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龙】这次我确定了学生会长就是……
一条龙服务
“我刚被一条龙服务了。”
————————————————————
有时候郑云龙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获悉阿云嘎精神状态的人。他工作的间隙随手摁亮了手机,四面八方的关怀一时间挤满了他的屏幕。内容倒是都大同小异,总结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你快看,阿云嘎他疯了!!!
郑云龙一边在心里算计着大病保险的报销额度问题,一边不慌不忙地点开视频节选。镜头里的阿云嘎系着个围裙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正对着一把滴着水的豇豆棒读:“大龙,我一会儿把你吃掉好吗?”
检阅完视频的郑云龙表现得很平静,脸不红心不跳,一口气儿还能上五楼。哦,就这啊,少见多怪!他嗤之以鼻。心想这到底有什么好...
“我刚被一条龙服务了。”
————————————————————
有时候郑云龙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获悉阿云嘎精神状态的人。他工作的间隙随手摁亮了手机,四面八方的关怀一时间挤满了他的屏幕。内容倒是都大同小异,总结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你快看,阿云嘎他疯了!!!
郑云龙一边在心里算计着大病保险的报销额度问题,一边不慌不忙地点开视频节选。镜头里的阿云嘎系着个围裙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正对着一把滴着水的豇豆棒读:“大龙,我一会儿把你吃掉好吗?”
检阅完视频的郑云龙表现得很平静,脸不红心不跳,一口气儿还能上五楼。哦,就这啊,少见多怪!他嗤之以鼻。心想这到底有什么好汇报的?阿云嘎这不是活蹦乱跳健康得很吗?
况且,老子确实演过豇豆啊。
《豇豆公主》这出戏的首演地点是在他们的大学寝室。那年惊蛰刚过,蚊虫猖獗。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集体宿舍里都必然有位义务献血者,而郑云龙大概是真的血比较甜,于是不幸遇难,蚊子们嗡嗡嘤嘤地哼着歌,夜排来吸他的血。
第二天一大早,经此一役精神饱受摧残的郑云龙把自己裹成条状不肯动弹,阿云嘎洗漱完回来叫他出早功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他脖子上鼓起的红包,于心不忍地放下了本打算直接掀被子的手,好言相劝:“不是,你都醒了你为什么不起?”
“我是醒了吗?”郑云龙悲愤交加,“我这是一晚上没睡着!”
阿云嘎有些为难:“……可肖杰说今天早上他要去操场抽查啊。”
郑云龙威武不能屈,勾着脚把被子的缝隙又掖得严了点儿。他耷拉着困倦的眼皮儿,侧过脸看着对他束手无策的阿云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冒出来一句:“红红莉莉闯三关,请听第一题!”
阿云嘎被这突如其来的拷问整懵了,本能地反驳:“我不叫红红也不叫莉莉,我不闯。”
郑云龙:“你闯不闯?你不闯我就不起!”
阿云嘎:“龙哥,我闯。”
郑云龙想了想,问:“苍蝇姓什么?”
阿云嘎:“……”
他老老实实承认:“……我不知道。”
于是郑云龙心安理得地重新闭上了眼睛:“那我不起。”一秒钟后他又睁开了眼睛,眸光含水地扮演无辜可怜的小动物,“班长,真一晚上没睡,我现在一下床肯定直接晕菜!今天就不去了吧,求你了,要是肖杰问起来你就说我变成一条豇豆了,行吗?”
阿云嘎瞪着床上这条发育过盛的豇豆看了有五秒钟。柔软的被子严密地包裹着郑云龙的身体,只露出半个眉目舒展的毛茸茸的脑袋。他的神情有种不经人世的单纯,好像躺在那儿可以任你为所欲为。阿云嘎顿时更加心软,不再坚持。他给人带上房门,转身前还是非常在意地忍不住问:“苍蝇姓什么?”
“魏。”郑云龙甚至一并回答了附加题,“全名叫魏足奇。”语气笃定而不假思索,竟然不像信口胡说。
肖杰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那天早晨的操场上,而是声东击西地莅临了当天傍晚的英语课教室。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竟然没有找到一张令他熟悉的大脸,肖杰沉默地给班长阿云嘎发短信:“……为什么英语课你们一个人都没来?”
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这种时候就完全体现出班长的角色定位。转天的专业课上肖杰余火仍未消,在教室里转了三百六十圈后把目标精准定位在了阿云嘎身上。
肖杰:“你身为班长,怎么能带头逃课!”
肖杰:“连你都逃课了,那还有人会来上课吗?”
肖杰:“我是不是你最敬爱的班主任,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云嘎半低着头迎接着肖杰的目光洗礼,认错态度极其良好,看上去乖巧而懊悔。
肖杰继续说下去:“这真是他妈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时阿云嘎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新奇的词汇,抬起了好奇的眼睛,求知欲压过求生欲地问了一句:“熊熊?什么熊熊?”
“……”
肖杰一下子愣住了。面对阿云嘎诚恳求知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匮乏与渺小。那一刻他想起了孔子,想起了苏格拉底,以及古今中外所有英勇的前辈们。教师培训和教学经验从来没有教过他此时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阿云嘎的问题,如果用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说法去描述他此情此景的状态,那大概是——肖杰华丽丽地囧了。
然而教室内的氛围瞬息万变,根本来不及肖杰去反应。刚刚还噤若寒蝉的男生女生一瞬间全都笑翻了,甚至有几个人直接笑倒在地上。这样单纯的快乐像病毒一样传染给每个人,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肖杰又看了一眼阿云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故意。然而没有,阿云嘎是全场唯一没有笑的人。这个发现反而令肖杰郁卒无比,脸上的黑气又加了一层。
发火这件事,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就看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氛围一破,肖杰完全没了脾气。只能叹气,拿出最后一点师道尊严维持班级秩序,拍桌子大吼:“来,出来个人告诉你们的班长,什么是熊熊!”
站在后排看完全场戏的郑云龙主动承担起了帮老肖打圆场的重责,“我!我是!”他举起一只手,眨眨眼睛,“我是行了吧!”至此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欢乐。
好像是从那天以后,郑云龙就什么都是了。这根本就超越了角色扮演的范畴,他可以是豇豆也可以是熊熊,可以在阿云嘎的世界里幻化出千百张面孔。一天没课的上午,阿云嘎例行朗读报纸,读着读着声音突然弱下去,开始认认真真对着夹缝里豆腐块大小的世界轶闻板块钻研起来。郑云龙正竖着耳朵时时关注着国家大事,阿云嘎那边一噤声,他立马反应:“你怎么不念了?世博会主体工程到底建设得咋样啊?”
“原来你在听啊,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阿云嘎被问得一愣,眼神没离开报纸。“这报纸上说外国有个女的,兴趣爱好是扮演家具。”
“嗯。”郑云龙出于惯性配合着答了一声,嗯到一半意识到这个兴趣爱好似乎有点邪性,声音立即转了个调,“嗯??”
阿云嘎:“她小时候第一次扮演椅子就被家里的阿姨当成椅子坐了。”
他又往下看了两行,继续说:“她最多的一次,在一天里扮演了三十七种家具。”
然后他放下报纸,转过头看着一头雾水的郑云龙,以一种学术探讨的语气询问:“为什么你就不行呢?”
这问题问得理不直气却壮,郑云龙徘徊在是该怀疑阿云嘎的汉语水平还是他的认知水平之间,最后选择了前者。于是他问:“你什么意思?”
阿云嘎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儿,继续感叹:“你要偶尔能演演桌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在宿舍里聚餐的时候大家就不用坐地上了。”
郑云龙:“嗯??我无所不能是吧?”
阿云嘎:“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还整天说自己演技好,连家具都不能演,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挺惭愧的。”郑云龙心虚地低下了头,“那今天我请你吃食堂吧。”
“那走吧。”
无聊而冗长的日子里人总是要说些屁话,以此填补和对抗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郑云龙面对阿云嘎无理取闹的要求和神智不清的胡话时就坦然地应允下来,嗯嗯啊啊的,哄得敷衍里还带点儿真诚。他一开始是觉得,人这一辈子你总要允许他无聊几次。然而他没想到这样的相处能从青春期持续蔓延到中老年,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们大学毕业,再后来他离开北京,当他以二十七岁的高龄坐上阿云嘎的副驾驶时,听见阿云嘎说:“大龙,你能演个车载导航吗?”
那时的郑云龙已经见过很多世面,再也不会觉得这种问题有多么吊诡。他只会追问一句:“郭德纲的还是林志玲的?”
阿云嘎的选择很直男:“林志玲。”
于是郑云龙捏着嗓子,假声男高音柔情得有点儿恶心:“前方红路灯路口直行,通过第二个路口两百米后右转。”
阿云嘎就不带脑子地开车,跟着林志玲的指示开了快十分钟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对手里正揉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的郑云龙说:“……你导错了。”
“废话,”郑云龙毫不以为耻,一脸平静坦然,“吃饭的地儿是你选的,我又没去过。”
阿云嘎笑得没脾气:“你这什么质量啊,我要投诉你。”
郑云龙:“别啊,现在可没有买导航仪送男朋友的活动了,你留着解闷儿呗。”
阿云嘎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撩了,一些平时分隔两地时也不会如此强烈的渴望翻涌上来。郑云龙就坐在他身侧,可他却想念得不行。他急吼吼地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侧身一手揽过郑云龙的后颈,与他交换了唾液淀粉酶。
几个月后的一次通话,阿云嘎语气骄傲地讲起他刚签好装修合同的房子:“现在装修可真的很方便呀,我刚被一条龙服务了!”
“嗯?”郑云龙不由得被情绪感染,在电话那头勾起嘴角,“——哪种服务啊?什么品种的?你背着我有别的龙了吗?”
阿云嘎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又变得委屈起来。他说我就你一条龙,你什么时候才有空来北京啊。
结果他还没等到郑云龙去他装修好的房里住上一天,俩人就纷纷被打包投递到了梅溪湖。录节目的日子好像被开了倍速播放,住在桃源的人迟钝许久才感受到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
录制过半的时候湖南下了场罕见的大雪,那时候谁都说音乐剧市场的春天要来了。身在洪流中的人有着早于岸上行人的直觉,阿云嘎和郑云龙绕着积雪的道路散步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那些在学生时代还说不清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那是没人能克服得了的无力感。
风的刀刃锐利,在风里,他们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一个没有内容的塑料袋,风起的时候就要腾空舞蹈,无法抗拒也无从躲避。
前半程里他们一路沉默,郑云龙在阿云嘎谴责的目光中点了根烟,讨饶地笑了一下,突然说:“红红莉莉闯三关,请听第一题!”
“嗯?”阿云嘎先是困惑,继而从善如流,“你说吧,我闯。”
郑云龙毫无创意地又把十年前的问题拿出来问:“苍蝇姓什么?”
这题我会,阿云嘎心想。他信心满满:“魏!”
“请听第二题:苍蝇叫什么?”
阿云嘎:“……”
他隐约记得郑云龙提过一嘴,当时的他震惊于苍蝇竟然真的有名字。然而已经时隔太久太久,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掘地三尺仍是一无所获。
他放弃作答:“我求助场外观众!”
“魏足奇。”郑云龙一人分饰主持人和场外观众两角回答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云嘎:“……我以为是你瞎编的。”
郑云龙摇摇头。他停下脚步,望着河道对岸剧场和艺术馆,水面上雾气蒸腾,他眼光停留在一片白光中,好像那里面有一整个海市蜃楼。
他郑重其事地宣布:“因为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阿云嘎停下来站在他身边,望着他凝视的地方,用好像完全静止了的时间去理解这个智力问答的答案。
那个“外面的世界”是喧嚷的,匆忙的,怪异的,动人的。而郑云龙在他心中可以有千百种面目。
阿云嘎说:“你是梅花。”
“嗯,”郑云龙笑了,“你也是。”
*红红莉莉闯三关是《恋爱的犀牛》里的台词
“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出自《七律·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