凉薄讥诮的声音顺着风贯入他的耳,师青玄打了个寒颤。
随即像疯了一样对着身边的贺玄拳打脚踢,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喷薄,他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死去啊,让我死了算了。”
贺玄见师青玄疯癫的样子心如刀割,用蛮力一把将他的双手反剪于背后,叫他动弹不得,略带薄茧的指腹粗粝地刮过他垂泪的眼角,明明该是温情的动作,但却叫师青玄无端地恐慌起来,眼前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眼底的阴鸷愈发浓厚,似乎连眉梢都挂上了寒霜,“这是第二次了,师青玄。”他叫他全名。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还未等师青玄出声,贺玄原本流连在他鬓边的手猛然掐住了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
师青玄原本猩红的眼底渐渐浮现出晦暗不明的情绪,贺玄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为了掩饰慌乱,他强撑着威胁道:“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师青玄闻言突然间笑起来,那样肆意明媚的笑容灼伤了贺玄的眼,他被师青玄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到喘不过气。
“我死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连半丝风都惊不起,却叫贺玄的心中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看他的,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想要他死,原来……
师青玄黯淡无光的眸子刺痛了他,贺玄掐着他的手臂红着眼低吼出声:“师青玄,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挫骨扬灰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言罢,倏然抽回手,不去管这句好似平地惊雷的话给师青玄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与冲击,转身捏个决离开了。
这次没有去而复返,贺玄去找花城了,花城应该算贺玄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二人同为绝境鬼王,虽然成绝的原因截然相反,但这份执念深重却如出一辙,所以花城轻而易举地便能理解贺玄的难言之隐和话外之音。
“有时候我真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风师,或者他早早死了也挺好,凭什么他哥一个人死得决绝干脆,把所有的苦难和业障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贺玄身形落寞,抱着头,声音沙哑,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
花城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只是冰冻三尺,早就积重难返,贺玄与师青玄的身上各自背负着对方血亲的命,这是一个死结。
“我从没想过要让他死,他哥是死有余辜,可他,我……”
“你舍不得。”
“而且你喜欢他。”花城用的是陈述句,语气不容置疑,说得斩钉截铁。
几百年来朝夕相处,当初的满心怨恨到现在还剩几何,爱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时间久了,连贺玄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恨了。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师青玄动过杀心,哪怕半分都没有,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那双如秋水般清隽的眼眸不再看向自己了怎么办,他甚至不敢去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玄不再抗拒他的靠近,甚至私心里希望他能多多出现在眼前,见他笑得开心时贺玄也会跟着欢喜;偶尔师青玄没有跟在他的后面,他还会觉得不适应,好像少了点什么;若师青玄不小心受伤,贺玄虽嘴上训他,但依旧会应着那人给他喂药喂饭,似乎师青玄提出的任何要求贺玄都没拒绝过,哪怕是陪着他化成女相这种蛮横胡闹的要求,他犹豫到最后也会应允……
明明是假意靠近,是算计利用,可在一看到那人鲜艳明媚的笑容时,好像他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而最初贺玄最厌恶他的笑靥如花,最憎恨他干净如水的双眸,最见不得他知世故而不世故纯粹和良善,他恨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还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凭什么他就要活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当中?凭什么他就要背负这血海深仇?凭什么他就要活得半人半鬼苟延残喘?凭什么他要承受这无边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要怪就怪那个如风一般清朗澄净的人,一声不响地贸然闯入贺玄灰暗颓败的世界,以不可逆转的姿态强行把名为希望的光照进他的心底,于是贺玄这孤苦悲悯的生命、单薄苦涩的荒凉、延扯百年的痛苦,皆化作卑微低贱的渴求。
可是他求不得,甚至不敢触碰,能做的只有陪伴与仰望。
那个夺取本该属于他光彩人生的人,活得那么潇洒那么肆意,而他自知有血海深仇,却卑鄙地想要靠近他一点,再多靠近一点,仿佛那样就可以攫取到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师青玄,我爱你远比你爱我早太多。
贺玄自知有罪,同花城聊过后就回了黑水鬼蜮,那儿有他逝去亲人的骨灰,他得去请罪,爱上自己灭门仇人的弟弟,他活该痛一辈子。
04
师青玄被贺玄的这句话砸蒙了,一时间脑子竟有些愚钝,喃喃地只会重复这一句话——“我想要挫骨扬灰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原来他的明兄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师青玄恍然,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巴掌,这段时间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自杀式地救人,暗藏不屑的针锋相对,一次次误会他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往贺玄心窝里捅刀子。
你就是个混蛋,师青玄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师青玄想明白了,是为他哥哥,更是为明兄。
当初师无渡在黑水岛故意激怒贺玄,目的就是为了让贺玄能够杀了自己,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落在贺玄手里是根本活不成的,只有激怒他才可能换来一丝师青玄活着的机会,事实证明,他没错,贺玄的确没杀师青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师青玄也算是师无渡生命的一种延续,他得活着,替舍命护他的哥哥活下去,他活着也是为了明兄,他既是贺玄仇恨的寄托,也是爱的载体。
当初贺玄是因恨成绝,若是世间他最恨的两个人都死了,他还活着做什么,本就是已死之人,何不如一把扬了骨灰随风去罢,他恨的人还活着,那他就没有理由去死。
且师青玄活着,于贺玄而言,也是他的牵挂,他孤独了数百年,终于体会到何为情爱,若是他爱的人死了,他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何意义呢?人活着,总归是要有个念想,有个牵挂。
师青玄知道贺玄喜欢自己,他还没有丧失关于爱的最后一点感知力,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跑去告诉他然后和他在一起吗?不可能的,师青玄做不到,这些人命横亘在他们中间,幻成了鸿沟,化作了天堑,是跨不过去的。
可是自己也无法忘记贺玄,那毕竟是他爱了数百年的人啊,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去找他,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想他。
忘不了的话,就好好记得吧,师青玄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怀念也是一种赎罪。
谢怜回了菩荠观后,花城便把师青玄和贺玄的事与他说了,谢怜念着和师青玄往日同为神官的情分,实在放心不下,便说想去皇城看看他。
“哥哥要去只管去,三郎自会陪你,只是有些劝人的话哥哥不必说,师青玄有个七窍玲珑心,他可比黑水通透多了。”
“可是,他们……”
“哥哥无须忧心太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与黑水之间,无解便是已最好的解法。”
谢怜觉得花城说得十分有理,于是在见到师青玄时便没多说些别的,只闲话家常,问问彼此近况,反观师青玄,情绪明显好转,连带着语气都轻松欢悦起来,想来应该是把该想的都想明白了,这样也好,瞻前顾后太多反而会毁了他自己。
终日惶惶不振囿于心魔,如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那般自我折磨,何必呢?兜兜转转,还是两个人一段情,经历了这么多,能不能在一起早就不重要了。
谢怜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原本打算赠与师青玄,也叫他不用过得那么凄苦,可谁知师青玄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太子殿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我不能收。”
“我欠明兄的太多了,可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了,他因着昔日那一点情分可怜我,没有给我换成猪狗不如的贱命已是莫大的宽恕了,我断不能再要这个钱。”
“他或许也不想让你过得这么辛苦呢?”虽没问过贺玄,但谢怜肯定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太子殿下,我得对得起自己的心,我欠他良多,但所能偿还之债寥寥无几,我该去经历一番他所经历过的,就算不能感同身受,我也想试试。”
话说到这份上,谢怜只好收起了钱袋。
“对了,太子殿下,我还真有一件事要请教你。”师青玄把谢怜拉到一旁,同他窃窃私语。
“你当初被贬下凡后,都是靠做什么谋生的啊?”
“收破烂是我做过最多的了,当然还有像什么街头卖艺啊,胸口碎大石啊……”
见师青玄脸上的表情从吃惊转为崇拜,他莞尔一笑:“生活不易,必得多才多艺嘛。”
“但你毕竟不是武神,胸口碎大石什么的,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不如你想想自己擅长什么吧。”
师青玄闻言颔首,他下一步就是要找个营生维持生计,再攒点钱好去找明兄家人的转世,以求赎罪。
念及此,师青玄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说。”
“我想请你帮我找找明兄——”他自知失言,改口道:“找找贺公子他家人在今生的转世,我想要赎罪。”
花城闻言一把揽过谢怜的肩膀,抢在他前面语气不悦地开口:“上天庭尚未完全建好,哥哥每日还有大堆的祈愿要处理,哪有时间帮你找这些人,何况数百年已过,陈年旧事云消雾散,我们连他们现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是运气不好投错了胎,成了阿猫阿狗也未可知,这上哪给你找?”
“再说了。”他思忖着,“黑水未必就见得高兴你去寻他的家人。”
花城倒不是有意针对师青玄,一些小忙也就算了,可要找这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耗时耗力还不一定有结果,他是心疼谢怜。
谢怜心知花城是为他好,也清楚这件事的工程量有多浩大,但看见师青玄黯然哀伤的神色,他还是心有不忍,于是这话到嘴边就留了个活儿口。
“我可以帮你找,但是你也明白这件事的不易,所以要花多长时间找、最后能不能找得到,都是没办法跟你保证的。”
“我明白,太子殿下,谢谢你,这件事按说不该麻烦你的,但你也知道,我现在凡人一个,没什么法力,能说得上话的旧识就只剩你了,所以你帮我留意一下就好,能不能找得到全凭天意了。”
师青玄其实心里头炳若观火,人都死了数百年了,就算找到了今生的转世又有什么用呢?凡夫俗子进了鬼门关,踏上黄泉路,奈何桥头走一遭,一碗孟婆汤下肚后,前尘往事、恩怨是非转眼间烟消云散,化为虚无,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不识,就算找到了转世,到底不再是那一世贺玄的至亲至爱了,有些东西,是怎么都回不来了。
“你只需好好活着,就已是最好的赎罪。”花城揽着谢怜离开时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师青玄听明白了,他是该好好活着,他亏欠贺玄的太多了。
选择去赴死可能需要千万个理由,像压抑苦闷的生活、妄自菲薄的自卑、没有希望的明天、重伤之后的绝望、信仰坍塌的痛苦、偏执无望的爱恋等等,而活下来,就只需要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这世间还有一个人需要你,那你的存在就仍有意义。
师青玄于贺玄而言,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师青玄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贺玄一眼望到头的余生。
05
师青玄送谢怜和花城离开后,一个人跑到离城隍庙不远的榕树下坐着,那里寂静清幽行人罕至,是个静坐冥想的好地方,他需要好好考虑,到底做什么既适合自己而且还能赚钱,像谢怜曾经做过的收破烂、街头卖艺之类的他做不来,只好另辟蹊径,说书先生首当其冲。
师青玄从前在上天庭时惯爱看画本子,几乎本本都能倒背如流,加上脑子里古灵精怪的想法颇多,随口一扯就是一段穷书生和富小姐郎情妾意却终因齐大非偶而劳燕分飞的爱情悲剧,按理说,说书先生的活计最适合师青玄不过,但他忽而一想,心下一片苦涩。
“你这么会说,怎么不去人间当说书先生去啊?”耳边似乎响起了谁不耐烦的声音,是明兄。
师青玄记得,他一读到满口生香的故事就跑到贺玄耳边喋喋不休,说完了还眼巴巴地等着那人应他,贺玄向来都是不咸不淡的一句“不错”或“挺好”,偶尔也有被师青玄吵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讽刺他不如别做风师了,下凡去做个说书先生罢,师青玄不恼他但也不长记性,下次再有好故事还是会第一时间读给贺玄听。
遥远如上辈子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涌来,师青玄一摸眼角,有冰凉的液体缓缓滑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哭了。
再者,从前他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都是贺玄或师无渡从人间四处搜罗来的,恐怕早就在民间流传甚广,此时他若再去茶楼说这些已被人嚼烂的故事,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说些他数百年来游历四海的所见所闻和上天庭的趣闻轶事也并非不可,但他的人生总是与师无渡还有贺玄息息相关,细下想来,能够细化成故事说出去供看官当成茶余饭后谈资的经历无一处不渗透着他二人的影子。
再说他如何做得到把自己的人生,掰开了揉碎了摊在阳光底下,供一群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师青玄枯坐在地上垂头丧气,这说书先生是指定做不成了,他想了好久也没能想到更适合自己的营生,于是决定去皇城里招工的地方看看,既然想要赚银子,那什么吃苦受累的活就都不能怕。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地把皇城绕了好几圈,师青玄最终在那家他昔日最常光顾的酒楼门前驻足,门上挂着醒目的一块刻字木牌,是招酒楼后厨打杂的告示,师青玄徘徊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扣响了门。
毕竟是自己风光时来的最勤的地方,此刻故地重游,虽荣华富贵不复往日,但至少心里能多一丝慰藉。
管事的见师青玄乞穷俭相、瘦弱斯文,怕他遭不了罪吃不下苦,迟迟不愿雇佣他,师青玄忙道自己定不怕吃苦受累,只要肯赏口饭吃每月领点碎银子就成,实在不行还可以有试用期。
管事的见他如此心诚,将信将疑地雇佣他试试,七日的试用期里,师青玄果然卖力干活,不挑吃喝,也不惹事生非,如此懂事还肯吃苦的年轻人倒是不多了,管事的就让他留了下来,按门前的告示所示,分他去了后厨做打杂的活计。
掌柜的虽为市侩之徒但也还算心善,不那么锱铢必较,每次师青玄收拾那些达官贵人谈事时为了应景而点后未动的干净饭菜,总会偷偷地打包一些带回去,后厨人多眼杂,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掌柜的耳朵里,但他没找师青玄的麻烦,得过且过了。
而城隍庙里那些老弱病残丧失乞讨能力的乞丐,每日靠着师青玄带回来的饭菜勉强填饱肚子,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师青玄体会到了他从前做风师时不曾体会到的快乐,一群人挤在城隍庙里,把那儿当成家,一起为了活着而活着,倒也过得自在。
话说贺玄回了黑水鬼蜮后,对着一排骨灰坛跪了一天一夜,起身时竟直直又栽了下去,再没起来,这一病就是半月有余。
他为人时因被师无渡换了命格,没少受皮肉之苦却没钱及时就医,后来在铜炉山里被仇恨熬干了心头血,如今又日日将自己困在爱而不得的一隅之地,心生顽疾,久病难医。
待他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分身去皇城打探师青玄的近况,得知他在酒楼里当差,且再无半分寻死觅活的心思时,总算吐出胸口淤积的浊气,又修养调息了数天,才好了个七七八八。
06
“青玄,大堂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掌柜的站在后厨门口扯着嗓子喊,里面大厨颠勺炒菜的烟气呛得人睁不开眼,师青玄从一堆择好的青菜后头探出了脑袋应声,他抬起衣袖抹去了额前的汗,拂掉了衣服上沾的菜叶,又仔细洗净了手,方才端着一盘花蓝桂鱼送去大堂。
“阿福,这盘菜是哪桌客人要的啊?”师青玄此时站在宾客如云的大堂,四下一瞅都是人,连忙拉住常在大堂跑腿儿的阿福向他询问。
阿福低头瞧瞧这盘花蓝桂鱼,回想了片刻,然后给师青玄指了指西北角临窗的一位客人,示意给他端过去。
“客官,这是您要的花蓝桂鱼,久等了,请慢用。” 师青玄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将鱼小心地摆在已经快摆满饭菜的桌上,正要收回手时,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瞳,心下一紧,衣袖不小心扫到了刚放上桌的那盘桂鱼,亏得贺玄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才没摔在地上。
“明兄,你怎么……”
“你叫错人了。”贺玄冷声打断了师青玄还未说完的话。
“对不起,贺公子,我……”
师青玄垂着头,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贺玄随意地冲他挥挥手,“这没你什么事了,去忙吧。”
师青玄僵硬地转过身,踉踉跄跄地逃回了后厨。
“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阿福送盘子进后厨时看到丢了魂一样的师青玄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摸摸他额头,师青玄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搪塞道:“没事,可能是太热了。”说完生怕阿福不信,还象征性地抬手扇了扇风,正好掌柜的喊阿福去干活,师青玄才松了口气。
他舀了盆清水,掬起一捧敷在脸上想要缓解因心跳过快而带来的面色泛红,埋在水里好一会儿,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以后,他才寻了个借口溜到大堂,躲在一根廊柱后面,做贼心虚似的偷偷瞄着贺玄坐的地方。
“你不在后厨跑大堂来干什么?”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师青玄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转头一看是阿福,心里念叨着还好不是他还好不是他,但脸上的失落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后厨没什么活了,我来大堂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那成,你自己看看哪桌有没收的碗盘就收一下吧。”言罢转身就要去忙,却被师青玄一把拽住了袖子,拉倒廊柱后面窃窃私语,“那个客人你之前见过吗?”
“你说他啊——”阿福顺着师青玄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贺玄大快朵颐的背影,“他来了好几天了,每次都是一个人,你别看他瘦,我跟你说他每次都点一大桌子菜还总嫌吃不饱。”
师青玄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点菜对明兄来说就只是开开胃而已,若是钱袋允许,他能把整座酒楼包下来。
“怎么,你认识他?”
“不不不,我不认识。”师青玄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摆手,“我只是刚才给他送菜时见他一个人点了一桌子有些好奇罢了。”
“哈哈哈,你总在后厨干活不见人,像我们这种干跑堂的,什么人没遇到过,早就见怪不怪了,上次有个……”
阿福后面说的什么,师青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贺玄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落寞,他虽能吃但吃相极其文雅,动筷次数不多但吃到嘴里的属实不少,师青玄是知道他的,太酸太辣的不喜,犹好甜口儿,往日一桌吃饭,凤梨酥和杏仁佛手糕是见底最快的,可仔细回想,刚才好像并没有在桌子上看到有什么甜的吃食,于是打发走了阿福,去后厨端过一盘翠玉豆糕送去了。
许久未见,之前又知晓他隐晦的心意,师青玄实在想他想得紧,也顾不上贺玄会不会再刁难或羞辱自己,总归以后是要见面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妨。
“贺公子,你尝尝这个,我们酒楼的招牌,很好吃。”师青玄把翠玉豆糕推到他面前,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开口。
贺玄没没接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忽明忽暗叫人捉摸不定,片刻后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杵在那站着做什么,坐吧。”
师青玄如临大赦,犹豫一番还是与贺玄隔了个座位坐下来,贺玄察觉到他的刻意,凤眸微眯了一瞬,并未多做言语。
师青玄摸不准贺玄的脾气,但觉得一句话不说又有些尴尬,于是斟酌着用词:“我听小二说,你经常到这儿来吃饭?”
“嗯。”
“你觉得我们酒楼的饭菜还合你口味吗?”
“尚可。”
“这道八宝鸭胗也是招牌菜,你怎么没动筷呢?”
“其实这家酒楼的饭菜和小食都挺好的,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常来。”
“贺公子,你再尝尝这个,草菇蛋花汤,我平时在后厨打杂,无事时看着大厨做饭,就学会了几样,其中就有这道汤品。”
……
“你不用没话找话说。”贺玄终于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师青玄有些无奈地开口,他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和局促,就算他掩饰得再好,他也能听出来,毕竟他们曾形影不离数百年,他比师青玄自己都要了解他。
其实他今天能主动过来贺玄已经很开心了,从知晓师青玄在这当差,贺玄就连着来这吃了好几天,点一大桌子菜只是为了吃得慢一些,好再看他久一些,这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本以为上菜时他看见是自己会不愿再过来,毕竟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贺玄看在眼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没想到师青玄竟能主动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他最喜欢吃的甜羹,他心里忽然就欢喜起来,不为别的,就为风潮浪涌之后,此刻还能坐在一处,话些闲事。
这么多年,山一程,水一程,风霜雨雪,路途迢迢,他恼他恨他也好,怜他爱他也罢,陪在他身边的人始终是师青玄。
07
此后,贺玄经常来这家酒楼吃饭,碰上师青玄干完了手头儿上的活,两人也能坐在一起说说闲话,贺玄并没有刻意为难他,有时他来得晚了,吃完饭酒楼正好打烊,就陪师青玄一道走回城隍庙去,披着星夜月光,哪怕不说话,也是难得的温暖。
贺玄有时也会叫师青玄和他一起吃饭,师青玄的胃疾有好些年了,从前在上天庭做神官的时候因为辟谷所以很少吃饭,加之师无渡到处搜罗各种妙药灵丹给他补身子,发作的次数也少,但自从失去神格成为凡人后,什么糟糠之食都吃过,特别是刚到凡间的那几天,常常是饕餮不继,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能挑食,久而久之,胃疾便愈发严重了。
贺玄见他每次在饭桌上吃得都很少,腥气重的和辣的食物几乎不动筷,偶尔哪顿饭吃得急了胃疼到咬牙蹙眉,即便如此,师青玄也没有叫过疼喊过苦,可贺玄却是实打实地心疼。
眼见着师青玄清瘦得厉害,两只眼睛几乎都要凹进眼眶里了,关心或是怜爱的话已经在嘴边打转,但他说不出口,只能在和师青玄吃饭时,以强势的口吻命令他多吃一点,靠食物来给师青玄补身子。
但食物再好终归不是药,胃疾依旧折磨着师青玄,他的气色并没有因每天多吃一碗饭而好到哪里去,贺玄不通医术,又没钱,无奈之下只好找花城帮忙,他知道师青玄不会答应跟他来瞧病,只好请花城在鬼市找一个医术超群的郎中,替师青玄抓药。
花城借着贺玄有求于他的机会没少调侃,贺玄皱着眉忍了下来,谁叫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呢,看见贺玄隐忍的模样花城笑得一脸惬意。
鬼市里医术好的郎中还真有,贺玄跟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师青玄的症状,他便凭着多年的行医经验判断出师青玄胃疾的成因,很快就开了方子给贺玄包好了药,药虽名贵,但因贺玄是城主的朋友,故郎中也没要钱。
“我现在没钱,等我以后再给你。”令人闻风丧胆的绝境鬼王黑水沉舟只有在事关钱的问题上才会如此窘迫,所幸花城并未再多揶揄他,只冲他扬扬手示意道:“赶紧拎着药走吧,师青玄的药我不要钱。”
“为何?”
“哥哥不让我要。”花城这话说得分外亲昵自然,贺玄不经抬头看那红衣鬼王一眼,再四下环顾一圈,众小鬼皆面无表情,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我说黑水……算了没事,你走吧。”贺玄见花城欲言又止,也不打算追问,捏了个诀,原地就隐了身形,连半丝风都没惊起。
这厢贺玄提着药已经赶到了皇城酒楼门前,师青玄还在后厨忙活,阿福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抹桌布,扬着笑脸送走了两位客官,转回身就看见了倚在廊柱上的贺玄,阿福对他尤为熟悉,这时便很好发挥了自己平时迎来送往的嘴皮子,拔高了声调冲贺玄招呼:“这位客官,您今儿打算来咱这吃点什么?昨天新来个厨子,扬州菜做得那叫一个绝,您要不来点儿?”
许是阿福这番烟火气儿缭绕的话让贺玄感到没来由的亲切,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竟破天荒地说了一整句话:“哦?那不尝尝真是可惜了,你叫那厨子做几道拿手的扬州菜端上来吧。”
言罢就拎着药施施然进了酒楼,其实他原本是想在酒楼门口等师青玄干完活儿出来再同他说药的事,但左右等不来人,又听阿福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所以干脆一边吃一边等。
酒楼不愧为皇城中第一,大堂里人满为患,阿福前头带路领着贺玄左绕右拐才找到一个空桌子,擦净了长凳侍候贺玄坐下,才回后厨吆喝上菜。
贺玄四下望了一周,小小的酒楼原来竟可谓之人间的缩影,众生百态,甘苦自知。他前桌是一群背着长剑的道士,正低声交谈着驱魔降妖的法子,还有一人用食指蘸了点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从贺玄这个角度来看,应是某家门派的咒文和道符。
目光再往前落,便看见方桌围了四人,喝到兴头上正在行酒令划拳,那桌人的左边有一对夫妻带着个孩子,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专门来吵架的,孩子被扔在一边嚎啕大哭,邻桌听着小孩儿哭直觉得心烦,便来劝架,可那夫妻俩吵红了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那孩子也真是可怜,贺玄心想。
柜台前有人正因几文钱与酒楼掌柜讨价还价,掐着腰尖酸刻薄地挑菜里的毛病,掌柜懒得同这种市井愚庸计较,挥挥手叫他走人,并嘱咐小二以后不要放他进来。
阿福是个人精儿,连着几天的察言观色,便知贺玄与师青玄是旧相识,于是特意吩咐师青玄把那厨子做的扬州菜给贺玄端去,贺玄四处观望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最后落在系着襜布端着菜向他走来的师青玄身上。
此时他才生出了一种活在人间的真实感,才觉得自己终于也活得像个人了。
08
烟火气这种东西和人气儿息息相关,看不见摸不着,却最能直接影响人的心境,贺玄虽已成绝数百年,但心里最牵挂的还是从前在博古镇做书生那会儿,有爹有娘有妹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日子说不上富有倒也不拮据,平日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顿饭,落雪时大家团团围着火炉暖暖手,话些家长里短,说些琐事闲言,妙在炊烟袅袅,胜在氛围融洽,幸福在柴米油盐间若隐若现,美好在布帛菽粟里有迹可循。
反观当下,黑水鬼蜮里终日死气沉沉,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唯一能交流的就是留在黑水府里打扫环境供他差遣的几个孤魂野鬼罢了,但他们见到鬼王仍不免生畏,都躲得远远儿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同他说话吃饭。
人气儿这种奢侈的东西早是上辈子的了,遥远的连回忆都分崩离析,只剩下零星的感觉还提醒着他曾经也有过那样和睦温暖的日子。
这一切的变故皆因师无渡给贺玄暗自偷换了命格而起,原本荣华富贵、一朝升天的好命竟成了命途多舛、时乖运蹇的烂命,贺玄眼见着至亲至爱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对命运的恶意毫无还手之力,极度崩溃与绝望之下,他凭着一腔滔天的恨意枕戈饮血,只身在铜炉山里杀万鬼终成绝。
从铜炉山里重见天日的那时起,书生贺玄就彻底死了,活着的是绝境鬼王黑水沉舟,而宁肯做鬼也要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便是以血洗血,他要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亡亲,祭奠那个曾无辜遭受命运诸多不公的自己。
然而,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自己的心。
管你仇恨之心多么安如磐石,也无法做到在面对一无所知又对自己掏心掏肺的风师娘娘时还能任尔东西南北风。
师青玄是他的光,可是光,也会带来灾难。
人的情绪一旦纷繁复杂起来,那么在处理问题时便会优柔寡断许多,只爱或只恨都好说,爱就要了他,恨就杀了他,痛痛快快,简简单单。
可若是既爱且恨呢?又该如何?要了他对不起亡亲,杀了他对不起自己的心,贺玄始终被困在爱与恨交织的密网里,一颗心生生被拉扯成两半,连妥协折中的办法都没有。
事到如今也只能挨日子,死不了也活不成,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死和活着其实是一个意思,因为他该恨的人——师青玄还没死,所以他得活着,靠恨生出来的爱苟且活着。
酒楼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自动躲避给师青玄让路,生怕他手里端着的汤汤水水会撒到自己身上,贺玄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师青玄,在饭香味儿和烟火气的交缠缭绕里,他做了一个决定。
师青玄失去神格,此生已成凡人,生老病死避无可避,毕竟数百年之交,纵有不共戴天之仇算不上朋友倒也勉强可谓之熟人,那这一世就让自己陪着他吧。
称不上爱人,更遑论夫妻,但以什么身份无所谓,重要的是陪伴,是什么感情也无所谓,恨也好爱也罢,兜兜转转,他是起点,也是终点。
但此时的贺玄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他以为他们还有一生可以度过,却不知一生有时候也可以短到屈指可数。
师青玄不知贺玄心中所想,他小心翼翼地将饭菜一样一样端上桌子,阿福赶着又送来一壶温酒,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说现在人不多,后厨不忙了,言下之意便是师青玄可以留在这儿陪贺玄吃饭。
贺玄见师青玄还局促地站在那儿,不经放软了语气道:“既然不忙了,那就坐下来陪我吃饭吧。”
师青玄颔首,这回倒没刻意地与贺玄隔座,而是挨着贺玄坐了下来,阿福见他俩光坐着谁都不说话,一时间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那您二位先吃着,我去忙活了,有事喊我一嗓子就来。”
师青玄知贺玄不愿意与人过多地打交道,见状连忙将话接了过来:“好,你快去忙吧。”
阿福这一走,这处瞬间就安静下来,静谧无言的氛围显然与周遭嘈杂喧闹的人声格格不入,贺玄没有动筷,师青玄也低着头不语,两人似乎要坐成石像。
“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最后还是贺玄先开的口。
师青玄摇摇头,对贺玄一反常态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这实在不像是他们见面该有的对话和状态,哪怕是当初的明兄也不曾对风师这样温言软语过,明兄的关心向来都是潜藏在刀子嘴之下的。
“不是,是我还不饿。”
“不饿也吃点,吃完好吃药。”
师青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药?”
“治胃疾。”贺玄指了指他手边用桑皮纸包的药包,酒楼里饭香味儿太重,将药草的苦味尽数压了下去。
师青玄看着那包药忽然就流下泪来。
Tbc.
【忘羡】长情 01 (灵魂伴侣梗)
说明:
全是私设的灵魂伴侣/soulmate设定。
“灵伴身上印刻着对方对自己说出的一句话,但他们不知道这句话将在什么时间被说出。当一个人的灵伴说出了那个特定的句子,这个人身上的字迹就会消失。”
一个瞎编的原著向故事。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只有脑洞和错误属于我。忘羡only,双杰前世友情向。
如果可以接受,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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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
01
先是魏无羡十二岁时发生的事情。
十二岁的魏无羡还只是魏婴。莲花坞的夏日素来溽热,但总有几个夏天格外热,十二岁的夏天在魏婴的记忆里是气吞云梦泽的那种热度。热得见了鬼的天气,江家的大弟子自...
说明:
全是私设的灵魂伴侣/soulmate设定。
“灵伴身上印刻着对方对自己说出的一句话,但他们不知道这句话将在什么时间被说出。当一个人的灵伴说出了那个特定的句子,这个人身上的字迹就会消失。”
一个瞎编的原著向故事。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只有脑洞和错误属于我。忘羡only,双杰前世友情向。
如果可以接受,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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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
01
先是魏无羡十二岁时发生的事情。
十二岁的魏无羡还只是魏婴。莲花坞的夏日素来溽热,但总有几个夏天格外热,十二岁的夏天在魏婴的记忆里是气吞云梦泽的那种热度。热得见了鬼的天气,江家的大弟子自然不愿在校场上练剑,只等每天过了辰时,太阳升高,便除掉外衣,在莲池里一泡就是一整天。
他热得午膳也吃不下,一直泡到手脚皮肤起皱,听到江厌离呼唤师弟和亲弟吃西瓜的声音。那年头江厌离的年纪也小,声音在来日的柔和之下还藏了些少女才有的明媚,人也更好动一些,见师弟们一个接一个往岸边游水回来,自己也除下鞋袜,寻了一处阴凉白石,将脚探进了水中。
魏婴第一个摸到了岸边的石台,掀掉头顶的荷叶,“哗啦”一声出水,摇头晃脑甩水的模样像个小动物。他听到师姐在一旁笑,继而却问:“阿婴,你背后的是什么呀?”
魏婴一愣,撑着岸边,听到闻声而来的江澄在身后大叫:“魏婴!你什么时候在屁股上搞了个这么丑的纹身?!”
魏婴懵了一下,江厌离在侧,他下意识去提裤子,奈何两手原本撑着身体,这下直接掉进了水里。
江澄为这事笑了他一年。
其实江家姐弟对他身上异状的形容都不甚准确。那位置勉强算背后,当然不算是屁股,是在少年人初显的腰窝之间,位置稍有偏下,本该盖在衣服里,寻常不会被人瞧见。魏婴十二岁,第一次蹿离了孩子的模样,一年里长了四寸的个头,江家的裁缝就将他的衣服做得大了些,此时裤子浸了水,湿湿地向少年一把劲腰之下滑,便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印记露了出来。
等到魏婴好不容易挣出水来,手指还没碰到西瓜,就被江澄一把按在西瓜盘边瞧稀奇。魏婴见他们姐弟二人说得笃定,也好奇自己背后究竟是什么,只好由着江澄把他按了。
江厌离帮他在嘴边递了块西瓜,魏婴甜甜地道了谢,张口开啃,听他师姐说:“咦,怎么是字啊。”
“还是紫色的,”江澄非常嫌弃地说,“知道你喜欢莲花坞,差不多就行了,这可太丑。”
那时仙门世家的子弟也有时兴在身上刺青的,纹路选用要么是仙兽,要么是古籍中缥缈玄虚的上古凶兽,但往往风格过于轻狂桀骜,不为江家这类名震一方的大族所喜。
“江澄你瞎说什么呢,”魏婴满嘴西瓜,向背后大抵是江澄的位置吐了口籽,“我从来没想去纹过什么图样。”
“你别动,我读读。”江澄一把拍在他背上,让他别动。魏婴刚出水,没来得及裹件衣服,那一下手劲不小,“啪”的一声在皮肉上,火辣辣地作响。魏婴龇牙咧嘴,险些扔了西瓜皮爬起来打江澄,却听江澄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个、什、么、人。”
魏婴:“……啊???”
江澄:“你屁股上写的是,‘你是个什么人’。”
魏婴:“…………”
那日的发展与往后许多次无甚区别。江澄把他拍在地上看,魏婴大呼小叫,江厌离满眼好奇,陆续上岸的几个师兄弟便一拥将他们围住了,发现魏婴后腰的字迹,也一概大呼小叫起来,争相开起云梦大师兄的玩笑。
这一笑便引来了不知何时路过的虞夫人。弟子白日偷懒逃训,眼前乱象一看便知出自魏婴,更添裤子没穿好的魏婴旁边还有个江厌离,当即气得二话不说,指环化鞭,就要将大弟子一顿好抽。江厌离急忙抽身出来提点了魏婴背后突然有字的事,虞夫人第一鞭已经打了下来,抽在背心上,魏婴“哎呦”了一声,该来的第二鞭却迟迟不落。
他许久才转头。看到虞夫人的火没发完,竟然破天荒径自拎着江澄走了,那脸上的神情总比常见的高傲和愤怒要复杂一些,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看不懂。
江厌离给他递了衣服,又动手擦了擦他犹自水湿的头发,说:“我带你去找阿爹。”
江枫眠不知听说了什么,负手等在主屋旁的一间水榭里,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了他一声轻叹。
十二岁的魏婴在理解仙门百家子弟最为向往的“道侣”之前,先明白了“灵侣”是什么。
修仙之人,自少年时金丹渐成之时,身体某一部位往往会形成一道字迹,笔迹、颜色、所含文字皆是不定。先人钻研百年,终于确定,这道字迹自形成后便会一直伴身,若非外力强行伤损血肉去除,便只有遇到一个命定之人,等到那人口中说出同样的字句才会消失。
有这能力的“命定之人”,便是身上有字迹之人的“灵侣”了。
然而比起道侣之间唯遇一人、携手百年的深情隽永不同,灵侣之间有的只有更多的缥缈不定。那可能只是两个相隔天涯的陌生人,此生无缘相见,便也无从向对方说出那个特殊的句子;又或者两人年岁足足相差几十年,等到年少那人结出金丹、身上有了字迹的时候,他此生的灵侣早已泉下长眠。甚至可能有一人寻得了自己的灵侣,对方却不能消除他身上的字迹,证明灵侣之间也并非是两两成双。
也正是因为这种传奇般的缥缈,使得灵侣之间的故事更为惊艳世人。
虽然有种种不确定性,几百年来,大家也稍微摸得了一些规律。如果是身上都没有字的两个人,后代身上是定然无有字迹的,而灵侣的子嗣身上定然会出现文字。
江枫眠那时告诉魏婴,他早逝的父母就是世间少见的灵侣。要等到很多年后,早已得了表字的魏无羡才有机会得知,很可能就是魏长泽无心的一句话,让藏色散人在江家主仆间做出了选择。
他母亲身上的字迹,是他父亲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彼时的少年在江家公子身边向抱山散人出世的徒儿问好,只一句话,她下意识翻腕去看自己白玉似的皮肤,无声惊掉了手中的拂尘。
彼时的魏婴翻来覆去被同门们看了一天,还不知道自己背后的印记到底是什么模样。夜间江澄大发慈悲帮他从江厌离房里端了一面清澈的镜子,江氏宗主长女的用具远比民间寻常铜镜要华贵许多,铸镜时似乎融入了工匠的灵力,镜面格外银亮清晰。魏婴便将镜子举在背后看,拧了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险些闪了腰,终于看清那行被师弟们喊了一整天的“你是个什么人”。
好在那行字还在,证明他的灵侣不在那群小王八蛋里。
魏婴无声地出了口气。
落在他皮肤上的字迹堪称上上品,端方有韵,含威既敛,不像是寻常孩童的手笔。魏婴看了一阵,那个姿势实在别扭,让他败下阵来,抱着膝盖在浴桶里思索起自己的灵侣——这人写字这么好,怕不是比自己年纪大很多,又怕不是个教书先生,或者卖字帖的……
他又想起江枫眠早些时候向他讲的几个灵侣故事,其中有一对,以至交身份相处一世,总道古今命定之人不过如此,都不比他与友人相交笃深。直到其中一人身陨,余下那人方知面前挚友便是此生灵侣,他身上那行字则是挚友的辞世之言,至于笔锋颤抖混乱,是因挚友重病之下,早已无法提笔写字。
未经世事的少年尝不出世间种种难过,魏婴生命的前十二年比同辈大多人都多经历了一些,便能在口中尝出这故事的不是滋味。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那时只是想,不知他会在此生何时遇到自己的灵侣呢?
正巧江澄在外间敲门框,“哐哐”一片地动山摇,听得魏婴又开口骂他。门开了一条缝,把魏婴拖出了胡思乱想,江澄让魏婴动作快点,方才侍女来催,江厌离要梳洗睡觉了,被虞夫人发现可不好。
魏婴开门送镜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后腰字迹的紫色和江家的紫其实不太一样。
后腰的字迹只是魏婴十二岁夏天里很小的一个插曲。同门们一开始还觉得稀奇,但虞夫人对这事总是大为火光,再来魏婴横竖只是在身上多了一行字,这世间有字之人不算太少,真能遇到此生灵侣的一辈未尝能有一个,实则没什么太大的盼头。
多年后的魏无羡很理解虞夫人的怒意。她与江枫眠是世人茶余饭后著名的怨偶,身上也都是没有字迹的,江澄身上注定也不会有字。而魏无羡身上的字,仿佛就是在提醒虞夫人,她费尽心思索要的,也不过是别人挑剩下的罢了。
如果魏无羡日后的健忘当真有迹可循,线索之一,大概就是不出几月,他便把这事渐渐忘了。
有字迹的位置平素藏在衣裤之下,又在一个不易观察的位置,况且他们师兄弟几人虽说房中有镜,也不过是正衣冠所用,没那么好用,也不特别清楚,更不是给人闲来无事看屁股用的。要他平白无事找师姐借镜子看,虞夫人不打死他,他也早先把自己恶心死了。
而那像是江家紫色、又隐隐不像的笔迹颜色,要等过再多一些年岁,魏无羡在夷陵的山脚下漫步,想这一季是种土豆抑或萝卜,突然看到前面斜坡上生了一大片细碎花朵,那沉郁却夺目的花色似曾相识。
往前走小半里就有一户人家,问到耕作的农户,农人答说,那花不是夷陵原产,不知是哪阵风远远送来,三五年竟也长了一大片——听说叫”龙胆“。
是了,魏无羡想。他想起那时早已消失的灵侣印记,比起曾经寻常见的紫色,他总觉得身上那紫其实更蓝一些。
江澄再次见到魏无羡的屁股,时隔三年,他们已经是江晚吟和魏无羡,在食膳吃起来像草根树皮的云深不知处求学三月。
蓝家人爱干净的程度与他们家规的复杂程度一样令人发指,连求学者何时、如何沐浴都规划得整整齐齐。热水按时送来,那夜里魏无羡在房里洗得舒服,江澄和另外几个子弟在外间看书闲侃,突然听到里屋一声巨响,接着魏无羡冲了出来,浑身滴水,衣服裤子穿得都不甚整齐。
江澄捂着脸叹了一句,简直要被他辣瞎眼睛,另外几人也整齐划一地看向魏无羡的方向,茫然于究竟发生了什么。魏无羡被众人看住了,居然也愣了愣,半晌才听到江澄怪叫:“魏无羡你……你疯了吗?!”
魏无羡便也叫了一声,提着衣服往回跑。江澄见他实在失态,疑心真的有什么意外,许久才听到魏无羡在里面不情不愿地开口,说:“以为浴桶里有条蛇,灯影晃的,看错了。”
于是江澄放声嘲笑他,说他抄书吵傻了,又说他逗弄蓝忘机过分,终于遭了报应。魏无羡一反常态,没和他互相呛到天上去,少年心性都不复杂,江澄笑够了,也没向别的地方多想。
魏无羡像他十二岁时候那样,坐在浴桶里,死死盯着那面镜子。蓝家随沐浴器具送来的镜子都做成银白色,镜钮微微色暗,让他想起江厌离房里常用的那一面。现在他再用那个特定的扭曲姿势去照,少年人腰窝已成,在窄腰上形成两个柔软却规整的竖菱,而在那腰窝之间,向下半寸,魏无羡熟悉的地处,那行字迹却已无声地消失了。
方才他洗完发,无心回首向镜中一望,所见当真惊到了自己,这才一下子冲出去。本想让江澄给他看看,那么多人看着,又让魏无羡把这个冲动而起的念头压了下来。
这事有些蹊跷,魏无羡想。
就在他的小纸条被蓝忘机截杀,导致他被蓝老头罚去抄书之前,这行字还是在的。他来云深不知处没多久,讶异于他们那个洗澡也要定时辰的规矩,洗完在榻上打滚抱怨,衣服穿得不整,那行字便隐隐露出来一点。
江澄看见了,冷哼一声,还说:“是个什么人不知道,看起来倒像个死人。”
魏无羡长手长脚摆个“大”字,呵呵一笑:“我死了,明天你向蓝老头报备一声,我就不去听训了。”
若说是字迹刚来云深那时消失的,那几天他见的人多,说的话更多,魏无羡还有迹可循。现下这段时间,他终日里和蓝忘机那个小古板在藏书阁里耗着,小古板一共无聊来无聊去的,没几个字,还终日禁言他……
等等。
魏无羡身子一抖,“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了出来。
……蓝忘机。
事实证明魏无羡绝对不是傻,他只是突发健忘,忘记了一些弥足轻重的细节。
第一个冲进脑海的念头居然是,怪不得他觉得蓝湛的字好看,不仅好看,还格外顺眼。除了小古板写字当真好看的因素之外,他已然看了这个字迹好多年。
藏书阁中,那个写字端方的冰冷少年不胜烦扰,一眼望见禁书,拔剑而来,色如琉璃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滚烫的怒意。
他就那样斥魏无羡——
”你是个什么人!“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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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并不是早恋故事,因为气这种东西,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命定之人这种人,情人也是人,仇人也是人,路人也是人,咳。(什么
2. 这个故事好玩的地方大概是猜汪叽身上到底是什么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