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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

唉我真想不出来文案了 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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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tranger

【维哨】吊桥效应(下)

嗯……后面有点点肉汤(算吗?算吧。)

大量捏造,ooc预警(我有罪,我认罪。)

北方哨歌恼火地看着乱糟糟的书桌,这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通缉犯”该干的事情:把自己的资料堆在屋子主人的书桌上,把自己放在屋子主人的床上,把屋子主人赶到沙发上去(维拉要求的,北方哨歌难以拒绝)。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了,伤好的差不多了,大概是神秘术治疗的原因,很神奇的没有留疤,明明自己是那种疤痕体质,可能前年冬天的冻疮到了第二年夏天都还能看到手上的红痕。

没有饿肚子或者被杀的风险,隔个几天还可以在晚上出去观测新的数据,北方哨歌难得感到平和,老师也不是每天都有课,没课的时候维拉会坐在窗边画画,一边画画,...

嗯……后面有点点肉汤(算吗?算吧。)

大量捏造,ooc预警(我有罪,我认罪。)

北方哨歌恼火地看着乱糟糟的书桌,这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通缉犯”该干的事情:把自己的资料堆在屋子主人的书桌上,把自己放在屋子主人的床上,把屋子主人赶到沙发上去(维拉要求的,北方哨歌难以拒绝)。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了,伤好的差不多了,大概是神秘术治疗的原因,很神奇的没有留疤,明明自己是那种疤痕体质,可能前年冬天的冻疮到了第二年夏天都还能看到手上的红痕。

没有饿肚子或者被杀的风险,隔个几天还可以在晚上出去观测新的数据,北方哨歌难得感到平和,老师也不是每天都有课,没课的时候维拉会坐在窗边画画,一边画画,一边唱歌。北方哨歌就在一旁的书桌上伏案写稿,之后一次偶然间的抬头活动颈椎,学者惊奇地发现,维拉画的就是自己。偶尔维拉会去冬泳,回来时头发的末梢上有些冰晶凝在上面。

北方哨歌头一遭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往昔的同学会对放假翘首以盼。她现在带着对维拉下课回来的期待工作着。在维拉不在家时,她会翻阅关于鲁萨尔卡的资料,并不断补充,这时她往往庆幸,虽然这本教材厚的吓人,自己背着它四处奔波时肩膀都要被压出高低肩了——这还是她已经对自己的斜挎包进行了扩容和减重max的神秘术之后。

什么?你问学者什么时候知道的?噢,就在前天。

我们的可怜学者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因为睡在别人床上,北方哨歌内心有强烈的愧疚感,总觉得自己脏兮兮的会把维拉的床弄脏,因为外伤平时只能用湿毛巾擦拭一下身子(背部还只有麻烦维拉帮忙),现在,北方哨歌重新得到洗头洗澡的权利。她在维拉出门前说明了情况,维拉欣然答应。

洗完澡,浑身清爽,在放水的时候,学者喜欢趴在浴缸边缘观察漩涡,思考柯氏效应和地脉线之间的联系。学者注意到漩涡的点点小的瑕疵,她好奇地伸手去检查,掏出来了一个青蓝色的……

鳞片?!

学者先是呼吸一滞,接着不顾地上湿滑,她光着脚跑了出去,在快到达书桌的时候摔了一跤,小腿撞在凳脚上,瞬间一片青紫,她骂了句粗话,快速爬起来,翻出那本厚书。

来自北冰洋,身体表面覆有鳞片,关于老师身份的谜图拼接完成。

鲁萨尔卡!传说中的鲁萨尔卡!

鲁萨尔卡……

以青灰色为主,不同个体间的发育差异极大。

——不错,自己手心中的鳞片就是青蓝色的。

栖息于世界各地的海域。

——显然,那幅画和维拉优秀的抗寒能力可以证明她来自北冰洋。

社会性动物 。

……北方哨歌眨了眨眼,十余天前的对话再次浮现,除了这一点,她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

——这本书上的鲁萨尔卡都长着一尾漂亮的鱼尾。

莫非是神秘术,不,她没有感受过除了治疗以外的神秘术。虽然谈不上朝夕相处,但是至少晚上都在一起,学者相信自己对于神秘术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就算是鲁萨尔卡,也不太能持续施展神秘术还不被人发现吧?还是说这本书关于鲁萨尔卡是错误的?算了,先放一放这两个问题。先看看后面怎么说。

大多呈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 危险性极高。

……

——哈哈,严谨,书上说的只是大多数。

北方哨歌如此想着,在后面用笔补上了一句:

有少数个体例外,性情温和(之后的某一天早上北方哨歌撑着酸痛的身体久久凝视着最后那句自己添加的描述,百感交集)。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片来之不易的实验素材装进密封袋,放到衣袋的最里层。

维拉按时回到了家中,学者把手中的笔放下,挥手欢迎维拉的回归,神色看上去比前几日红润了很多,看来论文正在有条不絮地推进,愈发混乱的桌面勉强能够证明这一点。

“辛苦了,维拉老师。”

“你也是,北方哨歌同志。”

她嗅到学者已经焕然一新,甚至染上了点自己的味道,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她愉快地切下一片面包,在上面放上一小截腌黄瓜。

在她切第二片面包的时候,她意识到了问题。

“……北方哨歌同志。”

“嗯哼。”北方哨歌在给面包上抹黄油,她抬起头回应维拉。

“北方哨歌同志,我敬佩您的研究精神,但是……”

北方哨歌正襟危坐起来,她迅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像小时候干了坏事被老师发现一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但是私自拿走鲁萨尔卡的鳞片在鲁萨尔卡眼里是冒犯的行为。”

“您真的是鲁萨尔卡?!”北方哨歌放下手中的刀和黄油,一步跨到书桌前,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我能恳请您回答几个问题吗?”

“?”学者的眼睛里又闪烁起求知的光彩,这下维拉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不怕鲁萨尔卡?”

北方哨歌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怕,至少我不会也不能害怕您,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关于您的鳞片……抱歉,我不知道这对鲁萨尔卡来说很冒犯,是我考虑不周。”学者悻然摸出包里的鳞片,低垂着脑袋,有些不舍地把漂亮的青蓝色鳞片还给维拉。

“拿着它吧。”维拉轻笑一声,“对于鲁萨尔卡确实冒犯,不过我算不上真正的鲁萨尔卡。”

“您是混血儿?唔,鲁萨尔卡历来远离人类生活,不过二十世纪中期前后的工业化侵占了您的族人的生存空间。您的父母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吗?您是因为混血才没有鱼尾吗?还是说其实鲁萨尔卡都没有?”北方哨歌一边询问,一边思考着苏联在北冰洋上的开发工程,在心里推算对人鱼生存影响最大的几项工程。

“是的,北方哨歌同志,你的推断是对的。”维拉点点头。

“伟大的爱情!”北方哨歌由衷地赞美。

“……”维拉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轻轻地一笑。沉默良久,直至学者的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维拉才抛出一个问题缓解这个由她刻意制造的尴尬气氛。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您是说您的身份吗?老实说,我心里面在早就有了鲁萨尔卡这个选项。”

“选项?还有其他的推测吗?”

“对……”学者没有说出她推测的其他选项,她有些心虚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反而勾起了人鱼的好奇心。

“您能告诉我吗?”鲁萨尔卡笑得人畜无害。

“……我之前想,您的神秘术和谁有关,所以我有想过您会不会是……”

“沃蒂亚诺伊?”见学者迟迟不吐露答案,维拉提供了一个想法。

“不,没有,沃蒂亚诺伊不是男性水妖吗?”北方哨歌摇摇头,难以置信地说,“这个是孩子们才会搞错的问题吧?”

“您太高看其他人了,在其他人眼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维拉苦笑道,“所以您猜测的还有什么。”

“……露莎喀(Rusalka)。”学者不知道如何应对维拉的追问,她以极小的声音读出这几个音节,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舌头完全僵在嘴中,她努力地捋直舌头,“我……我……我觉得您很美,您的歌声很……动听。”

维拉笑得不可开交,两人共处的桌子也随着维拉的笑而晃动着。

“抱歉,”维拉擦拭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学者此时低垂着头,已经处于一种未响应的状态,“您的夸奖我收下了。”

“您不必感到难过,毕竟露莎喀以美妙的歌喉而闻名,因而人们总会把她们和鲁萨尔卡混为一谈,但我们并不是同类。”维拉伸手安慰地抚上学者低垂的银白色脑袋,学者如梦初醒,她想抬头,但是……

维拉笑眯眯地看着学者的耳朵尖红透才收回了手:“抱歉,我的职业病犯了。”

“真没想到,对自己所研究的理论顽固而自信的北方哨歌同志也会露出如此羞怯的一面。”

“我并没有取笑你,北方哨歌同志。事实上,你远不如看上去那般无所畏惧,不是吗?”

“比如,你偶尔给窗帘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再用神秘术改造过的望远镜四处观看。”

最后视线往往会在停留在自己的附近。维拉没有说出这句话,北方哨歌的反应已经足够有趣了。

“这您都能察觉……”北方哨歌小声嘟囔着,把“部分感知功能远超人类水平。”添加到笔记本上。

“好吧,我承认。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也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温柔,是吧?”学者决定奋起反抗一下,怎么说自己也是熬过两次答辩的理线师。

鲁萨尔卡不置可否地笑笑,尖锐的虎牙露出嘴唇,几乎可以说是默认了。

接吻的时候,虎牙会不会把嘴唇划破?北方哨歌突兀地想,随即被吓了一大跳,原本红润的面庞被吓得失去了血色 ,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您怎么了,北方哨歌同志?”维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北方哨歌好不容易缓过来,但是看到面前的人之后苍白的脸又瞬间充血变红。

去™的吊桥效应。北方哨歌想。

她早该知道的,在自己荒谬地不顾科学严谨的推理就把露莎喀列入自己的推测里,这简直是对理线学的侮辱!

完蛋了,她好像坠入爱河了——在理线学复兴之前!

“没……没事。”北方哨歌低下头,放下纸笔,摸索桌面上可以就近拿到的东西,忙碌地切起黄瓜。

啊,这腌黄瓜可真黄瓜。

“您的刀功过于出色了……”维拉一时不知道从何吐槽。

是的没错,我们的学者正在一脸平静地制作腌黄瓜切片。

嗯——也许说一脸安详也没有问题。

总之,北方哨歌心里面想象的吊桥已经被她自己割掉了一边绳索,北方哨歌坠入了这片名为维拉的海洋里。


回到我们乱糟糟的书桌上来。学者的恼火被没有持续太久,她被一组错误的数据吸引了注意力,一直校对到太阳落山,她也实在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与此同时,她抬头看了一次又一次时间,她反复确认维拉是不是回来迟了。

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地滑入北方哨歌的内心。

也许维拉去冬泳了。鲁萨尔卡隔段时间就需要回到水的怀抱中,这没什么。

可是她前天才去过……北方哨歌翻开《理线学导论》,泛黄的厚书里面夹了张被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北方哨歌用来记录维拉生活习性的记录表。或许还有很多我没有观测到罢了。不用担心,北方哨歌,维拉的自卫能力远强于你。学者试图安慰自己。

过短的白天,黑夜再一次笼罩大地。学者犹豫着要不要开灯,不知道这学校的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美术老师的失踪(真的是失踪吗?学者质问自己。)这座教师公寓的人不多,但是不代表没人。北方哨歌不只一次听到楼上传来奇怪的动静(这也是勃涅日列夫楼的最大弊端之一——不隔音,这使得每次她们交谈时都会刻意压低嗓音),维拉面带尴尬地解释,楼上某位老师被黑帮的人包养了(好在那个黑帮的人只会在白天来,晚上校门是被锁上的)。

最后北方哨歌选择只打开一盏台灯。微弱的黄光甚至难以驱散这个小公寓全部的黑暗。

难道是潮汐的影响吗?今天是下弦月。

“啪——”学者手中铅笔的笔芯断了,她皱皱眉,放下手中的笔,抓起改线尺。

二十二时四十五分零二秒,理线师决定出门去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二十二时五十六分二十七秒,北方哨歌在那个雪堆上差点摔倒,她悄悄地使用了神秘术,给自己做了一个临时的台阶——她实在是翻不过去。

二十三时十二分四十四秒,北方哨歌赶到了湖边,她一路都在使用神秘术,以防自己滚落到雪窝子里面。她观察到了一条絮乱的能量线。它呈现出不祥的血红,像蛇一样蜿蜒扭曲,北方哨歌没见过这样的能量线,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这线攥住一般,肾上腺素再一次飙升,干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和口腔(让一个学者跑步只用鼻子呼吸实在是太勉强了——即使这个学者体能不算太差),沿着呼吸道一路冰冻全身的血液。她没有戴围巾,冷风迅速冻裂了她的唇,温热的血还没来得及的涌出就已经结冰然后冻成冰的血又掉落。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数据会有问题了。

有个该死的家伙入侵了这个生态系统。打破了这里的平衡。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握住改线尺的手愈发僵硬。好在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维拉站在湖边。

——以及一团完全不熟悉的黑影,那条能量线的主人。

这天杀的剑拔弩张。

两个身影同时转向北方哨歌,维拉的声音传来 ,她的身声和自己一样——都在颤抖。一记水箭以一种如捕食的猎豹的速度向自己奔来,北方哨歌并没有躲闪,她用生命为赌注那支箭会打偏,如果对方本着一击杀死自己的想法,最好的位置就是心脏或者脖子、头颅。可是这里冷的吓人,风也很大,水箭会被冻住,冻住后会受到风向影响。既然这位鲁萨尔卡找上维拉,那他一定和维拉来自一个地方,换句话说,这个鲁萨尔卡是维拉的族人。

北冰洋和这里当然不是一个环境。即使是枪法最完美的狙击手,也会提前观察环境熟悉环境,而数据异常开始出现的时间是前天。

她猜的没错,箭矢由水变成了冰,看似更危险了,但是它们确实没有如制造者所愿刺入这个无磷鬼的胸膛,不过也在她的左腿的股外侧肌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她摔倒在地,雪灌进她的衣服里面。

她听见维拉的喉咙中发出一种细微的,但异常愤怒的声响,一种从未听闻的、如同歌谣一般的古老语言。

很显然,这是一种警告。

“等你记住每种物体的能量线排列之后,你就可以快乐地弹起这把“七弦琴”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伊万诺夫教授的话在自己耳边响起。

她挣扎着起身,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感受着观察着能量线,她注视着每一条能量线,从纷杂的线中找到那带着血红的蓝色线条,她艰难地取下手套(里面已经结冰了,保温效果为0,反而阻碍了她行动),然后她用发红的手指拨动这根“琴弦”——像她第一次触摸能量线那样。

“改变能量线的排列,能暂时将一种物体改变成另一种......但它终究会回归本质,因为理线学是一门观察的学科,我们去了解,我们无法插手。”

暂时……足够了。

原本凝成箭矢的水刃悄然崩塌回水流原本的样子,鲁萨尔卡显然吃了一惊,随后他恶狠狠地瞪着学者,凝出更多箭矢,但都被瓦解(甚至有一支变成了咖啡)。

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下,漫过被动的发紫的嘴唇,如同奔流的河水,昭告着主人:你™神秘术用多了。背后被汗水浸得湿透的衬衫自下摆一点点结冰。

北方哨歌没有精力去注意。

这算不上什么。她曾经在富丽堂皇的理线学研究所为自己将要奋斗一生的学科“献出”过约20毫升胆汁和约100毫升的胃液,现在,她再一次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爱的人献上约700毫升的血液。

该死,它们还在流。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这是在违背人体机能。

维拉也并没有干站着,她闻到了血味,它们像一张有型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让她感到窒息,窒息感交织在难以平复的怒火之中,熟悉的神秘术自指尖迸发,不熟悉的水刃凝成,不远处的理线师找到了维拉创造的那条能量线,她再一次拨动,原本看起来相当柔软的水刃瞬间变得锐利,北方哨歌神秘术缠绕在水刃上,像是为它们缀上了彩带。

然后它们沾上了青色的血。很可惜,北方哨歌看不真切,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然她一定会记上一笔:纯血鲁萨尔卡的血液呈青色。

纯血鲁萨尔卡捂住流血的脖颈,巨大的出血量让他愣住了,维拉不再与他纠缠,她知道他死不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得呆在某个角落里疗伤了。

“瓦莲京娜,瓦莲京娜!醒醒,别睡,求你了。”维拉的声音似乎是从山谷传来,悠远而空灵。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就在我面前呢?

那定音鼓一般有力但是急促的鼓点声又是什么?

学者掀开沉重的眼皮。

啊,我被维拉抱着的。视线下移,脖子上是维拉的围巾。

海洋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失血和失温联手把学者聪明的脑子搅成一团土豆泥——加了俄式酸奶油的土豆泥——学者今天的早饭,她哆哆嗦嗦地把脑子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说出来。

“你的论文封面上写着的……我帮你收拾书桌时看到过……抱歉。”维拉说着,她总觉得怀里的身体越发轻盈。怎么会这样?维拉诘问自己,好像一切都乱了套,她不该在这里待这么久,明明她应该在那个下午回去之后就递上辞呈,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黄昏,她遇到了怀里面的这个人。也是狼狈不堪地流着血,甚至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抱着她,翻过墙。她的善良让她把这位学者救下。学者的善良让她看到了她的亚特兰蒂斯。

然而,现在,她的亚特兰蒂斯,她的永恒的灵魂在她的怀里,气息一点点变得微弱,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

“你以前……呼……也被水刃划伤过吗?他们也这样……伤害过你吗?”

“是。”

“你的神秘术……是在自己……受伤后学会的吗?”

“没错。”

“你在哭吗?……不,别这样,它们会结冰……你会……很冷……”学者伸手,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手没有颤抖,她抚下人鱼眼角那凝结的心痛与愧疚。

冷……不,好热……她想要脱下大衣,想要拽开领巾,想要解开衣扣。不能,你会失温的。学者残存的那么一点理智告诉自己。

不,我已经失温了。

“醒醒,北方哨歌,瓦莲京娜!”

“瓦莲京娜,你的实验报告呢?!”北方哨歌好像听到了老尼古拉的声音,那种带着浓厚鼻音的能穿透天花板的大嗓门。

“求您了,尼古拉教授,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太困了……”

“不……我在说什么……?”北方哨歌意识到这是幻觉,她突然用手砸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发出一小声微弱的呻吟,维拉有些恍惚地看着怀里的伤员一下子抓住自己的肩膀,脸上的肌肉绷紧,蒙雾的紫色眼睛微微澄澈了一小会儿,“啊……不用担心,维拉,我不会死的……不会。”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你。

“你会治好我的,我相信你。”

意识又一次消散。

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维拉感谢了种族带给她的强健体魄(虽然造成目前状况的也是种族)。

失温,她知道失温,早在孩童时期她就看到过一个心急的孩子在滑冰时落入水中,几朵不大的水花,几声不大的呼喊,她甚至没来得及赶过去救助他,男孩的生命已经悄然消逝,失温夺走了他身体的活力,冰水阻塞了氧气的进入。赶过来的大人对她破口大骂,一旁的其他孩子向她抛冰块,砸在身上,有点痛。不过比起在身上碎裂的冰块,更痛的是心,委屈在这个小小的胸膛里像是发酵的面团,一点点膨胀。

回到现在,她们已经到家了,凌晨一点,万籁俱寂。

复温、复温……维拉满脑子想着这件事,被动复温已经不足以解决现在的问题。她把暖气开到最大,除去北方哨歌的衣服(再一次,老天,再一次!),先把她先裹在被子里,放在暖气片旁边,放热水,同时给右腿清创包扎,在施上一个防水的神秘术,在把学者放进去(把白白净净的学者放下去有种下饺子的奇异感觉)。她守在这狭小的浴室里,随时加点热水进去。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不幸中的万幸,她看到学者的唇在慢慢恢复血色。

次日二时三十八分三十秒,北方哨歌醒来,她光着身子躺在浴缸里泡在水里,温水。

哦,不是很典型的主动体外复温。

腿伤处被一种神奇的神秘术包裹着,有种类似于海鳗表面的凝胶状物质。转头,对上维拉略带疲惫的蓝色眼睛。

“您醒了。”

北方哨歌点点头,她太累了。但是很显然,她得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她不愿看到维拉眼里溢出的悲伤。她支起身子,又被温凉的手温柔地按住肩膀,直至她回到水中,她察觉到自己的四肢还是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甚至连那处伤口都没什么感觉,只是关节在隐隐作痛。

“维拉女士,您再一次救了我一命。”

“没有您的神秘术帮助,我也不能驱赶走萨莫蒂瓦。您也救了我一命,北方哨歌同志。”

“真可惜,没能在近一点观察一下他。”

“呵呵,您真的是我见过最敬业的学者。”笑容重新回到维拉脸上,学者松了口气。

“难道您在担心我吗?”老师一如既往地敏锐。

“……没有。”

“您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学者在水中挥动了一下手臂:“四肢还有些麻木,可能是失血的原因,恢复地不快。但是,总体来说没什么大碍。”

“那我想,您应该可以回到床上去了。”维拉小心翼翼地把“瓦莲京娜牌”饺子捞起来,用浴巾包好。

“啊……我想我可以自己来。”北方哨歌刚才没有尴尬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那只是一个不是很正常但是很必要的复温方法,所以她甚至可以心无芥蒂地聊上几句。可是当她被捞起来的时候,她这才在恍惚中猛然看到了那根被自己划断的绳子以及自己想要说出来但是从未脱口过的话语。

“你的腿受伤了。”

不争的事实,北方哨歌叹气,她尽量不去看维拉,以减少眼神接触。

于是,22岁的北方哨歌体验了把12岁的自己都不能体验到的照顾(6岁的时候偶尔可以,2岁的时候生活必须)。被擦拭干净身上的水,头发被吹干。22岁的学者全程像一只安静的西伯利亚森林猫,一动不动,但是能看出来她很紧张。不,不能被她高高的个子迷惑,学者更像是一只被猫盯住的可爱旅鼠,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有些呆傻的坐着。维拉笑着把旅鼠抱到床上去,用被子把她包成一团。

失温解决了之后,其他的都很好解决了,外伤治疗效果一向很好,这算是治疗型神秘术的好处。

“维拉……”北方哨歌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些许,“你还会待在这里吗?”

“这里确实已经不安全了,不过我也早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维拉实话实说,聪明的学者当然能够明白,“当然,我会先照顾着您痊愈。”

“您打算去哪里?”学者咽下心底的话。

“来亚斯基。它们给了我一封介绍信,那里的人们缺少一名美术老师。”

“来亚斯基……”北方哨歌重复了一遍这个朴实无华的地名,“我记得那里,那是一个卢恩矿石的产地,在北极圈内,说不定现在那里正闪烁着极光……”北方哨歌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叹息,有着非凡感官的鲁萨尔卡还是听到了,“真好,那里更靠近您的故乡。”

“您愿意与我同去吗?勘探矿物不正是您擅长的吗?您可以在那里进行卢恩矿石的研究。啊,您还可以在那里给孩子们传授理线学——信里面说,他们的师资还不够充足。”

研究和传授理线学(甚至还有维拉在)——

“您这是赤裸裸的引诱,维拉女士。”


得益于维拉的神秘术,北方哨歌的伤好的很快,虽然失温和失血的一些后遗症在接下来的一两周都是有发生,比如流鼻涕,比如突然间眼前一黑。好在维拉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不至于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上(虽然她也不是没体验过——差点饿死那次)。

她们是在晚上离开的那片是非之地,搭乘火车一路向北,最后还坐了一班轮船。维拉在火车上设计教材,北方哨歌斥巨资买了本新的笔记本,也在上面设计起自己的教案。

“就您的知识面来讲,您可以一人当任所有理科课程的老师。”维拉开玩笑到。

“孩子们会喜欢……理线学吗?”北方哨歌略显不安地挠了挠头,“您能帮我看看吗?我还从未有过对儿童的教学经验。”

“当然。”维拉接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

“嗯?”维拉翻页的手顿住了,她看到了一小张纸,翻过来,上面画着自己。

“嗯?!”北方哨歌全身的动作都顿下了,她确实有把数据到处乱塞的坏习惯。

“您画的很好,我能收下它吗?”

“……当然。”学者点点头,慌忙地扯了张纸擤鼻涕。这几天她的鼻子都红红的,因为感冒,而现在,她的整张脸都红了。

登记完入住信息,办理入住手续的镇民很抱歉地告诉她们,因为教职工公寓是之前的老楼改建的,房间并不多,现在只剩一套房间了,可能要两人挤挤,或者学者不介意地话,可以去旅馆住几天,等着新的教职工公寓修好。

“不必,伊万同志,把多余的资源花在孩子们身上吧。”维拉毫不介意地答应两人挤挤,北方哨歌跟在后面连连点头。

把行李搬上公寓(北方哨歌的行李被维拉承包了,她只是背着自己的挎包),收拾好个人物品,北方哨歌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的极光,学者在窗边来回踱步。

“您在思考什么问题吗?”鲁萨尔卡带着海洋的味道凑过来。

“哦,是的,我觉得,这里的极光观察条件极好,也许可以开发一个像特罗姆瑟那样的极地观光项目,发展点第三产业可以让这里产业结构优化……嗯……交通,问题不是特别大,客源地……这倒是个问题……”

“或许您还可以在那片冰湖上展示一下您所说的‘赚钱的小把戏’,那些翻飞的能量线肯定能吸引不少游客。”

“唉,您还记着呢。”北方哨歌已经习惯了这位人民教师的玩笑话。

“当然,我想我正是在那个晚上找到了‘永恒的灵魂’。”

估计全欧洲的孩子都知道《海的女儿》的故事,更不用说这位还是亲耳听闻鲁萨尔卡讲述这个古老传说的学者,她顿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暖和的房间,搭配朴素的红色地毯,静谧的灯光,以及一个独属于鲁萨尔卡的告白。

学者的心回到了那个濒死的夜,啊,没错,这正是她想要说的话。可惜她被后遗症折磨的厉害,再加上之后又开始忙教案。

说来惭愧,她忘记了。

这不重要,不,这很重要。

但是……学者试图找到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学者把“回应”拎了出来。

学者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语言。于是学者打算用行动回应。借助身高优势,她吻了上去。

然后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她的下唇确实被磕破了。

啊,这多灾多难的嘴唇。

还没等学者在心里感慨完自己的嘴唇,她就被更加热烈的吻打乱了阵脚。她节节败退,不断地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倒在床上。

衣扣被解开,腰带被解下,布料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本就瘦高的身体现在更像是一个衣架。

北方哨歌抓住维拉的手臂,并不在意那些硌手的鳞片。平时健谈的学者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于是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维拉的眼睛,脸上带着点无措,不过年长一些的教师正好可以更专心地注意和引领她的一举一动,这让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学者看起来更像一只可爱的旅鼠——况且学者现在是躺在床上,而非站立在地面上。她用指尖轻触学者挺拔的鼻梁、微温的唇、突出的锁骨……擅长绘画的美术老师不紧不慢地用指尖来回勾勒着这具微微颤抖的美好线条。贪恋温暖的鲁萨尔卡将头埋在学者的颈窝处呼吸,热气倾吐在同样燥热的皮肤上,银白色和金黄色交缠在一起,金发扫在裸露的皮肤上,痒痒的,北方哨歌撩起微卷的金黄头发,一次又一次的将它们别在维拉的耳后,然后很快它们又随着维拉的动作再次倾泻下来。学者不安的小动作让维拉忍俊不禁,不过她没有笑出声,她拉过学者无处安放的右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学者依旧顺从,只是动作因紧张而有些僵硬。

也许我该喝点伏特加,北方哨歌想。

窗外是极光闪烁的极夜,维拉想到了那个在冰湖上进行的一瞬的盛大表演。一阵强劲的风从港口那边吹过来,顺着窗缝溜进来,拂在她脸上,咸腥的味道让来自海洋的鲁萨尔卡突然很渴望那股温热的泉水, 她想在这两片活生生的唇上找出永恒的灵魂的意义。她俯身前倾,也许是身上衣物上的扣子抵住了胸口敏感的肌肤,北方哨歌轻声呻吟了一下,她轻声道歉,一边伸手去解开衣扣一边再次凑上前去。

学者无处可放的手只得抓住床单,她微微喘气,现在她庆幸自己没喝酒,不然嘴里全是烈酒的辛辣,维拉不会喜欢的。维拉褪下自己的衣服,再次咬上学者的唇,学者环住了她的腰,维拉吸吮着这令她心神荡漾的温热,褪下了学者身上最后的聊胜于无的防御。她的虎牙一不小心磕破了她的下唇(原谅她们吧,她们都没有这样的经验),一点铁腥味在两人的嘴里蔓延开来。维拉䑛舔冒血的伤口,想到了那个血味弥漫鼻尖的晚上。

好吧,眼下,她真的变成了她的“猎物”。

她分神了。北方哨歌注意到了这点。

我们扯平了,学者想——是的,学者刚才也走神了,她在想这颗作乱的虎牙是鲁萨尔卡的血统还是来自人类的基因。

学者报复似的轻轻掐了一下鲁萨尔卡有着健康曲线的漂亮侧腰。维拉回过神来,她放过了学者的唇齿,然后再张口咬住了学者肩锁关节的地方,尖牙再一次刺破皮肤,几乎快抵上血肉之下的骨头。

嘶……北方哨歌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根本就扯不平的境地,就像你没办法让旅鼠和猫头鹰扯平一样。

富有探索精神的维拉一步步将探索的范围扩大,手最终停留在那片洪灾泛滥之处。于是她用右手扣住学者双手手腕,把这双已经在自己的背上和腰上留下好几道血痕的手牢牢控制着,左手试探性地将一支手指填进去,湿暖将她的手指裹住。内里一阵收缩和颤抖,学者仰着头,后脑勺抵在枕头上,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早就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流出,维拉按了按白色的毛茸茸后脑勺,像是讨要食物的大型犬,北方哨歌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眼睛也紧闭着,不过她顺从地低下头,谁想维拉在这个时候起了坏心思,她伸入了第二根手指。

想逃也来不及了,维拉已经按住了学者的后脑勺,她们再一次接吻,把学者破碎的喘息和呻吟封在唇齿之间。

“睁开眼睛吧,我的瓦莲京娜。”

“……”学者缓缓睁开眼睛,泪水衬着那双孔赛石更加晶莹,她只将目光停留在维拉的眼睛,不愿往下看上一点。

反正身体会如实的反馈回来的。

北方哨歌在这尾鲁萨尔卡的海洋里载沉载浮,她沉溺于这片让她被火焰灼伤的蓝色海洋,任她扩散的爱意将自己尽数瓦解,在这汗水流下的额头上,在这颤抖的双唇上,在这迷离的双眼中,在这紧抱的双臂里,北方哨歌任自己迷失在维拉的灵魂中,耳边温柔的声音将她捞起,身下不绝的快感又将她淹没。

……

“瓦莉娅(*瓦莲京娜的昵称),你还好吗?”维拉拨开学者额前的刘海,注视着无神的淡紫色的眼眸恢复光泽,手搭在胸口,感受着它们的起伏由剧烈急促变得缓慢绵长。

北方哨歌摇摇头,身上有好几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就连舌尖都被那颗尖锐的虎牙划了一道口子,可是在注意到那片蓝色一直注视着自己后,学者又连忙点点头,她想说她摇头是表示没事,点头表示还好,可是脑子刚经过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的冲击,学者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学者干脆撑起酸痛的身体,给了她一个吻做为回应。

也许该补上一句。北方哨歌后知后觉,她嘴唇微颤,用一种略显急促的语气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Я люблю тебя.”(*我爱你。)

老天,我好像完全弄错了时机和场合……我是不是应该在……在……至少在这之前!北方哨歌的心跳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Я тоже тебя люблю.”(*我也爱你。)在北方哨歌还在纠结的时候,维拉笑着捧起她发红发烫的脸,其实她刚才已经说了很多次“Я люблю тебя”了,只是还没完全回过神的学者并没有听到,她当然早就知道了这位青涩学者的心思,不过她很乐意听到学者亲口说出来。

欢愉过后,深夜的寒气漫过暖气悄然袭来,使她们抱得更紧,她们唇间的气息逐渐悠长。

夜深了——哈哈,当然不是,现在是极夜,没有夜深了这一说法。

你说吊桥效应?当然有这个说法,你可以去问问学者,哦,那当然,您不一定得去找个心理学家,也许这位理线师也可以告诉你些东西。


桑榆非晚

【坦帕】红玫瑰白蜡烛

吸血鬼&大法官

ooc致歉。战损预警。欢迎纠错。不喜可喷。

*本篇字数2w+

  

正文

  

1

  

子夜。

  

一处废宅。

  

墙角蹲坐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看上去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着清一色的粗布衣裳,无一不面露震悚之色。

  

两个黑衣的吸血鬼走近。其中一人面容如纵深的沟壑崎岖不平,面相苍老而刻薄。桑德兰以一种打量刀俎上的鱼肉的眼神扫过那群孩子,冷声道,“挑六个做祭品。剩下的,做血奴。”

  

在这个对吸血鬼不甚友好的年代,血奴有效规避了吸血鬼外出觅食的风险。作为专门供血的奴隶,血奴的待遇和奴隶社会时期的奴隶相差无几。

  

但当血奴总好...

吸血鬼&大法官

ooc致歉。战损预警。欢迎纠错。不喜可喷。

*本篇字数2w+

  

正文

  

1

  

子夜。

  

一处废宅。

  

墙角蹲坐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看上去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着清一色的粗布衣裳,无一不面露震悚之色。

  

两个黑衣的吸血鬼走近。其中一人面容如纵深的沟壑崎岖不平,面相苍老而刻薄。桑德兰以一种打量刀俎上的鱼肉的眼神扫过那群孩子,冷声道,“挑六个做祭品。剩下的,做血奴。”

  

在这个对吸血鬼不甚友好的年代,血奴有效规避了吸血鬼外出觅食的风险。作为专门供血的奴隶,血奴的待遇和奴隶社会时期的奴隶相差无几。

  

但当血奴总好过做祭品交代在这里。孩子们不约而同地一窝蜂向后挤,试图将自己隐匿在别人身后。

  

跟在桑德兰身后的普格散漫地嗤笑一声,上前一手拎起一个,“这些崽子还真怕死啊。”

  

被拎起的孩子像被火烙一般没命地挣扎着。普格颇不耐烦地甩手将其中一个掼在大理石地面上,抬脚冲那孩子的小腹踹了两下狠的。

  

那孩子捂住肚子蜷缩在地,嘴角渗出血丝。

  

孩子们见状都不敢则声,纷纷定在原地,一片死寂地不住颤抖。

  

被众人挤在中间的一个盘着发髻戴黑面纱的孩子眼神陡然降温。她的手攥紧又松开。

  

“你,捂着脸干什么?”普格微眯起眼,朝蒙面的孩子扬了扬下巴。

  

见他看过来,那孩子身边的人生怕殃及池鱼似的将她向外推搡。

  

“我有脸疾。”她没什么温度道。

  

“麻烦……出来。”普格走近那孩子,伸手要拽她的衣领。

  

她霍然起身,平静地走去扶起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

  

普格的手落了空,随即不屑一顾地冷哼道,“还有心思操心别人。”

  

忽然一个吸血鬼连滚带爬地飞奔过来,手忙脚乱道,“桑德兰大人,她、她醒了……”

  

桑德兰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关好她!”

  

“是、是……”那吸血鬼又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蒙面的孩子斜睨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径直拐进了左侧幽深的走廊。

  

两人像是火烧到眉毛一样,也顾不上精挑细选,下手揪了几个就连忙赶牲畜似的赶着祭品们直奔大厅。

  

行至正厅,普格踢了一脚蒙面的孩子的小腿,居高临下道,“跪下。”

  

她冰蓝色的眸子冷冷扫他一眼,随即利落地跪了下去。

  

普格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血月悬于半空。祭品脚下,诡曲的阵形显现。

  

桑德兰站在阵中央,眼里是呼之欲出的癫狂。

  

血月祭成,便是新生。

  

红光将临于世。

  

2

  

焰形剑破空而来,直入心脏。

  

蒙面的孩子直望进桑德兰暴怒的眼睛,半点波澜也无地将其踹飞出去。

  

血红的长剑刺入阵眼,血月在这一刻仿佛有了裂痕。

  

阵形以阵眼为中心出现裂纹,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

  

天地为之震颤,星宿为之变色。

  

尘埃落定,一个白色长发的身形伫立在废墟倒塌驾起的滚滚烟尘中,提剑在皎洁如璧的月色下回眸。

  

“你……你是谁?”

  

那个被她扶起的孩子壮胆问道。

  

她的面纱已然落下,那张年轻气盛又年少老成的姣好面容在月光里有如神谕。


“特别裁判处大法官,帕米埃。”

  

  

  

收拾了一众余党,安抚好惊魂甫定的崽子们,帕米埃朝左侧原先是长廊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一间要塌不塌的房间。帕米埃推门,随即顿住。

  

这房间已倒了半壁。月光漏进来,照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荆棘笼。

  

密密匝匝的荆棘盘虬缠绕,从缝隙里依稀可辨一个人影。

  

帕米埃甩手,挥剑下切,笼子被劈开半边。

  

是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孩。她双眼紧闭,面色煞白,金发散乱地铺张开,身子微微蜷起,躺倒在笼子底部。

  

帕米埃近身去探她的鼻息。那女孩冷不防掀起眼皮,那双有如血月的赤瞳令帕米埃不由得猝然一惊。


坦南特略显吃力地爬起,神情有一刹的白茫。

  

“你……还好吗?”帕米埃定了定神,温声问道。

  

坦南特只是扫视一眼四下的废墟,而后目光凝滞在帕米埃手中的焰形剑上。

  

她轻笑一声,“你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

  

她的声线甚至比某些男人更为低沉,嗓音微哑,给人一种冷静的距离感和若有似无的温柔掺在一起的感觉,语气里漫不经心的上扬的笑意既富于磁性又极其撩人。

  

帕米埃踌躇两秒,点了点头。

  

“你是血奴,还是祭品?”帕米埃又问。

  

坦南特淡淡撩一眼帕米埃,“祭品吧。”

  

既像陈述又像疑问的语气令帕米埃眉头一蹙。不过既然是祭品,那就是受害者。

  

坦南特忽然凑近来嗅了嗅。帕米埃略向后拉开距离,“怎么了?”


“嗯……”坦南特贴了上去,几乎要倒进帕米埃怀里,“你身上……好香……”

  

“怎么会?”帕米埃疑道。

  

“不对,不是身上的味道……”坦南特朝帕米埃的颈窝靠过去,反着寒光的两枚利齿露了出来。她魑魅一般低笑道,“是血。”

  

该死!她是吸血鬼!

  

未待帕米埃反应过来,皮肤刺穿的痛感席卷神经,而后伤口像被注射进一剂麻药,酥麻向周围扩散,令痛感钝了些,反而掺进些许快感。

  

帕米埃脑子像被拔了插头,两眼一黑就瘫软下去。


3

  

帕米埃诈尸一般从病床上惊坐起来。

  

“哎呦,可算醒了。”坐在床沿上的审判长回过头,面无表情道,“装小孩子挺累的吧。”

  

知道被埋怨擅自行动的帕米埃眼帘垂了垂,抿住唇不吭声。

  

“也不留后手,要不是帕特里克小姐路过捞你出来,你交代在那了特裁处怎么办?”一旁的教皇双手抱胸,半嗔半怒道。

  

“咳……抱歉。”帕米埃颇显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作为帕特里克大家长的私生女,帕特里克小姐的名讳在欧洲可谓无人不知,无鬼不晓。侠肝义胆,乐善好施,行事却低调如斯,因而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她本尊。

  

“小事。”

  

一个莫名熟稔的声线令帕米埃头皮一炸。她猛地抬眼看向那个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的女人。

  

金发赤瞳。

  

“你!”帕米埃纵身跃起,一把夺过汉谟拉比提着的焰形剑,将刃面抵至坦南特的咽喉处。

  

“帕米埃!你干什么?”教皇脸色一变,连忙喝道。

  

“是她袭击的我。”帕米埃的神色冷得能滴出水来。

  

“胡说,帕特里克小姐怎么会袭击你?”

  

“什么?你……”帕米埃面露惊愕。

  

坦南特自始至终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她抬手抵住帕米埃握着剑的手,缓缓推开明晃的利刃。

  

“大法官也许出现了幻觉,误将袭击者当成我了?”坦南特温温润润得毫无攻击性可言。

  

帕米埃本想揭发坦南特是吸血鬼的事实,昨晚坦南特倒在笼子里时那张比宣纸还惨白几分的脸忽地一掠而过。

  

她清楚吸血鬼擅自伤人是死罪。

  

可面对被她界定为受害者的坦南特,她迟疑了。

  

目送那法外狂徒大摇大摆地离开,帕米埃转头就跑到帕特里克家,以公职调查的名义黑进了藏书阁。

  

帕特里克家世代为人,即便是混血也不至于嗜血到这种地步。

  

可坐到天黑,帕米埃也愣是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人的反侦能力很强啊……

  

婉拒了大家长的留宿,帕米埃略显懊丧地往特裁处走。

  

月牙嵌在深邃无垠的天幕里,薄纱似的轻云笼住了些许光晕。

  

帕米埃在无人的夜街上踽踽独行,忽然顿住。

  

回头望望,空荡荡的青石路上连个鬼都见不着。

  

她微微蹙眉,又向前走了一段。

  

“谁?”帕米埃拔剑回身,凌厉的声线掉在地上没了回音。

  

在原地杵了许久,她才犹豫的转身。

  

一个人。

  

帕米埃悚然一惊,而那人已欠下身来,咬住了她的喉管。

  

她试图推开对方,全身却软得使不上力。

  

焰形剑当啷落地,帕米埃几乎站立不稳。

  

那人眼疾手快揽住她腰身,随即松了口。

  

“又见面了,大法官。”

  

那双赤瞳在宽檐帽下清亮异常。


4

  

幸而月色并不明朗,因而不会有人注意到帕米埃颊侧不合时宜的绯红。

  

帕米埃挣脱开,拾起剑没什么表情道,“你僭越了。”

  

坦南特的舌尖意犹未尽地扫过唇齿,轻佻一笑,“哦?是吗?”

  

“向来公正的大法官,明明可以检举我这个罪犯,却并没有这样做……”坦南特略向前倾,微微偏乜头,散漫地俯视着帕米埃道,“是何居心啊?”

  

“你没资格质问我。”帕米埃的语气不掩冷漠。

  

坦南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哼笑一声站直身,潦草地平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好吧,我不是来跟你掐架的。”

  

“我想跟大法官你,做个交易。”

  

帕米埃双手抱胸,没什么温度道,“你以什么样的立场要求我?”

  

坦南特笑得有种意料之中而势在必得的意味,“以你一定无法拒绝的立场。”

  

帕米埃微眯起眸子,“说说看。”

  

坦南特双手插兜,不急不徐道,“据我所知,特裁处通缉在案的吸血鬼不在少数。”

  

“如有需要,我乐意效劳。”

  

“追拿逃犯这种事,特裁处随随便便一个看门的也能办到。”帕米埃无动于衷。

  

坦南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追着别人跑来跑去这种性价比低得令人发指的作风。”

  

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现在真正能庇护吸血鬼不受阳光直射的地方已经少之又少。所以那些畜生,一般都是团伙作案。”

  

“你知道他们的窝点?”帕米埃恍然道。

  

坦南特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帕米埃沉吟一会儿。这的确是根极有诱惑力的胡萝卜。

  

“你的条件,是什么。”

  

  

  

旧地窖。

  

“你跟过来干什么?”帕米埃头也不回,对紧随在后的坦南特道。

  

坦南特故作无辜地一摊手,“我自然是要保证我的交易对象的人身安全了。”

  

帕米埃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上去了。她不作理会,径自向下走去。

  

咔吧。

  

帕米埃瞬间拔剑回身,却见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吸血鬼,坦南特正一手攥住他的头盖骨,又猛地收紧手,那吸血鬼便没了气。

  

许是窖里光线黯淡的缘故,在火光的阴影处,帕米埃似乎窥觉到坦南特的气场刹那间危险不少。

  

而当她转过头来含笑地望着自己,帕米埃又怀疑她是否看走了眼。

  

“没点警惕心可不行哦,大法官。”

  

帕米埃撩了一眼一副颇欠收拾的模样的坦南特,面无表情地继续走。

  

窖内。

  

“桑德兰死了?”

  

“没回收她?!”

  

吸血鬼的另一批余党已然乱成粥。

  

门乓地被一脚踹开,随即一具表情狰狞的吸血鬼的尸首被抛掷到余党们脚边。

  

一个身形从如墨的黑暗中踱出来,窖内昏黄的烛光爬上黑色的皮鞋,爬上随意搭在肩身上的红色的西装,爬上宽檐帽下那双不掩戾气的摄人的瞳眸。

  

“别来无恙,手下败将。”

  

5

  

不得不承认,坦南特是个输出与辅助兼优的好手,两个从未搭伙的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跑了一个。”帕米埃扫视一圈,淡淡道。

  

“跑不到哪去。”坦南特褪下浸满血的手套随意一扔。

  

帕米埃看也不看地避过坦南特伸过来的手。坦南特一愣,讪讪道,“这么警惕?”

  

帕米埃微微皱眉,“你不是已经吸过血了吗?”

  

四十分钟前。

  

“很简单。”坦南特抬手轻挑起帕米埃的下巴,“我要你的血。”

  

“得寸进尺。”帕米埃猛地挥开坦南特的手,没什么表情道,“你要我做血奴?”

  

“当然不是。”坦南特心平气和地矢口否认道,仿佛极有耐心与猎物斡旋的捕猎者。

  

“我不会控制你,更不会囚禁你。”

  

“我们只需要每月见一次,满足我基本的生理需求,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明明一场还算公平的交易,却让帕米埃听着有些不对头。

  

见帕米埃面有难色,这一次坦南特凑得越发近了些。她的眼神长驱直入,一眼望进帕米埃透如冰晶的眸子。

  

她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扫了眼帕米埃脸颊还未尽数褪去的绯意,“大法官应该并不排斥被我吸血吧?”

  

“少来这套。”帕米埃冷冷瞪着坦南特,“我答应就是了。”

  

坦南特笑得眉眼扬起。她脱帽欠身,浅浅行了个礼。

  

“合作愉快。”

  

只不过现在……

  

坦南特的笑让帕米埃有种被骗上贼船羊入虎口的感觉。

  

“我只说过一个月见一次,没说过一个月只吸一次血哦?”

  

帕米埃:“……”我就知道。

  

之后的几个月,帕米埃每月的某天傍晚都能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地点的名字。纸条有时夹在法律条文里,有时塞在卷宗里,有时躺在她某件衣服的哪个口袋里,仿佛纸条的主人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一次围剿过后,帕米埃刚松了松领口,随即被按在墙上。

  

坦南特带帕米埃踩点,完事了坦南特取血。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坦南特欺身压了上去,掐住帕米埃的脖颈,低头将她笼在宽檐帽下。

  

帕米埃被迫仰头望着坦南特,近在咫尺得能清晰地感到她的一呼一吸。

  

这么近的一张英气的脸,帕米埃心下一悸,有了一瞬的失神。

  

“怎……怎么了?”帕米埃修长的睫毛轻颤,不由自主压低了声线。

  

坦南特静静看了一会儿,而后很浅地笑笑,“没什么。”

  

她朝颈窝处低下头去,唇瓣有意无意擦过帕米埃的唇角。

  

帕米埃怔住,咽喉处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听到那个极魅人的嗓音拂过耳畔。

  

“我听得见你的心跳。”


6

  

照常处理完如山的卷宗,帕米埃从特裁处出来时,已是夜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青石路上慢腾腾地走着,帕米埃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对那个人一无所知。除了她那如四月的蔷薇一般的名字,除了她是个吸血鬼,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帕特里克。”

  

“……我并不信。”

  

“……我不想骗你,大法官。但我只能告诉你到这了。”

  

“……”

  

“好吧……或许还能再多告诉你一点。”

  

她看见坦南特的眸子清澈得不可方物。

  

“艾达。”

  

“我叫艾达。”

  

“……噗。”

  

“……笑什么?”

  

帕米埃敛起笑容,斜乜眼打量了一下坦南特。

  

“这个名字……更假。”

  

“……”

  

“跟你的气质不太搭。”

  

坦南特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掐了一下帕米埃的腰侧。

  

“哎哟……”帕米埃应激地一缩。

  

“大法官这么怕痒吗?”

  

“别闹,别……哎哟……我错了……”

  

身后是墙壁,帕米埃夹在中间,退无可退。

  

她痒得下意识想蜷起身子,却一头扑在了坦南特怀里。

  

想到这里,帕米埃忍不住莫名尴尬起来,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红的脸。

  

一身尖利短促的惨叫破空而来。帕米埃顿感不妙,提着焰形剑循声飞奔。

  

深暗如井的巷子里扑面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隐约可见一个人倒在阴影里。

  

帕米埃凛下眼神,一步一顿地挪过去,举剑戳了戳。

  

帕米埃俯身仔细看去。是个死状极诡曲的吸血鬼。脖颈布满噬咬的痕迹,几乎要断开。四肢都有明显的脱臼或断开的迹象。惊恐万状的神情凝滞在那吸血鬼脸上,看得帕米埃不由得背后一凉。

  

伸手一摸,尸体冰凉。帕米埃随即欠起身向里摸去。

  

有个拐角。帕米埃屏住气息,贴墙而行。

  

又是一声长嚎。紧接着两条鲜血淋漓的断臂扔了出来,摔在帕米埃跟前,而后声音被堵住。

  

“吵死了。”

  

帕米埃定住。


7

  

是她熟识的声线,却泛着陌生的无机质的冰冷和暴虐的杀意。

  

咕咚。

  

死寂蔓延开来。什么东西落了地。

  

帕米埃按捺住情绪,小心向内张望。

  

一个死胡同。浅淡的月光照进半壁,随处可见斑驳的红。

  

那个红色西装黑色宽檐帽的背影撞进她视线。她吐出一口猎物的肉沫,似是极其嫌恶地抹了抹嘴,“呸!真难喝。”

  

踢开猎物破碎得惨不忍睹的躯体,坦南特褪下湿透的手套随意扔到一边。

  

“出来。怕了不成?”

  

散漫的语气甩过来。帕米埃只得从阴影中走出。

  

她的脸颊与下颚处沾上飞溅的血迹,金色的披肩长发染上点点暗红。

  

只不过没有一滴血是她自己的。

  

坦南特要笑不笑地双手插兜,那双赤瞳好似浸了血一般交织着疯癫的快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帕米埃强压下翻腾直上的恶心感,攥着剑柄的手指骨节泛了白。

  

“只有你的血可没办法满足我全部的生理需求,大法官。”坦南特笑得温文又残忍,“还是说,你怜悯他们?”

  

帕米埃垂眸看向坦南特脚边,是一个被拧断的头,下巴脱了臼,嘴里硬是被塞进了那吸血鬼自己的一只手。

  

只是吸血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这分明是虐杀。

  

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气令帕米埃几近窒息。她轻轻摇了摇头,却如鲠在喉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帕米埃的脸色难得的差,坦南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下手的都是手上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的重犯。况且吸血鬼间的自相残杀,也并不在特裁处的管辖范围内。”

  

乓——

  

哗啷……

  

坦南特眼带凶光地迅速回身,却见一个铁质的垃圾桶横躺在地,垃圾倾泻出大半。

  

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咪挣扎着从垃圾堆中爬出来,蝶翅蓝的眼睛怯怯望着坦南特,气若游丝地叫唤一声。

  

坦南特多看了两眼,再转身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坦南特一愣,追到拐角,望见巷口帕米埃白色长发的发梢一掠而过。

  

她静静立在原地许久,唇角很浅地提了一下,顷刻又抚平下去,仿佛难以启齿的自嘲。

  

8

  

帕米埃修长的手指夹住纸条,愣了一下。

  

荒郊野外的泥地里,几块歪斜的石头散落各处。

        

天暗沉得像要塌下来。稠密如蛛丝的雨斜飘进宽大的黑伞里,沾湿了帕米埃银白的发尾。

         

远远的一个石碑前,半蹲半跪了一抹亮色。

         

坦南特仿佛也同那些乱葬的无字石碑一样,冷雨侵袭下,如同一座孤岛。

         

乱葬岗是一个忘却时间的地方。

         

头顶的天光暗了。坦南特微微一动,略显僵硬地转头。

         

她的脸上除了没什么生气的平静再无他物。眼睑被打湿,碎发一绺一绺贴在颊侧,膝上与裤脚被泥水浸渍得深深浅浅,平日里板正的西装也似乎塌下去不少。坦南特就这样狼狈而无声地望向为自己打伞的人。

         

石碑上是一顶黑色宽檐帽。帕米埃什么也没说,掀起眼皮撩了眼。

         

“我教父。”

         

坦南特哑着嗓子,将头转了回去。

         

“他走了……有四年了。”

         

沉默的死水里,呼吸都觉得多余。

         

“有天傍晚,我在街上碰到两个吸血鬼。那两个畜生躲在巷子里。”

         

“他们的谈资,真脏人耳朵。”

         

“起先我去理论,很显然,跟狗讲道理并没有什么用。”

         

“我咬翻了一个,却被巡逻队看到。”

         

“在外面躲了两天,我没敢回去,怕给老头子惹麻烦。”

         

那天傍晚,残阳血一样泼洒,没过坦南特脚边。

        

“但后来,还是回去了。”

         

望见家里没开灯,坦南特走到屋前,发觉门虚掩着。

         

她眉头蹙起,伸手去推门,“老爹?——”

         

“我一推门——”

         

 咕咚。

         

 咕噜咕噜噜……

          

“——他的头从门上掉下来。”

   

9

        

四年前。

        

伐木厂废址。

        

半人高的集装箱堆围出一个空档。两个吸血鬼靠着箱身在其中席地而坐,灌饮着手中的啤酒。溅在身上的血渍已暗沉结块,谈笑声回荡萦绕,一只寒鸦哇的一声惊飞。

        

“我很好奇那个小丫头片子会有什么反应。”一个吸血鬼醺醺打了个酒嗝,笑得猖獗。

        

“我说,你看到那个人类被弄死之前的脸了吗?”另一个吸血鬼不掩恶劣地笑道,“那个表情,真XX好看啊哈哈哈哈……”

         

两人放声大笑,响彻死寂的工厂。

         

其中一人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另一人则感到温热的液体溅上面门。后者掀起眼皮,疑惑地看过去。

         

一只手从后面洞穿了同伴的头颅,血淋淋攥着他的一枚眼球。同伴夸张的笑容凝滞在面上,手中的啤酒瓶掉在地上碎成一摊。

         

那只手动了动,那骇人的眼珠便看向僵在原地惊恐万状的吸血鬼。

         

“好看吗?”

         

蹲跪在集装箱上的坦南特居高临下,赤色的瞳孔浸透了血意,轻飘飘道。

         

吸血鬼失声大叫着,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夺路而逃。

         

坦南特漫不经心地抽出沾满血与脑浆的手臂,从集装箱上一跃而起又轻巧落地,紧跑几步便一把拽住那吸血鬼的后领。

         

他没命地拧扭撕打着,坦南特掐住他的小臂,没什么温度道,“我猜,你们是这样对他的。”

         

咔吧。

         

贯穿寰宇的惨叫。

         

坦南特将根部染血的断臂随意扔向一旁,提溜起痛得跪到在地面目狰狞的吸血鬼。

         

“这就不行了?”坦南特面无表情,颇为利落地卸下另一只手。

         

坦南特揪起他额前的刘海逼迫他将头扬起。他眼尾上扬,眼里的泪满得快要溢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迎上坦南特没什么表情的脸,吓得抖如筛糠。

         

坦南特突然笑得温温润润,“知道错了?那就好。”

 

吸血鬼一愣,随即神经质地赔笑起来。

          

坦南特扯住他后领朝某个方向拖行而去,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将他一提一摔,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根尼龙绳,动手将吸血鬼绑死在废弃的机床上。

         

“生锈了啊……”坦南特踢了踢一旁半人高的伐木锯,浅笑道,“没关系,我会赶在你罹患破伤风之前结束的。”

         

“ 知道这是什么吗?”对吸血鬼惊恐到扭曲的面孔置若罔闻,坦南特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在他眼前沉甸甸一晃,慵懒散漫地俯视他道,“精磨细盐。”

        

“据我所知,切割大腿部位的时候,人会因剧痛而昏厥。我猜吸血鬼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总而言之,我会让你从头到尾保持清醒。"

         

坦南特的笑容 一下子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享受吧。”

  

10

         

“你把他们都杀了?”

         

帕米埃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声线黯哑。

        

坦南特抹了抹黑白照片上的雨痕,闷闷应了一声。

        

打在伞上的雨声渐响,天光已然黯淡失色。

        

坦南特慢慢站起身, 挂上平日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抱歉啊,大法官,让你白跑了一趟。”

         

帕米埃眼神掠过坦南特的肩身。她发觉这个人的肩膀其实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宽阔厚实。

         

帕米埃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向跟前素净而低矮的石碑,黑色宽檐帽上那枚棕金色的帽饰经雨水的擦拭而分外光亮。

        

坦南特听见帕米埃很轻地说,“早知道应该带瓶酒。”

         

她看见这个冷硬得有如铁树的大法官,就这样理所当然地透出一种肃穆的温柔。

         

“走吧。”她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雨落下的影子,“请你喝酒。”

         

坦南特微微挑眉,再自然不过地接过帕米埃手里的伞,笑道,“好啊……”

        

“那我要喝最贵的。”

        

帕米埃微不可察地一勾唇角。

        

“随你。”

         

  

  

帕米埃终究没忍住,探出身去夺下了坦南特手里的玻璃杯。

         

“别喝了。”帕米埃蹙着眉头盯了一眼上脸的坦南特。

         

酒量再好也耐不住这么灌啊。

         

坦南特的眼神散得像风吹起的流沙。她慢慢掀起眼皮,伸手去够酒瓶子。

         

帕米埃劈手抢过,一仰头将剩下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辛辣刺痛了咽喉,帕米埃清秀的脸拧得像个小苦瓜。

         

坦南特的腮边扬起绯意,手愣在半空,赤色的眸子淡淡注视着帕米埃,随即笑出了声。

        

“笑什么?”帕米埃朝坦南特点了点下巴。

         

坦南特一手托腮,满眼揶揄道,“大法官不喝酒吧?”

        

“那也比你这个醉鬼强。”帕米埃面无表情道。

         

坦南特笑得眉眼舒张,眸子快要眯成一条缝。

         

她笑得好纯粹,纯粹得像山巅上将化未化的白皑的雪。

         

帕米埃静静地多看了两眼,淡淡道,“我送你回家吧。”

        

坦南特定了一下,随即敛起笑容,眼神仿佛无处安放。

         

“家……我没有家。”

         

很平很平的声线,帕米埃却觉得有种掰开揉碎的悲戚。

         

“你的家人…... ”

         

坦南特很浅地笑笑,摇了一下头,“都不在了。”

         

帕米埃一怔,便自知失言。于是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居然是个与她一样孑然地活着的灵魂。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落水的天气,雨打在青石路上,翻腾起薄薄的雾。

         

刚好可容两人并排而行的巷子里天光浅淡,隐约可见巷外特裁处的大门。

         

帕米埃很少喝酒,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脸上渐渐燥热起来。

         

忽地有水砸在头顶。随即帕米埃被掰过肩身抵在巷子的墙上。

         

白纱一样无孔不入的水汽,坦南特近在咫尺的挑着水珠的睫毛,以及直扑面门的湿漉漉的微醺气息……

        

帕米埃有些怔愣地看着坦南特那张魅人又英气的脸越逼越近,那双酒红色的眸子带种被打湿的欲气。

        

她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帕米埃甚至能感到坦南特面上炙热的温度。

        

坦南特微微张嘴,两人的唇辩几乎要相贴。

        

帕米埃突然猛地用力推开了坦南特。坦南特撞在墙上,趔趄了一下。

        

帕米埃两颊透红,急促地喘着气,随即转头就跑。

        

坦南特略显无措地望着那个仓皇的背影,而后缓缓别过眼神。

        

她靠在爬满斑驳的青苔的砖墙上,像个没要到糖的孩子懊丧地摸了摸后颈。

        

坦南特拾起帕米埃落下的伞,背影渐渐没入巷子反方向的尽头处。


11

        

第二天和审判长一起拟草案的时候,帕米埃很难得地发起了呆。

        

笔上的知更鸟尾羽颤动着,帕米埃眼神涣散地盯着羽毛晃动的残影。

        

她的笔尖在牛皮纸的角落里轻轻写下一个名字。

        

“艾达?”

        

审判长忽然出声,吓了帕米埃一跳,羽毛笔戳到那个名字,留下一团墨渍。

        

审判长将面前的草案一推,双手抱胸向后一靠,“你也关注那个旧案?”

        

“什么?”帕米埃一愣。

        

“就是十年前,坦南特氏被屠族的那个案子。”

        

上百条人命,只一个晚上,就在血月祭中灰飞烟灭。

        

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坦南特这个古老的吸血鬼大族。

        

迫于民愤,大法官不得不屠其族,却在两年后自刎而死,原因不得而知。

        

“这个案子...…跟艾达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审判长没什么表情地撩了一眼怕米埃,“她是坦南特氏的遗孤。”

         

帕米埃心脏一缩。

  

“可坦南特氏不是被...…”


“事情总有意外, 不是吗。”审判长耸了耸肩。

        

“原本定罪的证据就不足,当时大法官也没追究,只在内部发了个通算令就草草收场。”

        

“那那个遗孤,现在如何?”帕米埃忙追问道。

        

审判长盯了一会帕米埃,摇了摇头,"特裁处已经默许放过她,剩下的...…全凭她自己的造化。”

        

帕米埃的眼神低落下去,静了许久,她很轻地说,“那她为什么不现身?”

        

“傻子。”审判长面无表情道,“胥怨者,民啊。”

        

“民愤是比什么都可怕的东西。”

        

“随便一根导火索,随便一点火星,就能颠倒黑白,指贤为佞。”

        

“更何况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她啊。”

         

  

  

帕米埃蔫蔫的,仿佛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白狮子。

         

“怎么了?”走在一旁的坦南特出声问道。

         

帕米埃慢慢摇了一下头,一副闷闷的模样。

         

正当坦南特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做过火了的时候,帕米埃忽然开口道,“艾达。”

         

“嗯?”

         

“你会骗我吗?”

         

坦南特看见帕米埃原本平波无澜的眸子恍惚间黯淡许多,不由得一怔。

         

坦南特沉默片刻,轻描淡写道,“我会给你我最大限度的真实。”

         

“哦……”帕米埃眼尾直往下垮,“所以还是会。”

         

“你这人…...”坦南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贪得无厌。”

         

帕米埃停住步子,斟酌半晌。

         

“那如果,在死亡与欺骗之间选择,你选哪一个?”

         

坦南特一顿,回身望向帕米埃。

         

长久的缄默。

         

坦南特缓缓勾起唇角,"大法官是想让我,在性命与你之间做抉择吧?”

         

她双手插兜,轻轻佻佻道,“这个问题很暧昧啊...…”

         

“对。”

         

坦南特对上帕米埃单刀直入的语气,笑容僵住。

         

“回答我。”


12

          

没有诘问,没有催逼。

          

帕米埃眼里有的只是像月光一样泼洒的……哀戚?

          

“没想好也不要紧。"

          

帕米埃忽地收起先前的神情。

          

“你可以先选其中一个,看看自己会不会后悔,怎么样 ,坦南特?”

          

坦南特扑哧一笑,“要是我选择去死,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坦南特眼底刹那间没了笑意。

          

她不用掀起眼皮都能感到帕米埃那能把人盯穿的目光。

         

坦南特慢慢眨了眨眼,“你..…在说谁?”

          

帕米埃用力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没什么。”

         

“我们走吧。”

         

她从坦南特身边走向前去,却没听见皮鞋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

         

“我想,到此为止吧。”

         

帕米埃一顿。

         

“交易结束了。”

         

帕米埃猛地回头,望向坦南特的背影。

         

“为什么?”

         

她看见坦南特的肩膀耸起又落下去。

         

“没有为什么。”

         

好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掸掉落在西装上的灰尘。

         

“我这人做事,向来看心情。”

         

坦南特说着,抬脚就走。

         

“艾达!”帕米埃想追上去。

         

“你最好是别靠太近。”

         

青石路上空无一人,黑漆的夜色劈头盖脸地压下来,帕米埃第一次觉得夜晚这样的让人喘不过气。

        

坦南特压低了帽檐, 轻飘飘道,“没有交易价值,我会杀了你哦。”

        

  

  

“帕米埃。”

        

帕米埃一激灵,撩起眼来。

        

“你不对劲。”审判长双手抱胸,上下一打量帕米埃。

        

“……没有。”帕米埃轻轻摇了摇头。

         

审判长眯起眸子盯了她一会,没什么表情道,“后天晚上,有一场帕特里克家主主办的假面舞会。”

        

“你跟我一起去。”

        

“啊?” 帕米埃一愣,“我不跳舞。”

        

“去。”审判长的脸板得不容置疑,"状态这么差,去散散心调整一下。”

        

她站起身来,“就这样。把自己收拾好。后天晚上,记住了。”

        


  

舞会当晚。

        

非常好。

        

审判长一脸幽怨地想。

        

由于社恐,一进舞会大厅帕米埃就不知道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目送满身怨念的审判长走远,帕米埃才稍稍松一口气。

        

低调的黑色抹胸礼服长裙, 深色镂雕假面,银白色的长发盘成发髻。帕米埃隐在阴影里,即便素净得并无任何华贵的饰物,也不妨碍她美得灿若芙渠。

        

她倚在窗棂边, 静静旁观着交谈,说笑,舞蹈的人们,一如她坐在法庭上见闻着形形色色的人生。

        

她侧仰起头,望向窗外分外刺目的,带着一圈红晕的月亮。

        

等一下。

        

月亮……在变红?


13

       

血月祭。

       

帕米埃背后一凉。

       

要是真如她所想,一旦祭祀生效,在场所有人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可舞厅会场人山人海,分不清阵眼所在,主谋也不得而知。

       

要是她在就好了。

       

帕米埃没来由地想到那个人。

       

忽地有种预感一闪而过。

       

帕米埃抻着脖子四下望望,快步拐进整个会场唯一的长廊。

       

  

  

尽头有两条人影。帕米埃攥紧了手里的焰形剑,缓缓逼近。

       

“什么人?”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两个持刀舞剑的人面色不善。

        

帕米埃取下了面具,剑锋一指,“开门。”

        

两人认出帕米埃,皆是面有惊惧。其中一人忙不迭掏出钥匙,打开了身后的门。

        

帕米埃淡淡打量一番,朝内走去。

        

开门的人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举着刀剑便向帕米换的背影扑上去。

        

帕米埃慢条斯理地将剑向后一甩,头也不回地把人拦腰斩断。

        

斜睨一眼他们露出的獠牙,帕米埃心知帕特里克跟吸血鬼脱不了干系。

        

帕米埃推开沉重的铁门,狠狠一怔。

        

坦南特像中世纪即将被烧死的女巫一样,被捆死在十字架上。

        

她面色如死人一样惨,仿佛只有出气没得进气。

        

她手脚被绳索勒得渗出血渍,金发散乱一气地披下来。

        

帕米埃一切断铁链,坦南特整个人就倒下来,将帕米埃压倒在地。

        

帕米埃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把人靠在怀里。

        

“艾达?”

        

坦南特眉心蹙起,睫毛如金色的蝶翅颤动两下,随即露出赤红的瞳孔。

        

坦南特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帕米埃心底一阵抽痛。她低伏下身,将白皙的侧颈凑了过去。

        

坦南特堪称凶狠地噬咬吸吮起来。血液顺着撕裂的口子下淌,在锁骨处积了一滩。有的沿着担南特的嘴角一路下行,自下巴上滴落。

        

帕米埃感觉自己快要被抽干一般头晕目眩,身体一沉就要向前栽下去。

        

坦南特张开手臂接住了她,将血渍舔舐干净。

        

帕米埃勉强扩开坦南特,撑着焰形剑站起。

        

坦南特见状,也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垂下眼帘淡淡注视着面色发青的帕米埃。

        

不谋而合的沉默。

        

“你怎么在这里?”坦南特开口问道。

        

“作为...…舞伴。”帕米埃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剑上,虚弱道。

        

“谁的舞伴?”坦南特眉头一皱。

        

帕米埃掀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撩了眼坦南特,“……与你无关。”

        

“说说吧, 怎么办。”帕米埃颇显生硬地截断话题。

        

“你找阵眼。我去揪出那个老不死的。”坦南特双手插兜,脚尖点了点地板,闷闷又道,“你会跳舞?”

        

“好。”帕米埃径直无视了坦南特的嘟哝。


14

         

黑礼服与红西装戴着假面站在舞池边沿。

         

“你不去抓人,杵在这干什么?”帕米埃淡漠道。

         

“不急。”坦南特轻飘飘道,”毕竟祭品在这里,主谋跑不了。”

         

一曲四二拍的圆舞曲开了前调。一只手伸到帕米埃眼前。

         

“赏光跳支舞,如何?”

         

坦南特含笑道。

         

帕米埃看不出情绪地斜乜眼盯着坦南特,又将目光转回舞池。

         

就当坦南特以为她要回绝时,一只手搭上来。 

         

礼服的束身设计将帕米埃本就细瘦的腰肢修衬得越发纤薄,华丽的水晶吊顶撒下并不刺目的白光,刚刚止血的伤口在白润的皮肤上分外惹眼。

        

坦南特一手握住帕米埃的腰身,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发近。另一只手手指穿过帕米埃的指缝,扣住。

        

帕米埃怔了一下,而后缓缓回握往坦南特的手,并抬起另一只手搭上对方的肩。

       

人们随乐曲翩翩起舞。两人混在人群中毫不违和。


坦南特只是专注地,静静地看着一边跳舞一边确定阵眼的帕米埃。


帕米埃面色从容,眼神中却有种不露锋芒的犀利。


前进,后退,转圈。


帕米埃神情慢慢了然,不经意转头,对上了坦南特的目光,肉眼可见地一愣。


“找到了?”坦南特温声问道。


帕米埃僵硬地点了点头,颇显不自在。


坦南特眼帘下垂,俯视着眼神闪躲的帕米埃,轻笑一声,“这件礼服很适合你。”


“很美。”


帕米埃脸颊扬起绯意。她别过头去, “少来。”


坦南特侧目,盯住人群中的一个身形。


“差不多了……”


最后一个音符轻巧落地。两人分头在人海里穿棱飞奔。


红光乍起,焰形剑的剑刃已然深入阵眼。


大理石地板在惊慌失措的人们脚下开裂,高耸的穹顶摇摇欲坠,水晶吊顶晃晃荡荡。


“所有人!离开这里!”


审判长不容迟疑的镇静的声线。


墙体坍塌的轰响,此起彼伏的尖叫,混乱不堪的脚步。


混乱中审判长望见握着剑半跪在地的白发身形。


石块、砖块簌簌掉落。帕米埃头顶的水晶吊顶震动两下,突然下坠。


“帕米埃!”


帕米埃猛然抬头。巨大的吊顶上每一块水晶反着寒光的尖端在冰蓝色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一大块破碎的穹顶落下,遮挡住审判长看向帕米埃的视线。


15


轰——


舞会大厅连同一整座建筑都变成了废墟。


帕米埃……


审判长几乎站立不稳。


“审判长!”特裁处的援兵姗姗来迟。


审判长咬牙切齿道, “大法官还在里面……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废墟内。


“唔……咳咳……”


视线渐渐清晰。帕米埃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坦南特近在咫尺的颈窝。


是坦南特飞身过来一把拽起她,扯到墙边的三角区,而后将她死死罩在身下。


“艾达……”帕米埃失声叫道。


“我没事。”坦南特抱着帕米埃的手缓缓松了力道,嗤笑道,“差一点你就壮烈牺牲了。”


帕米埃闻言轻笑一声, “是啊……”


坦南特没有起身,帕米埃也没有把人推开,仅仅只是从无声的相拥中汲取劫后余生才能体会的真切。


指腹下布料的触感,对方温热的体温,以及同频共振的心跳……


“你猜怎么着。”坦南特漫不经心道, “今天这场破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们之前围剿时的漏网之鱼。”


太近了。坦南特一字一句都尽数吐在耳骨上,帕米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率有些发慌。


建筑倒塌的轰鸣渐小。瓦砾翻动的搜救声由远及近。


“有人。”帕米埃轻轻推搡着坦南特。随即坦南特似乎是在内心挣扎了一下,不过也只挣扎了那么一下,反倒收紧了双臂。


“你还没告诉我你做了谁的舞伴。”坦南特低着脑袋,声线闷闷的。


像只哼哼唧唧闹别扭的蜘蛛,八条腿盘住人就不松手的那种。帕米埃边想边扒拉着坦南特。


“只是审判长想让我放松一下,拉我出来而已啊。”实在弄不掉黏在身上的蜘蛛,帕米埃颇显无奈。


两人被挖出来后,审判长扑过来,差点将帕米埃撞倒。


她将帕米埃摁在怀里,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坦南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双手插兜,挪开了目光。


待平复下情绪,审判长淡淡道, “还请帕特里克小姐跟我们回特裁处做个口供。”


帕米埃略显担忧地看过来,坦南特则温润一笑, “没问题。”


处理完各种手续,帕米埃的脑子乱得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抬眼望见审判长匆匆的背影,帕米埃出声叫住了她。


“帕特里克小姐呢?”帕米埃劈头便问。


“做完口供,走了。”审判长简洁道。


帕米埃愣住。


入夜。


她能去哪呢……


帕米埃抽了魂似的四处游荡。


远远一座黑黢的古宅。帕米埃踱过去。


看了半天,帕米埃依稀记起,这是坦南特族的宅子。

  

帕米埃伫了许久,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一步,两步。


红色西装黑色宽檐帽的身形出现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在帽檐的阴影下透亮纯粹。


三步,四步。


她没出声,没开窗,也不开灯,就只是静静立在皎洁可鉴的月光里,居高临下望着那个人的背影。


六步,七步。


等她走到第十步,就开灯吧。


坦南特默想道。


九步,十步。


帕米埃回了头。


坦南特开了灯。


橘色的光落在帕米埃肩上,冰蓝色的瞳孔被照亮,像藏进一盏孔明灯。


16


暗色的醇酒灌进玻璃杯。月光漫过落地窗,在木质香的地板上化成一滩。


坦南特关了灯,房间内仍被照砌。


两人坐在月光背面的阴影里,无声地对饮。


“说说吧。”坦南特先行打破了沉默, “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


帕米埃垂眸,轻晃着杯中的酒。


“猜测罢了。”


坦南特思索半晌,自嘲地笑笑, “这样看来……被你耍了。”


帕米埃掀起眼皮撩了一眼坦南特,后者的眼神却淹进了酒里。


一只雪团子一样的猫滚到帕米埃脚边,小心地嗅了嗅。


它像一块儿出逃的月光,尾巴隔一会就抢一下。


帕米埃垂眸,轻轻伸出手去。它抬起蝶翅蓝的眸子,警觉地微微瑟缩了一下,而后顺从地任由帕米埃将自己抱起。


它的毛发蓬松而干爽,像是被人仔细打理过。


“特裁处的头号通缉犯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动手?”


坦南特缓缓抿一口酒,神色晦暗不明。


它沾着水汽的鼻子碰了碰帕米埃的指尖,试探着舔舐几下,竖起的耳朵不时抖动。


“我相信你们是被污蔑的。”


坦南特定住,淡淡撩了一眼帕米埃。


“坦南特族已然被追杀殆尽。我现在要你的平冤昭雪有何用。”


她的声线全然不同往日,宛如一只折了翅膀的鹰。


“不是的。”


帕米埃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挑起月亮的影子。


“或许对死者而言,这已经毫无意义。”


“但你呢?”


帕米埃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很轻很轻地说。


“只要平了这个案子,你就不用戴着面具做别人了。”


“你就能拿回你自己了。”


“坦南特。”


坦南特眼神一动,许久不语。


她忽然起身向门外走。“艾达!”小猫跳开来,帕米埃追上去,扯住坦南特的手臂, “你生气了?”


坦南特头也不回,沉吟一会, “是啊。你要哄我吗?”


这下轮到帕米埃说不出话了。她憋了半天, “…怎么哄?”


坦南特转过身,很感兴趣地端详着帕米埃发囧的表情,随即将人扑倒在床上。


坦南特微醺着瞳孔,将头埋在帕米埃颈窝里,吸食着甘冽的血液。


“呃……”帕米埃捂住嘴偏乜头去,面颊染上绯红。


没一会儿坦南特忽然松了口。帕米埃红着眼尾转过头来,银白的发丝略显凌乱,仿佛一只柔弱无辜的白狮崽子。


坦南特血月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身下的人,轻笑一声,“万人之上的大法官……也有今天。”


她猛地吻了下去。腥甜的气息在扩散,令帕米埃呼吸一滞。她猛地推开坦南特,前所未有地慌张道, “你干什——”


唇齿被更强硬地堵住。帕米埃再说不出一个字。


17


好烫……好疼……


帕米埃在坦南特身下蜷成一团,死死咬住手腕不吭一声。


忽然一声猫叫,随即毛线球一样的小猫噌地跳上床,滚到帕米埃脸颊边,甚是乖巧地蹭了又蹭。


坦南特随手一挥,想赶走它。小猫被挥得翻了个跟头,小小的爪子拽住床单才没栽下床去。


好不容易重新翻上来,坦南特伸手想提溜起它的后颈,帕米埃先一步将小猫护在怀里。


帕米埃半跪半坐在床上,轻轻挠了挠它的耳根。小猫舒服得呼噜呼噜叫,仰起一双蝶翅蓝的眼睛望着帕米埃。


帕米埃的肤质有如月光,白得温润透亮而不扎眼。她侧着身子,坦南特便看见她挺直的脊背,匀称的四肢,纤瘦的腰肢,白皙的脖颈,以及隐约可见的既青又紫的痕迹……  


帕米埃扯过床头的毛线团,在小猫眼前一晃,朝门口一抛。


它一跳开去,坦南特便再次压上来。


……


帕米埃掀开被子坐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件浴袍穿上。


将两腿垂在床边,帕米埃忽然就红温了。


坦南特在床上简直是个疯子。眉眼带笑地望着她,下手却又快又准又狠,几乎是施虐一般疯狂地占有她。


她堂堂大法官……居然成了别人的裙下臣。


帕米埃揉了揉额心,一转头看见坦南特这畜生正裸着上身,要笑不笑地望着自己。


帕米埃像被掐了七寸一样迅速别过眼神,抄起另一件浴袍甩在坦南特脸上,愠道, “把衣服穿上。”


后来两人再回想起来,这之后的一段时间,真的过得平和而熨帖,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或许不出意外,她们会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


然而事情总不尽如人意。


有天帕米埃下班回来,走近才发觉门虚掩着。


“艾达!”


玻璃碴扎入青葡萄,弥漫出被氧化的腐烂气息。


画框掉落在地,油画的色彩被碎片折射出愈加支离的光。


耳朵里尖锐的轰鸣几乎要将帕米埃震碎。她抬手去扶门框,却被上面锋利的创口划开了掌心。


她两眼发直地垂眸盯着血流如注的手掌,倚在门边如同一截枯木。


“嗷呜——”


帕米埃一惊,那只小白猫咪挣扎着从碎片与杂乱的物什中爬出来,冲帕米埃气若游丝地叫唤一声。


18


帕米埃变了。


阳光驰骋的天气,帕米埃却窝在不透光的暗处。只有在阴雨欲来的日子,帕米埃才肯出门。


她发了疯地找她,甚至去各区监狱打听是否有新进的犯人,却没下文。


她孤身一人,在肆意倾泼的雨幕里撑着那把宽大的黑伞。


她茕茕孑然,去乱葬岗,去酒馆,去特裁处门口的窄巷。


她像当初只知道坦南特的名字时一般茫然无措。


  

  

“你带我来干什么?”帕米埃蹙了眉,对监狱长道。


监狱长不置可否,示意帕米埃噤声。


审讯室的窗帘刷地被拉开,刺眼而致命的阳光明目张胆地涌入,灌满了大半的空间。


角落那堆脏兮兮的破布忽然蠕动一下,似乎还想住阴影里缩。一个狱警一把揪起那堆破布,拖着从帕米埃面前向窗户走去。


原本柔顺富有光泽的金色长发此时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痂和褐色的污渍,裸露在外的皮肤除了满目新旧交织的烧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


那双血月一样的赤瞳像蒙上一层霾,眼神涣散而黯淡异常。


她仓皇地用手挡住照在面门上的阳光,修长的手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


长期没有鲜血的摄入让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而有气无力到了极点。


帕米埃五脏六腑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汹涌的情绪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居然是……坦南特?


“这是干什么?”帕米埃颤抖着声线厉声质问。


狱警拽着坦南特走近窗边,将她的双手反剪,扯住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将她的脸摁在窗玻璃上。


“好烫、烫——”


“啊啊啊啊啊啊——!”


恍若置身极地的冰川雪水中,刺骨的窒息感令帕米埃痛不欲生。


“放开她!”帕米埃一瞬间泪如雨下。她扑到单面玻璃前,“她会死的!”


坦南特在她面前从没有这么撕心裂肺。


不忍卒听的惨叫几乎要捅碎灵魂:帕米埃闭上眼睛,泪痕爬了满脸。她捂住耳朵,缓缓跪了下去, “不要……”


狱警嫌恶地提起早已没什么力气反抗的坦南特,将她往一边的阴影里一扔,而后扬长而去。


坦南特蜷缩在角落里,压抑着哭腔死死捂住脸,仿佛一只烧焦的蜘蛛瑟瑟发抖。


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压垮了帕米埃。


19 

  

疼。好疼啊。


坦南特再一次被痛醒。


她艰难地从硬草铺上爬起来,将杯中污浊的水倒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白天的新伤火烧火燎地疼,之前的旧伤也没好到哪去,脓血流了满脸,令人抓心挠肺地又痛又痒。


坦南特没什么表情地静静盯了一会面目全非的自己,又软软倒回草铺上,抬起镣铐禁锢的手遮住血红的眸子。


“大法官。”


“你们辛苦了,去喝点酒歇歇吧。教皇派我来审讯犯人。”帕米埃淡淡将一沓钞票塞在狱卒手里。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 “可这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要是出了纰漏……”


“我负全责。”帕米埃不容置疑道。


脚步声渐行渐远。熟悉的冷甜气息由远及近,坦南特的眸子一刹变得血意浓重。


牢门打开又关上。坦南特腾地坐起,辨不清颜色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她冷笑道, “大法官怎么有空来造访我这个阶下囚了?”


她听见脚步声一顿,紧接着又向自己靠近。


嗜血的欲望一刻不停地挠着坦南特的心,脖颈上的青筋因极力控制而暴起。


“呵……”坦南特找回她原本漫不经心的腔调,话里带刺道, “你们当法官的,都这么敬业吗?”


“为了抓到我,甚至不惜跟我上床?”


帕米埃一言不发地走到坦南特跟前,蹲下身子。坦南特警觉地往后缩了缩,拼命克制自己扑上去的冲动。


坦南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你想干什么?”


帕米埃冰蓝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她伸手拨开坦南特挡住脸的头发,攀上她的后颈回扯,另一只手拽开领口,而后凑了过去。


坦南特本能地张嘴将尖牙刺入喉管,如饥似渴地痛饮着汩汩的鲜血。


帕米埃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嘴,生生将溢到唇边的低吟咽了回去。


镣铐哗啷,坦南特将帕米埃按倒在地,眼底掠过一抹狠戾。


“这是你自找的。”


坦南特粗暴地扯开帕米埃的法官袍,褪到肩膀以下,俯身下死口咬了上去。


帕米埃压抑住吃痛的嘶声,将头偏到一边,手抚上坦南特的后脑勺。


坦南特脸上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痂剥落,皮肉黏合,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痊愈。


帕米埃的手忽然滑落下去。坦南特心下一紧,抬起头来。


帕米埃嘴唇泛白,面色发青。感到坦南特总算住了口,便慢慢掀起眼皮转过头来。


望见坦南特恢复如初的面庞,帕米埃缓缓抬手,轻轻碰了碰坦南特的颊侧,哑着嗓子道, “还疼吗?”


坦南特两手手肘撑在帕米埃头侧,复杂的情愫如鲠在喉般令她说不出话。


帕米埃摸摸坦南特的眼尾,眸子一闪,泪就顺着眼角淌进她银白的长发里。她带着泣音说道, “对不起。”


坦南特的眼神晦暗了一下,整个人压了上去。


她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尖牙利齿扎进柔软的唇吻,锈腥味无声蔓延。帕米埃一再退让,坦南特变本加厉。


“不准躲。”


呼吸分离的间隙,坦南特厉声道。


帕米埃看见那双赤瞳红得几欲滴血。


她知道跑不掉了。


20


这太疯狂了……


帕米埃从没做过如此出格的事。


背对着坦南特被抵在墙上,帕米埃强忍住颤栗低声呻吟着。


“叫出来。”坦南特掐住帕米埃的腰身,恶狠狠道。


“坦南特!”帕米埃哑着嗓子低吼道, “这可是在牢里!”


泪痕在面上肆意横行,帕米埃转头想躲开坦南特的啃咬,却发现她也早已泪流满面。


  


坦南特把乱七八糟的帕米埃箍在怀里,倒在草铺上。


帕米埃动了动,像只猫崽子毛绒绒乱糟糟地抬起眸子望着坦南特, “我没有……出卖……”


坦南特修长的手指轻按在帕米埃的唇瓣上, “我知道。”


坦南特苦笑一声,“有人放出风声,特裁处迫于民愤……多半如此。”  


又是民愤。


帕米埃淡淡注视着坦南特,就只是一丝杂质不带地看着她,而后抬手轻抚开坦南特皱起的眉头。


坦南特握住爱人的手,在帕米埃的指尖落下一吻,眼底无垠的苦涩蔓延开, “下一次见面,就是在刑场上了。”


帕米埃一怔。


“你知道的。你那把剑自古以来便是处刑吸血鬼的利器。”


“如果真有那一天……”


坦南特握着帕米埃的手微微攥紧。


“杀了我。”


帕米埃咬牙切齿地堵住了坦南特的嘴。


“你闭嘴……”


帕米埃的泪像冰川化下的雪水。


  

  

行刑日。


坦南特微微仰头,打量一眼阴气沉沉的天光。


要下雨了。


押解途中,沿路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唾骂声不绝于耳。


坦南特仅仅只是淡淡冷笑着,算作回应。


她突然想起,那天带帕米埃见教父时,天色也同今天一样。


但愿大法官愿意同时帮两个人扫墓。


坦南特自嘲地想道。


被绑上十字架,蒙蒙如蛛丝的雨沾湿坦南特的眼睑。


视线朦胧中,坦南特看见向自己走来的白发身形,以及那把雨水浸湿下嗜血的暗红长剑。


紧随在后的审判长稳稳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她抬手搭上帕米埃的肩,凑近去低声道,“帕米埃,你其实不必亲自动手的……”


帕米埃摇了一下头,面色惨白,声线哑得不像话,“我没事。”


审判长扫了眼刑场旁渐趋尾声的沙漏,略显不安地盯住摇摇欲碎的大法官。


最后一粒细沙没入沙海。坐在高堂之上的教皇示意帕米埃动手。


发丝渐渐淋湿得贴上颊侧。坦南特勉强睁大了赤红的眸子,平静得一丝波澜也无地对上帕米埃冰蓝的瞳孔。


坦南特扯出一抹浅笑,嘴唇翕动了两下。


杀了我。


帕米埃攥着剑柄的指骨泛了白,面上强作镇定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她咬了咬牙,焰形剑被高举起。


坦南特微笑着闭上了眼。


21


剑刃下劈。不偏不倚。


坦南特感到身体忽地向下一沉,又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异声。


“众所周知,前任大法官八年前自刎而死。”


教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如瀑的白色长发,敛住呼吸。


“原因是,畏罪自杀。”


纸张抖开的声响盖过了众人的唏嘘。


“这是前大法官的请罪书。里面明确表明,坦南特一族系诬陷入狱,后遭屠族……”


审判长怔愣地望着那个薄削却并不羸弱的身形。


“我宣判,坦南特氏——”


十年前特裁处冤杀百人。


“——无罪。”


十年后大法官示人以真。


坦南特抬眸,望见帕米埃一如既往的侧颜。


大法官爱着一个人。但天平未曾为此倾偏。


教皇吐出一口长气。


“她终究是没步她的后尘。”


在包庇与违心之间,她选择了真相。


坦南特笑了。笑着笑着,晶莹的液体从下巴上落下。


灿阳照破乌云的缝隙。

  

要停雨了。


  

“恭喜啊。”


审判长对仰躺在法官椅上揉着眉心的帕米埃道。后者掀开眼皮看过来。


“上任才一年,就平了特裁处这么大的一个旧案。”


帕米埃淡笑着摆摆手。还未开口,只听审判长问道, “你跟帕特……不是,坦南特小姐,什么关系?”


帕米埃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朋友而已。”


审判长微眯起眸子, “是吗?我记得有天下雨,我关特裁处大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你们两个——”


“你看错了。”帕米埃皮笑肉不笑道。


门外一阵嘈杂,随即红木门被猛地推开,一群人蜂拥挤入。


衣衫不整的坦南特跑得最快,眨眼间窜到帕米埃身后。


押运组:“我们押运组急需坦南特小姐这样身手高强的同僚,能降低小组人员押解不可控犯人时的死亡率……”


监听组:“你们押运组押解时都赤手空拳吗哪来的死亡率?我们监听组已经累晕几批人了,急需坦南特小姐这样身体素质高的人……”


骑兵役:“都别争了,坦南特小姐是我们骑兵新兵教官的最佳人选……”


帕米埃:“……”


审判长:“……”


坦南特:“救救我……”


后来帕米埃问坦南特为什么选择当骑兵教官时,坦南特狡黠一笑, “因为马术很讨女人喜欢。”


“而且我很喜欢鞭子这个东西,尤其是马鞭。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在床——”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帕米埃面无表情道。


好吧。还是没办法习惯坦南特这货的脑回路。


没关系。会习惯的。毕竟来日方长。

  

                                                                                   End.




番外


审判长很不爽。

特裁处的陈年积案要多少有多少,帕米埃一力承担是她所没想到的。

当她一把推开厚重的红木门,想帮帕米埃分坦点卷宗的时候,好巧不巧抓包了正在搞地下恋的俩人。

审判长:“……”

帕米埃:“……”

坦南特:“嗨。”

审判长想掐死那只拱了自家白菜的蜘蛛。

她不理解为什么帕米埃会喜欢这种女人,而且还甘居人下。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配得上帕米埃。没有人。

坦南特她凭什么?

眼看着审判长一张脸越拉越长,帕米埃轻咳一声, “有事?”

审判长冷着面孔走进去,抱走了桌上一半的卷宗。

帕米埃脸颊微有绯意,不比平日板着脸时的棱角分明,倒是温柔不少.她不自在地扯了扯披肩,没敢正眼瞧审判长。

“帕米埃。”

帕米埃掀起眼皮,略显乖巧地望着审判长。

审判长:“……”

那只蜘蛛凭什么?!

审判长咬牙切齿地想。

但面子上她也不愿让帕米埃难堪。她面无表情地撩了一眼帕米埃,没什么温度道, “工作是工作,”她很克制地剜了坦南特一眼, “恋爱是恋爱。”

坦南特一挑眉毛, “你教训谁呢?”

帕米埃垂下眼帘,一副知错理亏的模样,轻声应道, “知道。”

审判长和坦南特同时望向帕米埃,而后这俩人的目光又好死不死交汇在一起,颇有擦出硝烟的意味。

审判长蹬着长筒靴转头就走。走到门边儿上,她忽然顿住,回身没什么表情道, “记得锁门。”

乓的一声摔门而去。

    

想吃辣条借我五角

【全员向】THE MOON IS JUST RIGHT🌕

*中秋快乐~这篇算是中秋特别节目

*共9k无彩蛋全篇放心食用

*兔x(cp) 锑芙 孔雀手帕组(cp) 弩槲 规海组  除了标的其余cpcb看个人






时间:21:13:03  9.17

箱中气候:阴  温度:20℃  湿度:88%


好天气,维尔汀携十四行诗、李安安和约书亚出外勤。


箱内


山地摇滚的音量调到最大,空气中涌动着昂扬的气流,地表也随着鼓点震动——现在是摇滚时间。


“晚上好伙计们——”音乐品味绝佳的,伟大的众人的领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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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1:13:03  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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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天气,维尔汀携十四行诗、李安安和约书亚出外勤。


箱内


山地摇滚的音量调到最大,空气中涌动着昂扬的气流,地表也随着鼓点震动——现在是摇滚时间。


“晚上好伙计们——”音乐品味绝佳的,伟大的众人的领航者站在娱乐室正中,指尖摩擦着CD,“欢迎来到手提箱中秋节特别节目——‘月亮正正好’,站在这里的是本次睡衣派对的超超超级伟大船长——Re-re-re-re-regulus!♫”


“woohoo,release~”x探出毛茸茸的灰色脑袋,热情地捧场。他穿着漂亮的浅蓝色睡衣,睡衣领口上有蝴蝶设计,不过最特别的还是睡裤上那条细长的鼠尾。


“在中国,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你们知道,团圆日是快乐的,所以所有人,一起摇滚吧!”摇滚海盗一身橙色,左手将耳机压在一只耳朵上,右手食指高高举起,好似自由女神像,“Everybody,let me see your HANDS UP!”


“Hooray!真是棒极了!”追随者青绿色的眼睛亮晶晶,作为一名合格的淑女,她鲜少参加如此非正式的特别活动。


“嘿,苏芙比小姐,想和本船长一起度过奇妙的月圆夜吗?”星锑弯下腰,递给苏芙比一只手,她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无与伦比的帅,“来吧!”


“噢噢,太酷了!”大小姐兴奋地说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大得体,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松绿手套搭上了反抗军的手心,和平主义者们的橄榄枝缠绕在一起。


“Uh-oh,这个台子又高又窄,我们要当心点儿,”苏芙比拍了拍她略占空间的裙撑,“Hum……星锑小姐,我们挨近一点,这样会就不会掉下去了。”


星锑听话地向右边挪了挪。


“再靠近一点,please——”


星锑再朝右边动了两步。


“再近一点——”


“瞧瞧,我们已经是负距离了!”星锑指着两个人紧紧贴合的肩膀说。苏芙比捂着嘴笑了:“亲密的朋友永远不嫌距离太近。”接着,她把星锑的肩膀掰过来,面对面。一片琥珀色的海洋,隔着墨镜,与另一片小绿湖相互靠近。她的笑容绽放了,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星锑:“就像这样!”


星锑愣了愣,绯红爬上了耳框。“苏芙比小姐……”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双手想要回以拥抱,但是下一秒,苏芙比就松开了手。星锑发觉自己刚刚好像有些莫名,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苏芙比没有注意到星锑的异样,说道:“看,这是闪闪亮金灿灿中秋节小小礼物♪”星锑低下头,才发觉胸前多了一颗月饼状的黄金,表面刻了一只小狮子,她翻了一面,另一面是一只小羊。原来苏芙比是想给她戴项链才抱她的。


“Oh my god,这绝对是给炼金术士最赞的礼物了!你放心,就算我穷酸到卖唱片也不会伤害这个小东西的,因为这是一段如金子般伟大友谊的见证、一块光荣的勋章,”星锑摘下了墨镜,相当深情地注视着她的好朋友,她们之间仿佛又进了历史性的一步,“You're my best friend forever!”


“最好的星锑小姐,”苏芙比被打动了,心疼地注视星锑,“你是我的挚友,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向你施以援手。我听说你最近的项目资金不够,我想我也许可以帮个小忙……”


“真的?太好了,我的苏芙比小姐,你就是海盗公国的再再再造恩人,你永远活泼、快乐、善良,我要以船长的名义祝你快乐长长久久!呜呼☆~”星锑兴高采烈,她一股脑地托起她行走的金库,抱着她在空中画圈。苏芙比的裙摆在空中留下了绿色的痕迹,她扶着帽子咯咯直笑:“哈哈哈哈,慢点儿,苏芙比要飞到天上去啦——噢等等,星锑,当心脚下,我们会摔——”


“嘭!”


话未说完,二人便从台子上摔了下来,橙绿色融成了一个球,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坐在落地窗边的蓝手帕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对着冷脸的阿尔古斯说道:“你看,孩子们的感情总是那么纯真……可爱的puppy love。”


阿尔古斯此时正在气头上,事情的起因是苏芙比为她准备的睡衣不知为什么消失不见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借用热心路人蓝手帕的多余睡衣。暗紫色的泡泡袖、飘逸的裙摆、荷叶边的领子——寻遍三百六十一度也找不到一个部位可以和阿尔古斯扯上关系。由于过于古怪,她向主办方苏芙比申请不穿睡衣入场的特例,但是被驳回了——又由于蓝手帕目前的情绪还不算很稳定,维尔汀出高价委托阿尔古斯,要求必须每时每刻注意蓝手帕的行踪——种种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局面——钢铁般的百目巨人,上半身穿着稍显紧凑的睡裙,长腿上是一条牛仔裤,脚上还踏着一双数羊羔毛绒拖鞋——“令妈妈最满意的乖孩子OOTD”,蓝手帕如是评价道。


“Best friend forever?得了,best ATM forever还差不多。”阿尔古斯不看蓝手帕,她抱臂座在蓝手帕对面,手上还拿支猎枪。只是闷闷不乐。


“你看起来很难过,是因为衣服的缘故吗?还是说……是我在这儿……”蓝手帕以轻缓的口吻关心道,似乎带点委屈的意味。


装模作样,阿尔古斯心道。她的指尖敲了敲枪管,道:“你确实还算有自知之明。”


没想到,蓝手帕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粉晕,她看上去很喜悦。阿尔古斯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蓝手帕,只听她说:“亲爱的,因为我的缘故,你的心被搅乱,我竟然在你的心中占据这么大的分量么?”蓝手帕歪头,托着脸看着阿尔古斯。


恶心。阿尔古斯感到一阵无名的烦躁。她皱着眉头看了蓝手帕一眼,说道:“自作多情。我的心里现在装满了肮脏的垃圾,令人反胃。”


“所以,你是说你的心脏里满是我?哈……真是个乖孩子。”蓝手帕伸出手,轻抚阿尔古斯的发梢。阿尔古斯像是受到了刺激,捏住了蓝手帕的手,“Don't fucking touch me.”


手上发力愈紧,雪白的细腕上攥出了红印,蓝手帕的脸上红晕不散,她起身走到阿尔古斯面前。虚无缥缈的声音:“你总是这样。顽皮的孩子,你不能永远拉着妈妈的手走到生命尽头,所以,乖、乖,放手。”说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尔古斯,轻轻拍了拍阿尔古斯的手背。阿尔古斯遽然松开手,紧紧咬住后槽牙。上位者冰凉的指腹抚摸阿尔古斯的脸颊,阿尔古斯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把餐刀,抵在那人的脖子上:“我警告你,别干些出格的事,你知道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多美的一张皮囊,多狠的一颗心脏,”蓝手帕嗤嗤地笑着,刀锋坚硬的触感像是一种催化剂,恐惧令她更加兴奋,“嗯……你总是对我充满防备。但是,我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这个疯癫的银色小家伙应该属于我才对,我的宝宝认得它。”她低头拍了拍襁褓中病态的“婴儿”,说道:“孩子,你说是吗?”她的语气相当平淡,柔静得没有起伏。阿尔古斯觉得当个正常人真好:


“清醒点,它不是你的孩子。”


“Really?”


“Yes.”


“你知道?”


“Yes.”


“你能肯定?”


“嗯。”废话真多,她心想。雇佣兵有些不耐烦。


“那我的孩子在哪儿?是你吗?”


“嗯。”


回答完才发现不对,恼怒与不服一下子冲上头顶,阿尔古斯一把扯住蓝手帕的衣领。她竟然被这个比自己小还自称母亲的人耍得团团转。高大的巨人像一条上了钩的孔雀花鳉,被脆弱的鱼线甩得有来有回、晕头转向,只是诱饵还尚不得知。


“狗屎!花里胡哨的疯子。”


“看看你,还是个易怒的孩子,”蓝手帕摸了摸阿尔古斯的脸颊,“瞧瞧这张漂亮的脸蛋,我能看到德克萨斯的阳光。听话,小阳光,你要承认你不成熟的心灵。”


“别这样叫我,恶心。”阿尔古斯拧起眉头。


“然而,你一直在欺骗,不是吗?”蓝手帕给予微笑,轻轻抚摸阿尔古斯的睡衣,“你那神通广大的眼睛和不甚成熟的心脏。”


“你什么意思?打哑谜的人都该死。”


“死?死亡本身让人快乐,谢谢你的祝福。”


“……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不,你不会,我的孩子。你一再宽容我,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呢,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蓝手帕淡粉色的眼眸充满了暖魅的气息,那是一种母性与诡谲交织的神奇色泽。


阿尔古斯那洞察细微的眼睛怎么会找不着被蓝手帕藏匿的睡衣呢?她是自愿落入蓝手帕的圈套的,自始至终都是。她厌恶她,又依恋她。


攥着领口的手紧地发抖,也不知道是被他人打压自尊的气恼还是秘密被戳破的恐惧。“欺骗他人,也在欺骗自己,”蓝手帕依旧淡定地解剖着她的心脏,“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好百眼巨人,有哪一只眼睛是真正属于你的呢?你一直在拯救他人,谁又来拯救你呢?”


“我不需要拯救!”拯救者压低了嗓子,声线颤抖。


“你需要,是我,你的拯救是我。”蓝手帕像一签疯癫的镰刀月亮。


“放**屁。”阿尔古斯也有自己的铠甲。


“承认吧,你需要。”蓝手帕向前凑近。


“我不需要。”阿尔古斯也凑了凑。


“你需要。”距离又缩短了。


“不需要。”距离不到两英寸。


“需要。”鼻尖碰着鼻尖。


“够了,停止这个套娃一样的低效话题。”阿尔古斯松开了捏着领子的手,“Ugh,You're a hard nut to crack.”显然,她的勇气还差点火候。


“其实,我知道你还撒了个慌,”蓝手帕盯着阿尔古斯的眼睛,“你的心里并不是装满了我,在它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有一个执念,那是你恐惧的源头。”


阿尔古斯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是透明的,一切都被蓝手帕荒漠般的眼神看透了。蓝手帕又说道:“团圆的日子没有和想见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算的上开心呢?”蓝手帕的眼睛晦暗不明,可能是怜悯,可能是可惜,阿尔古斯不明白那个眼神。


“要喝点酒吗?”蓝手帕说着叫来了人群中上蹿下跳的芭妮芭妮。


“嗨!晚上好,两位来点什么?我们有143种供应酒水可以选!”兔女郎热情地说。


“嗯……一杯雪莉酒,你呢?”蓝手帕看向阿尔古斯。“一瓶伏特加。”阿尔古斯说道。路过的俄罗斯人突然停下来打招呼。“又见面了阿尔古斯,有品位的家伙。”极有特色的弹舌,原来是有一面之缘的巡航女巫,她像遇到知己一样拍了拍阿尔古斯的肩。阿尔古斯也拍了拍她的手做回应:“同道中人。”


酒很快端了上来,是野牛草香的伏特加。“老天,你真和我有一样的味蕾,这是我最喜欢的,”红弩箭感慨道,“我和槲寄生初遇的时候,我就喝的这个……”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噢,槲寄生还在等我,我得走了。”她给桌子前的两个人道别,走之前凑在阿尔古斯耳边低语:“伙计,你的眼光真毒——别紧张,慢慢来,你指定行。”


阿尔古斯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琢磨了两下,拿起酒瓶喝了起来。其实阿尔古斯对酒并不算得上热爱,她喝得种类多,酒量也好。不过她看不懂蓝手帕,她一直都处于晕乎乎醉醺醺的状态,所以不好界定是否喝醉了。介于在蓝手帕面前,她总想喝到极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逞能,总之就是有一股莫名其妙想要证明自己强大的冲动。就像孔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屏。


兔女郎前前后后跑了许多次,阿尔古斯好像终于有了点醉意。她看向对面的蓝手帕,她喝得没有阿尔古斯多,但也不少,可还是没什么异样的表现,只是空气变得温和了不少。她温柔地拍着胸前的襁褓,轻哼着轻柔的摇篮曲。


怎么有人喝了酒之后反而变得正常呢?阿尔古斯想不通。但她想通了红弩箭的话,她觉得红弩箭误会她了,话的内容也有错——她的眼光没有毒,但蓝手帕有毒。之前被阿尔古斯揪住的领口微微敞开,苍凉的肌肤,有毒的罂粟,当头的圆月,一切静谧地让枯枝复苏。


“唱的好难听,会把它吓哭的。”阿尔古斯对她说。


“嗯?你也想听我唱摇篮曲吗,我的孩子。”蓝手帕看向她。


阿尔古斯刚想下意识反驳,又顿住了:“随你便。”她的嘴角鬼使神差地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为什么要和一只白化鳄起竞争心?她铁定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悄悄卸下自己的铠甲。该死,她要完蛋了,她想。



“嘶——完蛋。”另一头,两个抱团的人儿疼得发懵,苏芙比趴在星锑的身下,星锑的手还护着苏芙比的肩膀。二人一阵吃痛,哀嚎着缓慢起身。


“噢——我们真是倒霉蛋,”苏芙比拍了拍灰,懊悔地说,“我这样看起来真不像是合格的淑女。”


“真正的淑女从来不在于表面,苏芙比小姐。你美丽的心灵已经让你成为一名高品格的淑女了!”星锑坐在地上对她说。她的手擦破了皮,她把手放在嘴边抿了抿。


“星锑小姐,你的安慰像魔法药水一样治愈了我!”苏芙比再次充满能量,金光闪闪,“呀——!为了保护我,你的手受伤了,对不起……”


星锑心中舒坦,笑着说:“这是小伤,不要紧。要知道,伤痕是骑士的勋章☆~”


“嘭——”


又是一声巨响,打断了好朋友的对话。门被暴躁地打开,兔毛手袋直直地冲了进来:“狗屎!谁干的好事?谁把这个破睡衣给我的?谁?”祂穿着那件“破睡衣”——粉色的睡帽、粉色的泡泡袖、粉色的蕾丝裙摆、粉色的睡裤、白色的婴儿领,以及祂苍白的脸庞。


兔毛手袋环视一圈,对着苏芙比说道:“是你,是你!”苏芙比的双眸金光闪闪:“我的老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适合!”星锑挡在苏芙比面前:“不准欺负我的苏芙比。”


“欺负她?明明是这个小屁孩在欺负我,好么?”兔毛手袋暴跳如雷,“看看这睡衣,我真怀疑她是从婴儿蓝那里偷的!”


“你眼瞎吗?婴儿蓝穿婴儿蓝,不是粉色!”星锑反驳道。


“该死的重点在这里吗?!”


“……况且,你这么嫌弃它为什么还要穿它?”星锑已经看破了兔毛手袋。 


“嗨,兔毛手袋,”x探头,“Well……你这件睡衣真酷。”


兔毛手袋突然止住了,收起了獠牙,转头问道:“Really?”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看到x真诚的样子,祂真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嗯哼~偶尔尝试不同的风格也不赖。”x捏着下巴,歪了歪头。兔毛手袋看着花边的裙摆,陷入了沉思。“瞧瞧,坏比格就是这么听主人的话。”星锑摊开手,无奈的说。


“噢~兔毛手袋,You looks so cuuute——”路过的北方哨歌赞美道。“软绵绵的粉色奶油蛋糕……”阿夫西维左手牵北方哨歌,右手牵维拉,他对维拉说,“老师,我也想穿这个。”


“我的小向日葵,不可以和大……”维拉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大姐姐还是大哥哥,于是正经地说,“……狗狗抢衣服穿噢。”


兔毛手袋觉得这句话合乎情理却怪怪的。红弩箭就拍了拍北方哨歌的肩:“老伙计,你们一家三口度假回来了?”北方哨歌汗颜:“是从南美洲回来……不是一家三口。”


“爱喝酒的大姐姐——”阿夫西维眼睛闪闪发光。“是我,好孩子,和老师们玩的开心吗?”红弩箭问道。小白熊点了点头:“开心,那里和我的家乡完全不一样,我可以穿薄薄的衣服,唔……还可以套着甜甜圈在水面上飘……”


“哇哦,真酷,那你想和老师们再一起去玩耍吗?”红弩箭宠溺地看着小男孩。“想!想和老师们永远在一起。”阿夫西维蹦蹦跳跳。


“永远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


“每时每刻,吃饭的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一起,唱歌的时候一起……”小男孩扳着手指数道。维拉和北方哨歌互相对视一眼,红着耳朵侧向两边。


“睡觉的时候也一起?”红弩箭坏笑道。


“Ye……”话说一半,阿夫西维的小嘴巴被北方哨歌捂住,他眨巴眨巴眼睛,目光疑惑。北方哨歌咬牙切齿地说:“莉莉娅,你真会开玩笑。”她赶快带着两人逃离了这个满嘴胡话的女巫。


三人走后,槲寄生无奈道:“你喝了多少伏特加?”


红弩箭说道:“这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你没有不醉的时候。”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呢——”红弩箭攀上槲寄生的肩,意味明确。槲寄生听懂了话外之音,但还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湿度充分,窗外的生命长势良好,水分对植物来说相当重要。所以,让我们喝些红酒。”


红弩箭兴致缺缺,朝吧台那边走。槲寄生注视着红弩箭的背影,优雅地、微弱地说了一声:“You.”


与此同时的兔毛手袋被路过的人纷纷夸赞,这给了祂莫大的激励。苏芙比目光炯炯有神,挺起骄傲的胸脯:“看,我就说吧,信我的品味准没错!”


“那还不是托我天才一般的长相的福,”兔毛手袋甩了甩脸蛋两侧棕色的头发,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我就知道,我可以驾驭所有——现在让全新的我来高歌一曲吧——”


“老天爷,完蛋,他拿到麦克风了。”星锑惊叹道。x有先见之明地捂住耳朵,对星锑说道:“他是不是药效还没过?”星锑也捂住耳朵:“我也是这样想的,瞧祂怎么古怪地脸红?老实说,那看起来很……”


对话被兔毛手袋的歌喉打断,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祂嘹亮的歌声难以忘怀,那完全不像地球上会出现的声音。当台下的人还在纠结谁上去将这位霸道的歌手请下去时,x出现了。


小白鼠站在台下,扯了扯兔毛手袋的裤脚。被打扰演绎的比格犬有些不耐烦,但是那人眯着眼睛笑靥如花,招了招手,乖巧的不像话。我倒要看看你要刷什么花样,兔毛手袋想。祂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子:“你两只不一样的眼睛瞎了?我在唱歌诶。”说完,他继续举着话筒高歌。


唇间突然一阵奇异的冰凉触感,歌声戛然而止。那是一根理性的、神秘的食指,轻轻压在他的嘴上。“我的朋友,你的歌声很美妙,但是……”x将脸庞凑近,受惊的小狗一屁股坐在地上,祂以为他要吻祂。糟糕的想法,兔毛手袋想。x被兔毛手袋的反应逗笑了:


“但是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那根食指蜷曲起来,将目光勾向门口——小梅斯梅尔黑着脸站在那里。


“听着,我并不反对你们办派对,但是,音乐的噪音已经超过了50分贝,这已经算扰民了,我的邻居们。总有人要休息,不是吗?”小梅斯梅尔严肃地说道,“要么禁止音乐,要么结束排队,你们自己选吧。”


“No——No music no life!”星锑绝望地抱住头。兔毛手袋也抗议道:“没门——!派对失去了我的歌声好比鱼失去了水,x失去咖啡豆,星锑失去唱片,露西失去电量!”x叹了口气,说:“我想应该是鱼失去自行车……等等,露西女士呢?”


一旁的乌尔里希说道:“她‘只剩’75%的电量,所以希曼陪她提前走了。”


哑谜若有所思重复了一遍:“‘只剩’……”


星锑方通过艰难的交涉,依旧没有头目,最终惨败。自此,伟大的音乐在本场派对上悲壮落幕。


无奈之下,星锑拉着小分队成员以及兔毛手袋和x围着桌子玩桌游。


红弩箭问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喝酒吗?”槲寄生答道:“当然不行,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他们看了会馋嘴。”红弩箭只好认命。但是星锑如愿以偿的喝到了自己的最爱——胡椒博士。


兔毛手袋跳起来说道:“不对,我不是成年人吗?我要喝!”x反驳:“以犬类的算法,你还只是一只两岁的小狗。”兔毛手袋又说:“一只狗只能活十年出头,我是怎么活到十八岁的?”


“……”x假笑。


几局下来,兔毛手袋输了个底朝天,x赢了个大满贯。兔毛手袋的眼睛被蒙上,手和脚也都被绑了起来,眼下祂马上就要失去参赛资格了。小狗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狗屎!x,你是不是动手脚了?”小比格炸了毛。“当然,”x说,兔毛手袋又跳了起来,“没有。”


兔毛手袋想揍人,而且那个人必须是x:“如果我现在四肢健全,你的脑袋早被我当球踢了。”x觉得很好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把别人的脑袋当球踢?hum,或许我可以发明一个便利踢头机器……”x摸着下巴陷入思考。兔毛手袋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燃烧出火焰了,这是祂把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得出的结论,毋怪乎祂觉得这样下去到头来非得害脑炎不可。


星锑感觉不太妙:“Well我觉得有什么怪事又要发生了。”槲寄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苏芙比的眼睛。


果然,下一秒,兔毛手袋就用祂仅剩的嘴‖唇堵住了x的喋喋不休。两个人迅速地从桌面撤回,兔毛手袋把x压在地毯上。


红弩箭被兔毛手袋的天才行为所折服:“噢……我想,小狗总是习惯用嘴处理问题。”星锑表情坏坏:“用嘴?其他地方也一样吗?”红弩箭啧啧了两声,说道:“Great man think alike.”


槲寄生无奈地咳了一声,提醒这里还有小孩。好奇心宝贝一无所知,问道:“What?有什么惊喜节目吗?”


红弩箭说道:“确实惊喜,但不是少儿节目。槲寄生,补水吗?”红弩箭看向槲寄生,槲寄生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美容?”星锑惊讶道。红弩箭指了指吧台,星锑才明白补的是什么“水”。


看着两个人逃脱成功,星锑大脑高速运转:“苏芙比,你还没有换睡衣吧?我们走——”星锑拖着苏芙比飞快溜走了。



过了一会,吧台上,红弩箭醉醺醺地目视着趴着熟睡的高雅贵族,她放下酒瓶,微微靠近——清新的绿草香气,比酒气还醉人。“我听到了。”红弩箭悄悄说道。



另一边,兔毛手袋解开了束缚,正疯狂地“教训”着x,小白鼠被吻得气喘吁吁,锁骨上满是齿痕。祂的手向下方游走,x急忙阻止道:“别……求你,兔毛手袋,这里还有人。”


小狗才听不进去,不过祂还是没有将手伸进去。忽然间,祂触及到睡裤上的一条鼠尾,于是蹦出了个好主意。祂把x翻过身,头向下凑。x惊慌的说:“My apology!别碰那里——”然而,兔毛手袋只是把那条鼠尾巴用嘴咬下来,捆在x手腕上。x有些不明所以,长睫毛扑闪扑闪,如同两只异色的蝴蝶。


“如果不做那种事,就呆在这里吻我也行。”兔毛手袋妥协道。


“但是为什么要捆住我的手腕?”


“因为老鼠喜欢耍小伎俩,最擅长逃跑。”


“……”x假笑。


“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了?”


“……鬼记得。”


……看来真的是药效还没过,x想。两人躺在地上,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分钟。期间兔毛手袋瞥了x好几眼,x也不明所以地回以目光,最后x先开口了,他依旧笑眯眯的:“兔毛手袋,六十秒的时间里,你一共看了我十三次,并且频率越来越快,你是不舒服吗?”


“……蠢货。我说的是‘就待在这里吻我也行’。”兔毛手袋气鼓鼓的说。


“吻你?我吻你?”x不可思议。见过狗咬老鼠的,没见过老鼠咬狗的。


“不然呢?你还在等我吻你?”


“噗嗤……”x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兔毛手袋拧起眉毛。


“Nothing…Just,hahahaha……”x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柔软,“只是你穿着这样的衣服,以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就像公主一样。”


“公主……?”兔毛手袋两眼一黑,“那你就是青蛙。”


“em Maybe?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变成王子?”x注视着兔毛手袋。这双眼睛真是看狗也深情,兔毛手袋想道。等等,祂不就是狗吗?


兔毛手袋的心脏最柔软的部位像被猫爪一挠又一挠,经不起这样的挑逗,祂说道:“下一次就是你主动了。”


“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x正想这么说,嘴已经被堵住了。



夜色温柔。任务有了一定延期,结束时已到凌晨。维尔汀邀请了z女士到箱内做客,并且带了一箱的月饼。维尔汀拒绝了李安安和约书亚帮忙分月饼的提议,因为蓝手帕在里面。之后,玛蒂尔达突然窜了出来,她自信满满地提议她可以来协助十四行诗分月饼。十四行诗礼貌地同意了。


推开门,会客室内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只有寂静在说悄悄话。走到沙发前,才发现小东西们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熟睡。枕头都还安然无恙,应该是还没有枕头大战就睡着了。圆得饱满的黄月亮悬在墨色中,月光甜如蜜,也不及每个人的笑容可人。


维尔汀和z女士对视一眼,露出了欣慰而无奈的笑。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不是吗?”z女士说道。


“团圆的日子……吗?”维尔汀自言自语。眼前的景象越幸福完满,越衬托得她孤独渺小。她的一缕灵魂被晚风吹回意大利的橘园,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口腔里有苦涩的味道,回过神来,原来是橘子味的月饼,她又流出悲剧的眼神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是不是太甜了?”z女士关切地问道。


“不,很好吃。”维尔汀回答道。

游戚九

【镜映组】惠存这魂灵

伊索尔德x卡卡尼亚
原设+二设/OOC



送走霍恩贝格小姐之后,卡卡尼亚端起带有唇印的茶杯放在盥洗池,她端详着这套茶具,无奈地评价那位小姐总是过于热切张扬,而且纯真。不像别人,他们在做客没有行医执照的诊所时,可不会真的喝她的茶,他们意不在此,不过这样也好,同时也免去她扫除的环节。


把茶杯浸泡在水中,袖子挽起来,水流声汩汩。收拾的时候她在思考是否要在诊所请一位女佣,这个想法似乎也在响应着她,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卡卡尼亚赶快停止了清理的工作,匆忙之中依然保持着洁净的习惯,她仔细洗了手,抓起一块手帕擦拭指间的水渍。她一边放下袖口一边回头,看到伊索尔德拄着手杖款款走了下来。


自...

伊索尔德x卡卡尼亚
原设+二设/OOC



送走霍恩贝格小姐之后,卡卡尼亚端起带有唇印的茶杯放在盥洗池,她端详着这套茶具,无奈地评价那位小姐总是过于热切张扬,而且纯真。不像别人,他们在做客没有行医执照的诊所时,可不会真的喝她的茶,他们意不在此,不过这样也好,同时也免去她扫除的环节。


把茶杯浸泡在水中,袖子挽起来,水流声汩汩。收拾的时候她在思考是否要在诊所请一位女佣,这个想法似乎也在响应着她,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卡卡尼亚赶快停止了清理的工作,匆忙之中依然保持着洁净的习惯,她仔细洗了手,抓起一块手帕擦拭指间的水渍。她一边放下袖口一边回头,看到伊索尔德拄着手杖款款走了下来。


自西奥菲尔逝世将近半个月,这还是第一次不是由卡卡尼亚发起邀请,而是伊索尔德主动走出来活动。虽然从卧房到楼梯只有短短十几步的距离,要知道这间诊所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能居住的只有三间病房和两间卧室,比起迪塔斯多夫的宅邸更是小鼠见到大象。


伊索尔德的眼睛总是保持着阴影,消瘦的身体在褪去宫廷裙后更加明显,她披着羊毛披肩,穿宽松的长裙,解开束腰,也松了发髻上的装饰。没有坚硬得像铁环一样的束腰,长时间被不合身的容器紧紧收容的腰部已经彻底畸形,缺少了直挺挺站立的支撑,伊索尔德无法保持端庄地挺立,为此她感到不安。


卡卡尼亚说这是好事,鼓励她保持这样的状态多走动,可当伊索尔德听从医嘱,努力绷着腰却重重跌倒在地。医生也真正目睹了贵族衣物之下,因为过于纤细像酒瓶颈而无法支撑的那截裸腰,惊悚和愤怒涌上了她的面容。


然而伊索尔德提出请求,她说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保持礼仪,仿佛不这么站着不这么走路就会忽然踩到捕兽夹子那样。当然,如果她的医生说不可以,她也会努力克服这种不那么淑女的姿态。


卡卡尼亚也不知如何是好,她目的始终是为了让伊索尔德感到轻松自在,越来越多的女性呼吁束腰绝不是好的选择,思来想去最后只得为伊索尔德购置一柄手杖,教她把重心转移到工具上减负,至少这件看起来文明的工具不会让人感到痛苦。然后也因此,产生了想要请女佣护理伊索尔德的想法。


积年累月听外人对伊索尔德的判词,赞誉她是真正的贵族,像国王的女儿一样长大,是维也纳歌喉嘹亮羽翼饱满的夜莺,是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卡卡尼亚回忆着这种描述从人到动物再到物件,她重新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走过去伸出来再克制力度地握住伊索尔德的手,变成伊索尔德的另一支手杖,牵引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要说说话吗?伊索尔德,这次让我为您泡杯好茶......我已经学会了把大吉岭和伯爵调混在一起,我把它称作克拉拉高级特调。”


伊索尔德笑了笑,目光扫过卡卡尼亚被盥洗池的水浸湿的袖口,避免对方难为情,她很快移开视线,看着卡卡尼亚的脸。她的医生正为了她忙上忙下,把手杖接过来倚在茶几上,拿过来软硬适中的方枕垫着她的腰,毯子盖在她的膝上,呵护玻璃一样地对待她。


卡卡尼亚重新拿了伊索尔德惯用的茶具,贴心煮好茶,泡到温度适宜入口的时候端过来。伊索尔德还是维持原样地坐着,腰不像过去那样悬空而是紧紧贴在枕上,只是那样坐着依然让人看不出来是否舒适。


卡卡尼亚把茶放下,坐在伊索尔德的身边。如果坐到对面,会让氛围看起来更像是医生和患者,这种时候没必要。她说请放松,容我冒犯......接着,手轻轻穿梭进伊索尔德腰和枕头之间的罅隙拍了拍,感到对方绷紧的力度一下子放开,在心中叹口气,脸上仍保持让人安心的微笑。


伊索尔德的肩挨着她的肩,手臂挽住她的手臂,脸轻轻伏在医生的肩头,比翡翠色的礼服更像一株植物一样攀附在卡卡尼亚的身体上。


卡卡尼亚察觉到她放松了,笑容也变得欣慰。


“最近有很多人登门,都把我这里当作一处藏宝地似的!而他们把自己当作解救伊索尔德公主的王子,其实更像是赏金猎人,而在我眼中更多时候像野狗。”


医生说着愉悦的笑话,伊索尔德也忍不住抿起嘴唇,巧克力般醇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蜜意:


“您又在逗我了,那您呢,您又饰演着什么角色呢?”


“在他们眼中,我肯定是绑架了伊索尔德公主的恶龙......但我给我自己的角色,是照顾您的百事通小矮人——”


卡卡尼亚还想借此提出雇女佣的想法,毕竟般来说照顾公主的要有七个小矮人,但伊索尔德等待在她停顿时,忽然插了一句问话:


“那么霍恩贝格小姐?”


卡卡尼亚的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不理解为什么伊索尔德单独提起她。她观察着伊索尔德脸上宁静,温顺甚至是恭敬的表情,看不出来对方的真实想法。卡卡尼亚只好握着她的手,通过肢体动作来给予对方坚实的情绪价值。


“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色是她......我更关心您,您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呢,伊索尔德,是霍恩贝格小姐打搅了您休息吗?哦,哦,您的脸色有些憔悴,我早就该想到请位女仆来照顾您了。”


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重新引导回自己想提出的想法。这是件大事,肯定要征询当事人的意见,说到底她请伊索尔德暂住这里还是为了让她感到舒适,毕竟迪塔斯多夫的偌大宅邸不管有多么优渥有多少个仆人,不也让年轻的女主人倍感压抑吗?


伊索尔德的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正是因为温度冰凉,所以卡卡尼亚才会随时为她披上暖和的毯子,准备热茶。伊索尔德抬起脸,用她那双不那么灰暗的晶莹的紫色的眼睛,全心注视着卡卡尼亚。


“是因为照顾我太让您费神了吗?是我给您徒添困扰了吗?如果是这样,我是很不愿再麻烦您——”


“不,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可是我最要紧的人,这种猜测简直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几乎是立刻,卡卡尼亚连停顿都没来得及等待,急切地打断了伊索尔德的自责,她反抓住紧实地抓住了伊索尔德的双手。这个时代的社交礼仪讲究分寸,人与人之间距离上一丝一毫的改变都存在着暗示,因此,不隔手套的阻碍直接交握是她们之间很少见的举止。


显然卡卡尼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但伊索尔德在这个瞬间扣紧了她的指间,眼帘却微微下垂,看起来像陷入了捕兽夹子的兔儿。


卡卡尼亚拢起对方的手指温柔地拍了拍。


“哎,忘掉这件事吧。比起这个,我很高兴您的腰比之前变得有力多了,不过您有时太顺从了,像是把我对于您健康的期望当作规矩来遵循,可千万不要这样勉强,这事我们只能慢慢来......”


“我们......”伊索尔德挑拣了一个词,轻轻地咀嚼蛋糕上的奶油,像是在念书一样的低语。


她的双膝轻轻抵在卡卡尼亚的膝窝处,她是需要这种时不时的肢体上细小的接触,或者是依靠来寻求一些类似庇护的感觉。这一点卡卡尼亚早就发现,不过她没有深想,因为她在这个时候分神了,发现自己袖口上的水渍不知道什么时候蒸发不见,为此还感到庆幸,毕竟在伊索尔德这样端庄的名门淑女面前,任何瑕疵都算作失态。


“是啊,我们!”她语气笃定,两个单词组合起来讲成句子,像是一个永不违背的誓言。



惠存这魂灵

 


1


圣洛夫基金会收容神秘学家的原则,宣称来者不拒,副会长康斯坦丁表示这是为了广纳人才,也是彰显对神秘学家一视同仁的人道主义。这里不分国籍不分阶级,不分时代不分物种,也不管是罪犯还是贤者。


拿着搪瓷杯的中国幕僚长巧言修饰副会长的意图,雅称人才荟萃,她的同乡则用粤普,吐槽怪胎开会。事实证明汉文化的伟大,这里的状况两者皆有,基金会的神秘学家咒术迥异博学多才,而济济人才之中甚至有的不是人,这里有会说话的苹果和狗,也有凭空漂浮的铠甲,当然也有正常的淑女和绅士,他们同海盗,杀人犯,还有疯子和前任敌军一起拉帮结派。


离开维也纳后,卡卡尼亚留在了基金会被考察,即便考察顺利通过,重新恢复能与人对话的状况也花费了她不少时间,并且像是久病成医似的,终于得到了从前梦寐以求的行医执照。马库斯庆幸她们灵感相同,邀请她和自己一同在司辰的名下工作,那里相对更自由。


“司辰月前没能邀请到来亚什基的神秘学家......苏芙比小姐又和洁西卡小姐固定出勤,在我身边同灵感的治疗者稀缺......卡卡尼亚医生!请务必、务必加入我们——”


大多神秘学家个性旗帜鲜明,圣洛夫基金会对于管理这类群体自有一套运行系统,基金会将占卜学和生物学结合起来,收容神秘学家后,会考察他们的人格,神秘术能力与血统,最后按照物质元素,将他们分类为各色灵感,以应对不同事件的发生,就像作画,星辰理应是蓝色,草木则是绿色。


“哗,原来您打的是这个主意。”


卡卡尼亚扶着眼镜轻笑,她心中感慨曾经想说服马库斯辞去基金会的工作来做自己的助手,然而如今结果相反,命运实在是捉弄人。


“您、您不愿意吗?”马库斯紧张。


卡卡尼亚摇摇头,随和地笑,“不,我很高兴我这种人还有能帮助到您的地方......”


入职之后,卡卡尼亚穿翡色礼服正装,衣领上郑重地别着一枚金绿色胸针,健谈之人在陌生环境前难免感到局促,甚至她不再那么活泼。马库斯引导她,带着她跳进了一个箱子里,在进入箱中的刹那,恰好一块蛋糕飞来,猛地扣在了卡卡尼亚的脸上。


身旁的马库斯像绵羊一样惊叫,为蛋糕。而始作俑者的海盗躲在卡卡尼亚身后,向数学贤者吹了吹口哨,然后把巧克力豆堂而皇之地丢进嘴里。接着,她自来熟地搭着那个绿色的人形屏障的肩膀,拉下墨镜,毫无边界感地凑过去,窥视卡卡尼亚手上的入职书,啧啧称奇道:“哇哦!吸引火力再反制……意思是你能把这蛋糕反弹回去吗?哇哦——这个神秘术棒极了!”


无论谁来到箱中,星锑总是最起哄的那个,于是这次她也大声地喊要开个欢迎派对。可话还没有说完,37拽着她领结左拉右扯,丝毫不顾对方因为窒息而涨紫的脸色,径直把她拖入场。路过卡卡尼亚的时候,37还不忘礼貌致意地点点头,“哦!您好,新来的整数小姐!”


马库斯向卡卡尼亚解释,这个月魔精变异大多倾向岩灵感,所以星灵感神秘学家的外勤频率大幅提高,至于37小姐......她是我与您提及的那座黄金岛的原住民,信仰数学,唔......也许是在夸您,据我所知,整数在她的认知里,是类似好人的意味......


这话卡卡尼亚只听到对方的出身,想要追过去交谈时,对方已经入场离开。她目露惋惜,心中想着希望有机会能与那位小姐好好探讨一番。


不同出身不同语言的集聚,在箱中,这种像颜料似的混合里,不管此前有多恐怖的经历,卡卡尼亚在这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油画,雨景,书架和盆栽,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她在窗前负手而立,风吹拂她帽檐上的羽毛,她说这里好极了,马库斯,宽敞又明亮......有很多的书,还有许多人的容身之地。


马库斯是她在司辰箱子里唯一熟识的朋友,而在圣洛夫基金会,其实还有一位关系更密切的——她不知道亲手把对方送上法庭之后是否能算作朋友。


伊索尔德。她不知第多少次想起这个名字。实际上在维也纳暴雨事件的听证会之后,她与对方几乎就没什么交集了,不曾对话,对视。但周围许多人都在让她想起,同行觉得她是制服伊索尔德这个凶手的英雄,医生询问她伊索尔德的过往病史,就连灵感一致而一同入场的李安安,也会因为鬼魂的游荡让她平添许多外务而抱怨伊索尔德。


她找马库斯借阅书籍,无论是心理学还是历史书,偶尔几次不可避免地说到了伊索尔德。也许可以避免,但也许,马库斯读到了她的心情。伊索尔德和她们一样,是维也纳暴雨最后的相关人员,甚至是当事人员,只是从密友到敌人到凶手,如今用什么身份什么语气都显得微妙的不伦不类。


马库斯说伊索尔德小姐现下正在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小梅斯梅尔医生在为她提供治疗,那里的职员们告诉我,闲暇时刻的伊索尔德小姐状态平稳了不少,待人彬彬有礼,像春风般和煦,看来,唔......算是个好消息吧。


对于霍夫曼女士的离开,女孩并没有把失去导师的罪责统统推在伊索尔德身上,但并非能做到完全释怀。所以卡卡尼亚感激马库斯的消息,也因此同时感到一种“与有荣焉”路径相似但是感觉相反的心情,像是和凶手共犯的悔过自责。


长达半年的维也纳暴雨事件工作的收尾,基金会对伊索尔德作出了长期监禁的最终判决。有人议论应该处死,有人议论可以收容利用,无论如何,像是一场戏剧落幕,看客发出最后的讨论和评价,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围渐渐地不再有人提起伊索尔德了。


好几个月,魔精变异倾向星灵感,木灵感的神秘学家们入场出勤忙得脚不沾地,眼底大片乌青,把苦目糖果当作咖啡。


但这也有好处,卡卡尼亚减少了想起伊索尔德的频率,毕竟替队友承担疼痛的神秘术消耗了她太多精力。三人队伍中场休息的时候,马库斯在她身上读到接近极限的过劳,建议她申请休假。同队的李安安抓住商机,她煞有介事地端详着卡卡尼亚的脸色,直呼Miss你这是被鬼上身了呀,随后娴熟地向她推销各色符纸,卡卡尼亚无奈地扶了扶眼镜,礼貌地婉拒。


李安安却一副老神在在的道士模样,热情地抓着她不放。她说Miss诶我观你脸色不适,摸你手也发冷,你是不是最近头重脚轻,时运不断走下坡同时肋骨下方三寸疼痛,感到恶心又吐不出来?


卡卡尼亚说这是自己神秘术的副作用,要是自己不痛,那痛的就是你们。李安安高深莫测地竖起手指晃了晃。


“唔唔,唔唔......且让我来给你打一卦咯!今日没带工具,解个字也好说的!”


她随手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上面许多汉字,精通语言学的马库斯立刻看懂,不禁汗颜地在心中默念:《圣洛夫基金会[空行]关于李安安调查员占卜欺诈一案处罚通知》......


在二十世纪初,占卜是最容易成功推销出去的产品,那个时代的人介于启蒙与混沌之间,科学与理性即便占据主流,但局势动荡导致他们无法抗拒对命运的迷信,不然也不会仍用兔子辨别妇人怀孕,还有那该死的却经久不衰的降灵仪式。


卡卡尼亚曾目睹这种思想的危害,可疲劳之下让她松懈了警惕,潜意识里对未卜前途的探究欲作祟,她随手圈了一个字给道士看。


“哦,会!好字啊!”李安安喝彩道。


接着,她用中文晃头晃脑地咿呀吟诗:


“正所谓故人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马库斯对汉语诗歌文化半知半解,李安安还讲的是粤普,她把以为卡卡尼亚要去出远途外务,再也看不到了,自己吓了自己一跳。道士只是玄而又玄地晃着她的手指,转而摊开手掌,自鸣得意地比了一个数字。


“解卦要五十千利齿子儿啦!”


“我就知道......”


卡卡尼亚叹了口气,手扶在眼镜上,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东方人的幽默开朗露出一个笑容,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


卡卡尼亚医生!意识昏沉地往地上倒去前,她听到了马库斯的惊呼。


维尔汀是个很体贴的司辰,听说卡卡尼亚昏倒的事情,主动向她下达了休假的指令。戴着礼帽的女孩给她端了杯红茶,卡卡尼亚嗅出是伯爵茶调。


司辰浏览着一名医生的出勤报告,目光停留在超负荷的承伤,客观冷静地指出:


“卡卡尼亚医生,您好像误会了我对您的规划,我将您的共鸣基石侧重于生命,本意是不希望您在行医前率先失去行动能力,而不是方便您——”


“当个吸引魔精的磁铁。”


维尔汀斟酌着用词,想表达出类似过度损己利人的感觉。李安安也曾这么觉得,讲她的神秘术是以命换命,有违天道。


司辰给了她自由走动的通行证,拍了拍手:“本次休假无期限,您不必着急,只需要放松得尽兴,不过在归队前,您还得去做个全面检查,确保身体指标回归正常。”


卡卡尼亚向她道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在椅子上静坐了一会儿,累极的心神让她书也看不进去,只好向身体妥协,摘掉眼镜,去躺在床上短短地小憩。不知过了多久,沉眠中虚无的思绪感应到门口镜的异动,有人来访。


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从镜中看到是马库斯,对方神色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叩门。她今日退了勤,维尔汀在卡卡尼亚休假后,临时请了牙仙女士和余下的队友们配合,那是位医术精湛的名人,卡卡尼亚很高兴看到自己的朋友没有负伤,很快走过去开了门。


“快进来吧!马库斯,镜子可把您纠结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马库斯难为情地咧了下嘴,发出了绵羊一般的叫声,嘀咕着这不公平,她在门外又读不到什么。于是走进来后,她读到了卡卡尼亚残留的睡意,打断好友睡眠的愧疚又让她抱怨不出来了,当即就要转身逃走。


卡卡尼亚及时伸手按住她发顶上的帽子,不容拒绝地把她请进了自己的房间,突然“失业”的她正无聊着呢。


“哦,别一副打碎牙齿的表情,马库斯,我总不能一直睡下去,这样会让我的时差失衡的,您来得刚好,而且您可很少来我房间做客,这次必须让我来好好招待。”


马库斯把脸埋进围巾,陷入了有点尴尬和羞涩的情绪里,她开始忍不住阅读周围,不限于人,桌子,书架,沙发,各式各样的镜子,只要是实质性的东西她都能进行阅读。


她惊呼:“这里和您的诊室相差无几!”


卡卡尼亚正给她泡茶,闻言也欣慰地点点头。


“哈,这当然多亏基金会的调查员,在暴雨前夕居然还能帮我收拾行李,她们搬空了我的家当,把每件东西都妥帖地收容,甚至连患者的投诉信也给我留存得整整齐齐。”


卡卡尼亚目露怀念地看着这些家具。实际上这里存在着误差,有一只杯子她找不到了,毕竟茶具总是成双成对,少了一只在清点时是很明显的。但时隔近一年她记不太清,那只是一只她未来得及清洗的茶杯,被谁用过的痕迹都变得模糊,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也变得无关紧要。


“咦,您还用手杖吗?”马库斯的视线触及置物架上那柄手杖,她没能读出来太多的使用痕迹,只是好奇心让记忆中那些隐秘的灰尘飞扬四散。


卡卡尼亚的手握住衣领处的胸针,松开再握住,试图用饰品刺痛手掌的感觉让自己保持坦然以待,“啊,是她用的......”


哦,哦。马库斯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她看到了卡卡尼亚好似一块被挤压的海绵,沉重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扯开话题,绕过那个敏感的人。她努力专注着这支手杖展开讨论,她说这支手杖看起来比槲寄生小姐的那支设计更简单。卡卡尼亚也好似认真地回答,说的确,要知道束腰解开后腰肢不能及时修复,为了让她方便地行动,所以......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因为忽然的颤抖,端着杯里的茶汤变得荡漾。她想起了那只茶杯丢失的时间。是和伊索尔德在一起的时候,那段最宁静的时光,宁静到有一种水面无波无澜,既无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感觉。


其实一切都是预兆,马库斯的到来没有让她时差失衡,却让她当晚做了一场旧梦,一整夜,她变成浸在水里的茶杯,被碾碎,变成一块袖口的湿痕,被火炙烤,梦中她似乎没有反抗的自我意识,呼吸或者是呐喊,只是任梦境折腾,饱受质问和折磨。


醒来时她恍惚着回神,接着陷入了好学般的思考,梦是介于神学和科学之间的物质,所以人们将它归为心理学。在过去,人们无法真的去验证梦的内容,直到与梦相关的神秘术的衍生......她若有所感地侧过来脸,注视着房间的镜子,伊索尔德就在里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正微笑着看向她。



2


经由种种铺垫和伏笔,汉文化的伟大再次戏剧般地凸显,李安安的诗文说得没错。卡卡尼亚再次见到伊索尔德,是在圣洛夫基金会总部。


基金会总部有一条很长的半露天外廊,巨大的伟岸的空隙连接外界新鲜空气,整齐秩序地竖起,道道排列,下午时刻的阳光斜斜照入,如同斑纹,长方形的阳光和阴影相间铺在地上,变得更像是钢琴按键,好似人们走在这里的脚步可以即兴演奏一曲那样。


卡卡尼亚和37在这里驻足交流,从前和对方交流是很费劲的,星锑给她示范,往往嬉皮笑脸地走过去,然后鼻青脸肿地逃回来。不过如今她已经找到了技巧,那就是专心聆听对方的传道,即便是纯粹地上数学课让她感到精神萎靡,她也得“曲意逢迎”。


“嘿,听我的准没错,医生,您是研究人的心理,那学数学肯定对您大有裨益!万物皆数,任何事物都可以数量化,不止人心,还有五秒后将要吹过来的风,我看到它有着锯齿的形状,我赌十成十它可要把您的帽子吹走啦!”


37话音刚落,卡卡尼亚来不及抓紧自己宽大的帽檐,那阵她看不到形状的风证实了它是个有力的数值,带有翡色鹦羽的礼帽被强劲地从她发顶上卷起,在空中像只真正的鹦鹉一样飞扬。


数学贤者在心中计算着礼帽的运动轨迹,忽然吹了声口哨,看来长时间和墨水接触她也不幸沾染了陋习。她说,不知您是否补习到了这方面的知识,五十年代数学和心理学有个著名的孩子,叫做墨菲定律,举例来说,您排的队伍总是更长,面包涂果酱的那面总是落地——


“我的意思是,您的帽子,它十成十会落到您不想落在的地方!”


卡卡尼亚还没有来得及思考37深奥晦涩的话,脸色就已经僵住。


从未预料到会在此时出现的女人,身着宫廷裙,头戴华丽装饰,正端庄地款款而来。翡色的鸟儿在她的面前同阳光一起轻巧落下,钢琴黑白键分明。


淑女驻足,分开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优雅地提起裙裾,轻轻弯起纤细的腰,拾起来落在脚边的那顶礼帽。


这就是伊索尔德,走出维也纳的伊索尔德。


她的构图真漂亮,是三角形。37由衷地赞誉,这回卡卡尼亚是可以看到37口中的形状,伊索尔德繁复的裙面如同层层静止的海浪,从她的腰散发出来,构成一块折射着蝶粉荧光的边长很长的等腰的三角贝壳。


可接着,37又有些惋惜地喃喃低语,她说奇怪了,奇怪了,我看到那位女士身上有许多数字浮动,可唯独没有自己的数字,虚数也好,实数也好,全都不属于她,好似枚多余的棋子。


37遭到滑铁卢,对那两人的氛围不管不顾,带着失望的沉思走开了。


伊索尔德携着那顶帽子走近,卡卡尼亚看清对方戴手套的腕上紧扣着黑色的电子镣铐,还有身后,有两个覆着白色面具的基金会行动人员也在不远不近地跟随。


她在维也纳暴雨事件恶名响亮昭彰,但往往甫一出现,总会有好几个新人职员对她流露出困惑和怜悯的眼神。诚然,迪塔斯多夫家的女人有足够的魅力,引起瞩目不必大费周章,不熟悉伊索尔德的人在看到她第一眼,都会觉得她美丽端庄,温柔知性,实在无法将她和疯病、凶手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卡卡尼亚仍然站在原地,像是脚下生了根,她任由对方抬起那只锁着镣铐的手,为自己重新戴上礼帽,然后戴着手套的双手顺着脸庞的弧度向下,如同隔着空气抚摸过去,落到颈间领带,那枚金绿色的胸针在摆弄下折射出阳光在伊索尔德的脸上,而她也只是安静地保持着她们在维也纳时的亲昵,为她的医生轻轻整理因风凌乱的服饰。


“医生......”


伊索尔德嘴唇轻启,那双晶莹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全心凝视着卡卡尼亚的脸。


卡卡尼亚如梦初醒般,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你怎么,怎么会——不,伊索尔德,为什么您还是......不,抱歉,我......稍等。”


卡卡尼亚感到自己大脑负责英文的那块儿变得紊乱,只好一只手伸出来,手掌面朝伊索尔德做了一个对话暂停的动作,另一只手手指蜷起来抵在眼镜的中间。


其实很显而易见,伊索尔德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因为她就要被圣洛夫基金会重启。卡卡尼亚曾听马库斯提起过,基金会对伊索尔德进行过考察,结论是稀有神秘术稀有灵感。那时候她早该想到,这里为何无缘无故为一个前科累累的敌方精英提供治疗,长期监禁到底如何进行从一开始就没有详细说明,任何通知的最终解释权在基金会,而基金会来者不拒。


伊索尔德依然温驯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蓬松的裙沿扫过医生的鞋尖,她也不在意。


“该死的......”卡卡尼亚低声地用德语咒骂道,赶快又对伊索尔德纠正,“我说的不是您,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我很惊喜在这里见到您,医生。”伊索尔德垂着眼睛微笑,腔调温柔地讲德语。


她伸出手指,把自己脸侧的耳发从银色链饰上勾起,再用手套轻轻抿了抿,让发丝变得服帖乖巧。这个相当熟悉的动作让卡卡尼亚应激,不仅熟悉,还时常地做过。淑女微卷的黑发有着自由的意志,主人不能做的事情它们在做,轻盈地雀跃地摇荡,肆意纠缠在另一个女人的眼镜链上,于是过不了多久她们就得笑着重复一遍。


“哦,哦......”卡卡尼亚脚下的根开始向上生长,把她变成了一棵绿色的树。


她推了推她鼻梁上的眼镜,她在心中凌乱地思考,那么她们接下来该叙旧吗?即便过去再如何亲密,此前的最后一面不也以原告和被告的对立宣示了她们关系的破裂吗?然而为什么伊索尔德总是这样,如此地亲近着她呢?


“我想您应该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像是手指梳理成结的长发,伊索尔德体贴地细致地解释道:


“但眼下我正要到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去,和基金会的人员们一起,恐怕不能和您好好说上话......不过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那里......或许,您可以到那里来找我,问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医生?”


语气轻柔的问询,直白又含蓄的请求。她请求医生来看望自己,然后含蓄地把这种方式换成审讯,或者,她是个把筹码奉送的赌徒。其实对伊索尔德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要能看到医生,多和医生说些话,形式变得无关紧要。


“伊索尔德小姐,请尽快动身。”惹人烦的白面具们开始催促了。


“呃,抱歉!是我妨碍了你们,请别责怪她,我这就离开,希望您不介意......等下。”


卡卡尼亚率先向行动员们解释,随后她轻轻弯腰,捞了捞伊索尔德洁白的裙摆,把自己的鞋尖小心翼翼地撇出来,她歉意一笑,触碰过对方衣裙的手指慢慢抓了抓,最终握成拳。


“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去看望您的......无论如何,我都真心希望您一切安好。”



3


自维也纳暴雨事件过后,许多人误以为拉普拉斯科算中心是救命圣地,实际上救一百万个人的命和救一个人的命是很有着区别的,那可从来不是治疗一个人的地方。


时机来得不算快,大约是过去了三个月,卡卡尼亚被小梅斯梅尔请来这里会见。小梅斯梅尔是伊索尔德现任的主治医生,在心理学界占据主导地位的梅斯梅尔家族的优秀继承人。她们从前见过两次,为了同一个病人的病情,只是那时小梅斯梅尔并不主张卡卡尼亚和伊索尔德见面,后者的情况实在是太不稳定。至于之后如何稳定下来,卡卡尼亚已经无权干涉。


她借着这个机会再三追问伊索尔德的病情到底如何,小梅斯梅尔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她一边用通行证刷开最深处病房的门,向卡卡尼亚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提醒她道:“您不必管那么多,与她说说话就好了,聊什么都好,只要是有效交流。”


门缓缓向两侧滑动,新世界洞开。看到伊索尔德模样的卡卡尼亚瞬间凝滞住动作,她忍不住战栗起来,手指发抖地指向病房内的景象:


拘束带,口具,捆住女人手脚的床四角镣铐,整栋房间内近似柔软的特殊软垫,和整个环境目之所及的纯白色。


女人瘫软在床,介于昏厥和睡眠之间的状态。


“你们就是这样治疗病人的!?”她失态地提高音量,伸手想抓小梅斯梅尔的衣摆。


小梅斯梅尔避开她,目露嫌恶地掏出手帕擦着自己的手,整理着自己。


卡卡尼亚仍然压抑不住地激动起来,她叫道:“你们这么对她把她一直用那些......那些东西囚禁在这里吗?让她只能看到白色的环境,在特殊材料的建筑内生活,模糊她的知觉,让她失去自我存在的认知!?这对她的病情有什么帮助请问!?”


“病人在梦游诊疗过程中出现剧烈的自毁倾向,具有色彩的用具会强化她的神秘术认知,上级说了,不管任何手段,都需要保证她生命无虞。”


“梦游?”


卡卡尼亚捕捉到了这一个词,她知道小梅斯梅尔是个优秀心理医生的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人工梦游专家,让患者回溯梦境以达到治疗应激创伤的目的。卡卡尼亚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握着衣领上的那枚胸针,牙齿像是碎掉了一样,发不出什么声音。


“所以......你们只是、只是仅仅保证她的生命?”


小梅斯梅尔依然冷漠地擦拭着手。


“虽然我并不认可您的能力,毕竟我记得您是弗洛伊德忠实的拥趸,那个说大话误导无数子弟的庸人,但是我依然愿意跟您解释一下关于伊索尔德小姐的治疗方案,直白一点说——的确,健康不是第一目标,只要她不死,保持成型的意识,通过回溯解析梦境以克服创伤,从而达到使用神秘术的合格标准。”


“哪怕她感到极大的痛苦!?”


“对。何况,伊索尔德小姐本就是一个神秘学家罪犯,她是维也纳暴雨的从犯,这不是您指控的吗?如果不是对基金会还有用的话,我是不愿意接受这场诊疗的。”


小梅斯梅尔感到厌烦,她是个一向对上级从命如流的人,似乎不愿再和对方这种一百年前的学术异端说一句话,手插在褂子的口袋里,抱着病案准备走了。


“她还在睡着,镇定剂用量很大,如果您不愿意,那用通行证解开她的保护锁就可以了,别后悔。您的时间很充足,有危险的话用电击枪,对了,别做那种事,有监控。”



4


伊索尔德忽然醒了。


睡意就像沙漏的沙子流逝殆尽,最后一粒落下时,睡眠的动作也就停止了。起初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以为仍然在梦中,毕竟里面是虚无的白色,而睁开眼睛,依然是幽幽的白色的天花板。


口腔里没有那个可以保护自己的锁,她忽然心生不安,发现手居然也不听控制地举了起来。身体出现痉挛的前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伊索尔德......”


头一回。她的梦境里出现了颜色,还是医生的颜色,医生的模样,医生的声音。伊索尔德心想着怎么瞒过那个叫小梅斯梅尔的人,或许告诉对方也不错,这样之后可以让自己做一个像这样的好梦。


因为烦躁,牙齿不停地交击着,她不断地抓着她过长的黑色长发,然后把手指也放在嘴唇边,就要张口咬下去的时候,卡卡尼亚攥住了她的手腕。瘦得骨头变成尖锐凸起的腕骨和温热的手掌相抵,轻微的钝痛。伊索尔德看着那只手,类似一种食欲的欲望让她的眼神活泛了起来。


卡卡尼亚低声地惊呼。她一只手揽住伊索尔德弓起来的脊背,另外一只手则被对方死死咬着。这回是牙齿和肌肉与骨相抵,是剧烈凿进来的疼痛。卡卡尼亚的手握住伊索尔德的肩头,痛感让她的脸色涨红起来,但是她习惯忍耐,承担疼痛是她的神秘术之一。


伊索尔德松开了那块肉,因为看到了第二种颜色,血的颜色。鲜血渗到了手套的表面,伊索尔德的手安静地卧在僵直的腿上,她用牙齿叼住那只手套,往反方向拽。卡卡尼亚也帮着她,一点一点顺从地把自己的手套褪下来。


细长的手指柔软地摊开,带着咬痕和淋漓鲜血的那一角肌肉平展送至伊索尔德的眼前,像是一件玩具。伊索尔德略低着头,身上穿着纯白的单衣。白色的灯光映照在她弯曲的头发上,黑亮黑亮的。


这时候,她微微扬起脸,但仍是保持着垂颈的弧度。卡卡尼亚是俯视,所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直到泪水落下,出现了第三种颜色,是被水润湿了的白色布料而变灰的颜色。伊索尔德颤巍巍地伸出手,托住卡卡尼亚那只流着血的手掌,双手拢起来包住,像是拿到了护身符一样,她握着那只手掌贴到了自己的前额,额头摩挲着掌纹,沾上血痕。


那双紫色的带着泪水的眼睛正凝视着卡卡尼亚,美丽如同昂贵易碎品。那瞳仁急切地哀切地包裹着卡卡尼亚的颜色,那只手转而被握着贴上了脸颊。伊索尔德开始哽咽,泪水流进了卡卡尼亚的指间,带着生理的盐分淌到那道被咬出来的伤口上刺痛着她,那是伊索尔德赋予她的伤口。


而伊索尔德身上,青肿发淤的针孔在苍白的皮肤上和斑驳的血管交织,形成聚落。终日在睡梦中感受不到针头推入皮肤的痛,为数不多的幸事,但是痛觉依然存在于她脑髓之中,尖锐,持久。她忽然发现那些纠缠自己的保护自己的游魂们消失不见,而变得惊慌不安,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剥洋葱一样用指甲抠着自己的皮肤,在柔软而空荡的白色房间里,她没完没了地尖叫着。


卡卡尼亚拦住陷入癔想的伊索尔德,手臂捆着对方的腰,依然病态脆弱的腰,脸被黑发压住,如同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寻找出路。她被森林里的困兽横冲直撞,按住对方的手,眼镜却被反肘撞落,她头晕目眩,依然紧抓着伊索尔德的两只手腕不放。


绳子其实是世界历史上很伟大的发明,水手曾用绳结征服过海洋,后来农民又用牵引绳驯养野兽。而后来,拓扑的圆绳成为拯救世界的真理。眼下,卡卡尼亚在摸到束缚用皮绳时瞬间妥协,她伸手抓过来。


怎么样都好,求您停下!她高喊着迅速地把伊索尔德的手臂捆住,用力地扳着她的双肩把她按在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开始模糊,因为近视,还有眼泪,溢出来几滴落在了伊索尔德失控抓出血痕的脸上。


卡卡尼亚双肩瘫软,两手捂住脸,绝望地低声喃喃道:是我的错,伊索尔德,是我,是我自诩上帝,用够不着的福乐引诱如同约伯般虔诚的您,是我一直一直紧紧地逼迫您......让您在这无望的废墟里寻找救赎,伊索尔德......我到底该以什么样的立场面对您,如果您因此而犯罪,那么我必然是唆使您的共犯,可我却从没分担过您的痛苦,承受过您的罪责......


玻璃般的却被捆着的女人缓缓平息下来,像是为没能理解医生的话语,因而露出了有点为难,有点抱歉的神情。


“果然,又是白费功夫。”


小梅斯梅尔似乎早有预料,站在门口嘲弄着这场闹剧,插着兜的手拿出通行证,控制着机器关上了门,转身就走了。


病房的门如同铡刀一样缓缓地挤压,缝隙之中,主色调为白的房间内像是白色的漩涡,视觉上逐渐和被禁锢的女人融为一体,唯独女人看向窗外的紫色眼神逐渐睁大,逐渐变得挣扎,变得波涛不止,宛如千丝万缕蔓延出来的线,延伸到极限时被克制地扯住。


卡卡尼亚失魂落魄地站在玻璃窗外,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催促她要在此刻留住伊索尔德,立刻留住伊索尔德。可她没有,她是一棵干枯的树,任由漩涡翻涌,铡刀落下,吞噬着贝壳,切开了线。



5


入场结束,回到箱子的时候,带着终日如同烟雾般不明朗的思绪和表情,在看到扑上来的星锑后,卡卡尼亚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往身前伸手,平稳地接到一盘飞向自己脸的蛋糕。


躲在身后的星锑喝彩,然后她把蛋糕拿过来,一口塞到嘴里,奶油像是两抹胡子,她粗鲁地边嚼边向37炫耀:


“一口不能吃下整个面包,那我一口吃下整个蛋糕,这算触犯你的教条么?”


37微笑,两只手里掰着一颗穿领结的苹果,一副单纯求真的口吻问询:“哦!一颗苹果是1,那一颗被掰碎的苹果还是1么?”


“你能救么?”星锑戳着卡卡尼亚的肩膀,小声地碎碎问道,卡卡尼亚无奈地摇了摇头。海盗立刻向对手双手投降,“好吧,好吧!这回算我认输——”


37打了个响指,“你已经欠了我七千八百六十五点四次在拉普拉斯科算中心的公共劳动,四舍五入......你欠我整整一万次!”


“嘿!既然四舍五入,那为什么不把一万的一也舍去变成零?”星锑强词夺理道。


看到对方又把她的大副拿在手里准备掰开,星锑又熄灭了气焰,嘟嘟囔囔着叹气。防止对方再定下什么不合理的协约,摇滚少女拎着她的大副一溜烟跑了。


“您和星锑小姐的关系意外地很......亲近。”卡卡尼亚说。


在医生沉默寡言的日子里,这两位日常的相处模式显得格外喧嚣。虽然数学家总是一副真的很嫌弃星锑的表情,恨不得用武力把她教化成规规矩矩的几何体,实际上她也在享受着这份轻松的快乐。


37耸了耸肩,“也许吧。虽然她那个人真的很坏很赖皮,但我得发布澄清,我从来不讨厌无理数,毕竟任何数字都有存在的意义,不过可能是她,或者是所有人,都觉得从海岛回来失去挚友的我是丧家小狗,每天都应该蔫巴巴的生活,所以总是想用奇怪的方法来宽慰我。”


“那么,真的不难过吗?生活多年的家园消失不见,朝夕相处的挚友也和自己背道而驰......啊,我无意冒犯您。”


“这没什么,您这段时间像个乱糟糟的茎叶形,愿意同我说话也是好事。”


37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谈论那段被沉默的过去。


“至于就那场流溢而言,自然会有一些难过发生在我的身上,即便现在,那种情绪有着无穷小一样的数字,细微但是存在,永远无限延伸。”


她捞起薄纱的袖口,手指伸出来,在空气中不断画着圆圈,书写着她的无限小的寂寥。最终,指尖淡蓝色的微光切割开空气,一个圆圈静静地浮现在37的掌心之上。


“不过,如同这个圆一样,所有人都走在上面,徘徊不前,下沉或者是上升,割舍或者是负担,她选择前进,然后下沉,负担,而我也在前进......我和她,终将会在既定的结果下,再次相遇。”


蓝色的圆,蓝色的发丝,女孩可以洞悉一切的蓝色眼睛,她平静地注视着那个圆形。尽管如此,每当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会经常陷入类似迷惘的情绪。因为如果,她们的方向不是相对而行,那么又是谁在追赶着谁的真理。


卡卡尼亚注视着37的眼睛,从那可以折射光芒的纯净的眼中,看到了一座岛,是她一直以来向往,迷恋,可又从没去过的黄金岛。有时候她也觉得,那岛就如同柏拉图的理想国一般,只显现于描述之中,只为了标榜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信念存在。


所以,只要她始终保持着对理想呵护的热忱态度,哪怕感到痛苦也还会有着对人生的希望和激情。因此不知道多少次被人生重创,遭遇重大打击,被人误解指摘,“招摇行骗”的同时如同欣赏浮世绘卷。各色人等赶来向她倾诉,把她当作一座桥走过,一棵树乘凉,然后想拆掉,想砍掉,总之再也不曾返回。


伊索尔德没有离开,她留在维也纳,在迪塔斯多夫家宅邸的大门前,在剧院里,无论卡卡尼亚多少次回头,她始终温柔地凝视,伴随着那道如铁衣架如铁竹子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端庄的挺立。


偶有几次,卡卡尼亚想起从前,西奥菲尔的脚步渐近,他来接自己和密友约会结束的妹妹。伊索尔德扶着卡卡尼亚的肩,凑近过去,繁复膨胀的宫廷裙摆挤压在卡卡尼亚的腿上,伊索尔德的脸颊也压着她的脸颊,在唇角留下了一个吻。她惊讶地羞涩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自己的嘴,细细地问您是否介意......卡卡尼亚更不好展现出自己的难为情,她握着伊索尔德的手,拇指熨帖地擦过对方手背以示安抚。伊索尔德站在那里,穿高跟鞋变得更高,加上裙摆整个人就像座山丘一样,所以人们见到伊索尔德如同朝圣。


但是伊索尔德没有离开,她站在桥上,看桥可以看到的风景,感受桥所承受的洪水,她抚摸伤痕累累的枯萎的树表,像一只鸟儿倚偎在树冠上。她不是维也纳的星辰,从不接受来自那儿的引力,她早已寻找到一圈独属于自己的飞行轨道,歌唱着只环绕着她所爱的人旋转。



6


从那天开始,伊索尔德在人工梦游室陷入了沉眠。小梅斯梅尔解析对方梦境的进程中断,即使不断回溯重演实验体的创伤环境,也无法再强制聚集对方的意识。


她不知第多少次选择重演,结局无一不是停留在梦境崩坏或者主体自戕,目光落在女人美艳的面容和弯曲的黑发,小梅斯梅尔止不住地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从前认为,即便是神秘学家也不会存在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在拜你所赐,恐怕要改观了呵,你那疯癫的灵魂,到底跑去哪了......


这个月,再次轮到星灵感的神秘学家出外勤,除了必要的入场协助治疗,卡卡尼亚开始频繁出入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哪怕是花费上来回四个小时的车程。


伊索尔德长期睡在人工梦游室,已经用不上镇定剂辅助,如同变成了植物人。久而久之,卡卡尼亚看到那些捆着人的坏东西也都从她身上撤下来。伊索尔德就这样在玻璃面罩底下睡着,神情安宁含蓄。


小梅斯梅尔已经放弃了徒劳无功的重演,只每日坐在仪器前确认伊索尔德生命体征,像是今日也打扫实验室的打卡签名表一样平凡地记录着。而每一天,卡卡尼亚都光顾人工梦游室,同打扫频率和生命体征一样,呈现着稳定性。工作上的挫折让她把怒火转移了目标,她讽刺卡卡尼亚装深情,而卡卡尼亚看穿她色厉内荏。


“您很讨厌自己吧。”卡卡尼亚忽然说。


“您是否清醒?”小梅斯梅尔语气不善地掏出电击枪,电流滋滋的在枪头闪烁。


卡卡尼亚浑然未觉似的,静静地站在伊索尔德的床边。近日来她不再穿着像棵树,只以简便的衬衫常服照面,自认和小梅斯梅尔以及这间人工梦游室已经足够熟悉,不过树的枯萎感已经传达出来。她仍然戴手套,手扶着风琴皱下的胸针,最后轻轻放在玻璃面罩上。


她自顾自地低语道:


“我很讨厌我自己,我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一般,她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对我的情感,可我竭力避免去抓住明确的证据,或产生那种相同异样的感觉。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在无论如何都要补救的时间点,却任凭机会如雨中城一样流逝的我,最终把她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难以攀登的山。我被山包围,海拔那么高的山,稀薄的空气让我窒息,让我恐惧,我一边这样恐惧着,一边祈祷这座山能早日清醒过来......可是,我发现我恐惧的不是山喷薄出的烈焰,而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莫大的后悔,我恐惧我必须直面自己的无能与天真,恐惧负担她人生的觉悟......”


小梅斯梅尔收起电击枪,启动了梦游用的仪器,她看了卡卡尼亚的背影一眼,垂下眼帘,轻轻呵了一声:


“我也讨厌您,您有着让我不适的熟悉的感觉,纯粹的理想主义,强烈的道德感,不安于现状,总想着反抗逃离必须要生存的环境,最后又自食恶果,再怀揣悔过地做着赎罪的劳动。”


停顿。她继续道:


“不过,我也讨厌我自己......人们在面对真相时总以极端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暴怒,恐惧,而当这种真相过于强大到无法承受时,我们的心理会自动建立起一套保护机制,强制衍生出一个能够抵抗的人格,以确保真正自我的存续,在您时代之后的一百年,心理学早有定义,我们把它称作为‘精神分裂’。”


“抵抗真相么......”卡卡尼亚自嘲地哂道,“看来,这种迹象早已在那场雨里,降临在我身上。”


仪器上的画面停留在伊索尔德的幼年时期,黑发紫眼的小姑娘伏在床前呕吐,随后她娇小的身体开始痉挛不止。但在小梅斯梅尔眼中,她看到的是一场铁门之外的暴雨。


“在无论如何都要补救的时间点,”小梅斯梅尔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却任凭机会如雨中城一样流逝的我......”


她望向卡卡尼亚,如同看一面镜子。


“如果想去补救什么,就必须有支付巨大代价的觉悟,而即便如此,你真的能接受所改变的事情也微乎其微,并且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也必须接受基于自己的选择所形成的结果吗?”



7


这是人脑的形状,大面积的奇异的褶皱,人类医学认为,这些褶皱是负责将信息与情绪还有记忆统合起来,从而令人能够思考和决断。比如说这里,唔,他们把这儿叫作......顶叶,用来处理身体表面的信息,例如皮肤、肌肉和关节......


“是这里吗?”


伊索尔德提着裙摆,像个幽灵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对方浑然不觉的时候,她按照书页上的图片伸出手来,温柔地碰了碰低着头念书的卡卡尼亚的前额。


嗯?不,不......应该是这儿。卡卡尼亚沉浸在书中,她严谨地细致地纠正伊索尔德的动作——牵着淑女的手放至了自己发顶靠后的位置。感受到对方手指插进自己发间,缓慢地摩挲,顶叶负责地处理着这种信息,传达出一种头皮酥麻的电流感,让卡卡尼亚幡然惊醒,她连忙松开了对方的手,皱着眉毛叹气,报以歉意的笑容,再后退了一步,避免弄脏对方整洁华丽的裙摆。


“我又被这些枯燥的书绊住了,您走过来的时候该提醒我的。”


伊索尔德用手遮住嘴角上毫不介意的微笑,白色的纱网缀以珍珠和水晶修饰,为她的眼神添上一种昂贵的朦胧的神秘。


“万分抱歉,贸然打断您的阅读是我的罪过,希望您能仁慈地宽恕我——”


“伊索尔德小姐,是您饶过我才对......我太想通过行医资格考核,结果竟然把教科书都加入到我们的约会之中。”


卡卡尼亚被对方歌剧式的腔调逗趣到,笑着解释的时候也不忘扶着眼镜保持仪态。她把那本教科书合上夹在自己的臂下,转身的时候,伊索尔德则及时上前一步,占据了她另一只手臂的位置。


这样的距离应该是被允许的,虽然她们眼下还不是那么熟络,只在海因里希带头牵线的沙龙上喝过几杯用大吉岭和理想泡过的茶,比起这个,伊索尔德是个更喜欢伯爵调红茶的望族淑女,而女孩之间的情谊更容易落地生根,拉近关系的约会由此拉开序幕。


“话说回来,歌剧演员约会也看歌剧吗?”


卡卡尼亚坐在剧院的前排,伊索尔德松开一直挽着她的手臂,肩挨着肩地坐在她身边,双手安静地交叠在膝上。她们一同等待戏剧的开演,社交性地聊着天。


“啊,您不喜欢这剧目吗?”伊索尔德眨了眨眼睛,体贴地征询着对方的感受。


“倒不是,毕竟我尚未看过又如何作出中肯的评价呢。”卡卡尼亚摇了摇头,客观地说道,接着,她有点犹豫地斟酌地,思虑对方是否会因此感到不快,最终还是问:“只是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剧院里练习,演出,如今约会还要在这里进行,不会觉得,唔......单调吗?”


伊索尔德脊背依然挺立着,不沾座椅一毫一厘,神情从容,她又在用手修饰着自己的微笑,眼角微眯,腔调圆润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呢”。


“舞台上的演员以圣洁赢取光荣,而舞台下的观众用期许赋予光荣......演出和欣赏是如此美妙的过程,在这种表达与倾听的共鸣里,新的魂灵得以诞生......啊,我又在自说自话了。”


灯光昏暗,帷幕缓缓拉开,剧院内的绅士淑女们自发地安静下来。卡卡尼亚没能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是把手覆在伊索尔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撤了回来。


然而,她对这场歌剧的评价显而易见。不知过了多久,卡卡尼亚尴尬地满面通红地,从伊索尔德的肩上撑起自己的脑袋,教科书的副作用还在发挥,彻夜的温习让她搞砸了约会的这个环节,她在观看剧演时不到一刻钟,就堂而皇之地睡着了,不仅靠在女伴的肩上,而且睡得很沉很安心,醒来时剧院空无一人,唯有身侧的伊索尔德安静地包容地陪伴着她。


前所未有的失态。卡卡尼亚陷入了一种极度羞耻从而失声的情绪里,她低着脸弓着背不敢与身边人对视,用帽子,在开场前就摘下的那顶礼帽,严实地遮住自己通红的脸,对着帽顶像个洞丘似的狭小空间无声尖叫。


伊索尔德轻声笑了,这回她无法修饰仪态,因为她手里还托举着友人带有金色细链的眼镜,防止对方在睡眠时因为链子的勒坠而感到不适。


“您、您一直都在托着吗!?天,您的手可还好吗?抱歉,抱歉,伊索尔德......”


卡卡尼亚无法再沉浸在羞耻中,愧疚让她手忙脚乱起来,她赶快戴上眼镜,同时两手握住伊索尔德那只柔软的手,察觉到了对方手腕细微的僵硬和颤抖。她感到懊悔和自责,把那只本该被细心呵护的淑女的手贴到自己的前额,赎罪似地抵着。


伊索尔德的手转而抚摸着卡卡尼亚的脸颊,真心温柔地宽慰她:“是我安排不周,没有考虑到您的喜好,让您度过了乏味的一段时间,您不必自责,唯一欣慰的是,至少让您补偿了睡眠,克拉拉小姐。”


不,不。卡卡尼亚唉声叹气,面对淑女宽厚的仁慈,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伊索尔德不愿对方光鲜亮丽的羽毛黯淡下来,伸手整理着友人的衣领,难得说着诙谐的话,“看来,您肯定更喜欢我的演出,毕竟您做我的观众时总是那么认真,或许下次——”


她想再次邀约的暗示没有说完,因为卡卡尼亚忽然伸手,将她揽入一个紧实的拥抱之中。圆镜的链子纠缠在她弯曲的黑发上,伊索尔德侧眸,懵懂地凝视着这凌乱的松络的结,忽然就没有了想要修理好的强迫感。


什么都好,伊索尔德,约会的意义本就在人们相伴在一起的时候诞生,哦!我的意思是——除了瞌睡......只要是我们一起就好。


卡卡尼亚松开伊索尔德,离开的时候,温存地伸手托起淑女的侧颊,轻轻把挂在她耳发上金色的细链取下来。



8


灰色的回忆像波浪似地浮动,在朝卡卡尼亚涌过来的时候,又变成如丝如缕的碎片,在她眼前转瞬即逝。


卡卡尼亚仍然坐在那天的剧院里,正在伊索尔德的梦中。


小梅斯梅尔最终还是帮了她,同样基于一种表达与倾听的共鸣。她用束缚衣把卡卡尼亚包裹起来,让她感受到生理上极限的挤压和窒息,以这样的感觉为媒介,进入伊索尔德的眠域。


她说每个人梦的形状不一样,有的人像个潦草的荒原,而比起这样的茧子,伊索尔德其实更像个花冠,花瓣层层交织形成一个光鲜的符号,这是比荒原还可怕的。


时至今日,一个可怕的细微的事实在悄然显露:花在人们的眼中永远需要美丽,无论从盛开到凋零,无关于花具体的形象,这种美丽是理所当然的认知,甚至早于它的诞生。


这美丽是如此昭彰的共识。伊索尔德是一个好演员,倘若剥离掉这一身份,她又到底是谁?一直以来,她用全副身心近乎强迫地创造了一个圣洁不朽的完美形象,那么,她到底是谁?在那斑驳的光荣之下,若干个独特的魂灵诞生,好演员,好女儿,好妹妹,好挚友。她表演,让魂灵只是进入她的体内,然后就是她,就是那个剧中人,一个满口道德品性的圣人,不曾有任何修饰过的痕迹。


卡卡尼亚从前觉得,迪塔斯多夫家族的诅咒,是因其无比丰富的魂灵被困于她们的肉身,被困于人们的欲望,被困于旧时代所有的束缚。而伊索尔德在新旧时代更迭的混沌之中,幸运地忽然有了要走出这境遇的独属于自己的强烈欲望,在她千变万化的角色与终日从一的绝境中,如同从一万把钥匙里找到对应一扇门的一把,她要走出去,却不是为自由。


自由对伊索尔德真的重要吗?对她来说,走出门去,恐怕也只是从绝境到了绝境。所以她的私欲不是为自由,更多的是一种艺术,艺术是欲望的一种表达。


关于艺术,其形式千差万别,但最终都会向着两种方向去发展:可能与不可能,现实与梦想,理性与激情,战争与和平,科学与信仰,怨恨与宽容......卡卡尼亚选择了一种,伊索尔德也选择了一种,在这道路上她们交集,背道而驰,而后,殊途同归。


伊索尔德的艺术是解除压迫魂灵的负担,这正是人们眼中,她的美的含意。要完成她的艺术,首先就需要压迫她的魂灵,她被抛进牢笼里,吃数不尽的苦头,不堪重负以后,于是开始歌唱,诞生了她的艺术。


卡卡尼亚终于理解那天约会时伊索尔德的话,约会中的演员习惯虚以委蛇,扮演得体的女伴,却真的把舞台演出欣赏的价值艺术奉为圭臬,因为她真正地活在舞台上。在用光荣堆砌的舞台上,得以暂时地走出现实中的绝境,不被允许的种种欲望终于有了表达,尊重,并得到的机会。无论是爱与恨,疯狂与荒诞不经可以正当地抛却理性,与欲望缠绵悱恻。


但现实中的舞台终究是短暂的,或者说,所有舞台的成功都是因这短暂,都是由于不可能的一次可能,非现实的一次实现,从而包容无处发泄的激情,惠存没有容身之地的魂灵。


如果舞台成为了现实,观众也就不能再接受这艺术。所以最后结局有目共睹,伊索尔德最终没有走过桥,桥被洪水冲垮,树枯萎,她也没有打开那扇门,纵使花瓣有一万层,钥匙有一万把,却没有哪一瓣,哪一把会真正的属于她。


就这样抱着无法实现的欲望,伊索尔德停留在上着锁的小房间里,吞下梦中的砷粉。由花瓣构成的花冠,层层剥离以后,艺术与美就不复存在了。



9


第一幕。


卡卡尼亚很快入戏,她率先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娇小,一身洁白洋裙,弯曲的黑发和发亮的紫眸,神似伊索尔德。但实际上,那孩子面容上的神态与伊索尔德并不吻合,见到卡卡尼亚出现总是咯咯地笑着,带着轻蔑,讥讽与狂妄。而伊索尔德的幼年,卡卡尼亚曾在迪塔斯多夫三年一修的家族油画中看过,神情平淡沉稳,在父兄之间像颗小小的竹笋挺立,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分独立的淑女模样。


她朝对方伸出一只手,开口问道:“您是谁?为何出现在这儿?”


那小姑娘轻飘飘地提着她的裙摆,像是只蝴蝶一样振翅欲飞,她是鬼魂,阴郁的笑声再次响起。


“我是她,她在这儿我就在这儿......你是谁,又为何而来?奇怪了,奇怪了,你这能进来深眠域的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卡卡尼亚任由她靠近,魂灵无实质的躯体从她的胸口穿过,“您应该见过我?”


“当然!我可爱的小妹妹,我们伴随着她出生,伴随着她长大成年,再伴随着她死,她是月,我们是环月的星,我们与她形影不离。”


鬼魂开口表示了她的身份,翠斯特·冯·迪塔斯多夫,于三岁就殒命的伊索尔德的长姐。


“那么您应该见过我,我是,”卡卡尼亚停顿了一下,挑拣着用词,“曾经是,伊索尔德的挚友。”


“哦!挚友!”翠斯特用手托着脸,眼神斜视着不速之客,思索着这个词语的含义,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笑弯了腰,直起身子,才故作姿态地捂着嘴修饰自己的仪态,她绕着卡卡尼亚转来转去,指责她:“——真是荒谬的谎言,她清高又傲慢,从不与像您这样庸常的人来往,更别提什么挚友,她可从没这东西。”


卡卡尼亚没有反驳,翠斯特对她毒辣的评价也不置可否。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和伊索尔德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像是各类混合物一样,总之,这把钥匙对不上就换另外一把。


“那,换个说法......我是她的医生,曾经是。”


翠斯特浮动的魂灵,像是蝴蝶般的动作因为对方这个回答凝滞住。


她重复道:“医生?医生?哦!医生!”


由梦境凝结而成的神秘术力突然大幅度振动,具有实体的攻击向卡卡尼亚袭来。卡卡尼亚硬生生地承受住这一下,同伊索尔德如出一辙的紫色灵火从外来者的脚下拔地而起。卡卡尼亚也只是站在那里,竭力忍受着被火焰炙烤的不适,她注视着那个小姑娘。


那悲悯的眼神,如此粗鲁地打扰到了翠斯特。她的面容变幻,在向卡卡尼亚伸出手之前,如同骨架抽离,肉开始失控地下坠,变成一滩泥,腔调圆润空灵的歌声响起。


“她不会如你所愿的,她对我们赖以生存,没人能把我们驱离......我是她,她是我,她注定要同我一样——”


卡卡尼亚静静地站立了几秒,听着那死肉的歌声,直到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火焰彻底消散。


接着是第二幕,第三幕,第四幕。


卡卡尼亚见到了伊索尔德的家人,父母和兄长,还有养父,他们是灰色的魂灵。伊文洁琳夫人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支粗而锐利的黄铜针,对着迪塔斯多夫先生的脑门儿捅了下去,两个灰色的伊索尔德,一个手执左轮抵在西奥菲尔的额角处,一个握着匕首刺向卡尔。他们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单纯地一遍一遍重演着,卡卡尼亚所目睹过的景象。


卡卡尼亚往前走,看到那魂灵之中有她认识的海因里希,有咖啡馆女佣汉娜,还有不认识的面容狂热的男人和女人。这些魂灵的共同点,无一例外的都是因为伊索尔德而死,或者为伊索尔德而死。


灰色的兔子从她脚边蹿过,灰色的马库斯神情困惑地看着她,小声地说道卡卡尼亚......小姐?伊索尔德不是重塑之手的恶人吗?呃……您、您为什么要试图拯救一个这样的人?


接着,37灰色的幻象手持一颗苹果,阻拦她,求知地问她,一颗苹果是1,那一颗由里到外都腐烂的苹果还是1么?


最后是灰色的小梅斯梅尔,她依然刻薄地说,您又白费了力气,您自诩伊索尔德的挚友,医生,可她的梦中没有您的容身之地。


卡卡尼亚走过,她终于开口,她说理应如此,是我率先引诱,随后又背弃了和伊索尔德的誓言,是我打开了她的盒子,却不愿直面她的真实......约伯在饱受苦厄以后,还是得到了上帝的赐福,而我非上帝,唯有我的灵魂我的躯体,我有的,我全部都会献给伊索尔德。


伊索尔德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罹患恶疾,身附恶灵,饱受折磨,对这绝境已经无望时,是卡卡尼亚出现,她曾予伊索尔德以希望,然后,仅仅只是予以希望。


但伊索尔德成为她毫无怨言的信者。


上帝不期许约伯以圣洁赢取荣耀,她却要约伯不许动摇对命运的信心,约伯也从不责怪上帝在她身上种下的苦难,但是她无法接受上帝对她的质疑和抛弃。


同样,卡卡尼亚也是伊索尔德的信者,曾信仰她的美丽信仰她的歌声,这信仰未曾奉给她真正的魂灵,因此付出了代价。她尝试驯服伊索尔德的同时,伊索尔德也在驯服着她,那场打破道德的催眠像火焰,暴雨似的终究在卡卡尼亚身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鞭痕。


卡卡尼亚在深眠域的最深处行走,四周舞台崩塌,餐具凌乱,每走一步她的鼻腔和嘴角就会溢出鲜血,幽微的恶灵自她五官七窍中穿梭,她正饱受着梦境中神秘术溢散的烧灼。


伊索尔德在苹果的果核内,花冠的心处沉睡,姿态如同身处母亲的子宫,紫色的裙摆是包裹她的羊水,黑色的网纱半遮住她的睡容。剥离掉一切外在之物,连同像绳子一样牵引她的引力消失,她失去了意义,也不再试图寻找她的钥匙,更不再是星辰。


卡卡尼亚曲起腿,坐在她的裙摆上,轻轻俯下身靠近观察。眼镜金色的细链垂落下来,勾起那女人乌黑的发。


伊索尔德的确是公主,甚至无须用吻来唤醒,在察觉到她的救赎降临之时,就已经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眼神宁静温柔,只稍稍展露着如宝石般的瞳仁,就在这唯美凄凉的瞬间完成了一场独角的宏大伟岸的爱恋。


“医生......是您吗?我看到了您,可您怎么会在这儿......”


她声音颤抖,呼吸也泫然欲泣,“您从来不愿光顾这里,哪怕是幻象,是谎言......”


伊索尔德看到她的医生在流血,这梦境里是有着很坏的东西,即便如此,医生的表情也只是有点尴尬地微笑,仓促地用手套用衬衣擦着口鼻上的血,饶是她的医生再开放热情,也总是在自己面前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礼仪。


“是我,伊索尔德,我在这里。”她的医生眼神缱绻,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髻。


所有的魂灵们在这一瞬消失不见。


卡卡尼亚呼吸着伊索尔德的呼吸,脊背被一双柔软的手攀附,过于用力的颤抖传达进顶叶,被处理成一种预兆。犹大用亲吻指认出他的基督,随后杀死了耶稣,伊索尔德如犹大一般地指认她确认她,却依然有着约伯的忠实和虔诚,缠绵地亲吻她。


这里是伊索尔德的梦,梦中充斥着她的阴私的欲望,那欲望褪去艺术的外衣,忠心越表越烈,虔诚变成一种无知的暴行。


这种暴行再次施加至卡卡尼亚的身上,从前这暴行对一个热病的时代处刑,如今轮到自己。她被这个吻和刽子手扑簌掉落下来的泪水钉在裙摆上,手指扣进彼此的指间攥紧,吞咽着自己喉头上的鲜血。伊索尔德的火焰始终在炙烤着她,从头燃烧到脚,像蜡烛一样不断燃烧——


她把自己当作最后的钥匙,献给伊索尔德,当她在手放在那间小房间的门锁上,就要打开的时候,小梅斯梅尔的话适时地响起:卡卡尼亚,你真的能接受吗?能去接受伊索尔德赋予你的光荣,接受基于自己的选择所形成的一切结果吗?


但是,伊索尔德没有要听她的答案,柔软的嘴唇蹭在她的鼻梁上,那魂灵乞求着扯着她,卡卡尼亚的头耷在伊索尔德前额,终于走进那间容纳福乐的小房间,惠存了约伯的魂灵。



维尔汀和小梅斯梅尔伫足在人工梦游室外。


“她们还会醒来吗?”她问旧友。


小梅斯梅尔一如往常地刺她:“眠域没有尽头,有关未来的事情你问玛蒂尔达比问我更有效率。”


维尔汀置若罔闻,只是为沉眠的医生感到惋惜,她叹口气,“我已经不记得我那时的梦了,总之,那可不是什么逍遥的地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隔了一会儿,小梅斯梅尔说:“谁知道呢。”


室内,卡卡尼亚躺在伊索尔德的身边,紧握着对方的手,面容宁静安详,唯有一滴泪水如同子弹一样在她的太阳穴处垂落。



10


卡卡尼亚归队的时候,没有蛋糕和面包飞来,星锑和37正在箱子里相安无事地对坐,这种罕见的场面一度让卡卡尼亚自己还身处在梦中。再仔细看,就能看出数学家正竭力忍耐自己手上的几何体不砸在海盗的头顶。


星锑甚至换了身新衣服,她吹了声口哨,得意道:“我们在赌维尔汀能否邀请到那个智灵感的神秘学家,就是拉普拉斯科算中心的那位露西女士,哦,说来医生你也认识。”


那位机械女士是卡卡尼亚最后在维也纳遇到的,一个关键的好人,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印象深刻。而赢家摇头晃脑地打开一瓶胡椒博士,卡卡尼亚了然。


“那么37小姐赌的是能?”


“当然不!毕竟维尔汀的运气我们有目共睹,我们都觉得维尔汀不能,只是我们赌的人不同,37赌是6,那个刻板的数字男,而我——”


星锑哈哈大笑,“赌的是小梅斯梅尔!同样是智灵感,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可惜是个见到神秘学家就咬的红毛小烈犬......啊!”


话音刚落,那人成日随身携带用来应对不可控事件的电击枪,已经狠狠地抵在海盗的后颈上。电流声爆裂,星锑哀嚎了一声,就翻着白眼抽搐地晕死过去,身旁的37拍手称快,对着新来的分数小姐热情地问好。


小梅斯梅尔冷漠地对着一脸无奈的维尔汀说:


“看来,你这里神秘学家的精神状况也已经糟糕到了需要收容治疗的程度。”


37把星锑头脚倒悬地拎着脚腕像个死人一样拖走,小梅斯梅尔向卡卡尼亚点点头,说了句你们恢复得不错。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卡卡尼亚不确定她说的是“You”还是“You all”,维尔汀就走过来给了她答案。


“有件事我必须要跟您说,”维尔汀扶了扶她帽檐,神情正色地抬起脸,略显可爱的雀斑展露无遗,“关于您的旧识,伊索尔德小姐,日后应该会长期到箱中来,毕竟有人说要在她身上实验,有人呼吁为她减刑,两者折了中,最后把她下放到我这里监管。”


哦,哦......我知道了。卡卡尼亚的反应意外得相对平淡,只是她如绿松石般的眼睛在镜片后面,仓促地转了转。


维尔汀问她:“说来,您当时在她的梦中看到了什么?难不成,那儿的深眠域也有37和红弩箭不容分说地把您揍了一顿么?”


卡卡尼亚摇了摇头,她说也没那么可怕,伊索尔德的梦并不糟糕,像出逼真的歌剧。果然伤痛好了就是好了,浑然忘记她刚苏醒时鼻腔里喉头上堵塞的鲜血,再次回想时竟会觉得几分宁静的温存。


“那您要见见她么?伊索尔德小姐苏醒后恢复得很快,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维尔汀微笑起来,提议道,“说不准苏芙比她们正和伊索尔德小姐开茶会,不算淑女的那种,这儿可早就没淑女了。”


但卡卡尼亚终究还是拒绝了,她站在荒原上,有风拂过,吹乱她树的枝条般的发髻。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我和她......和伊索尔德见面。她说。



11


一直以来,她们都坚信着‘我们’的力量。


但是,如同上帝与约伯,真正的意义只是因为约伯愿意去信仰,而不是上帝。那么,站在圆上的她们,一同下沉的她们,到底谁是谁的约伯,而谁又惠存着谁的魂灵?






FIN


可是鸽子为什么这么大

旅鼠的白日梦

依然是维哨,一些想象中的生活碎片(算是个人对官方鼠塑风歌的延展)。想哪写哪节奏崩坏,ooc致歉。

⬇️⬇️⬇️


“瓦莲京娜同志。”

一个许久未闻以至于快要陌生的名字被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喊出,北方哨歌吓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你是怎么……”这是明知故问,她随即意识到。毕竟从研究院离开后她就几乎没再使用过那个名字了。

“得知你的本名?”维拉接过了她的迟疑,“从有趣的孩子那里读到一些过去的……学术论文,其实也并不算十分遥远的过去,不是吗?”

北方哨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是“过去”,身为年下者的自己在维拉面前似乎有着谈不完的“过去”——她最近几乎要对此产生道德负担了。

不过把两人架在...

依然是维哨,一些想象中的生活碎片(算是个人对官方鼠塑风歌的延展)。想哪写哪节奏崩坏,ooc致歉。

⬇️⬇️⬇️


“瓦莲京娜同志。”

一个许久未闻以至于快要陌生的名字被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喊出,北方哨歌吓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你是怎么……”这是明知故问,她随即意识到。毕竟从研究院离开后她就几乎没再使用过那个名字了。

“得知你的本名?”维拉接过了她的迟疑,“从有趣的孩子那里读到一些过去的……学术论文,其实也并不算十分遥远的过去,不是吗?”

北方哨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是“过去”,身为年下者的自己在维拉面前似乎有着谈不完的“过去”——她最近几乎要对此产生道德负担了。

不过把两人架在这个场面里也算是她的责任,既然还要仰仗对方开启话题,她就完全没立场挑挑拣拣。


起因还要从孩子们去了第一防线学校说起,自那之后维拉的生活就变得单调了不少,或者说,北方哨歌居然罕见地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百无聊赖感。

所以在某个对两人都恰好的闲暇时间,北方哨歌主动约出了维拉,却并没有表明有什么要事——说到底,她也只是想给对方“找点事做”,但一面这样做了的她一面却又冒出了些许是否僭越的担忧——好在对方很痛快地应允了。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维拉坦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并逐渐把她最初心血来潮的邀请变成了几乎称得上规律的约会——在清闲的日子里结伴打发时间似乎成了一种二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于是,在这一次普通的“打发”中,维拉突然起了作画的兴致,北方哨歌理所应当成了维拉的速写对象。

直到维拉喊出她的本名——不出所料地令速写对象失态了。


“啊,抱歉……”不知不觉从沙发上站起的北方哨歌又把自己按了回去,“我可能有段时间没被这样称呼过了,吓了一跳。”

“……会影响到你画画吗?”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维拉从画板背后递来了一个眼神,似乎有几分嗔怪,“姿势都和刚刚不一样了。”

“啊……”

“不过没关系,”北方哨歌正在斟酌语句的长音被打断了。“你可以用一个故事补偿我。”

“故事?”她有些诧异。

维拉笑着应了一声:“你知道的,通常是我来给孩子们讲故事,偶尔也想要角色反转一下——反正手头的画也被打断了。”

“所以这次由你来讲故事给我听,我呢……”维拉的目光扫过画板,“会把它画下来,如何?”


北方哨歌起先依然没能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又呆愣了数秒才意识到自己的痴态——她向来擅长从窘境中出离。

毕竟等她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她依然对讲故事这件事毫无头绪。

北方哨歌不否认自己在宣传学派(读作讨生计,或招摇行骗)的过程中,对“讲故事”这一形式并不陌生。毕竟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总比干瘪枯燥的道理更受听众本人和他们眼泪的青睐,当然,还有钱袋。

但是面对维拉?北方哨歌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此时的她要给维拉讲一个故事,那这个故事就绝对不是讲给她自己的胃囊和前程,所以她应该真诚。况且维拉说了,要把它“画下来”——这就意味着这个故事首先不能太过抽象而跳脱,让人无从下笔;其次她想,也不应少儿不宜,毕竟维拉的绘本总是会落到孩子们的手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想让维拉喜欢,或者说,这应该是一个能讨维拉一笑的故事。

那么将这种种需求排列开来,我有讲出这种故事的能力吗?北方哨歌几乎立刻得出了答案,没有。

但又如何呢,她可是北方哨歌——如果把每个人抽象化,她大概堪称以窘境为食的怪兽。对她而言心理斗争的本质终究还是不切实际的心理安慰,所以一如过去人生中的每一次底气不足,北方哨歌硬着头皮开始了讲述。


从前,有一群旅鼠栖息在临海的山脉脚下。

因为大海挡住了它们一面的迁徙路线,它们只能在每年秋天远行,绕过巨大的山脉,来到山脉的另一端躲避严冬。然后在第二年春天再次跋山涉水,回到海边繁衍生息。

它们的寿命只能维持人类眼中的一次春秋冬夏,所以其实每一只旅鼠都把大半生的时间花在了迁徙的路上。

你可能想问,这样脆弱的种群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极端气候的摧残、迁徙路上的数量消耗以及天敌的威胁,它们都是如何克服的呢?

答案是繁殖。这群旅鼠有着远超一般生物的繁殖能力,只要维持个体数目够多且不断繁殖,再怎样被外界因素削减数量,它们都不会灭绝。所以它们穷尽一生迁徙,只为找到宜居的环境繁殖,好让种群延续。

但某天,在旅鼠的族群中出现了一只异类。

我们为什么不去海的另一头看看呢。“异类”向着族群的众鼠问道,说不定那里有着四季宜居的天堂,我们就再也不必这样世世代代前赴后继地迁徙了。

它的提议理所应当地被大家无视了——一群除了繁殖没有任何长处的走地老鼠,哪里来的本事渡过大海呢。

可是,如今的我们这样不计成本地迁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因迁徙而繁育,繁育的后代生来又是为迁徙与繁育。这座山脉和大海就像是族群的诅咒,只要一天无法破除,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是西西弗斯的巨石。“异类”困惑不已,近乎声嘶力竭地质问。

它的努力终于迎来了寥寥无几的回应:但我们要如何跨过大海呢?何况大海对岸有什么根本无鼠知晓,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搭上整个族群的性命?抱着彻底灭绝的决心来一场盛大的自杀?

几乎称不上争辩的对话过后,异类的它再也没能引起任何一只旅鼠的注意力。毕竟秋天已经到了,族群又将踏上新一轮的跋涉。

那么我的理想呢,异类的旅鼠想。这世界上更多的生物呢,近在眼前却从未踏足的洋流与山脉呢——为什么我们的生命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原,而这一点却无鼠在意?

但是既然族群庞大如此、统一如此,一个“我”的牺牲,是不是也可以被看作无关紧要的自娱自乐?

于是,在族群又一次走上灭亡与新生的征途的清晨,它选择往反方向奔向海洋。


“结束了?”

“结束了。”

“我还以为你会讲一些过去的事。就像以往我们聊天时那样。”

“我确实讲了。事实上,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更适合绘本的版本。”北方哨歌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画板,“还记得你最开始提到的'过去的学术论文'吗?那些就是这只旅鼠行记的一部分,上面表达了它对于近亲沙鼠和远房表亲特利迦棕熊的喜爱。”

“那她之后会怎么样?我是说……这个故事可算不上完整。”

“我想它不会怎么样。也许后来它受到了好心鱼儿的帮助,让头脑一热的它得以生存;也许它凭借着记忆中的书,记录下了许多山脉周边的生物……但终归它一生的长度远不足以让它漂泊到对岸——不过或许它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只适应海上生活的旅鼠。”

“噗嗤。”北方哨歌听到维拉笑出了声。太好了,看来起码她喜欢——正这么想着的北方哨歌抬眼猛地对上了对方贴近的脸。

太近了,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在一起。


“维拉,”沉寂片刻后,北方哨歌先捏着干涩的嗓子开口了。她硬是把紧随其后的“同志”咽了下去,“一般而言,这是适合观察速写对象的距离吗?”

“不是。”维拉微笑着否认,把脑袋向后撤了撤。“但我觉得,这是观察旅鼠的合适距离。”

对方将笔杆的尾部抵在了她嘴角旁的痣上,“有人对你说过这颗痣长得很恰到好处吗,旅鼠同志?”

显而易见的挑逗。是北方哨歌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但她怎么也没办法想出一句与之相称的回敬。于是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微妙的恼火——不过很快便连恼火的心思也没有了。因为对方正反握着画笔,用笔杆的尾部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描摹。

“我得琢磨一下要如何画出这只异类与其他旅鼠的区别。”她听到维拉说。

“维拉……”将对方名字的音节和混浊在肺里的空气一同吐出,北方哨歌沉下身子,顺着笔的走向,任其沿着发烫的脸颊上移——最后感受到它停在了自己额头正中。

北方哨歌继续抵着笔,垂着头,像一只被拎住后颈的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来维拉再度把北方哨歌逼入了窘境,不过这次大概是好的方面。

要继续说些什么呢——她想起猫科卡邦克鲁有着类似的表达亲昵的肢体语言,头部的碰触……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旅鼠又不是猫科……她不敢抬头,似乎稍微一动弹,那些翻飞的想法就会从耳朵里流出来,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尴尬的嘎吱作响声……她拼命想要抓住一些词汇,再把它们拼凑成句子——即使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问题也好。

“其实,有不少人说过……”

句子从牙缝里挤出,北方哨歌试图摘下手套,握住对方执笔的手腕,期盼着这样就能让自己稳定些许——她是正确的,鳞片光滑而坚硬的质感确实让她的脑子清明了几分,她终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但通常而言,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旅鼠会把它们吓跑。”

北方哨歌听到维拉轻笑了两声,把抵着她额头的笔收了回去,转而将整只手送了过来——她便顺势把头拱进了对方的手掌。

凉意在皮肤上铺开,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有心跳变得格外的重。她这才意识到此时两人体温的差距比平日更为夸张。

“可在这里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旅鼠啊。”维拉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可是独自奔向大海的旅鼠,不是吗?大海和山脉不会消失,鱼儿也会陪伴着她——我觉得生命的长度在故事中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我们来过,对吧。”北方哨歌接过对方的话,侧过头,终于轻吻在了对方的手心。

Fin.


绿云挠挠

一点私设,维拉是面包房新来的员工,知性大方温暖成熟的姐姐,哨歌还是原作的设定。

p1原图,p2是一开始维拉痣画错的版本,感觉蛮有意思的所以还是发出来了,p3是随便乱写的一段,看看就可以了。

对,玻珠村里刚通网,刚看到这段剧情,党费交了快五百,因为真的饿了!虽然过去了半年,但是到底谁能懂一下这对啊!我现在天天晚上做梦就是两个女人,谁做点规海饭给我我真的能嫁给她!

入坑的时候甚至两个人复刻池都双双过了,破防了直接大出血收了个号。

是约稿!女神我直接对你死缠烂打死心塌地!


大致讲一下插画里的剧情,以下是口嗨,最多只算大纲,可能会写,但大概率不负责。


被抛弃被排挤的理线学者在工作室......

一点私设,维拉是面包房新来的员工,知性大方温暖成熟的姐姐,哨歌还是原作的设定。

p1原图,p2是一开始维拉痣画错的版本,感觉蛮有意思的所以还是发出来了,p3是随便乱写的一段,看看就可以了。

对,玻珠村里刚通网,刚看到这段剧情,党费交了快五百,因为真的饿了!虽然过去了半年,但是到底谁能懂一下这对啊!我现在天天晚上做梦就是两个女人,谁做点规海饭给我我真的能嫁给她!

入坑的时候甚至两个人复刻池都双双过了,破防了直接大出血收了个号。

是约稿!女神我直接对你死缠烂打死心塌地!


大致讲一下插画里的剧情,以下是口嗨,最多只算大纲,可能会写,但大概率不负责。


被抛弃被排挤的理线学者在工作室里枯坐了整夜,直到第二天太阳爬上枝头她还是不甘心去睡,地上一堆回绝的信件,连着墨水都泼了一地。

在她思索接下来应该是黑化发泄一下还是对着公告板咒骂的时候,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就是捧着面包来和邻居打招呼的维拉,直接被天使的光辉净化,瞬间决定暂且善良地活下去。

哨歌一开始还会犹豫着回绝说自己不需要,但是下一秒肚子叫了,因为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点就得饿晕了。

维拉就笑着推给她说,反正你也饿了不是嘛,新烤的帮我试试味道吧。

哨歌看似平静地接过面包,关上门后直接走进了卫生间忽然开始担忧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磕碜了,黑眼圈又深了,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好,还炸毛了,脸色惨白,衣服也旧了,对方会不会不喜欢她,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开始怜悯她。

事实证明维拉不会轻易怜悯任何一位同志,她会邀请路人的流浪汉为她扫掉店门口的积雪换取一块隔夜的小面包,这是个很好的赚钱方式,但是北方哨歌并没有参与其中,她的爱自卑又自负,不希望以示弱的方式来呈现。


遇见维拉以后,她碰到了一件幸福的事,她睡了个好觉,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理线学成了热门专业,在一条陌生的英伦风大街上,她被簇拥在人群中心,一群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恳求着她教授理线学,她欣喜地到处询问谁还想学理线学,一石激起千层浪,当然也包括维拉。

但是教到维拉的时候,维拉死活都学不会,哨歌给自己教到了红温,就气醒了,准确来说是饿醒了。


快饿死的清晨当然也有,晕倒在雪地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陌生的身影奔向过她,万幸是她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找到了一张彩票,面额不大,只够换隔夜的黑面包。

当她再来到家楼下的面包店时,迎接她的还是维拉,裙尾翩翩的红穗子像是窗外藤上的一串串风铃花,北方哨歌有时候无聊的时候会去数,从门口数到墙根,一共46簇红穗子。

回过神的时候,面包的清香已经飘了过来,维拉给了她一整袋热乎乎的新鲜面包,告诉她自己非常欣赏她的学术精神,但或许她需要先打一份短工。

哨歌一开始没回应,比起回应她现在更想哭。

当然维拉读懂了她的语焉不详,告诉她,面包房需要招个新员工,负责早起准备食材,把面包放进烤箱。

哨歌想来想去,在饿死前她确实该先攒攒钱,反正她熬夜写完报告下来塞一下面包也不难,甚至还能在面包店里打个盹后继续回去做实验。

直到这个时候维拉才会松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啦,你看,现在我们都一样了。”

结果哨歌干了两个月还是为了研究报告的事情放弃了这份工作,不过无所谓,她攒了些钱,够她再活好几个月了。


如果一定要告白的话,那必然是维拉先开口的。

契机是哨歌问她,会不会有一秒非常同情自己,维拉就纠正说:这不叫“同情”,这是“心疼”,不仅仅只是对朋友的心疼。

维拉还告诉对方,如果答应的话,她会把所有卖不出去的面包留给哨歌。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食物的不尊重,哨歌直接答应了,这样子她既有了面包又有了爱情。

不过告白这段是我编造的,因为结局是敏感又失意的哨歌从头到尾不愿意袒露自己最卑微的爱意,维拉想的是来日方长。

在维拉的鼓励下,她学会了在生活之余和邻里沟通,会在阳光下的某片堆着雪的空地上支着凳子翻着厚厚一沓资料,空闲的时候维拉会陪着她,即便对面的心思完全都在论文上。

维拉是唯一一个愿意读她论文的人,而且还是认真拜读过的。

老实说哨歌听到司辰读她论文时的态度就像我听到有人跟我说他读过我写的文一样兴奋。

维拉会感慨原来理线学这么奇妙这么实用啊,然后自己也想学,现实中的维拉很快就能掌握基础知识,比梦里聪明多了。

总之,我们理线学者的生活似乎明朗了很多,甚至美好到她都一度开始思考是否要为了面包舍弃掉些什么,找份稳定的工作得了。

但是某一天哨歌接了一通远方朋友的电话后,被对方质问的哑口无言,所以要让理线学重新光辉灿烂的豪言壮志还作数吗?

哨歌想了想决定找个机会正式和维拉道别起身前往东欧,维拉那边呢,族人也找到她了,她以为哨歌大半夜要拉她出去看极光是终于绷不住了要表白了,结果对面直接一句“抱歉”,所以她把鲁萨尔卡的真相重新咽了回去,还是不要让它再见天日的好。

后面我全都没想,无非就是若干年后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北方哨歌收到了当年维拉留的信的老套戏码,维拉告诉了她两件事,第一:我是人鱼,第二:我族人追过来了,我准备逃跑了,我可能会死也可能继续活下来四处漂泊。

北方哨歌看到了直接一个破防,即便曾经认识的人一再劝阻她:算了吧,估计已经死了,我们都看到了,她流了那么多血,身上全是伤口,尖利的树枝险些贯穿她的胸腔。

但是哨歌不信,毅然决然地开始到处寻找维拉。



故事大致就是这么一个俗套的剧情,落魄时期的哨歌执着于重铸理线学之光,结果就是食不果腹,但是她不愿意让维拉看到自己的窘迫,失态和内心的焦灼,所以相处中表现得拧巴,对亲密接触表现出退避。

维拉知道她需要什么,年长者的余裕让她自然地包容着对方各种敏感脆弱的小心思,想方设法地保全学者仅剩的自尊心。

但为了让她不要再饿肚子,维拉会问她有没有最棒的观星地点,哪里看极光最漂亮啊(哨歌赚钱的那些小把戏吧)结果哨歌直接说不收你钱,后面又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问维拉要不要学理线学。

故事的结局并不算美好,但一定要说的话,最适合理想主义的结局,我个人认为,绝对是在黎明前私奔,在广阔的原野上奔向朝阳和自由。

绿云挠挠
1、约稿 2、私设,“离经叛道...

1、约稿

2、私设,“离经叛道”的贵女ד招摇撞骗”的学者。

(完完全全的口嗨,可能偶尔有认真写两句,别拿看文的标准看哈)

3、砂俾slhd你④了你知道吧,给北方哨歌出个48换色皮免费送了,给你行的,祝褒姒。



斯米尔诺夫教授在沃洛格达州以北极富盛名。他谦逊,温良,待人处事宽厚有礼,是良师,更是慈父,如同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人一般爽朗,却不失北欧绅士的彬彬有礼。

只可惜,这位高尚的学者遇到了两桩极其可悲的惨剧。

其一是轻信某位落魄的理线学院学生,在理线学的创始人被爆出多起学术造假案后,斯米尔诺夫成为了唯一相信其数据真实性的教授,他邀请她参与了多次地理生物相关的实验计...

1、约稿

2、私设,“离经叛道”的贵女ד招摇撞骗”的学者。

(完完全全的口嗨,可能偶尔有认真写两句,别拿看文的标准看哈)

3、砂俾slhd你④了你知道吧,给北方哨歌出个48换色皮免费送了,给你行的,祝褒姒。



斯米尔诺夫教授在沃洛格达州以北极富盛名。他谦逊,温良,待人处事宽厚有礼,是良师,更是慈父,如同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人一般爽朗,却不失北欧绅士的彬彬有礼。

只可惜,这位高尚的学者遇到了两桩极其可悲的惨剧。

其一是轻信某位落魄的理线学院学生,在理线学的创始人被爆出多起学术造假案后,斯米尔诺夫成为了唯一相信其数据真实性的教授,他邀请她参与了多次地理生物相关的实验计划,还会和相熟的报社记者打好关系指望他们施舍版面的一个小角落。

这位名为瓦莲京娜的学者,如他所愿,对他恭顺到言听计从,眼里常带着崇高的敬仰和感激。

斯米尔诺夫的好友们总是带着戏谑的口吻谈及这位寄人篱下的学生,自然不会是因为她和她高贵的学术信仰,而是她那一头月光浸没过的银白长发,那一双清澈懵懂到看不出起落的眼眸,纯真到只剩崇拜和求知。

再然后,他们会熟门熟路地劝解斯米尔诺夫教授不要再相信对方的言语,理线学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错误理念罢了。

其二的话,这一片的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在斯米尔诺夫的妻子离世后,他的女儿就变得越发离经叛道。

他的女儿,准确来说,是维拉小姐,总不会顺着父亲的意愿行事,不仅推翻了后院母亲的灵柩,还早早搬离了斯米尔诺夫的庄园,对父亲引荐的名流学士更是没认真应付过。

她拒绝了父亲安排的大学讲师的工作,更没有成为父亲那样优秀的学术教授,她靠着仅有的资产开了一间学校,每日和那些肮脏粗鲁的穷人厮混在一起。

名士的宴会,绅士的邀约,学士的研讨会上,从不会有她的身影,只是偶尔,她会重新回到父亲的庄园,父女二人僵持着最后以维拉的离去告终。

维拉没有信仰,没有自我,她一枪打碎了父亲高高供起的神像,撕毁了安东小少爷赠予的名画,把他为了求婚而挑选的绿宝石项链扔进了庭院的池子中。

外人常说安东家的少爷是被维拉温顺得体的外表给骗了个底朝天,一旦熟识后就该知道她内里有多么傲慢无礼,偶尔又爱疯疯癫癫地说些令人费解的胡话。


故事的背景大致如此,我们的哨歌是斯米尔诺夫教授口中的一位即将被世俗杀死的天才,所幸哨歌足够幸运遇到了愿意相信她的贵人。

斯米尔诺夫教授涉猎的是地理学和生物相关的研究,当然更以地理为主,他需要更多魔精分布的区域和地质特征的资料报告,哨歌毛遂自荐,最后教授答应她参与研究,但是不能引用任何理线学相关的数据。

作为回报,事成以后教授会无条件资助她的任何学术研究,哪怕是涉及到理线学,哪怕是拿不出任何成果的研究。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哨歌每天的日常无非也就是四处游走,定期回到仅剩一人的研究所里整理资料,有时会去教授家中分享自己的研究结果和心得,可她总觉得教授对此心不在焉。

和维拉的初遇是在庄园的花房中,阳光下金色的河流细细密密地流淌着,一湾一湾缠绕在肩头,潋滟的一双蓝色眼眸中正倒影着她无措的面庞,她正对突然的造访正感到慌乱,维拉却率先伸出手笑道:“你好呀瓦莲京娜,我读过你的论文,写得真的非常棒。”

北方哨歌自己都忘了上一次收到这种评价是在什么情况什么语境下的。

维拉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她温柔和善,像是灿烂的暖阳落在干枯的落叶上。

而她就是那片无人造访的落叶。


第二次的相遇是在哨歌准备收集材料的时候,在冰冷的雪水里面捞了半天的浮游生物(虽然估计都冻死了)这个时候她捡到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对,就是阿夫西维。

之后就被阿夫西维捡回了维拉的学校里,维拉发现阿夫西维的头上有血就非常焦急,但是找不到伤口,检查了半天以后哨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被割伤了,之前被冻麻了所以没意识到。

哨歌摘手套的话,感觉里面的绒毛还会沾到手指上裂开的疮和伤口,会扯掉一些黏连在一起的皮肤组织,各位自行想象。

维拉说屋子里有热水,让她去泡一下手接着就可以给她上药了。

但是冻僵的手行动起来并不方便,她连水壶都拿不稳,所以选择等维拉。

进屋时维拉发现她手上有其他的小伤口,多嘴问了一句,哨歌就承认,手上起得茧子太厚了,她会定期用小刀割掉一些,虽然有时候会划破,还可能割到冻疮,但是没办法。

虽然说是要给她倒热水,但是维拉应该会先托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感慨一声“真凉啊”。

鲁萨尔卡的体温偏凉,她问对方会暖和一些吗,哨歌不说话,那就是还是很冷的意思。

然后她就托着手背轻轻朝对方的掌心哈气,再问她这样会更暖一点吧。

这回哨歌才点点头,和她说自己泡一下热水就好了。

维拉的药好像很管用,用完以后不仅伤口好得很快,冻疮也不痒了。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斯米尔诺夫庄园的某个夜晚,哨歌恰巧也在那里过夜,维拉似乎是出于种种目的回了趟家,这才偶遇了她。

等到教授睡下的时候维拉突然走到哨歌桌前和她说自己想要学理线学。

夜深了想要避人耳目离开庄园的途径只有翻墙了,于是维拉教会了哨歌爬树,对,现教现学的那种。

她们逃到了庄园后的小山岗上,维拉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她:能离开这里可是归功于我啊,要铭记授予你知识的人。

哨歌也没办法啊就说:是你要跑来学理线学的,所以我们扯平了。


当然教授还是做成了一些事情的,比如说他确实帮哨歌开成了理线学的课程,但那也是水课中的水课,相当于你在大学课程表中找到了一门名为炼金术/推拿/占卜的课程。

根本没人会去上啊,维拉可能会拉着孩子们帮她发传单,然后被人认出来以后嘲讽,怎么教授的女儿跑到路边宣传神秘学课程了。

然后维拉直接反驳回去了,还告诉他们,如果你们认真阅读了理线学的报告也会认可我的观点。

然后就是这些传单兜兜转转传到了哨歌那里,因为不敢直接去问,她就决定假装不经意偶遇维拉发现这一切。

结果实操的时候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时候就被阿夫西维发现了。维拉倒是没有羞耻心,直接塞了一堆传单给她,还告诉她,这是你专业的课程,你自己也努努力吧。

努力也没用,因为实在是没人上,那没办法了,维拉就拉着她到自己的学校去上课,主要是觉得让哨歌一天到晚在自己父亲面前晃悠,实在是便宜她爸爸了。

维拉住在学校里,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孩子,和其他心高气傲的高门千金不太一样。

哨歌并不觉得她多么的大逆不道,相反她善良慷慨,热情大方,自力更生,在得知自己只能租着最廉价的出租屋时维拉邀请她住进了自己当年学校里,还给她留好了足够宽敞的房间做研究。

有时候熬夜甚至是生病的时候维拉都会照顾她,维拉还会询问她有没有时间给孩子们上课,但是又害怕她太忙了。

把知识播种给初生的向日葵,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哨歌很开心地应下了,但是把自己累垮了,为了研究还一直废寝忘食。

病倒了以后教授来看望哨歌了,结果发现人已经美美出院住进维拉学校里了,又和维拉吵了一架。

教授的意思是坏女儿为了阴我拉拢了我身边的学生,维拉的意思就是老登你别演,你就是要让我们哨歌给你当牛做马。

哨歌不知道,哨歌睡着了。

哨歌觉得维拉好,孩子们好,维拉和外面说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每当有人说维拉坏话的时候她就会跑出来正义执行,我们维拉是心怀理想的,是被世俗排挤的,是不被父亲理解的,是大义大爱的。

但是纯路人都很震撼,因为他们觉得哨歌肯定会跟着教授站边的,但是哨歌现在既要又要啊,既要和维拉贴贴,还要和教授亦师亦友。

于是哨歌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夹在不和的父女中间的粘着剂,想办法要缓和关系,然而用处不大。

所幸维拉为了哨歌还是偶尔会向父亲表面妥协一下,这份虚假的和平直到教授擅作主张定下婚约结束,最后父女俩又大吵了一架。

维拉出门的时候其实看到了哨歌,但是哨歌也没问她,跟到了庄园门口,最后才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维拉回到学校后才意识到不对,哨歌偷偷开始收拾东西了,被抓包了就惊讶地说,我以为我现在留在这里会打扰到你的。

感觉哨歌就是那种有什么心思和想做的事情,都会找其他的理由或者方法,弯弯绕绕地让它合理化,欲盖弥彰,找一堆别的理由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求和想法。

然后维拉就是“弯弯绕绕说那么多有什么意思”的态度,但是她不直接戳破,就说自己肯定不会妥协的,她才不要做任何人的附庸。

那这个时候就会有哨歌想问了啊,维拉维拉,你不向往爱情吗?

维拉肯定就要说,这不是爱情,我和他们并不契合,所以这不是爱。

那这个时候就会有哨歌想问了啊,维拉维拉,那什么是爱情啊?

维拉不说话呢,维拉只是想到她今天大冷天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明白教授又让她冰天雪地去打下手了,就和她说“我帮你摘手套吧,教授又安排你做什么了?”

然后维拉就想办法帮她脱掉手套,我不知道谁懂这个过程,感觉戴着手套在外面雪地里面冻了半天以后手都硬成了冰块,手套还有点粘在手上的感觉。

感觉手套脱下来像在给冰块脱模,撕得很难受,然后好不容易摘下来了以后哨歌可能会突然使坏去捧一下维拉的脸,本意是想冻一下她的,结果发现鲁萨尔卡体温也低得要命,反过来被冻了一下,僵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尴尬。

维拉只能配合她说“好凉啊”,然后两个就傻乐会儿吧,维拉劝哨歌“留下来吧,真正知心的伙伴不好找,你也会割舍不下的吧”。

哨歌想来想去,住维拉的学校貌似我不用付房租,她只需要给孩子们上课就可以了,而且维拉跟她坦诚说了自己不喜欢那群男人,她就很放心,完全被哄好了,


维拉一直有悄悄劝告过哨歌,她的父亲不值得交付太多信任,他足够长袖善舞,再然后才是一位还算认真的学者。

维拉自认为父亲在压榨哨歌的劳动力,没想到对方行径恶劣得太多,更多时候,她不希望太过干预哨歌当时选择,也不希望她对父亲的幻想破灭,何况父亲确实有给予实际的资助,所以多数时候她三缄其口。

可哨歌当时认为维拉的想法只是源自于她和父亲的家庭矛盾而已,她不该过多参与进斯米尔诺夫的家事。(虽然她之后也成为了家事的一部分)

至于维拉对哨歌呢应该是很早以前就产生了好奇,她从父亲的伙伴那儿听闻了这位乖顺又执拗的学者。

她开始好奇她的头发是否真是如同落在香杉树上的月光,她的眼眸会不会是最清澈的紫锂辉。

所以她听到这位学者的消息,闻讯赶回了父亲的花房只为了去见她一面。

所以初遇看着是瓦莲京娜一个人的欣喜,但是真正心动的却是维拉。

对,其实维拉才是一见钟情的那个。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哨歌轶事的一些剧情,理线学被赋予了它本不该有的价值,快速膨胀后像一团泡沫瞬息间破裂。

它本身的研究非常有局限性,仅仅只是以其他学科为基础,在神秘术的加持之下,对山川河流,天空土壤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解析。

实用,神奇,但是很难被认可为正统科学。所以哨歌在研究所里的研究都不是纯粹的理线学,而是将理线学融会贯通后的结果,因此她被她的导师们不止一次劝告过。

她应该更加专注于理线学本身的研究,但是理线学本身太狭隘,不结合其他学科就无法进行太过深入的研究,她的同学们之所以是理线学only的原因只是为了更好地分这一杯羹,所以研究内容功利化假大空。


故事的真相其实也很简单,斯米尔诺夫只是为了把哨歌骗到自己的团队里面,让她寒冬腊月为自己收集各种数据和素材,甚至还会直接搬运她的报告内容,但是最后的论文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问就是术业有专攻,你一个理线学的学生为什么要上我们地理学的论文呢?

教授也有向哨歌坦白,她该庆幸自己还有天赋,让她能在理线学濒危的时代尚存一息。

至于所谓的研究资金自然也作废了,最后教授只是随便拿某本三流地理杂志的末页版面敷衍掉她了。

她觉得这很奇怪,斯米尔诺夫教授身边的那些学者明明清楚她的存在,却对这个结果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教授依然谦逊温良彬彬有礼,似乎做到这一切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心血毁于一旦,教授光辉伟岸的形象也彻底崩塌,她崩溃之余才第一次主动敲响了维拉的房门,在倾诉和宣泄中她选择了哭泣。

但她只是一个人站在门口掉眼泪,似乎不愿走出那个角落去打扰到他人的清宁,就像她挤在报纸一隅的那篇论文一样,掐头去尾的五千字,蜷缩在狭窄的右下角,像是要被内缝吞噬进漆黑的罅隙中。

但她的崩溃不止来源于成果被窃取拼接到了教授的论文中,她苦心孤诣研究了许久的理线学报告也再无问世的意义,临走前曾经给过她包容和信任的老教授也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冷冰冰地告诉她理线学早就成了无稽之谈,还狠狠地将她的坚持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直言她的一股劲撞到墙都不肯回头是可笑愚钝了,完全浪费了她聪明的脑袋,现在撞成了傻子才会被假惺惺的教授们骗得团团转。

于是她向维拉倾吐这一切,告诉维拉说:

“教授说了我的坚持根本一文不值,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理线学是错误的,选择理线学的我也是。”

“可我不是天才。”

确实如此,那是用无数个日夜汗水和泪水换来的成果,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甚至说是毫无天赋的愚人。

维拉却依然坚定地告诉她,这是一份勇敢的伟大的事业。

当哨歌说到“学术就是我的生命”,维拉就会说“瓦莲京娜,你也是我的生命,我是血脉,我的心跳,所以请振作一点,让我可以因你而走过这个糟糕的明日吧。”

(插播段不能播的……)

之后维拉深夜泡在水中回血的时候,缓过来的哨歌也找过去了,维拉就顺势讲了个故事,是一个有关失意学者和人鱼的故事。

落魄的学者曾经在某片绿意盎然的海域边偶遇了一条人鱼,两个人都带着懵懂与好奇接触着彼此,人鱼不会蛊惑人类的,但是学者还是被对方俏丽的容貌和波光粼粼的鱼尾彻底吸引住了。

学者曾经请求人鱼给他一片鳞片作为研究的样本,人鱼却当成是定情信物,忍痛拔下了一片交给了对方。

再然后呢?功成名就的学者垂涎起了人鱼的神秘力量,是长生不老还是青春永驻,或者是比之更具诱惑力的名与权利?

他们为何定居在这片海域?这片水域又有何不同?海岛之下是否真的蕴藏着什么?这是一个完全空白的课题。

鲁萨尔卡是非常好的研究对象,只要将她豢养起来,就可以从她身上一点点着手。

事实证明学者的研究十分成功,挖掘机的号角很快响彻了鲁萨尔卡的岛屿,栖居地被占有的族群在颠沛流离之中记恨着贪婪的人类,将那对恋人视作敌人与叛徒。

学者一夜之间成为了享誉中外的学术新星,却仍垂涎着鲁萨尔卡的神秘术,他听闻着人类与鲁萨尔卡孕育出的生命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带给他取之不尽的珍宝。

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因为这颗藤蔓上摇摇欲坠的罪欲之果,在落地的那一刻她只是一颗普通的果实罢了,她并不是那颗启迪着牛顿证明万有引力的苹果。

故事没有结尾,但是哨歌也已经听懂了。


哨歌以为维拉和她坦白这些是为了暗示她——咱俩悄眯眯偷情,结果维拉的意思是——我都跟你推心置腹了不把你当外人了哈。

所以她直接找她爸摊牌了:我和那个被你剽窃论文的学生在一起了。

教授爸气疯了:你和你那个人鱼妈一样有病。


然后……我没想好,对,然后的剧情我没想好,谁愿意帮我填上都可以的。

结局的话大概率还是私奔吧,一开始是哨歌的想法吧,无法再忍受那些功成名就的学者出于戏弄或是怜悯从指甲缝中抠出点甜点来。

如果这里无法接受理线学,那她就去寻找能接纳能光大理线学的地方吧。

维拉应该是被人阴了一波,学校倒闭办不下去了,有理也说不清,就决定带着剩下愿意的孩子们一起逃离。

在那个溃烂的时代,除非整个学术界土崩瓦解,再不然她们也没办法,倒不如直接私奔到理想国算了。


芝士小饼干

人鱼和研究员【2】

就和所有童话故事写的结局那样,一对跨越种族的恋人通过了考验,抵挡住来自双方家族的歧视与不公,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收获圆满。罗密欧与此生挚爱的茱丽叶——一只鲁萨尔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孕育了双方爱情的结晶——

一个被神秘学家种族嘲弄且被纯种鲁萨尔卡憎恨驱逐的混血儿。


这是结局之外的内容。


人鱼敏锐地捕捉到声响,半透明的尾鳍灵活一摆,带动水流把她推到水域深处。

种族天份使得她视力极好,在水下依旧如此,那些人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被她收入眼底。

包括那张陌生的面孔展现出的诧异。

实际上,她已经习惯了欣赏不同人面孔上展现出的色彩纷呈的表情,紧接着她与他们近距离接触,然后就可以阅览不同程度...

就和所有童话故事写的结局那样,一对跨越种族的恋人通过了考验,抵挡住来自双方家族的歧视与不公,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收获圆满。罗密欧与此生挚爱的茱丽叶——一只鲁萨尔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孕育了双方爱情的结晶——

一个被神秘学家种族嘲弄且被纯种鲁萨尔卡憎恨驱逐的混血儿。


这是结局之外的内容。


人鱼敏锐地捕捉到声响,半透明的尾鳍灵活一摆,带动水流把她推到水域深处。

种族天份使得她视力极好,在水下依旧如此,那些人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被她收入眼底。

包括那张陌生的面孔展现出的诧异。

实际上,她已经习惯了欣赏不同人面孔上展现出的色彩纷呈的表情,紧接着她与他们近距离接触,然后就可以阅览不同程度的惊讶、审视、鄙夷……

诸如此类的神情,穿插在她人生的每时每刻,她对任何人的离去都不觉得突然。


初来乍到的研究员对水下的眼睛浑然不觉,她从进门的那一刹那立即被内部的结构吸引了视线:

入目是一条长走廊,左手边是留给研究员的办公室和休息区,狭窄却灯火通明,右手边是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型玻璃,只留了一条微弱的灯带,明暗相交,分隔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似乎是一个特别定制的空间,或许……可以说为这只将给神秘学物种研究史添上一笔的、独一无二的人鱼,特别定制的牢笼,北方哨歌心里这么想着,朝晃动的水波里瞥了一眼,模糊地看见一道游曳的影子一闪而过。

反正比她住过的那些时不时断掉煤炭供应的旅馆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想到档案袋里的照片,学者慢下脚步,隔着玻璃墙多看了几眼,可惜昏暗的水池进深冗余,入目只有黏糊浓稠的黑水,苍白的灯带倒映在晃动的水波里扭曲变形,不容许她这个不速之客看清鲁萨尔卡真实的模样。

伴随着起落的脚步,北方哨歌头脑里下意识浮现了双脚踩在荒原的冻雪上薄冰碎裂的咯吱声,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里比外面的走道要冷得多。


北方哨歌习惯在等待的时间内分心琢磨自己尚未完成的论文撰写,然而此刻她无法像之前那样集中精神,注意力全被漫至顶部的高大水幕吸引,在想到自己将要近距离接触某个危险的物种时紧张到心跳加速,比平时观测野生魔精时更激动,尽管这些内心在脸上从未展现出来。


好在时间没有让她多等,工作人员陆续到齐,一行人穿过最里面的走道上台阶,到达房间顶端,俯瞰方形水池的全貌。


隔着另一块玻璃墙。


北方哨歌将手放上去,感觉到有神秘术波动的气息,意识到这是某个发明家将科技与神秘术结合后制作的隔离装置。


“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瓦莲京娜,”温斯顿耸了耸肩,“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教授张开手,一只机械蝴蝶振动荧光的翅,落在透明幕墙上,坚不可摧的防御霎时瓦解,然后她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把作为钥匙的蝴蝶交到新负责人手上。

“我……”

北方哨歌抿了抿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对方身后那群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就我一个人吗?”

“当然不,怎么可能!”教授扯了扯嘴角,“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会让研究员单独和高危物种单独接触,这枚钥匙同时可以监测到任何可疑的神秘术波动,你的助手阿妮塔小姐……”

温斯顿如数家珍地列举了许多用于保障的条款,抬手用了拍了拍北方哨歌的肩膀。


待她终于消化完全部的信息,环顾四周,却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北方哨歌这才懵懵地反应过来,那句斩钉截铁的“当然不”实则指向截然相反的语义。


阿妮塔整理好休息室,发现某个人依然原封不动地立在原点。

“北方哨歌?”

“瓦莲京娜女士?”

“嘿!”

……

小个子助理仰头往向她,走过去抬手晃了晃,那双灰粉色的眼瞳才恢复高光,如梦初醒似的发出一个疑惑的“嗯?”,双手一哆嗦,钥匙掉在地砖上,伴随着金属的回声骨碌碌地滚到池边。

阿妮塔眨眨眼,伫立在原地,眼看着钥匙就要顺着台阶落入水中。

北方哨歌大跨步走上前抓住它,走回来时手心里躺着一枚光亮的虫茧。

阿妮塔念了一句咒语,蝴蝶才重新振翅。

“任何属于神秘学的能量波动都可以唤醒它,”她一边囫囵吞地解释,一边示意对方尝试,“原理上来说是这样,不过离开划定的权限范围,它就失效了,一定要是内部的人才行。”


北方哨歌回头望向水面,那里仍然安静,宛如睡死过去一般,刚才的意外并未惊扰到它。


“她档案上的照片戴着嘴套,是因为曾经有发生过伤人事件吗?是她对我们非常抗拒才被划定到危险生物的范围内吗?”秉持着求知的精神以及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主动询问阿妮塔,笔尖停在“社会化程度”那一栏——目前还是空白。

“嗯……抱歉,我不知道,这不在我的职位权限内,”小助手坦诚地摇头,“或许有吧,毕竟它们是食人为生呢,而且鲁萨尔卡是个非常排斥异类的种族,对非同类的生物都会采取极端的方式——全部杀掉。”

阿妮塔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暗暗地希望从学者温和的脸上看到一丝动摇或恐惧。


事实上,阿妮塔见证过好几个想接手鲁萨尔卡研究的人,有的是为了高额的报酬,有的是为了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号,然而殊途同归,这些人没撑过几天纷纷捏着汗申请调职,反倒是她这个助手稀里糊涂地留到现在。

入职的门槛降了又降,招来了这么一位籍籍无名的草根学者。


她对自己面前这个自称是“北方哨歌”的新任外行研究员并未有一分好感,料定对方还不如前几个——至少那些人会拍着胸脯振振有词地作保证,侃侃而谈曾经的研究成果,并大声地制定未来的规划,安排好每天的行动规划。

而北方哨歌只是朝她笑了笑,和不久前的初次见面一样,对语气里拐着弯的尖刻浑然不觉,轻声得仿佛是自言自语:

“我可以试试。”

“那好吧,随你,”阿妮塔扫兴,“祝你好运,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随时呼救,这里的安全保障措施非常全面。”


是夜,一个身影在辗转反侧之后悄悄起身,放飞了振翅的蝴蝶。

北方哨歌在原来的位置站立了许久,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视线内没什么可供观赏的,可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方向,似乎能隔着涌动的暗流看清水底。

阿妮塔不愿意留在这儿过夜,她说这里潮湿的气味会让她想到南太平洋岛上望不到头的雨季,心生烦躁,到了下班时间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所以现在我们可爱的学者,北方哨歌女士,正孤身一人面对整个研究所最危险的生物,处在违反规章制度和踩着生命安全底线的夹缝中。


好吧,她安慰自己,就和观察野外的魔精一样,你只需要保持镇定,总不可能会忽然窜上岸把你拖下水,然后……

总不至于这么倒霉的。

虽然她的人生在这种紧要关头从未如意过,每次都会向最坏的选择倾倒:

理线学坠入神坛是如此,自己兜兜转转变成学术圈外的弃子亦是如此。

她听到了水声。

或许那只人鱼正醒着,正虎视眈眈地凝视她。

鱼尾,锐利的冰刀,刺破水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再无事发生,水面恢复死寂。

北方哨歌咽下狂跳的心脏,朝水池走近一步,再近一步。

她只是想要看得更清楚,因此短暂地忘了那些有关蛊惑和诱导传说,而就是这个短暂的刹那,指尖的倒影在水面逐渐清晰。

宛如心虚的不速之客,不断试探领地主人的底线。


随即是水流一拥而上卷入身体里的窒息感。

冰凉刺骨,不亚于在极圈的冰原上忽然坠入冰窟。


在彻底陷入慌乱之前,北方哨歌抓住了一闪而过的记忆——

那只和寒冷融为一体的、带着鳞片的、刺破暗流的手,伴随着金色卷发的掠影,拽住了她。


于是水面才向她扑过来,热情地迎接不属于这里的客人。

依教无染

维也纳新春48h活动的漫画

‖32p+后记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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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我·人之约约

天呐居然是辣一辣😱😱细嗦鼻孔😱😱空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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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動漫的356

【维哨】关于鲁萨尔卡特殊時期的问题

*又是FT但沒R的破烂脑洞,注意排雷  

*短小贫弱文笔注意  

*解锁了庆祝一下(我已经被锁麻了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笑纳我的渣渣文笔

  

  

  

  

众所皆知的,鲁萨尔卡拥有「那个特殊时期」。

通常是在春末夏初,这个时期的鲁萨尔卡会变得敏感易怒,具有领域性和繁育冲动,这是生物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就像是人类的生理期一样,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不想它也得来。

就算是混血的维拉同志也深受其扰,但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每当这个时期到来,她总是能获得一个长假,足够把她一整年下来累积的假期一次消耗乾淨。

但是人类关于鲁萨尔卡的研究总是少之又少,他们就连鲁萨尔卡的主要捕食对...

*又是FT但沒R的破烂脑洞,注意排雷  

*短小贫弱文笔注意  

*解锁了庆祝一下(我已经被锁麻了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笑纳我的渣渣文笔

  

  

  

  

众所皆知的,鲁萨尔卡拥有「那个特殊时期」。

通常是在春末夏初,这个时期的鲁萨尔卡会变得敏感易怒,具有领域性和繁育冲动,这是生物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就像是人类的生理期一样,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不想它也得来。

就算是混血的维拉同志也深受其扰,但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每当这个时期到来,她总是能获得一个长假,足够把她一整年下来累积的假期一次消耗乾淨。

但是人类关于鲁萨尔卡的研究总是少之又少,他们就连鲁萨尔卡的主要捕食对象是什麽都不怎麽清楚,更不用说这种短暂而埋藏在深水之下的东西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想出了这个馊主意的理由?」

北方哨歌抬起头,冷冷地扫了生物研究的员工一眼,感到了一阵头疼。

到底是哪个天才觉得把她和维拉关在一个房间里填调查问卷会是一个好主意的?

对动物有基本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不管是什麽动物处于特殊时期,不管有多熟都绝对不要贸然靠近,但是很明显的,这些研究天才并不清楚这个简单的道理。

「...鑑于维拉女士下意识的领域性和攻击性,我们一致认为您是最佳的人选,鑑于您是维拉女士…认定的伴侣?」

对面员工不确定的语气让北方哨歌不知怎的有些不高兴,但是她还是必须郑重的表达:正是因为她是维拉本人认定的另一半,所以才会更加的危险。

老实说她现在依然为了基金会竟然真的成功说服了维拉走出房间而感到惊讶,她忍不住思考他们到底是怎麽把动不动就对着走廊上经过的路人露出獠牙或是神经质的在门口徘徊的鲁萨尔卡带出房间的,她很确信在那群白袍子用他们带着手套的手指碰到门把的那一刻维拉就会亮出爪子威吓。

这些傻子不知道维拉在这个时期会变成什麽样子,那时候他们所熟知的「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维拉女士将会跟着本能的解放一起消失,露出底下没那麽柔软的内核和独属于野兽的粗暴和佔有慾。

通常在漫长而粗暴的繁育过程后,鲁萨尔卡会不顾身体的疲惫,成天在巢穴内外巡逻,确保没有任何生命体进入她的领地或靠近她的伴侣,而这也是少数维拉不能完全耐心的和孩子们谈话的时候(谢天谢地,维拉和北方哨歌都十分清楚这一点),也因此在这段期间她们都确保周围平方几英里内都不会有任何学生的踪迹。

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直到这个特殊时期结束,美术老师才能重新捨起自己的画笔,变回「维拉女士」。

这并不代表维拉平时(在亲热时可能不一定,北方哨歌不太确定)是个粗暴的人,在激素的影响下,就算是最温顺的动物都会有攻击性,而且北方哨歌真的认为比起第一次那时,维拉已经温顺很多了,她到现在还记得被听不懂人话的鲁萨尔卡像条鱼一样在浴缸里翻来翻去是多麽可怕的感受。

真是太可怕了,北方哨歌扶着腰,感到一阵令她浑身发抖的寒意,似乎感到腰椎再次隐隐作痛。

「总之鑑于我们的评估,您是最佳的人选。」

基金会的员工并没有理会她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带着她来到了一扇门前,示意她进去开始调查。

他们毕竟没有体会过被鲁萨尔卡当成鱼翻来翻去好几天的感受。

北方哨歌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懒得细细思考他们是怎麽将维拉拖出她的「领地(其实就是她们的房间)」的,在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推开了门,和椅子上平静的维拉对上了眼,互相对视着,尴尬的笑了笑。

「啊哈哈哈、嗨,维拉?」

「妳好吗,瓦莲京娜。」

原本以为没事的北方哨歌在听到了鲁萨尔卡对自己的称呼和她沙哑的嗓音之后就意识到面前人的淡定终究只是表象罢了,平时这个人在外面根本不会称呼她为瓦莲京娜,看来把她拖出房间这个行为还是让她不爽了,因为她的鳞片正一颤一颤的抖动,眼睛也变成了金黄色。

「呃、哈哈…看看我,忘了拿东西了!我现在稍微~出去一下———」

『喀哒』

门锁上的声音让她的心脏停了一拍。

「…、?!??」

她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晃了晃门把,随后绝望的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门外冰冷而毫无歉意的声音彷彿在嘲讽她的崩溃,淡淡的吐出了几个音节之后就离开了,留下她和她心中奔腾的草泥马,还有身后虎视眈眈的鲁萨尔卡。

呵,好极了,现在她等同于和一隻暴躁的野兽被困在同一个密室里了。

「呃…当我没说!我们现在就开始,然后快点一起回去好吗?」

北方哨歌一向是个适应能力强大的人,现下她观察着,发现窗户都装上了防盗铁窗,所以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安抚暴躁的鲁萨尔卡,这样才能至少不要毁坏资讯室的门或是椅子。

「一起…?喔,妳说的没错…一起回去…」

捕捉到了关键词的鲁萨尔卡似乎情绪缓和了一点,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稍微收起了暴动的鳞片。

北方哨歌小心的拉出了椅子,正打算坐到桌子的对面,但瞟了一眼维拉的表情后,她默默的将椅子拖到了维拉身旁,冒着冷汗看着鲁萨尔卡满意的微笑和被刮出抓痕的桌子。

「咳咳、!那麽第一个问题…」

她任由低声哼唱着的鲁萨尔卡用被鳞片复盖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腰上,这个人缩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时期有任何的前兆吗?」

北方哨歌忍住了害臊的冲动,轻咳了几声,收紧了手臂。

「嗯…嗯?」

怀里的人鱼似乎没有认真的聆听这个问题,只是迷迷糊糊的敷衍着应付了几声,把自己往北方哨歌身上蹭了蹭,没有回答问题。

北方哨歌无奈的拍了拍维拉的手背,看着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耐烦的人鱼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我想想…通常会有点热、或是渴水…」

维拉挣扎着从停摆的脑细胞中夺回了掌控权,开始回忆起埋藏在记忆底部的模糊印象,眯起了眼睛,缓缓的回答着。

其实也不能怪她不怎麽记得,之前她们就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从特殊时期开始的那一刻,维拉所有的记忆都会像是水底下的倒影一样模糊又飘忽不定,只会剩下一点微弱的印象和骨子里想要繁育的本能。

所以老实说,现在大概也是如此。

北方哨歌看着靠在她身上明显又停止了思考的鲁萨尔卡悄悄的想着,不得不承认了现在的鲁萨尔卡大概真的只能和金鱼一样呆呆的漂浮着,跟着本能行动,也无法和平时一样清晰的思考。

「嗯…其实大概不只这些。」

北方哨歌用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轻轻的笑了笑,抬起手揉捏起了鲁萨尔卡困惑的脸颊。

「妳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妳在这个时期的前夕或中期的时候会变得非常、非常——的爱撒娇。」

北方哨歌笑着看着维拉将脑袋拱进了她的手掌里,挑了挑眉,像是在说「看,就是这样」。

维拉惊醒一般的瞪大眼睛,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北方哨歌的手掌,皱起了眉头。

鱼鱼震惊、鱼鱼困惑。

「、喔,我想我从来没有意识到…」

维拉眨了眨眼睛,随后放弃一般的把头埋进了北方哨歌的肩膀。

「妳来填吧。」

闷闷的声音透着自暴自弃和慵懒,爪子轻轻的刮擦着木桌,在上头留下了又一道抓痕。

北方哨歌无奈的笑了几声,拍了拍维拉的脑袋,开始轻轻顺着她蓬松的金发,好笑的听到她发出了满意的咕噜声,抬起手写下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麽,第二个问题、」

在那些谈话过后,北方哨歌不那麽紧张了,现在的维拉比起刚刚的猛兽更像是一隻没有睡饱的幼犬,正在她的怀里动来动去寻找舒服的姿势好趴下来。

『这个时期的影响会让妳的行为发生变化吗?如果有的话,那是什麽样的变化呢?』

维拉抬起头,挑了挑眉,看向了北方哨歌带笑的眼睛,耸了耸肩。

妳觉得呢?

已经意会到鲁萨尔卡对于显而易见的答案的无奈,还有或许完全没有要认真填问卷的意思,北方哨歌再次任由她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掌,匆匆写下了答案。

「第三个问题——」

『妳认为这个时期造成最深的影响是什麽?它是否会改变妳的行为模式?』

维拉难得的抬起头,迅速瞥了问卷一眼,开始思考了起来。

北方哨歌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看着她的眼神从涣散到聚焦,还有微微歪着的脑袋。

「…或许是对于妳的需求,还有依情况增生的雄性器官…?」

维拉笑着,意味深长的用说不清情绪的深沉眼神扫过了北方哨歌全身,不过停留在她胸部上的时间似乎长了那麽一点。

所以妳现在只想思考这些是吧。

北方哨歌无语的看着一脸无辜的鲁萨尔卡,感到脸上的温度升高了一些。

终于完成了思考的鲁萨尔卡微笑着点了点北方哨歌变红的脖子,像是刚做完什麽剧烈运动一样瘪了下去,露出了一副「我很努力了夸夸我」的表情用头顶推了推北方哨歌的下巴。

「嗯…大概不只这样而已。」

北方哨歌认命的伸出了手开始搓揉维拉的脸颊,吻了她的额头。

「…?」

鱼鱼再次不解、鱼鱼再次困惑。

「妳的食量总是会变得意外的小,每天不吃不喝的只是盯着我看,从早看到晚。」

鱼鱼不知道第几次不解。

北方哨歌开始向困惑的又变成金鱼的鲁萨尔卡解释起了前因后果。

「我总是不知道妳什麽时候会扑过来,有时候妳的兴致特别的突然,但有时候过了一整天妳也没什麽动作。」

当她讲到自己每天早上都会被维拉死盯着的视线吓醒的时候,维拉似乎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般的敲了敲自己的手掌。

「喔…!原来妳是在说这个。」

维拉用指尖的爪子敲了敲桌子,发出了在安静的资讯室中显得突兀的「哒、哒」声。

「那是我在做确认。」

「…什麽的确认?」

维拉的眼瞳中一闪而过的金黄让北方哨歌直觉的认为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但是天生的好奇心依然让她忍不住问了出口。

「我能闻到味道。」

维拉得意的仰起了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不怎麽喜欢我的味道变淡或是消失。」

维拉皱了皱眉,像是吃到了馊掉的鱼肉一般抽了抽嘴角。

味道…?

北方哨歌原本不明白这是什麽意思,但是她脑海中闪过的某一篇研究论文让她闭上了嘴巴。

『…野生动物能够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用以确认对方的伴侣是否比自己强大,因此有许多动物会在特殊时期的时候让对方身上佈满自己的痕迹或气味,用以警告或宣示主权——他们同时也能够确认对方的体内是否还留有他们的———』

北方哨歌惊愕的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等等等、原来鲁萨尔卡也是吗?

所以每次她出差回家后特别火热的亲热——

北方哨歌的脸红透了。

「虽然我认为我身边没有第二隻鲁萨尔卡就是了,妳不觉得有点…过头吗?」

「喔,亲爱的瓦莲京娜,这和其他在妳身边打转的生物是什麽种族并没有关係。」

鲁萨尔卡低沉的笑了笑,眯起了眼睛,轻轻抬起了北方哨歌的手掌,在上头留下了一个吻。

「我只是想确认妳不管何时何刻都属于我一个人,仅此而已。」

维拉缓缓的靠近,捧住了北方哨歌的脸,北方哨歌迅速的往下瞟了一眼,惊骇的看到了维拉在裙子上微微撑起的布料。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北方哨歌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遇事不决先装死,她装作没有看见那恐怖的画面,稍稍扒开了鲁萨尔卡的手掌,随后她很清楚而恐慌的听见了维拉喉咙后咕噜噜的咆哮声。

「呃、最后几题了咱们搞快点哈哈哈哈哈!」

北方哨歌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维拉的手臂,深怕一个不小心被明显开始了下一轮发情的鲁萨尔卡按在有装监视器的资讯室里就地正法。

北方哨歌以她此生最快的速度(甚至论文的死线前都没那麽快过)飙完了所有的问卷,随后拖着明显开始不耐烦的鲁萨尔卡绕过了那些不懂的看气氛的研究人员们冲回了房间。

「瓦莲京娜…」

一关上房门,理线学家毫不意外的被喘着粗气的鲁萨尔卡按在了牆上磨蹭,北方哨歌欲哭无泪的抱住了维拉的脖子,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鲁萨尔卡在她脖子上的啃咬。

好了,这下她真的开始考虑申请和维拉的双人排休了。

  

  

  

Fin

9

米哈游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库吗?

为什么要抄/袭啊?神经

米哈游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库吗?

为什么要抄/袭啊?神经

沈木阿阳

无法自抑

ABO设定,牙仙A,张之之O。

含张之之精神崩溃,无意识自/C,牙仙黑化形象等描写,注意避雷。

全文8k+,能看完就很感谢了


—————————————————————


空洞无光的黑眸低垂着,似是盯着手中还剩半管的高浓度抑制针剂,又像是穿透过手掌的脉络望着更遥远的,不存在的一方。


这是第几管了?张之之麻木地想。


大脑因过度的疲累而显得迷茫,杂乱的思绪东拼西凑也凑不出什么词汇,那干裂的唇瓣张开又抿合,如同干涸湖滩上残喘的鱼一般压抑的吐息着。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陷在办公椅中,脑袋倚靠在膝盖上,后颈的腺体疼痛欲裂。


她的身体就好似化作了把枯柴,被烈火燃烧得...

ABO设定,牙仙A,张之之O。

含张之之精神崩溃,无意识自/C,牙仙黑化形象等描写,注意避雷。

全文8k+,能看完就很感谢了


—————————————————————


空洞无光的黑眸低垂着,似是盯着手中还剩半管的高浓度抑制针剂,又像是穿透过手掌的脉络望着更遥远的,不存在的一方。


这是第几管了?张之之麻木地想。


大脑因过度的疲累而显得迷茫,杂乱的思绪东拼西凑也凑不出什么词汇,那干裂的唇瓣张开又抿合,如同干涸湖滩上残喘的鱼一般压抑的吐息着。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陷在办公椅中,脑袋倚靠在膝盖上,后颈的腺体疼痛欲裂。


她的身体就好似化作了把枯柴,被烈火燃烧得噼啪作响,最终被迫升起一束缄默干冷的灰烟——那是情热期期间打入了过多高浓度抑制剂所导致的。


更糟糕的是,只要有一件不幸出现,其余不幸的就好似如汹涌潮水般簇拥而来,将猝不及防的人们溺死在咸水之中。


手臂因过度的书写而僵硬酸楚,眼睛因观审文件而显得干涩发硬,透出血丝,身体又因过多打入的抑制剂而痛苦烦躁。


她感觉身体快要被疼痛大卸八块了。


但无所谓了……反正都能熬过去的,不能因此影响了工作效率。


张之之自诩自己是坚韧顽强的,但生理上的崩溃击垮了这个坚强的人,她自己都想象不到此刻的自己是这么的脆弱。


心脏在胸腔内贪婪的蹦跳着,狂舞着,感受着血肉的拉扯,仿佛这是死前最后的鼓点。


呆滞的眼睛缓慢转动了一下,视线挪到了桌子上凌乱的一角,是食用过量而导致具有耐受性的止痛药,和几支随意摆放的空管高浓度抑制针剂。


缓慢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空洞与底下的青黑,心中掐算着五分钟的时间,安慰道,很快就能熬过去的,很快就能……


………………


“醒醒!”


一阵算得上是粗暴的摇晃将张之之摇醒。


突然被摇醒的张之之脑袋有点发懵,双眸抬起后停留在另一双焦急的琥珀色眼眸中。


“醒了?”


牙仙哑着声音问道。


“唔呃……”


醒来后的脑袋仍在发胀,张之之下意识就将手摁在了太阳穴上以求缓解,眩晕的眼眸过了好一会才透过镜片聚焦。


不过聚焦视线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望向焦急不已的医生,而是抬头盯着墙上的时钟,更准确的来说是盯着那一刻也不停息的指针。


十四分钟。。。。


她蹙起眉头,转而看着将双手搭在自己肩上的牙仙,还不待她询问,牙仙就已经愠怒的开了口。


“z女士,我想此刻你应该看着医生,而不是去看时钟。”


牙仙脸色难看,强硬地掰着张之之的薄肩,宽大厚实带着棕色手套的手掌覆盖在脆弱的肩膀上,隔着单薄的衣物摁出红印,其所产生的痛楚使张之之低低地闷哼着,像是乞求怜悯,又像是委屈。


牙仙没有动摇,显然是被张之之过分追求时间效率的行为激怒到了。


见张之之稍微清醒点后,牙仙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在保持了AO的安全距离后开口回答张之之没说出口的询问。


“我路过你办公室,突然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感觉你的信息素快要散架了,觉得情况不对,敲了门也不见回应,进来了之后,就看到你晕过去了。”


牙仙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张之之此刻的糟糕状态,撇着桌子上的抑制针剂和地板上一滩淡绿色液体与碎掉的针剂说。


“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这样持续性的打多针抑制剂。”


“因为这样你已经多少次头痛,多少次去医务室了?你就是不听,也拒绝吃牙仙。”


“还是打了这么多高浓度抑制剂,真不怕腺体坏掉吗?”


由铁丝构成的牙套被嘴角牵扯发出几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而张之之显然没料到牙仙一下能蹦出这么多话,张了张嘴似要回应点什么辩解的话语,结果被后颈突然传来的刺痛打断。


是抑制剂的副作用——反噬。


因为张之之为了压下情热期的躁动不影响工作而打入的抑制剂太多,日积月累后,导致这次反噬的效果愈加爆裂,使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战栗。


她再次因为苦痛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冒出冷汗的后颈,干涩的咽喉中挤迫出沉重的哀嚎。


牙仙在她蜷缩起来的那一刻就越过了AO的安全距离,惊慌地上前查看张之之腺体的具体情况。


原本处在情热期间的omega对于Alpha的诱惑力是极大的,释放出的信息素也会比较浓郁,可张之之的腺体就连撕开了抑制贴,释放的信息素也是寡淡的,仿佛被风轻轻一抿就会四散而逃,最终消散于尘埃中,不复存在。


“冷静……深呼吸。”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苍白腺体的状况,牙仙就冷着脸得出结论。


“你必须得去医院看看了,现在先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一下。”


“你的腺体要是再打几针抑制剂,恐怕就不是单个腺体坏掉这么简单了。”


说罢,牙仙将虚弱得不成样子,缩成小小一团的张之之展开,提拉起来,用肩膀支撑起张之之后,就要往医务室赶。


张之之的双手无力地拉扯着牙仙的大衣,羸弱的开口反驳道。


“等……等一下,不用去医务室……我还有一点文件没处理完,这只是一点小状况……真的。”


牙仙的左手揽住张之之不住向下滑倒的身体,右手揪住她扯着自己大衣的手,感受着过于轻薄的重量。听到张之之的回话后,平常平静温和的校医却在此时忍不住提高音量呵斥起来。


“你是在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吗?!”


“Z!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的执拗!”


“…………”


“我会帮你向上级请假的……你必须得休息一阵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低,又几乎带了点恳求之意。


“坎贝尔……”


张之之垂下眼帘,想吐出的话又被强硬地压回喉头中,那些字眼既吐不出也咽不下,闷在胸口,最后只飘飘然地呢喃出牙仙的名字。


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之之再想拒绝都不合情理了,最终只能认命地缩在牙仙的臂弯中。


路不远,牙仙揽着张之之走的有些急,但脑袋昏沉的张之之却没有感受到丝毫颠簸,那双有力的带着棕色皮手套的手将她包裹,毫无安全感可言的病人竟意外品尝出一丝温暖。


张之之是病人,病人可以不需要逞强,病人也可以不需要思考此刻自己与牙仙的距离是如此的过线。


而病人还可以毫无顾忌的索求安全感。


张之之揪着牙仙大衣的手用力了些,任由牙仙衣物上那些雪松味将自己包裹,吞噬。


“吱呀——”


意识几度昏沉的张之之总算是被牙仙拉扯着到了医疗室。


“Z女士?”


“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们进门,带着眼镜的医生疑惑询问,紧接着又看到张之之苍白发颤的身体,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跺跺几步就来到牙仙面前,帮牙仙扶着张之之。


还没等牙仙开口回答,医生就抢先一步诊断出了张之之的病情。


“又是因为打抑制剂打太多了是吧?我都说了不能这么打,一而三再而三的,怎么你们中国人都不听劝呢?”


“上午也有一个中国人打抑制剂而晕倒送过来的。”


“Z女士,难道你也想跟他一起住同个病房吗?”


张之之因为头痛而没有接医生的阴阳怪气,而牙仙神色如常,瞧不清喜怒的搂着张之之,却也罕见的没有回话,两人因为不同原因但一样缄默地听医生絮絮叨叨,使得整个医疗室都弥漫着一种医生在唱独角戏的尴尬的氛围。


紧接着医生同牙仙一起把张之之扶到了椅子上,本来牙仙之前都是陪同治疗的,不过因为此时张之之情热期的缘故,身为Beta的医生只好让牙仙暂时先去医疗室外等候。


等擦完安抚膏药,往脖子缠上专门隔绝信息素保护腺体的医用纱布后,医生拍了拍稍微清醒了点的张之之的肩,示意她完成了。


“嗬呃…谢谢你。”


张之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想站起身接过医生手中的药品,结果起身太快,眼睛发白眩晕,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不起,幸亏旁边的医生眼疾手快又将她搂起来,不然张之之的鼻梁就要与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医生见此重重的叹了口气。


“该劝的都劝了,实在不行……”


医生一只手扶着张之之,一只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卡片来递给张之之。


啊。。。是专门切除腺体医生的联系方式。


张之之缓了一阵,戴上眼镜后端详一番后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切除腺体她也不是没想过,但omega与alpha这种稀少且优势强的群体刚开始是严厉禁止切除腺体一类的,不过是正好最近放宽了些,但张之之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专门的医生了。


张之之沉默片刻选择将卡片塞进自己的衣兜中。


“这种东西,最后还是仔细考虑后为好,毕竟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医生见张之之收好卡片,低声嘱咐了几句,叫她及时去医院看看,就让张之之拿着药袋子离开了。


“回宿舍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刚出门的张之之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墙边把玩着牙仙罐子的牙仙,牙仙听到动静后抬头与张之之对视,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张之之纤细,透着青紫血脉的脖颈缠着的白色绷带上,她眉毛低垂的同时,又因为身体倚着墙,稍微驼着背而滑落的棕褐发丝朦胧遮盖住眼眸,看不透虚实。


张之之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牙仙见此站直了身子,靠近张之之后自然地顺走了她手上的药袋子。


“走吧,你还是个病人,所以我陪你去。”


牙仙迎着张之之有些惊诧的目光,随即轻声解释着。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张之之总感觉此刻的牙仙跟以往的牙仙不太一样,中国人惯常敏锐,但此刻牙仙依旧平和的脸让身为病人,思维混沌的她感到放松,也就不再去细细思考与感受了。


两人肩并肩往宿舍走,即使张之之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但她还是拒绝了牙仙试图搀扶她的好意。


啊。。。。真糟糕。


牙仙收回手,暗暗的想着。


见气氛有点沉默,语气略沙哑的病人开口想用语言缓和紧张的气氛。


“不过你是怎么进我办公室的,我记得我门锁了,还挂了块‘无必要勿打扰’的牌子。”


“我有部分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牙仙听罢从大衣口袋中甩出几串钥匙,亮给张之之看了看,紧接着说。


“目的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把像你一样出状况的人员救出来。”


几串钥匙在指尖潇洒地转了几圈后,再被妥帖的收回到了衣兜中,不知为何,张之之竟瞧出些许俏皮起来,但望着牙仙依旧平淡如水的脸,并又觉得有些违和。


“……”


“啊……那挺好的,挺周全的。”


张之之的嘴角稍微扯了扯,好像又被阴阳怪气了呢,难道医生都喜欢跟不遵医嘱的病人玩些阴阳怪气吗?好吧,虽然也的确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病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抿上嘴唇,和医生一同到了自己宿舍门口。


“滴滴滴——”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密码锁上一顿按动,待门锁打开偏移出一道缝隙时,迟疑片刻,鬼使神差般,她转过头朝把头略偏向旁边的牙仙说。


“我的门锁密码是686888686。”


“……?”


牙仙转回头,冲着张之之像小猫小狗那样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一个omega对一个alpha说出自己家的门锁密码,简直就像一只小绵羊对一只狼说出自己家地址一样恐怖。


“……”


可张之之也不好回答牙仙此刻的困惑,拿着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自己生病了而不过脑子的直白话语。


其实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相信牙仙,一如病人相信医生一样,觉得医生除了在办公室以外,同样需要自己在家出现状况的时候能够有手段进门。


但……仅此而已吗?


张之之选择忽视心底无法表达的情绪。


而牙仙心底却莫名涌现出些许雀跃,不论张之之是因为什么而告诉自己门锁密码,即使是医生职业的便利,牙仙也会因此愉悦起来,因为这彰显着张之之对于自己的信任。


她跟随张之之抬脚跨进房门,心想,更何况自己并不是一头狼。


真正的狼可不会在小绵羊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家地址时,乖乖去到小绵羊家再吃掉它,而是直接当面啃咬上小绵羊细嫩的脖梗。


于是心思各异的两个成年人默契的都没有再说话,共同将这个话题翻篇。


“啪哒。”


白炽灯的光亮很好地照亮了整个房间,因为房间是AO特殊分配的标间,所以不算大,也不算小,映入眼帘的就是床铺和堆满大大小小文件的办公桌。


从窗台摆的小多肉,和多数为暖色调的软装中不难看出,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柔软温和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却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牙仙想不通,她提着药袋子将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将里面用来安抚腺体的香薰拿出来点燃。


“现在,睡觉。”


似是不放心,又好像是掺和了点别的什么,牙仙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会等到你睡着之后再走的。”


此时的张之之对比以前就显得十分乖顺了,乖乖地洗漱完,乖乖地换上睡衣后,就乖乖地躺在被褥之间了。


许是医生亲自监督吧,张之之在整个流程中都显得十分利索,甚至没让牙仙等太久,那双疲惫的眼皮就颤颤巍巍的含着墨色瞳孔半眯着盯着自己了。


牙仙强忍住自己对此刻的张之之说乖的欲望,从药袋子里取出一个圆盒,为疲惫的人儿点上了一个香薰,气味是人工伪信息素,有安抚腺体的作用。


点燃后,牙仙凑近闻了闻香薰上方飘出的烟雾,鼻子轻微耸动后,她便得出结论——牛奶味的,是很大众能接受的味道。


“……”


“睡吧。”


牙仙垂下眼睑,好一览无余地品味张之之此刻的所有小动作,缩在被子里的张之之,她细软的头发搭落在枕头上,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听到牙仙平淡带有安抚性的嗓音后,就仿佛是听到了命令似的,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而牙仙也没着急走,在床旁静静地站着,在昏暗灯光下朦胧交织的明暗间的衬托下,她犹如一座沉默的山,又好似一滩静默的湖,就这样看着张之之,直到她呼吸平稳。


牙仙收回视线,轻手轻脚的离开。


只有她自己明白沉默的山,静默的湖中暗涵着什么,神秘学家本性上的阴郁与占有欲被牙仙仅仅用一套雅致礼貌的医生形象就给完美隐藏了。


“……”


待牙仙踏出房门后,她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外面能辨认出是下午时间的天气,想着。


最好还是后面再来看一下她,一是防止她没有好好睡觉,二是她有着胃病,需要规律吃饭,所以要去食堂给她带一份晚饭来。


想着自己那办公室可能会有患者守候,牙仙的褐色大衣下摆飘起,拂起一片风地离开了。


多久了。。。?牙仙呢?


张之之不晓得自己此刻身处在什么时间中,昏暗的灯光,寂静的房间,羸弱的人儿。


精神薄弱,重重震起的心跳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


张之之心头带着恐惧,挣扎着起身想去开大灯,下半身却被被子卷锁着,重重的一声闷响后,张之之就冒着冷汗趴伏在了实木地板上。


“嗬呃……”


喉头滚动,她强忍住发出悲鸣的冲动,吐出的气息被强硬的转为了闷哼,最后又转为更为低微的喘息。


她的眉头紧锁着,鼻子急切地在寻找着什么,当意识到牛奶味,雪松味在房间内都不存在的时候,她几乎要哭出来,不,她已经压抑的在那里啜泣了。


omega身体上的本能急切地促使着她去寻求信息素的帮助,但她累了,以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这么硬熬过去的,只是今天再也熬不住罢了。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她同样无法容忍挂念着祖国土地的自己浪费一丝一毫向上的时间,更悲哀的是,她现在已经快记不清在暴雨下被冲刷的亲人们的脸了,张之之亲眼目睹的那些痛号那些悲鸣在她的心头烙下清晰的苦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崩溃着她的意志。


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在此刻抱起自己,安抚自己,自己能不背负所有的安稳栖息在母亲的臂弯中,像小孩子一样哭嚎着向母亲吐出自己的痛苦,自己一个人还是omega的这些年过的有多艰辛与不容易。


政治场的混沌,社交圈的艰难,更是AO之间尖锐的争端与鄙夷,像一双大手强硬地摁着张之之脆弱的脖梗,掐着她的喉头,使她再也发不出零星字眼。


但……在暴雨下毫无例外,她的母亲也早就在那场暴雨中不顾自己挽留的离开了。


此刻的张之之无法再扼杀住自己的情绪,左手无意识地摁上右手手腕上深浅不一的针孔,最新的伤口才堪堪结痂,圆钝的指甲抠着新旧的血痂,冒出血液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执着地扣挖摁压着,企图用身体上的痛苦蒙蔽灵魂上的痛苦,直到右手整个手腕都流淌着鲜血也不停下,那些血液糊在苍白颤抖的皮肤上,也糊在冰凉的地板上。


粗重的喘息声混杂着闷哼,泪水沿着脸颊的弧度落下,挂在下巴,混淆在鲜血中,却一点也冲散不了鲜血中凝聚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宛如癫魔的状态退却,她此刻平静抽离,喘息的声音渐退,手腕因为糟糕的身体状态,凝血机制并没有起多大作用,还在淌着血。


但张之之已经不想理会了,她就这样蜷缩着身子,下半身卷裹着一点被子,就着冰凉的地面,含着冰凉的泪水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寂静的房间,冰冷的人儿,乱糊的鲜血。


死寂,死寂。


等到这个房间再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是牙仙打开门锁开门进来了,她的手里还提着保温饭盒。


屋内黑洞洞静悄悄的,牙仙摸索着找到大灯开关,开口询问。


“z?醒了吗?”


没有回应,牙仙以为张之之还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决定不打扰她,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就离开。


“……”


“……?!!”


牙仙刚走过床沿,满地的鲜血与苍白的人瞬间就占据了她瞳孔的所有,平静的心跳几乎在这一瞬就开始惶恐地震动,企图挣脱骨肉的束缚,飞扑到张之之身上。


瞳光颤动,牙仙挣扎着摆脱了温和儒雅的医生形象,失礼地几乎是冲刺般跪倒在张之之的身侧,她完全想象不到,下午还在自己监督下好好睡着的人,为什么到了晚上就已经气息低微,脆弱破碎了。


“不……醒醒!”


很糟糕,牙仙凌乱的想,她根本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更别提带上她自己的医疗箱了,现在的她只能祈祷张之之有在房间里放包扎类的药物。


值得庆幸的是,在牙仙仓皇地寻找中找到了适合简单包扎的药品。


她的呼吸短促又沉闷,胸口几度起伏才迫使身体冷静下来,张之之手腕上的鲜血已然凝固,比较难处理,且药品单一稀缺,牙仙只得在表面简单消毒后,用绷带缠起来,防止二次伤害。


你不能离开,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牙仙环抱起张之之羸弱的身体,神经质地在她耳旁呢喃,她体内疯狂滋生蔓延的病态与占有无法容许张之之就这样离去。


那自己的那些伪装又算什么?


牙仙恶狠狠地碾着牙齿,为张之之披上之前保暖的外套后,就带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她赶去了医院。


在路上,牙仙浑噩地回忆着自己与张之之第一次的相遇。


一见钟情哪是什么见色起意?那是荒芜心野中一次浩荡的惊雷,紧接着就是绵延的薄雨,克制,却仍滋养出蓬勃盛开的花海。


青涩的学者与精神状态不佳却伪装良好的医生第一次的眼神碰撞,神秘学家本性上极度的占有欲与卑劣就几近爆发,但被她强硬地镇压了下来,她一贯擅长伪装自己,她要等到猎物心甘情愿的送入自己的口中,心甘情愿的包容自己的恶劣。


牙仙抽回情绪,双手死死地握住张之之冰凉未受伤的左手。


她绝不容许自己就这样放走了造成了这一切的人这么飘飘然的离开,也绝不允许自己伪装了这么长的时间全部都化为泡影。



医院明亮洁净的灯光穿透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着眼球,促使病人泛起生理性泪花,直到睁开双眼。


“……?”


张之之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地板上睡着的,怎么突然就转场到了医院?


她试着转动右手手腕,活络一下,结果被另外一只手摁着动弹不已。


她这才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那人左手垂下抚摸着已经包扎好的张之之的右手手腕。


“两次,第一次差点切除腺体,第二次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牙仙的话没有温度,淡淡的,仿佛在陈述事实,可她的手转而覆盖握着张之之的右手手腕,怕伤了她,力道不大,但是却不容置疑。


而张之之并没有戴眼镜,这使得周围的物体都朦朦胧胧的没有边界,但牙仙那套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牙套格外突出,刺出牙仙与周围的边界,让张之之感受到一种怪异的非人感,这几乎让大病未愈的她开始颤栗。


“而我该如何挽留你?”


牙仙看着此刻惊慌的病人,心底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不应该让刚醒来的病人再经历一次惶恐的。


于是她软下声线,将牙套快速取下,转而低下头用脸颊轻蹭着张之之的右手。


“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吗?”


“不要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担着。”


太过界了,牙仙心想,自己之前所构建的温和儒雅的医生形象好像被自己亲手崩溃了,不过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张之之此刻的回答。


张之之的眼睑轻颤着,她的确被牙仙这一含蓄的直球打的晕头转向,但她的右手却使着力,托着牙仙的脸,不合时宜般凌乱的想着好软,从她的角度看,牙仙几乎像一个主动的卷毛猫儿一般乖顺。


而猫儿专注地盯着张之之,期待她的回答,这是一个缄默的过程,但牙仙有着足够的耐心。


“……帮帮我吧。”


救救我。


张之之隐匿在被子下的左手插在衣兜中,紧张地握着当初医生给自己切除腺体医生的名片,她手掌泌出的汗液软化了纸质名片,软趴趴的粘在掌纹间,并不舒服,但她还是在给自己寻找最后的退路。


她嗓音几乎带着哭腔,字眼强忍着退缩从喉头艰难地一个一个挤出来,坚定勇敢地选择了牙仙。


“我会的。”


牙仙的话平静却极具力量,令丧失安全感的张之之感到安心,这不仅是医生的承诺,更是牙仙的承诺。


张之之汗津津的左手从衣兜中抽离,牙仙的承诺给了她力量,恍惚之间,她好似活了过来,不再浑浑噩噩的独身自立,她的身侧有了牙仙。


牙仙抬起头将张之之整个拥入怀中,像母亲一般隔着衣物轻抚着张之之一个个隆起的小山丘般的脊梁,张之之滚烫的泪水洒在她的肩头,悲戚但蕴含着活力。


“乖孩子……”


两颗热切的心脏紧贴着,直白地叫嚣着对对方的感情。


是的。

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无法自抑。



end.



玄无律

摸点父母爱情

P1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们彼此很了解了

P2诀神当时居然是扑到镜子前的…

后来的无声沟通也是诀神和张游完美完成,真的很有默契…

摸点父母爱情

P1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们彼此很了解了

P2诀神当时居然是扑到镜子前的…

后来的无声沟通也是诀神和张游完美完成,真的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