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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乐】如雨如思
现代AU，保留种族设定，惯例全是我的私设和ooc
含有较多的绩黍cb（亲情向）描写，但黍并不会出场
文不对题词不达意有，全篇3w+，较长，觉得喜欢可以留点评论/以上
1.
下了飞机之后有专门的接送司机，听口音像是龙门人。
“皇家近卫学院……？还挺远，老板是有朋友在那边吗？”
“嗯，差不多吧。”绩笑着回答。
“今个天气不错，老板要看风景的话我可以带您绕个路，免费的！”
“不用，能快点到最好。”
汽车在平坦的道...
现代AU，保留种族设定，惯例全是我的私设和ooc
含有较多的绩黍cb（亲情向）描写，但黍并不会出场
文不对题词不达意有，全篇3w+，较长，觉得喜欢可以留点评论/以上
1.
下了飞机之后有专门的接送司机，听口音像是龙门人。
“皇家近卫学院……？还挺远，老板是有朋友在那边吗？”
“嗯，差不多吧。”绩笑着回答。
“今个天气不错，老板要看风景的话我可以带您绕个路，免费的！”
“不用，能快点到最好。”
汽车在平坦的道路上飞驰，目之所及的景色迥异于炎国：不见近现代化辉煌到有些喧宾夺主的高楼大厦，也不见城中有山的自然风光；多是一些迤逦精美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间或穿插着远处林立的CBD、被飞鸟占领的喷泉广场。
维多利亚风格。绩被自己逗笑了，毕竟他现在身处的即是维多利亚。
导航显示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司机还是绕了路；弹窗发来一条消息，他从未谋面的接下来在维多利亚的室友说钥匙黏在信箱下面。
“老板，您带伞了吗，下雨了。”将他唤回的是司机有些尴尬的喊声，绩定神一看，天空果然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细密的雨丝落在窗上，点点滴滴。
绩原本便心情不佳，这一捧雨更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但他也无意再与人争执一番，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更快些吧。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大炎国内估计阳光正好。雨已经停了，漆黑的路灯下是一条泥泞的石子路，钥匙没被人拿走，锁上了两层。
咔嗒咔嗒两声后，绩推门而入。
他来得并不凑巧，屋子原本的租客，学宫的交换生左乐正在跟随小组外出。室内同样漆黑，打开灯能看见玄关处给他放的鞋，走进门的客厅大理石地板干净锃亮，茶几上扣着一个空玻璃杯和空水壶；右手边是厨房和餐厅，聊天中有提过冰箱里给客人留着长保质期的三明治；左手边是楼梯，给他安排的房间反而是二楼最大的主卧，都已经收拾好了，能直接拎包入住。
放下行李箱后绩仰面倒在被褥中——席梦思，还残留着洗涤剂的味道。舟车劳顿的疲惫席卷而来，他强打起精神给自己热了一块培根三明治，咀嚼着上了三楼的阳台：空气中是草木雨露的气息；炎国少见的大草地、炎国少见的邻里距离以及炎国少见的这彻底的黑暗，在此时此刻，绩终于有了此时此刻自己确实已经离开姐姐了的实感。
2.
以调作息的名义睡得昏天黑地的三天后，绩才算正式与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合租室友见面。
大哥给过他左乐的简历资料，通过社交好友后也有过断断续续的交流，生活相性不算差。绩本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像面试选拔那样弄一场室友见面会，只可惜这位学生似乎并不这么想。
店面距离皇家近卫学院不远，偶尔会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路过——许是校风原因，大学城并不喧闹，反而有种独树一帜的肃穆；乔木落下一片叶子，人踩过，只留下不重的脆响。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挂在店门口的风铃应和着开门声，斐迪亚少年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行色匆匆踏进店内，脑袋转了三转，眼神锁定到了绩身上。
少年稍有犹豫，也不过只是短短的停顿，便走到绩的面前询问：“您好，请问是绩先生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拉开凳子坐在了绩的对面。
“抱歉，因为课业缘故现在才到，让先生久等了。”
有些许拘谨但很有礼貌，从行为上来看配的上能说是老头子带过的徒弟，绩默默打分，即便整洁的租房已经给他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并没有，我也是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点单。”
“毕竟我的维多利亚语还不是很熟练，还需要麻烦小先生帮我看看菜单。”
“先生叫我左乐便是。”左乐接过菜单，一一介绍了饮品和甜点的通用名。考虑到炎国人不常吃下午茶的缘故，左乐推荐的也基本就冰淇淋这类不占胃的零嘴，自己倒是点了一个大号巴菲杯。
应该是喜欢吃甜的。绩心想，只给自己点了个单球冰淇淋。
说实话口味有些过于甜了，要是余弟在吃一口能一蹦三尺高，纯被气的。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些近况便离开了甜品店，左乐带着绩沿着学校到租屋走了几个店铺比较多的街道——他在附近似乎挺知名，和绩自己一人时的走马观花不同，不时能撞见一些店长员工打招呼的情况。走回租屋时绩习惯性评估这生活圈：不大，结构完整，家族制自然形成，商业利用价值较小。
左乐把鞋和伞摆放整齐，先回了自己房间。
绩寻思着自己应该是算通过这可有可无的面试了，他再次环顾这不大的客厅：除了增加了一些他的个人物品之外并未做任何改动，地面依然很干净，厨房都没动过……也正当他思考起今晚的晚餐要作何打算时，左乐回来了。
“绩先生，”他的语气上带有一丝欣喜，即便如此也并未像某些孩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般从楼梯上跳下来，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绩面前询问，“今晚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口味上面有些吃不惯维多利亚菜，只是一个人的话也很少有机会去这种大型市场。”左乐说，依然对于突然拉着绩去菜市场这件事感到有些抱歉。
“我记得街边上就有超市？”绩问。
“还是有些不同的。”左乐看了眼地铁站的挂钟，下午3点，“现在这个时间去超市的话，只能买到一些保鲜食品了，要保证新鲜还是去大点的菜场比较好。毕竟这是我和绩先生吃的第一餐，必须好好招待您的。”
绩脚步顿了顿，对少年人的这般热情感到了些许措手不及。而左乐只是照常在前面带路，偶尔介绍一些岔路连接的商超观光地和注意事项。
两人虽然走走停停但速度很快，大型市场确实足够大型，映入眼帘就是长相奇特国内罕见的蔬菜，人不多，很多摊位面前都没有顾客，摊主也不吆喝，或许是今天已经很迟了。绩注意到左乐只是站在他身侧东张西望，明白了原因。
“维多利亚的火锅和炎国的火锅由区别吗，要买些什么菜？”于是绩先问了。
“啊当然不是，就是普通的火锅，电磁炉的，我只带的来一个锅。”左乐尾巴一抬，“绩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的。”
介于左乐口中新鲜度的评价，绩专门留意一下这些方面：看来他们来的确实挺晚了，有些长得像包菜又像花菜的蔬菜叶子已经卷边；放鲜鳞的冰哒哒滴着水；肉制品倒是不错，没有闻出酸败的迹象。不过一晃神，身边的斐迪亚已经跑了一大段路，手上自带的购物袋鼓了又鼓，不知道还装不装得下。
不过即便如此，左乐也没忘了绩的存在，隔一段路跑回来再确认一遍绩的口味、接受程度种种。他觉得有些好笑，就任凭左乐包了他今晚这一餐的选择权，自己去看那些堆起来的香料调味品了。
他不做食品方面的跨国贸易，香料调味品保质期长，还挺适合带给弟妹们做特产，看着看着脑子里的算盘也是打了起来开始货比三家和海淘国货，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左乐边小声抱歉边拉着他赶车，等回到住处也什么都没买下。
“这白菜的价格都赶得上国内的牛肉了。”绩不得不对食品的物价刷新一下认知。
“但是土豆很便宜，”左乐不像是个做菜高手，切出来的菜大小各一形态各异，“我之前回宿舍住了，有些调料没有带回来，只能将就一下了。”
若说炎国的火锅是传统意义上的食材一锅炖，那绩在维多利亚坐下吃的这第一餐就是完全意义上的大杂烩：火锅底料用的海○捞，新开封的辣味；蘸料只有辣酱和水果醋，吃起来有些奇怪；食材也和国内大相径庭，抛开好歹切过片的鱼肉不谈，属实没见过在火锅里下角兽肝脏的。辣油掩盖了一部分外表，使得这些“新鲜”过头的食材没有活着时那么难以接受，绩尝了一口，味道还行，只是有些腥了。
左乐不喝酒，也问过绩需不需要，他回绝了，只从货架上拿了瓶可乐，此时回想起来颇有些感谢可乐偏甜的味道。他倒满杯，主动和室友碰杯：“左乐…你们现在课业很忙吗？”
此时身在异国他乡，饭桌也早已成了交流谈心的好地方，左乐却依然遵照着食不言的教诲，喝完饮料放下筷子才回话：“昨天刚开过组会，下一次组会在一个星期后，这次不需要我做汇报，还挺闲的。”
“大哥说您已经一个人在维多利亚求学快半年了，都没回过家，如果是我的话，只是两个月就会想念姐…家里的兄弟姐妹们的。”
姐姐。绩无声的把这两个字堵了回去，只当是没去腥的海鱼片攻击了他的食道。
“课程安排总是对不上假期，有时候还要在外面跑。”左乐说，“很多时候想着忙完就好了结果事情就一样接着一样。”
“宗师说绩先生是来维多利亚散心的？”
“差不多，公司现在也走上了正轨，担心的事一下子减少了人就空了下来。”绩说，“而且大家有意开拓国外市场，恰好也要出来看看。”
“绩先生明明这么年轻。”
“您不是更加年轻？”
“还在读书呢……”
明明只是一些客套话却反而比面对熟人时更轻松些，斐迪亚每一句都回得很认真，不敷衍也不严肃。绩看向火锅表面蒸腾出白蜃虚楼：这餐味道很奇特，味蕾处理的信息千奇百怪，经历过繁复饭局酒桌的他一眼便能看出青年准备的全都是“山珍海味”中最昂贵的那一档食材。
杯中的可乐涌着气泡、锅中翻滚的软骨肉块若隐若现、白瓷盘中的带骨腿肉浸出一缕血丝，绩呼出一口气，仿若生命的锚将他钉在当下的舒缓中，幸运的，自离家之后久违地感受到了心绪的平静。
3.
翻译器真是伟大的发明。绩的维多利亚口语还没有好到能和人无缝沟通的地步，但除了生僻词之外也能自己看看一些文献。
自前天那餐火锅之后他与左乐便又变回了互不打扰而只在见面时问个好或者社交网络上偶有交流的普通室友关系，这样挺不错，彼此过得舒坦最重要。
在礼貌询问室友之后得到了阳台的使用权以及今日无空闲陪他买花的答复，所幸现在科技发达，年过六旬的店老板话也不多。绩暂时只买了几盆玫瑰和一株攀爬玫瑰，又在老板的推荐下带走了一盆百合和几盆矮牵牛，刚好可以绕着阳台摆一圈。老板开车送了他，帮他一起把花搬到阳台后叽里呱啦一顿立刻走了，左乐还没回来，剩下的工作只能绩自己做。
他脑海中回想着弟弟家园林的布局，勉强没把花摆的太乱或者太出格，也空出了一个位置摆出自己的私心：刚刚购买的家庭种植箱，和新鲜的土。
土要翻过，放下种子，不能太密；水不能太多，但是要浸泡过花盆底；还有温度……太阳逐渐西斜，肚子发出了抗议的鸣叫，合着钥匙打开大门的声响。
“这个阳台没想到还能利用起来。”左乐问，“这是水培植物吗？”
“是水稻。”
“水稻？”
“我的姐姐有自己的栽培作物，”绩缓缓地说，“……出发前她给了我一些种子，我想试试能不能种出来。”
左乐不疑有他，蹲下来帮他一起移动花盆：“您说想试试的校食堂里的炒饭我打包回来了，现在这个天气最好加热一下。”
“谢谢。”这个话题是中午时候提起的，在绩又一次被奇奇怪怪的路边维多利亚菜摧残认知系统时向左乐寻求的推荐，介于绩下午有自己的安排只能就近吃，左乐便提议先替他带些自己常吃的，委婉地表达了附近并没有合口店铺的个人观点。
“谢谢。”绩起身，蹲太久了确实有些晕；斐迪亚好奇地摆弄了一下花卉的叶子，随着他一起下了楼。
“可能味道也会有些奇怪。”左乐同样打包了自己的份面对面坐下。
“不……他为什么，要把炒饭做成咖喱味？”绩一脸凝重，又不好反驳什么因为这确实已经贴近他的口味了。
“毕竟厨师也是维多利亚人，我觉得味道还可以的。”
“是挺不错。”饭粒是长米，带着鳕鳞的鲜味，加了咖喱粉的同时还酝酿着一丝丝甜，就像现在的生活般千奇百怪。
飞云过尽，秋意渐晚，阳台上的花也不过是陪着那盆水稻的摆设，快一个月过去叶片渐渐变黄他也不甚关心；倒是左乐很认真地在照顾那些多出来的成员，即便仍然会有几天住在学校的宿舍，也几乎一下课就往家跑，连着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多了不少。
“不，也不是我不想发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得看我这边什么时候办完。”
“没有吵架，也不能说是吵架。”
“国际贵，我先挂了。”
天公喜怒无常，原本还是微风和煦的天暴雨说下就下，绩毫无准备，被淋了个透心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粘着水。被破坏的行程、黏糊的衣物、聒噪的电话，他烦躁至极。
凉秋渐冷，已近正午不见阳光，风吹走水汽也吹走他体表仅剩的温度，目之所及皆是浓密的雾与灰蒙蒙的云，唯一的宽慰便是躲雨的奢侈品店暂时还没有赶人的意思。檐下遮雨的台子不过五十公分有余，依然有豆大的雨滴溅近身，绩揉着手臂默默等待。连雨不知行人苦，他尝试平静下来，也不觉时间有多难熬。
一阵惊雷响起，绩无精打采地甩了甩细尾，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彼时舒缓的纯音乐如今就像刚刚炸开的雷，一下子冲开了异乡人堪堪调理到一半的心情，他实在是火气上涌，不管是年还是老头子都不想管了。
结果拿出一看，是左乐。
“绩先生，您还没有回来吗？”电话接通后，背景音好像在翻什么东西。
“我还在外面。”他尽量不带情绪地回答，看了一眼满头的雨。
“您是不是没有带伞，现在雨很大，我来接您吧。”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等雨停。”
“请让我来。”左乐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绩回想起青年耿耿的眼神，让了步。
雨不见小，绩刷了会儿股市信息，也不过十几分钟，远处便见一位斐迪亚举着伞冲刺而来，速度快的像一辆小自行车，绩吃了一惊，朝他招手。
“现在这个天气，咳，最容易感冒了。”左乐小口喘着气，收起自己的长柄伞，递过来一把折叠伞，“看这雨应该还要下到晚上的，我们打车回去吧？”
绩略一思索，内心依旧积云，将近一个月他未有时间和左乐一起出门过，机会不等人，现在就挺好：“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挺急的，你能不能稍微陪下我？”
“不。”令他没想到的是左乐却是一口气回绝了他，“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先回家洗个澡再换身衣服然后上床给自己焐热。”
说完估计是觉得自己说过头了，又改口道：“如果真的很急我下午再陪您来过可以吗？”
这话说得又重又巧，绩无言，反问一句：“今天不是才星期三吗，你的课呢？”
“我向老师请了假，没关系，我成绩很好的。”
人的一番好意摆在面前，不接受只能说是又蠢又坏。密雨斜侵，人也冷的难受：“我其实是想去买肥料。”
左乐问：“那些小盆栽的吗？”
主要是那几株水稻，绩顺着他说：“还有新的土和设备，总觉得有些简陋了不是吗？”
他说着被风吹得又打了个哆嗦，左乐如临大敌，把自己的短外套给绩盖上，撑着伞跑去更外面的路口打出租。
回到家的那一刻内外温差令他彻底绷不住那根忍耐的弦，左乐说得不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让自己热起来。斐迪亚走之前开了空调，拿来干浴巾替绩擦长长的头发和稀疏的尾巴毛，手法粗暴简直像在蹂躏小狗，估摸着是有点生气的，但是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记账，等准备差不多了溜去洗澡。
热水洒下的那一刻绩舒服得忍不住喟叹出声。冷意渐渐褪去，洗澡是最适合胡思乱想的时间，左乐来之后他便没再看手机，震动一直在跳，公司里的事情早就交代清楚了也有人会处理，只能是家族群，年估计刷了好几条，估计还会@老爷子或者姐姐，不过还没有电话打来说明大家心里都清楚。
在浴缸里泡了快二十分钟，心理身体依旧只有疲惫，烦躁并未消去，无处发泄无处遁逃，带着他一起沉沦。
4.
“38.5℃，刚刚好……。”
绩是被左乐从浴缸里拖出来的，烧得神志不清的同时还能感慨一句不愧是军事世家。
这次斐迪亚擦头发和尾巴的动作轻了很多，吹风机也不敢多吹，跑上跑下好歹给绩干干净净全须全尾地塞进被窝里了。
“你有没有头晕？”左乐问。
绩点头。
“身体酸吗？”
绩点头。
“有没有胃口？”
绩摇头。
“那想吐吗？”
绩又点头。
左乐凑上前贴了块退烧贴：“感觉是有点水土不服，症状不重，只是今天一受凉压着一起垮了。”
“那要先睡一觉看看情况吗，还是去医院？”
不知这一句哪里戳到了绩的神经，本已躺下的人突然就开始挣扎着掀被子摸衣服，全身心的对这简单不过的提议表现出了彻底的抗拒。左乐死死压住被角，抢过衣物一把抛远：“你闹什么……！有事情说话、说话！我会帮你办好的！”
斐迪亚一时之间都忘了敬语，半个人压在被子上还险些被胡闹的人掀飞，等了半晌，才有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已经和老板约好了，守信很重要。”
“就算这样也……”左乐稍稍放松了禁锢，却没想到绩趁机动得更加激烈，似龙的细尾瞬息间缠住他的右手腕；左乐一砸嘴，使劲揪着那双手反手一扣，直接将对方剪压在床上——他实在想不通一个高烧的病人还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声音也不自觉拔高，“我答应过宗师会照顾好你！约好了拿东西买东西还是什么我都会办好的，你真的消停一点中不中啊！”
他真的生气了。绩混沌般的脑袋闪过一线清明，复又被话语激怒，固执地反驳：“咳咳……我就知道老头子肯定和你说过什么，他能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能不能别管我了，你们能不能别管我了！”
房间里陷入一瞬沉寂，拉着窗帘的窗透不了光，日光灯冷白惨淡，空气浓稠到几乎无法流动，在这引而不发的焦灼中，绩透过衣物感受到背部那只禁锢着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些许无法解决问题的后悔。
左乐缓慢地放开手，再次将被子裹在他身上，转过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不管您的。”
“今天下午我会守在这里，先生还是好好睡觉吧。”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带着能驱散阴雨的坚决。
“你要去哪里？”绩慌忙道，看着斐迪亚拉着门把手。
“我去问一下，隔壁……他们之前叫过家庭医生，问一下详情。”左乐停顿一下，说。
“…你先别走，”绩用手痛苦地捂住脸，万般思绪几乎要将他撕碎，“你先别走可以吗……”
每个人应该都经历过，仅仅只有付出的爱与随之而来的无谓的争执，说实话绩早已记不清那一日自己和姐姐到底吵了些什么，无外乎是那田里的几株秧苗、一直在打转的研究成果和慢慢流逝却又得不到回报的时间。
对了，时间，就是时间，自己去研究基地看姐姐的时候，那张口结舌的老教授惋惜地说姐姐也是而立之年，应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听宗师讲起过黍小姐，他那时候说是位令人自豪又操心的妹妹。”左乐重新为绩换了块退烧贴，搬了条凳子凑远了听。
“是吗……大哥这么说过吗。”绩喝了口热茶，积压在心头的怨气有了发泄口，人便也慢慢慢慢平静了下来。
开端便是这样，那个时候自己其实还很冷静，只是稍微尖锐地反呛了几句，结果却换来无端地谩骂和指责，越来越多越来越烈，堆积而起的火山砰然爆发。
“‘毫无成果的十年！简直就是在虚度光影！’”复述这句话时唇齿间简直在滴着血，刀片剐在心口，淌下肮脏的血水。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绩说，咪了一口水，“咳咳，这里我没忍住，冲上去打了一拳。”
可是姐姐却没有生气，只是和好友一起把我们拉开，然后躬身道歉。
“今年天气太过反常，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他平常也不是这样的。”黍轻柔地将碘酒涂在绩破皮的指关节处。果不其然，那位教授很快就来道歉了，只是绩能看出，姐姐的眼里并没有往常的光，无意义的指责依然令她感到悲伤。
“我应该安慰她的，我……”喉咙堵着一口气，绩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左乐慌忙替他捶背，按着退烧贴防止掉落，又替他接着说。
“你其实觉得他说得话有道理？”
“并不是……你别胡说！”绩反驳，情绪像过山车般起伏，“只是，不值得，无法评判，没有利益，所有的一切都不公平！”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但我不应该……”
不应该在那时再和仅仅只是在关心自己的姐姐如此说道。
沉默又开始在两人之间流转，左乐张了张嘴，最后笑了笑，很诚挚：“谢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些。”
“本来听到您喊宗师老头子我还挺生气的……”
“噗，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些吗。”绩忍不住笑了，真诚永远可以打动人。
“这么多年宗师难的拜托我一件事，我肯定要把它办好啊！”左乐急了，一会儿似乎又自己给自己调理好了，“那你今天一定要干得事情是？”
“……那位老板以前是姐姐的学生，我其实是想打听下姐姐的近况。”绩说，“是我有些急躁了，对不起。”
“毕竟绩先生很爱您的姐姐嘛。”左乐毫不在意的掀篇。
“是啊……”绩喃喃，最后也跟着笑，心情舒畅不少，“等会我会和他讲清楚的，今天就不去了，我会好好休息。”
“不过这段时间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提大哥了吗。”
“这…这样吗……可以是可以啦……”
5.
只要钱给得到位几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暴雨天气下家庭医生来得很快，替绩做了一系列常规检查并配了药，在左乐的坚持下还进行了初步的心理健康评估，并没什么严重的问题。
绩答应了左乐好好照顾自己也让对方承诺了不会把他的近况告诉岁一家后把一连接了三个导师电话的斐迪亚赶回了学校。退烧之后绩的心情出奇的好，即便依旧不想处理家庭信息，但好歹能彻底静下心来睡个觉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多，37.8℃，低烧，在炎国是假也请不出的程度。除了头依然有些晕和出汗导致的身体不舒服外绩评估自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左乐并没有回来，消息里说被小组扣下了，要外出三天，替他预约了每日的家庭医生；家庭群有@全员，翻了翻都是注水，绩的手指在麦穗头像上停留许久，没点进去；秘书发过来的季度总结数字挺好看的，他思索片刻，以利润不错的理由往家庭群里发了个表示自己还活着的拼手气红包，炸出一拨人后销声匿迹。
复盘了一下这快要一个月了的维多利亚旅途，几乎只有低沉的情绪和污浊的黑泥，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他想，维多利亚可是个好地方。
想要开拓国外市场确实是真，被心情影响了工作也是真，出国以来经手的项目已经少之又少，便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私心耽误了正常的部门运转。如今阴差阳错的达成了散心的目的，更需好好投入工作当中。
市场部拟过一份发展草案，等真出了国回头一看还是有太多太理想的地方，但理想不是坏事，年轻人就应该志向高远，总有一天那些堆砌而出的愿景会开出小小的花。绩结合草案开始重新编写脑图，修改调研方案，筛选曾经有过合作的维多利亚客户。
手机叮咚响的声响越来越多，时间的流逝不再那么毫无感觉。
“36.8℃，真是健康的身体呐。”年过四十的家庭医生放下体温枪，开始收拾随身药箱，今天是她来的最后一天。
“有您的一份功劳。”短短三日绩便已经和街坊邻居混熟：家庭医生住在城中，每天由丈夫负责接送，本身是位攀登爱好者；隔壁最近的邻居在互联网大头企业任职，8小时家庭办公，兴趣是举办派对，听说左乐去过两次。
下午的时间空了出来，现在还不急着去见客户，绩蹭了医生的车去城内——年长的男人很健谈，虽然翻译器有点难跟上，但绩还是对现在维多利亚人的日常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十四点过半，去博物馆有点亏，然而历史服装合作展实在是太有吸引力，擅长编织纺线的异乡人选择大饱眼福，直到闭馆的钟声响起，他才恋恋不舍地被请出馆外。
天阶夜色凉如水，广场上却是热闹非凡，城市的夜生活不过刚刚开始。霓虹灯光闪闪烁烁、结伴的人儿们细语声声，绩独自坐在大理石凳上发消息，身伴传来悠扬的吉他声。
卖艺的人还是个少年，在深秋中穿着单薄的牛仔裤，外套袖子破了口，宽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歌声沉静伴奏稳健，他走上前给了点小费，礼貌打断对方的同时用不甚流利的口语询问是否能帮他缝补衣服上的破口。
借着灯光绩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盒，静静的工作起来；外套并不影响卖艺人弹唱，歌曲飘荡在人来人往之间，也绕在青年人急匆匆的步伐下。
仿若回到了初相识的那一天，左乐同样放轻脚步走向绩，先开口：“抱歉让您久等了。”
“是我先提出的邀约，失礼在先。”绩抬眼，手上针线灵活的穿梭。菲迪亚好奇地在他身旁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这次倒是凑得近了些呢。绩心想，一针一线下外套恢复如初，年轻人受宠若惊，想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唱首歌。
“很抱歉，我们现在在赶时间。”左乐替绩鞠躬道歉，同他一起离开。
“你怎么想到要到这边来吃饭的，”走出一段路后，左乐问，“身体怎么样了？”
“很健康。”绩回答，“在家里闲着也会看看推荐测评之类的，来维多利亚后一直受您照顾，也想回报一下。”
“健康就行，不然宗，额。”斐迪亚猛咬一口自己的舌头，疼得嘶了一声，“我，我只是尽了地主之谊。”
“那今天务必让我请客。”绩微微笑，看得左乐呆了呆。
炎国风格的餐厅坐落在街巷的尽头，菜式是万能风味的江西小炒。现代化的系统搭配传统装潢，有一种即古朴又时尚的氛围；墙上挂着风景画，楠木椅子散发的清香混在不呛的油辣子味中，别具特色。
点餐甚至都是扫码点餐。绩把手机递过去让对面先点，左乐划拉了几下，很干脆的点了盘小炒黄牛肉和辣子鸡；两个人吃不了太多菜，他便只点了两盘素菜。
“不喝酒吗？”
“喝不了多少，容易败兴。”左乐摇头。
“反正我现在也喝不了。”
菜上的很快，即便依旧有被维多利亚本地的坏特色影响但炎国人主厨还是能烧出较为正宗的炎国菜。辣味很好的掩盖掉了一些瑕疵，不及初次见面那餐火锅，十分制的话绩可以给店家打个六分。
“是吗，我觉得味道还挺好的，以后可以带本地的朋友来吃。”
“感觉你已经被这边的口味荼毒了。”
敬语悄然退去，久逢知己般的亲切感萦绕而上。左乐吐槽着他的那些小组成员，绩听在耳中，感叹他是真的勤勉用功。
“理解不了，为了开家庭派对就拒绝了教授的行程安排，关键教授还立刻就批了，无法理解！”
“你们这次去哪里了呀？”
“监狱。”
“监狱？”
“主要是为了看刑具，那边还保留有以前作为审讯室使用的最真实的模样。虽然我跟的痕迹学不涉及这些，但我们教授喜欢，我也想去看看，反正给报销。”
“你对这些感兴趣呀。”
“历史是很好的老师嘛。我还拍了照片，绩先生要看吗，是可公开的。”
讲到兴趣便有些滔滔不绝，绩也听得开心，实话也很好奇，拿过来翻了几张那些造型各异古怪老旧的铁质道具和污浊的痕迹，不经也感同身受般觉得内心发毛：“这还真是没点心理承受能力不适合干的专业啊，你可真厉害啊。”
“这也没什么啦……”
“啊，”他把手机还回去，“有人给你发消息。”
“维多利亚语，是同学吗？”
“是风笛小姐……这样啊……”左乐突然抬头，“绩先生，您身体真的没事了吧。”
“是的。”
“那您这周休息日有什么安排吗，我想带您去个地方。”
“？”
6.
直到被瓦伊凡女士拉上拖拉机的时候绩仍然发着懵。
美好的清晨，明明才过4点，自己就已经被塞了块吐司推出门外，冷风嗖嗖的吹，他打了个喷嚏，左乐一度想让他直接换上羽绒服。
不一会儿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不同寻常的车，绩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真是一辆拖拉机哐哧哐哧开来，驾驶位上的女士有着比太阳还要明媚的笑容、比晚霞还要灿烂的长发。
“你这里可真好找，我没有迟到吧。”拖拉机停在了他们跟前，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很准时，风笛前辈；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没有没有，你说想带客人过来玩的时候我可开心了！”风笛笑着说，大力一拍副驾驶，“走吧走吧我们出发吧！”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个副驾驶即违反交规又很不便利，手碰手尾巴碰尾巴，绩知道左乐是那种会在意规章制度的纪律青年，因此表现的格外拘谨，他只能尽量把自己往边角缩一缩腾出些位置。
“风笛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就是小左的客人呀，他在学校经常提起你呢。”
“哦？”
左乐一瞬间僵了身体，像被踩到尾巴的沃尔珀：“风笛前辈！”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是要去牧场哦，我们村的牧场。”
“有很多很多的驮兽，看不到头的草场，还有黄金一样的麦田，你一定会喜欢的！”
天边初才破晓，地平线隔开了黑夜与晨光，瓷白色的云连着云，像逐渐打发开来的奶油。太阳露出一点圆角，绩打了个哈欠，左乐靠着他补觉，风笛专心地开着拖拉机。
等太阳快要挂上半空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多汁牧草的清香铺面而来，绩熟悉这种味道，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左乐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跳下车，目光中是满满的关切。
好吧。绩想，来都来了。
“这边是放牧场，那边是麦田，再过去是吃饭睡觉的地方。”牧场的规模很大，或者说整个村庄都是它的组成部分。眼前是遍野的青绿，角兽像云朵一般点缀其中；麦田只能看见一角铺开的金黄，像要连到天边去，“要过去的话可以开我的拖拉机，我记得小左有驾照的；还可以骑驮兽，不过要小心他们把你甩下去。”
“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那我先去忙啦，玩得开心哦！”
风笛把他们放下后开着那辆拖拉机很快消失在田间尽头，两个人就这么矗在中间面面相觑。
“你的朋友可真是热情呀。”绩笑着说。
“风笛前辈是这样的，您不要见怪。”左乐挠了挠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走一走好了，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太阳高悬，驱散了冷意；今日无雨亦无风，肺中吐纳的都是大地的呼吸：湿润、清爽，沐浴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有几个山头，多少亩啊……”天与地好似没有分界线般无限延伸，他们走了一段甚至还没有走到远处那一小点的驮兽的棚屋，左乐不经感叹。
“放在国内倒是个旅游放松的好地方。”绩说，体会了一把如同森林浴的舒畅感，也算是理解为什么有些朋友喜欢往山里跑。
“那就好，我还以为您会生气，或者直接离开的。”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里和大荒城完全不一样。”绩不再逗他，“杨树隔开北地与良田，水渠四通八达，天桩嗡嗡作响，姐姐会检查每一株秧苗的长势，然后去给学生们上课。”
姐姐在哪里他的回忆便在哪里，而回忆里的姐姐一直是笑着的。
笑着的……？
“绩先生？”
左乐打断他的愣神，绩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好一段路，他很快把思虑先藏进角落：“没什么，我就在想你什么到大荒城来，姐姐应该会很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也要等有机会吧，我还挺想看看稻田的。”
他明白斐迪亚的意思，只是笑笑，转而再次和他并肩，行走在鲜嫩绿意中。
“下个星期你忙吗？”
“好忙的。”
“我打算下个星期去见见以前做过生意的客户，看看现在维多利亚的市场形势，要是好的话就安排一下销售来出差，一般的话就再评估一下风险；所以没个一两个月也不会回去的。”
“您真的不是来散心的呀。”
“机会可遇不可求。”
骑行用的驮兽带着皮质鞍具和防风护目镜，吃着料槽里的发酵饲料。左乐小心翼翼地挠挠它们的下巴，摸摸它们前端分叉的角。
“这么过去都要到下午茶时间了。”驮兽载着他们慢悠悠地行走在小路，绩怀念地抚摸着它们硬质的皮毛
“前辈说帮我们烤了小麦面包和鲜奶，等会儿放在兽栏那边。”
田园牧歌，或许是许多想要归隐山野、向往平淡生活的人的选择，散文诗歌中也经常出现对它的憧憬。远离城市、远离人际交往的慢节奏生活；不用思考、只需简单劳作的富足，但是对绩来说只能作为短期的消遣，至少是现在，他不会向往任何并非由自己所创造的生活。
手做的面包是维多利亚最淳朴的味道；牛奶纯的透彻，奶香沁人心脾。两头缠人的驮兽紧跟着心软的斐迪亚想要再寻些吃食，搞得左乐不得不吃一口掰一口，完全不足一个成年人的量。
“你只要不理它们它们也不会做什么事的。”
“我知道可是它。”驮兽一号妄图直接从左乐那里抢食，青年只能被逼的越退越后，紧绷的青黑色长尾左右晃动，在桌上扫打。绩见势不妙，做出了第一个错误的决定——试图按住斐迪亚的尾巴，这一下彻底惊扰了那条灵活的尾巴，狠狠一甩便甩飞了牛奶罐；飞出的牛奶罐在空中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另一头驮兽的头，花白的牛奶洒在护目镜上，惊得驮兽猛然弹起。
而此时左乐做出了第二个错误的决定——企图安抚那只应激的驮兽。
成年人面对近五百公斤的静物都尚不知如何是好，何况是一头发疯的驮兽。边陲地带长大的孩子可能没经历过这些，见着左乐尝试用近身械斗的技巧去面对未知的长角和潜伏的巨力，绩也完全顾不上其他了，抄起自己还没吃完的小块面包就往拿头驮兽嘴里塞，边塞边尝试取下护目镜：“你快放手，你会被甩出去的！”
他话音刚落，还未完全被自己吸引的驮兽感受到了角上的异状，疯狂地甩动起头来，斐迪亚一下不稳，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被甩到了半空中。
皇家近卫学院不愧为皇家近卫学院，即便如此狼狈左乐也为自己在空中调整好了落地姿势，只是摔到了棚外的草垛中，被干草掩埋。
“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声音听上去还算精神，于是绩选择先去安抚驮兽，等将它们送进兽栏之后，却发现左乐还没从草垛里出来。他凑上去确认情况，结果斐迪亚只是躺在了干草堆上，瞧见他来了便和他对视。
“怎么不起来了？”
“……我在晒太阳，你不要给我遮了。”
如果没有后面那句话绩可能还会考虑考虑信一信他，可惜太阳高悬头顶，人的影子不过脚下斜斜一点，完全遮不了任何东西；而斐迪亚也没有进化出可以直视太阳的眼睛。
不过年长的男人也不会错过斐迪亚有些微红的眼眶和撇着的嘴，玲珑心思自然一清二楚。他先是蹲下捻了捻散乱的干草将它们掸开，又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驮兽毛，最后完全不顾自己穿着的四位数手作大衣和斐迪亚惊讶的眼神，在左乐身侧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首先占领感官的是大地中钻出的泥土味和麦梗的清香，其次是天空澄澈的蓝和稀薄的白，最后是阳光传递的无限暖意。绩放送地呼了口气，转头看左乐，正巧和他对视。
“这么晒太阳确实挺舒服的。”绩笑眯眯地说。
左乐没搭话，只是沉默。
他们还没有去到那望不到头的麦田，看收割机一路铺开，看农民们挥汗如雨。这般景象可能一辈子只能看这么一次，不去肯定会在心里留下一点挠痒痒般的遗憾；但现在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草垛中陪在朋友身边也可能是一辈子仅有一次的情景，绩本身便享受着每一次机会，对自己的选择甘之如饴。
风中有温和的麦香，秋天的太阳也并不灼热。见左乐久久不语，绩也被这份宁静催生出些许睡意，几近融化，没成想刚打算侧身眯一会儿，对方先开口了:
“绩先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吗？”
绩眯了眯眼:“大哥讲起过，我自然也了解过。”
左乐讲话并不会因为害羞之类的原因而避开对方眼睛——他总是那么认真地对待任何事:“那您觉得，我，会让我的父母失望吗？”
绩的困意瞬间消失殆尽，微微仰起了头:“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的父亲并不希望我和他走上同一条路。”
左乐顿了一下，“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其实我也没有和父亲见过几次面。”
在其位则谋其职，左宣辽身居要职，很多时候甚至连过年都不能回家。然而左乐对父亲的记忆并不稀薄，很偶尔的时候母亲会带着他去找父亲，又很偶尔的时候父亲会突然出现在家中拥抱他；多数时候他会在电视中，在周围人崇拜又羡慕的话语中明白——他有一对很厉害的父母。
书读得越多武练得越多自己也确实越憧憬自己的父亲，虽不曾言明但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
“但是上了高中之后，他们就不让我接触这些了。”
即便在学宫中有着绝对优越的书面成绩、超出同学的身体素质、名列前茅的实践学分，完全无愧于父母之名。
“还是完全不同意我去参军或者再考警校呢。所以，大概，和绩先生一样，有些怨言吧。”
“我的成绩要拿一份交换生名额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朋友们就帮我瞒着母亲偷偷申请了下来。”
“一年的时间真的太短了，这也想学那也想学却个个学艺不精，总觉得，回去后一定会让他们失望吧。”
少年人的伤春悲秋总是来得很突然，不，绩立刻为自己这不尊重他人的轻率想法道歉。大概是刚才那下确实摔疼了，也有可能是挤压着的不顺心因为那没能成功的行动而一口气爆发了出来——就像绩发的那场烧一样，需要找人倾诉:不能是身边那些人，却又不能是不够亲近的人。
绩认真思索了一番，他接触过不少年轻人，即便昧着良心也无法不把左乐排在优秀的那一档，不过或许真的是越认真的人越容易给自己压力，会感到焦虑也是在所难免。
左乐并非不清楚这些，绩想。他只不过感到了迷茫，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现在这个情绪上需要一点鼓励而已。
“我计划离开炎国这件事还是泄露给了大哥。”绩说，“我以为大哥会找我谈谈，他也确实来找我了。”
“他没有阻拦我，只是让我好好想想，然后讲了讲了你，说出门在外总得有个照应。”
“大哥和你的父亲多年交情，连他都对你有这么高的评价，我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不会感到所谓的失望的。”
斐迪亚侧过身谨慎地问他:“宗师真得这么说过吗？”
“我现在在这里不就是你们最讲求的证据吗？”
“也不是这么说……”
“左乐，”绩回答，“感谢你愿意和我讲述你的经历，我会把这份信任放在天平的一端，所以也会拿出足够放在天平另一端的商品。”
秋山暖日和风，杂乱无章的草垛引着他述说简短有序的回忆：“毕业之前靠打工和理财凑了第一桶金，和朋友一起办了一家风险评估的事务所。”
工作室很小，几乎只是一间办公室，还设在健身房上面，每天都是楼下的喘息和汗味。说是干风险评估但其实什么都干：投资理财、金融分析、代写标书等等……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也考了很多证书，干过的事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建在健身房附近反而是个优点，因为人流量比较大，还有机会遇到一些大人物，能够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推销出去。”
“姐姐过来找我的时候也容易被各种人渣缠上，那时候就发誓一定要搬到只有我们自己的地方去。”绩捡起一根麦梗，三两下编成了一只小蚱蜢，末了补充说，“现在想来一开始什么都做也是因为对未来抱有太大的不确定性，慢慢慢慢也会找到的，大家都还年轻。”
“那后来呢？”
“后来？”
“绩先生现在不是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吗？”
“人生才过了三分之一，我还不打算写传记，后面还请付费解锁了。”
左乐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为保持形象还转过了身。可惜绩留心过茶几上偶尔出现的吃了半包的零食、没来得及处理就直接堆叠起来的笔记本、距离垃圾桶极近却没能丢进去的纸团，知道左乐内心其实存在着那些小小的孩子气，也明白人家其实比起开导只是更需要一些话题来稍微宣泄一下；因此绩选择放纵这位朋友，也放任自己享受一下现在，闭上眼睡个轻松的午觉。
再睁眼时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太阳依旧散发着暖光驱逐凉意，一侧的斐迪亚睡得安稳，而另一侧也多了位瓦伊凡女士。
他像伸懒腰般伸了伸尾巴，摆动的风声便惊醒了风笛，对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抱歉，吵醒您了？”
“没有没有，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睡的，只是氛围太好了，不知不觉就。”风笛甩了甩长发上落下的杂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把手上的东西给绩递了过去，“哎呀这个，差点就压到了，来，给你的！”
金黄的麦穗仿若金黄的雨，滴滴答答滴落在绩的眼前：这一把小麦显然是挑过的极品，粒粒饱满颗颗圆润；狭长似剑的叶片灿若朝霞，聚拢着躺在绩的怀中。
“风笛小姐，这是……？”
女士整了整橙黄的长发，戴上自己的草帽，粲然一笑：“是小左说的，什么什么，在炎国祝贺开业的时候也会放麦穗？呃，稻穗？当祝花，他就问我能不能买几束，这我怎么好收钱呀！你看看这些可不可以呀？”
忽有一声清脆的鸟鸣传来，绩将那捧小麦再往怀中收了收，伸出另一只手绕过鳞片很轻很轻地扰动斐迪亚的发丝，见对方没有醒来，轻声问:“他之前是怎么向你们提起我的呢？”
“嘛，就是说家里来了位客人，整天板着脸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什么可以和他好好相处的方法之类的……？”风笛望天，“要我说小左才是整天板着脸吧，你看上去比他好多了呀。”
“是吗？”
“是呀，他刚来的时候有很多想邀请他去派对舞会的人都不敢递邀请函呢。”风笛说，“不过后来大家讲的话多了就都是好朋友啦！对对，他前几天来问我的时候还说你也挺好的呢，希望也能和你做朋友！”
风笛越过他望向左乐，声音也放轻了许多:“现在看到你们关系能那么好，大家也会高兴的。”
高兴吗……
“谢谢。”绩诚挚地回答，起身鞠躬，“我会好好珍惜的。”
7.
那一把水稻的种子也并不是黍给的，只是从投资过奖学金的别的高效实验室拿来的一些普通样本，粳稻。
因为很用心的在照顾，阅读相关文献和向专业人士咨询也一个不落，秧苗的长势还算喜人，目押也有十几厘米；移栽后因为夜晚温度没达到适宜生长温度，再加上想用玻璃窗封阳台的建议被房东驳回，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征得屋主人同意后连苗带土一起搬到室内。
在这之后绩便几乎挤不出什么时间照顾它们了。
白驹过隙，带着冷意的雨滴落在草地上——维多利亚进入了十二月。这一球的果岭位于陡坡上，如果不能直接两杆打上，球便会掉进沟中，若是失误，补救的那一杆也得令球停在坡下，切忌过头。绩调整一遍姿势，轻击球，稳稳地击上果岭，可惜距离球洞还有一点距离，球童记录下位置后下一杆成功失误未能进球。周围有几声惋惜声，但他不急，因为分组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位。
伯爵上前挥动球杆，这一击近穴击球打得极好，周围响起整齐划一的掌声，绩也轻轻鼓掌，向对方送去流利的赞美和祝贺。
借由曾经的合作伙伴搭桥牵线，绩自麦田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交流博览会中，安排其他销售出差、市场调研、设计展台、编写全新的宣传单页等等全部亲力亲为，也直接作为接待发展任何一位可能的潜在用户，投入的满腔心血最终等来了对大炎传统服饰抱有浓厚兴趣的伯爵家的夫人。
伯爵无比热爱打高尔夫球，领地里的高尔夫球场不胜枚举，要想精确和他碰上没点门路还真不行。走到他们这个位置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精，因此绩也只是安排了一场能和对方接触的意外，至于这个“意外”的定义双方心中自有定夺。而作为一位只是来维多利亚发展还只能借住在朋友家的“小商人”，对于此要表现出的态度就是诚恳。
紧急进修的礼仪课、连轴转的派对酒会，渐渐开始的订单和左乐光明正大塞到他电脑包里的胃药。绩长出一口气，坐在桌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回炎国？”
“是的。”虽然只有三个字，但绩已经能想到屏幕对面左乐惊讶的脸，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回去大概四五天，算上来回要一个星期。”
“主要带夫人逛一逛炎国的景点，近距离观摩丝绸布料和手工刺绣，同时进行一下工作交接，毕竟公司的重心一直在国内。”
“这样。”正在输入的字符不断变换，最后只是发来一句，“请注意身体。”
为了迎接圣诞假期，左乐同样忙得脚不沾地，这么算一算他们也有快五天没有见过面了。
穿过气流平稳落地故土的时候绩只放纵了一会令自己沉浸在熟悉的空气中，即便认知中的黑夜重归白日，他也仅仅只离开了炎国一个多月罢了，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安排，不过介于夫人需要这方面的周到招待，他还是获得了半天多的休憩时间。
先把ip地址隐藏了，防止家里人知道自己回国。绩调了个地区和时间，内部群里还在不断跳着工作信息，后续的接待其实已经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但作为事实意义上的“领头人”他依然需要全程陪同。
绩感到头疼，为了合适的方案公司上下可吵了不止一个视频会议，每次吵完各部门的人又都说需要自己才能拍板，判断处理这种四面八方的信息流可比一般工作累多了。这种时候他突然又想到了左乐，因为书房是公共空间，两个人不涉密的资料都会放在那边，征得同意后他偶尔也会将斐迪亚那成册的推理小说和整理的案件笔记当做有趣的读物，越看越意识到青年那堪称恐怖的信息整合与分析能力。
就算因为对方是人才而想握在手中，自己的公司也并不适合他。绩躺在懒人沙发上，算了算时差拍了张酒柜——那儿放着来自玻利瓦尔上上好的葡萄酒，发消息。
“十多年的珍品葡萄酒，要不要带一瓶送给你的教授？”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对方在意的反而不是重点。
“您怎么知道我们教授喜欢葡萄酒？”
“知道了你的学校专业很容易就能知道对应导师的名字，去社交平台上摸了摸挺好找的，很活泼的一位老顽童呢。”绩点开自己的关注列表，截了个图，图片中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老人和一辆SUV的合照。
“是他吧。”
“还真是，这辆车还是上个月刚买的。”
不多时，那边也发来了一张图片：
街道上雾蒙蒙的橱窗，暖黄色的灯光照出其中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许是已经开始了圣诞宣传，还贴有红红绿绿的维多利亚语宣传标。
“酒就不必了，可以带些新鲜蔬菜圣诞节的时候吃火锅，这里卖的都太贵了。”
晚上多吃点绿叶菜吧。绩无端地想。
事实上吃什么其实由不得他选。
山珍海味再珍贵有时候也比不过一碗青菜汤。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觥筹交错间怀念起余弟的那一方小天地来，也难以避免地联想到自己的那些兄弟姊妹们。和姐姐的合照依然摆在床头，思绪就像藤蔓般盘旋缠绕又被逐渐明晰的情绪缕缕缕清，绩觉得自己应该释然了，只是还没有勇气。
年在群里发了张和姐姐以及令姐夕妹一起吃火锅的照片，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打开另一个聊天界面。
现在维多利亚还在中午，绩一桌珍馐换来青年在图书馆休息区干拌炸鱼薯条啃吐司的凄凉场景，顿时又心疼又好笑。
绩能把一切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以利益为导向总有收益最大的方法，他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自己选择的事业，为此也会做出合适的取舍。包括设计在内，夫人最终定下的礼裙工期长达一年，他雷厉风行地选择先缩减部分常规业务，调整人员结构提高部分工资，将工期缩减了三个月。依据评估这条传统工艺手工礼服将会成为替他们打开维多利亚奢侈品界大门的敲门砖。
合同交接虽步骤繁杂但过程清晰，盖好公章后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大半天，他没什么大件行李，从办公楼出来后直接打车去了余味居。
余弟见着他仿佛见着鬼了一般弹射起步，拿出手机就想拍照，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将对方的手机扣在出餐窗口上，开口：“大家都还不知道呢。”
“你……你……”余你了半天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多数时候他委实不愿意招惹绩哥，但是心中疑问颇多，这种时候必须得问出口，“那黍姐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想让她知道。”绩说。
余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我可不想给你们擦屁股。”
“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来找你主要是别的问题。”绩也不觉得难办，“最近忙吗？”
“还行吧，最近主要是一些熟客生意，还有聚餐的订单。”
“那今天有空吗？”
“你想干嘛？”余狐疑地问。
“想定一桌家常菜，最好到维多利亚还能保留部分风味。”绩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我晚上八点的飞机，六点半左右要去机场，飞十二个小时。”
“啊不过余弟要是来不及我也可以去别的店定的。”末了，他又笑眯眯地补了句。
“老姜！”余一尾巴抽在收银台上，风风火火，“买菜去买菜去！”
余弟做菜采用的都是最具匠心的做法，一块肉能过十几道工序，一盅汤能熬十几个小时，普普通通的炒菜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这厨房没他事了他就去前台当一位最普通不过的客人，倒了壶麦茶边喝边给工作扫尾，不时向认得他的人打打招呼，聊几句家长里短。
放菜的保温桶一共五层，余坚决不收绩的钱，拉着凳子做到哥哥面前：“剩下的菜我看着时间再炒。”
“嗯。”
“等你上飞机了我再把今天的事告诉大哥他们。”
“谢谢。”
余的眼神清澈直白，里面只有满满的担忧和好奇，绩叹了口气，把左乐在休息室吃午饭的照片推了过去：“我的室友，在准备测验的这几天没有在好好吃饭；不，可以说是老毛病了。”
“所以是带给他的呀。”余放大照片，在看到三明治里只有生菜番茄和速食肉的时候露出了明显厌恶的表情，“这吃的都是些什么呀！”
“维多利亚菜是这样的，”绩说，“这三明治其实挺好吃的。”
话音刚落，余就窜过来将他浑身摸了个遍，边摸边嘟囔：“没有……没有，这边肉也没少，还好还好，没怎么瘦就好。”
他把余虚拢在怀中抱了会儿，又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担心，我在那边过得很好。”
砂锅蒸腾着热气，雾气在这小小的余味居中袅袅升起；慢火炖煮的肉香萦绕在鼻尖，混着老抽料酒的咸鲜，勾人味蕾。最后余留他吃了晚饭，虽然饭点的厨子根本没有能和他好好坐一桌吃饭的时间，但依然特意为他炒了几盘菜，还小孩子气的刻意保留了这一点灶火的气味，和产自大荒城的米。
近乡情怯，绩几次放下筷子，不敢开口。喧闹的人群是他最好的掩护也是汹涌情感的来源，急切呼唤孩子的父母、亲昵的情侣、嬉笑打闹的朋友，如果自己没有和姐姐争吵，或许也是这其中的一块温馨的拼图吧。
但若是如此，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拿上保温桶，和老姜打了声招呼离开。那束麦穗放在维多利亚的书房中，光泽依旧，他想，勉强也算因祸得福。
上了飞机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余叫他要好好和姐姐说清楚、左乐说他放假了可以来接机、大哥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年发来了一个网剧剧本问他有没有兴趣投资。
正好下载了当读物。
剧本写得是一对前往维多利亚留学的炎国情侣，学习间隙之余去塔拉那边旅游，意外发现了魔王留下的遗产成为新一任魔王和勇者斗智斗勇的故事。又有爆炸的特效又有狗血的剧情，绩完全无法下手修改，决定直接打回。
不过附图的想要去取景的地方看着景色倒是不错，也附有比较详细的介绍，他枕着头枕慢慢看，突然灵机一动。
8.
从夜晚跨越夜晚，地上点点亮光如同此刻繁星的夜空潜入梦中，左乐混在接机的人里绩却一眼看见了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绩第一次觉得维多利亚灰蒙蒙的夜晚也会令人如此怀念：“给，这是给你带的。”
“给我的？”左乐接过餐盒，沉甸甸的一份，满含着厨师的心意。
“先回去吧。”
左乐带着他在机场七拐八拐，没到出口倒是去了地下停车场，绩看着眼前这辆眼熟的SUV，挑了挑眉：“这不是新车吗？”
“咳，趁着圣诞假教授去他夫人在莱塔尼亚的老家度假了，之前我自己也买过一瓶二十多岁的酒。”左乐有点脸红，掩饰性的替绩打开副驾的车门。
这是辆标准的右舵两箱SUV，后备箱挺大，模式也搭载有越野模式，还真是送上门来的装备。左乐开车很稳，绩再次望向车窗外，心境却和初来乍到时大不相同。
尖塔一般的建筑群鳞次栉比，偶有绚烂的彩窗在灰雾中透出一束光，CBD的高楼代替了山，就像绘本中蛰伏的巨龙。
今日没有下雨。
一碗爆炒时蔬、一碗炒三鲜、一盅红烧肉和一锅莲藕排骨汤，再加上两碗米饭。
还留有一丝余温，考虑到余的手艺和性格，绩不敢自己再翻炒一遍，选择原滋原味的端上来。
他看着斐迪亚骤然亮起的双眼，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情绪总是会传染人：“介不介意我开着视频，做这桌菜的人很喜欢别人夸他。”
左乐摇摇头：“怎么会介意呢。”
两个人煞有其事地围着桌子调拍摄角度，还尝试着摆了盘，电话接通的时候余的红发立刻占满了屏幕，绩笑着打趣：“没有睡懒觉？”
“厨师怎么会睡懒觉！”余反驳。
绩把左乐拉到屏幕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小的弟弟，叫余；这位是左乐，我的室友，大哥的徒弟。”
“您好。”
“原来是大哥的……！”余一脸不可置信，目光在绩和左乐之间逡巡，眼珠子圆溜溜地转，最后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地问，“绩哥，你不会？”
“不是哦，别瞎猜。”绩笑眯眯地说，“吃饭了。”
“对对，哈哈，吃饭吃饭。”
红烧肉入口便在口腔中炸出一股鲜味，肥肉肥而不腻，瘦肉丝丝有嚼劲；时蔬火候正好，鲜而不涩，油用的还是肉煎出的油，醇香浓郁。左乐依然遵循着食不言的教导，一时间竟无一人发言，只有很轻的咀嚼声和屏幕那头传来的远远的处理食材的声音。吃饭当去余味居，绩并不担心余的手艺，何况他和左乐一起吃了那么多餐，哪能注意不到那些和平常不一样彷如按了二倍速的动作呢。
果然，在喝完最后一口汤后，左乐清亮又满足地回答直击余的心房：“非常好吃，等我回国了一定会带我的父母再去光顾的！”
“谢谢您精心烹饪的菜！”
“嘿嘿，不用谢不用谢。”余早早收拾好了等在那儿，托着脸对着镜头笑。
两人年龄相仿又互相好奇着，绩便留着手机自己洗碗去了。此时维多利亚已经到了崭新的一天，窗外是浓稠的黑，绩在余活泼的声音中打了个哈欠，在一恍神间意识到，竟然已经要两个月了。
拉芙希妮传来的照片里山川巍峨连绵、海潮翻涌无界，绩对着资料做攻略，左乐不时凑过来瞄一眼。
他不自觉地笑，问：“要不要你来做？”
斐迪亚便坐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规划路线。
“扎营的地方是不是选这里好点……不对，应该还是定酒店好？”
“天气有一天要下雨啊，那可能不会只下一天了……”
绩想去的地方比风笛的故乡还要远，几乎靠近伊比利亚国境线的一片群山断崖。他猜得没错，即便左乐已经在维多利亚待了许久，去过的地方却也并没有比他多多少，最多也是些学术考察研究，没动过玩的心思。因此绩有时候反而觉得左乐比他还要期待一些，早早就开始购置那些必要的野营道具。
他留着风笛的联系方式，经推荐又互相认识了塔拉出身的旅行诗人拉芙希妮，对方为他们的出行提出了很多实用性的意见，上至可能行驶的道路，下至比较好吃的零食，事无巨细。
最终两人定在了一个最低温不超过3℃的晴日出发，绩虽然推掉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舞会邀请但还是不能错过最重要的圣诞大晚会，同样左乐的圣诞假期也并不允许他们把每个打卡点都浏览过去，因此决定先经由高速公路前往主要目的地，再在回程的时候看着时间游览剩下的景点。
车载音乐选了能收到的广播和民谣。在城中行驶时还不觉旅行有何不同，一旦景色变为了连绵的树林和无边的草场，才从中品出了那点重新开始的感觉。
公路上车流密布，左乐行驶速度压在超速的边缘但依然开得很稳，显然把交规都记得很熟的情况下车技也不赖。
第一天晚上在城市中的酒店稍作歇息，吃饱喝足之后继续开上一整天，道路通向碧蓝的峡湾，惊鸿一瞥的海平面泓澄浩荡，左乐眼睛亮了又亮，路过港口时还是停下来拍了不少照片。
第二天晚上在一位牧民开的民宿过了夜，毗邻一汪静谧的湖：帆船在其上航行，钓竿投出一圈圈涟漪。在品尝了最正宗的苔生兽和岩壳蟹、吹过了冰凉又清爽的湖畔的风之后，便选择为了第三日的行程养精蓄锐。
车辆一路向南，开过海岸开过树林，在转过一道弯后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化：草场再次延展出倾斜的高地，空旷而壮观。绿意为越来越密集的暗橙色让开道路，是突然在眼中炸开的绯红烟火。
左乐的行驶速度有些下降；绩打开车窗，鼻尖触及的味道有海风有青草也有砂砾。是电影中骤然拉远的镜头，汽车在高地上显得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只余空旷和不断蜿蜒向前的一条路途。
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维多利亚的天气总是那么阴晴多变。然而这场雨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败了绩的兴致，反而生出些别样的韵味来——遥远的高天之下，唯有此处还有共同出发的两个人。
导航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提示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
徒步路线也是个热门推荐了，虽然不足五公里但是需要登山。山脚下停着三五辆车，左乐按了声喇叭，并没有人。
两个人的尾巴都塞不进冲锋衣里，索性雨丝不密，左乐甩一甩水就能甩开，绩更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戴上帽子拿起登山杖先行领路。
雨水打湿了他的角、发和鬃毛，空气中是新鲜的潮气，因为高海拔的运动有些喘气，竟也带来一股舒畅感。路边的树都被砍倒了，只有年迈树桩边的小草和蕨类还散发着绿意，绩甚至从中找到了几朵紫色的小花。
坚韧的生命力。
不知为何想起了家里那盆水稻，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绩调转视线，望向高处那嶙峋漆黑的石山——雾与云模糊了尽头的界限，仿佛蛰伏在雾中的巨型瓦伊凡的骨骸，在冰山离去之后历经常年的风水雨打而变得崎岖锋利，刀片般耸入云霄。
“这边。”左乐眼尖，找了块凸起但还算平缓的岩石平台，“很适合拍照。”
“我们再往上爬一点吧。”绩说，“这边还看不见海。”
高地的天气本就阴晴不定，或许是前两日的好太阳已经透支了所有的晴空，就等着他们还债了。
“现在这样挺不错的。”左乐并不觉得遗憾，蹲下捡拾那些裂开的石头，“和推荐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很漂亮，大约是赚到了。”绩说。
“你们也会说大约吗？”
这不过是一句对商人的简单打趣，但绩却觉得挺开心的，年轻人就要像个年轻人，于是他也选择开玩笑：“其实我在想，这里空气挺不错，要不要就压缩几罐带回去当做伴手礼？”
“怎么可以这么做？”左乐急了，“到时候我和您一起去买。”
“好吧。”绩故作遗憾。
再往上走遇到了一户全家出游的菲林家庭，他们对外乡人的行程表达了好奇和祝福，并赠予了自己家里小朋友亲手烘制的一盒下午茶饼干：图案都是一些小动物，有些扭曲了形状有些烤焦了边角，但不妨碍都是一片心意。
告别了那户家庭之后再往前慢慢走了快十分钟，雨开始大了起来，冲锋衣防水但包不防水，左乐决定先跑回去开车。此时满天满眼都是黯黑的乌云和了无生机的枯树似的山，天空渺远又仿佛触手可及，大地广阔且崎岖苍凉，天山共色，人站在其中是那么的渺小。
黑云压城，风吹得绩也拿不稳手机对不上焦，只能草草拍几段视频。等回车里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再看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拍得还挺有感觉的。
原本的徒步行程还包括一处峡谷，现下只能作罢，乖乖赶去最近的酒店整备。
“那个建筑，好像是那部很有名的电影取景地呢。”行驶到一半，在路过一栋路边的白色小屋后，左乐突然说。
斐迪亚当然也对这些谍战枪战电影很感兴趣，几乎一部不落地看了下来。绩还在擦自己的头发，闻言倒也觉得可惜，他们后续的路径并不经过这里，他思索了说：“那我们下次再来吧，能一起在车头拍个照。”
毕竟是打卡圣地，又是乡间小路，车辆有些拥挤不太好走，左乐几次都想踩油门又刹车停了下来，来来回回难免咋舌了一声。绩感觉凭斐迪亚的难耐性子，没准道路情况畅通又不限速的情况下能直接冲上一百八十迈。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而已，左乐到底还是有些阴郁地乖乖安全驾驶，自始至终当了个好孩子。驶上公路后再穿过一片沼泽区，森林又重新回归眼底。酒店位于森林中，由一对年迈的夫妇经营，他们需要在这里准备到第二日凌晨出发。
这个季节酒店里的人不多，即便还没有到入住时间老妇人也为两人准备好了客房，左乐有点阴影急匆匆地推绩先去洗澡，回头一看发现房间是只有一张床的大床房。
于是绩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条正在勤恳扛被子的蛇，明明是主人家的工作他却不想麻烦老年人非要自己干。绩不自觉地笑，就站在一旁欣赏斐迪亚将两床被子铺得方方正正。
“我洗好了。”等左乐干完活，绩才出声。
“我看见了。”左乐无奈道，赌气似地拿上衣服去淋浴。
绩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吹头，房间的陈列就是普通的一床一小客厅，但是胜在温馨：暖黄色的地毯自床底一直延伸到小茶几、墙上陈列着挂毯和风景画、窗户小小一扇，盖着绒布的编织窗帘。
他对挂毯的编织手艺起了兴趣，顺着纹理一点点地摸索解读，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看好给左乐的小屋子增添点生活氛围，也可以作为讨巧的伴手礼送给合作伙伴。屋内安静的花洒声犹在耳畔，绩的目光又转回了床边，被子也是黄色花边的鹅绒被，他其实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也并不介意和对方同床共枕。也是这时才惊觉似乎有一种突兀的关系横亘在了他和对方之间，不外乎于白日里最早的问候与这段时间最多的交流。
若是恢复了和姐姐的联系绩自然可以信誓旦旦地说他肯定会每天给姐姐发早安，那在这之后呢？生活轨迹几乎完全不搭边的他和左乐还会成为一如既往的好友呢，亦或是躺在通讯录里的一段过往呢。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冒了点开头，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同样优秀，既然暂时想不通不如就先予给时间。绩起身去寻老妇人，在妇女们地教导下谦逊地学习当地人的编织工具与打毛线技术，没多久就上了手。
左乐来找他，也没打扰他，自己去森林里逛了逛，最后还带回来一颗比较完好的松果，放在了驾驶座前。
晚餐是依然是当地的传统菜，因为提前说明过可能会吃不惯羊兽的内脏所以主人家为他们提供的特色菜是高地肉汤和两块小巧的酥皮派。
汤汁肉香浓郁，一口下去顺着五脏六腑驱散了冬夜的寒意，怪不得被推荐作为主食。绩依然有些吃不惯比较浓的膻味，但不妨碍觉得这道菜好吃且新鲜。
“刚来这边吃羊肉的时候还需要煮熟再沾很多辣酱，”左乐仿佛能听到他心中所想，“现在倒是沾沾土豆泥都能吃了。”
绩并不提醒他现在应该食不言，也怀念起来:“那天和你吃火锅的时候，我其实感觉我就是在吃辣。”
绩和左乐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这么突然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左乐突然咳嗽一声开始严肃地喝汤，绩便选择给他留点面子。
恰似夜晚梦境中出现的奇遇的指引，一段悠扬的风笛声顺着夜风飘进他们耳中，婉转如莺鸟的啼鸣。绩打开窗，惊讶地发现小小的庭院中竟然架起了小小的篝火，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围着篝火而坐，主人家的那位老爷爷正洋洋地吹着风笛。
雨停了。
或许是当地的传统，也可能是老人家的心血来潮，总之这番惬意如绘本的景象确实吸引住了他们。绩将碗收好送到厨房，和左乐一同前往院中。
人群很欢迎他们的到来，大家随着演奏拍着手哼着歌，是模糊的民谣思念的歌，黄金般的梦境中期待的明天。云销雨霁，皎皎空中孤月轮，火焰烧出一块温暖的结界，绩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同样能理解其中的潇洒热情。
小动物曲奇实在太甜了，他们只好分掉它再比划着描述一天的经历，收获满堂调侃笑意。云兽追着他细长晃动的尾巴，怕冷的斐迪亚缩在他身边轻轻地跟唱，一声又一声，随着民歌温和地唱进他心中，唱到天空去。
9.
乘着朝阳出发，连风都会为他们献上喝彩。
昨日威严的石山在清澈的蓝天下失了几分神秘，但依然挺拔肃穆，绩拍了几张，保存在相册中。
左乐对他的私人行为不会有过多的干涉，只是偶尔投来的关切的眼神依旧会令绩如坐针毡。他也不说什么，默默地把那些拍得一般的照片删掉，再筛选出拍得好的照片发给对方。
但当海平面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其实也已根本分不出那些除了赞叹以外的多余的情绪：无垠的碧蓝就这么缓缓出现在道路衍生的尽头，仿佛加快速度就能直接冲进毫无纤尘的海与天之间。蓝色、蓝色，触目只有沉静的蓝色。
前面有一辆山地自行车压速，好几辆车都缓慢地跟在后面，也不鸣喇叭不超车，左乐也挺有耐心地跟车，不时打个哈欠，倒也不是昨晚没睡好，只是人闲心上来了。这种时候两个人就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左乐在维多利亚认识的好友，聊绩最近又搭上了什么线不过协议还是得保密，最后又聊到今天要怎么安排昨天的雨来得真是时候又有点不是时候。
踩着日出的尾巴终于到达了的是地图上最后一个有些规模的小镇，再往前便只有一些散落的村庄。面朝大海一侧的墙壁齐刷刷地涂满了满面鲜艳的油漆：红色、橙色、绿色……绩摸着墙砖，左乐沿着地上的油漆脚印走一步跳一步，终点的邮筒戴着一顶圣诞帽，被海风吹歪了角。
因为这里的咖啡店有着他钟爱小说中某位安乐椅侦探的传说所以左乐执意要绕这个道，可惜门上挂着的圣诞花环垂下来一块“停止营业”的木牌。他倒也并不是非得进去坐坐，心里也明白这估计就是揽客的宣传手段，转道之前甚至还自己说过肯定没开门就在门口看看，然而到了现场依旧还是依依不舍地透过贴满装饰的落地窗往里看了几眼。
绩不自觉地笑，因为他这般单纯的执着而感到喜爱。等去街边的零食车买了两份可丽饼回来，左乐还在张望。
“看介绍应该是最里面那张躺椅，就是前面有桌子那张。”左乐接过可丽饼，不忘说谢谢。
绩说：“刚刚摊位的店员说店长只是探亲去了，明天就回来，我们可以回程的时候再来。”
左乐犹豫再三，依然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是没有必要，回程就不走这条路了。”
“是吗……”绩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太阳是永远追不上的道标。
拐进小路之后便是沿海的牧场村庄，接下来的路打算步行前往。昨夜星月共舞，今日是个完美的晴天。
蓝与绿分开两色，吹来的风不仅是牧草的气味还带着海的咸腥。菲林兽亲谨慎的绕着他们打转，成群的羊又带来画卷上的一抹白。
虽然被撞了一次但左乐依然不拒绝与它们的接触，甚至还有点在暗中较劲，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伸手或者拿着准备好的胡萝卜小心翼翼地喂食，见并没有被排斥之后开始大胆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俨然成为了绿地上乱窜的一条黑影。
牧民们倒是对这位突然出现的朋友展现了极大的宽容，毕竟左乐也没有真的毁坏作物侵害兽群。绩上去和羊群的主人攀谈，也是一位不大的瓦伊凡年轻人，牵着一条牧羊犬。
“毕竟维多利亚的最南端就在我们这边，大家对有游客都见怪不怪了。”牧场年轻的主人面对异乡的客人还是非常拘谨，不时挠挠头才能说出几句话，“虽然有些偏僻，但是是个好地方的。”
“是啊。”绩蹲下身摸摸牧羊犬的头，“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如果开发成那些旅游地会是多大的收益和多大的损失呢？”
他后半段用的炎国话，只是自己的一些感叹，对面倒像是觉得是绩还听不太懂维多利亚语或者还不会说，用着只能憋出几个字的炎国话和手给他比划介绍这里的风情，绩也愿意顺着他装一下初来乍到的游客。
“那你们没有想过出去吗？”绩用翻译器翻译这个问题，他觉得这里实在太美太空旷，就像那无边无际的稻田的彼端，“就这么世世代代的守在这里，不去看看更大的城市、庄园吗？”
“没有啊，我就没有想过这种事……”
“即便外面会有更有趣的事物、更丰富的生活？”
“没有。”可能是反应了过来，牧羊人的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我很喜欢这里的。”说罢又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一颗小石子飞来精准的击中绩华丽的角：左乐冲过来押着他道歉，再愤愤地拉着他的手腕离开，随后一言不发。
直到穿过碧绿的牧场、穿过荆棘的栅栏来到海岸边之后左乐才停下，对着绩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堪堪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绩觉得好笑，也什么都不说保持面上温和的样子。最后还是别的游客的口哨把他们给吹开的，左乐一瞬间涨红了脸，疯狂挤出几句解释。
路人只是笑嘻嘻的，绩也是笑嘻嘻的，用没摸过牧羊犬的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左乐的头，被不重的拍开：“别再让人误会了呀！”
“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毕竟左乐是个体谅人的好孩子，绩也知道自己已经足够令他担心。一步追着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要到达此次旅途的终点。
矗立在岸崖尽头的城堡，历经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即便只剩下残垣断壁般的残骸，也难掩其过往的伟岸辉煌。
这里是维多利亚的最南端，距离阿戈尔海域最近的地方。这座城堡曾经是抵御海盗入侵的战线的最前端，高高的灯塔依然耸立即便已经不再闪耀，武器与炮台早已被拆卸盗卖，经年累月的海风腐蚀了墙壁，海藻和苔藓蛰伏其中。
此时已近黄昏，游客不多。左乐蹲下身从砖石的缝隙中抠出一颗干涸的海螺，难以想象它是如何跨越这百米的崖壁来到此处；而绩只是靠在不太结实的城墙上，默默地望向无垠的大海，等待着巨大的太阳落下。
就连他自己也很难说出为何要将此地作为这场心血来潮的旅行的终点，他并不像长居内陆的左乐那样对海更多只有一个概念。似乎大海都是一样的，绩这么想着，这般广阔无垠，令古今中外无数的文人墨客寄托了无数的思绪。
只是在年的推荐里看见了，只是想来便来了。是因为本就足够亘古不变本就足够容纳百川还是因为那些看过的哀愁的书籍读过的欲说还休的诗句终于在此时充盈了他的脑海，即便绩依然无法认为大海能够解决什么寄托什么，也真竟有些惆怅了起来。
“在想什么呢？”但很幸运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人来到此处，左乐恶作剧似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绩张开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擦干净了的海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绩投降了，笑着回答：“也没有，只是觉得即便是面对同一片景色，和别人也能像处在两个世界一样。”
“我猜，”左乐三两步跳到了石墙上坐下，面朝大海，流苏装的耳钉被海风吹起，“绩先生大概在想，黍姐是不是也在看海，或者黍姐是不是也在想您。”
“也差不多吧。”
“那您要不要猜猜我在想什么？”
绩闭上眼思考，随后开口：“无外乎绩先生是不是又在想姐姐或者这几天玩得这么好回去课程要怎么办之类的。”
“也差不多吧。”左乐偷了绩的话，顿了顿，断断续续地开口，“只是我想，我觉得，像我们这样也是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也能因为朝夕的相处和耐心的交流了解彼此，那么您和黍姐不更是吗？”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您更了解黍姐的人吗？”
太阳已然落下，星河倾泻而下，明月与大海，思念的代名词。
说完这段话的左乐直接通红了脸估计非常非常尴尬害羞，但绩偏偏扣住了他的手不放人离开。来到维多利亚到今天，不，或者是从争吵过后到今天的每一天他都会因为和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们的冷战感到空虚，也同样在不断地说服自己去道歉、去理解、去交流。
是的，事情就是如此简单但有如此难办。
绩突然笑了起来，抵住左乐的肩头低低地笑，把本来想跑的人吓在了原地，慌慌忙忙地顺他的背：“对不起，我是说错了吗？”
“没有，”绩还在笑，轻声说，“只是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的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真的很忙很忙，总是脚不沾地也因此顾不上一日三餐，姐姐最讨厌我这样了，但现在回想起来，除非我是真的好几天作息不规律，姐姐反而并没有来念我一句不好。”
“那个时候她一定也像我那时想的一样，觉得要是不这样就能好好吃饭了吧。”
“不，不对，姐姐可不会这样想，她只会——”
“希望我成功。”
左乐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调整动作为虚抱，将这位此时显得有些脆弱的年长者搂在怀中。
绩长出一口气，想起了风笛，想起了那位牧羊人，纵使有着千般怨千般愿，到头来也不过长长一叹，希望她能顺心如意。
毕竟在田间的姐姐总是高兴的，如若在进行的不是令她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事情，是不会笑得那般开心的。
夜晚的海风有些冷了，绩贪恋着这点温度，还是要点面子的借着怀抱压下眼眶的酸涩。只能说还好游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没让他们再遇到什么更尴尬的情况，不然绩都害怕左乐这个薄脸皮会直接从断崖跳进海里。
海清月近人，如此一场剥白令绩感到内心从未如此空明过。左乐依旧环抱着他，他便借势反客为主将对方拢入怀中——如果不是遇到了左乐这种带着满腔热意待人接物，就那么单纯的希望所有人都能交好的人，他可能到现在也难以想通这么简单的事。
“大海真好啊。”绩突然开口，“你也这么觉得吧。”
“确实挺好看的。”左乐似有所感，笑着回答他。
“那这段旅途就这么结束了？”绩问，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还有回程呢，”左乐探头看月亮，“我们先去车上吧。”
这一路上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讲了很多兄弟姐妹们的秘辛，从年失败的剧本到望还没破解的棋局。左乐问了很多关于重岳的事情，显而易见的偏向老头子，令绩都有些嫉妒了。
他们的车停在加油站的停车场中，是不算宽敞的乡间小路，绩坐上副驾驶后看见左乐一直在摆弄手机，见没避着他的意思便凑过去看了眼，是在查询一路的路况和限速情况。
斐迪亚将手机固定好，莫名其妙地说：“绩先生也很久没联系黍姐了呢。”
“确实。”绩叹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姐姐联系也是头一回。
说完这句话之后左乐一反常态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安全带，绩顿时觉得不对，还没来得及开口，轮胎和道路摩擦的刺耳尖叫划破安静的夜晚以及他的耳膜，惯性将他死死按在座位上——他怎么都没想到，厚重的SUV也会有直接加速超一百码的时候。
然而左乐还在加速，十二月高地上狂乱的风是海的余韵冰的碎渣，透过大开的玻璃窗刮的脸上生疼。飙车的体验绩还是头一回，虽然从各方的小细节都能看出左乐小心思并不少，但属实是猜不到还藏着一个重磅炸弹。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嘴里只剩下草、盐和满口的风，只能乖乖把嘴闭上；眼角余光瞥向驾驶座，左乐是最常见的面无表情，脚踩在油门不放。
对向完全没有来车，飙过两个大弯左乐依然没有减速的迹象，冷风和惯性压得绩几乎失神，再拐过一个弯后漆黑的海又出现在了路的尽头。照着这个速度我们会冲进海里，绩忍不住幻想，心脏怦怦直跳，喉间微微发甜，但是还有没有做完的事……！风几乎是实质性的水，又变得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在他闭眼的时刻只听见了一声愈发尖锐的摩擦声，左乐在护栏前减了速，随后保持平缓的行驶速度直到在山路的一道沟壑处停了下来。
干完坏事的斐迪亚躲闪着不敢看他，只能不时偷瞄一眼；绩心有余悸地把右手放在手刹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心绪，到最后只是长出一口浊气，看向高悬天空的星月。
手机就在他的手中，号码烂熟于心，绩欲盖弥彰似地拍了张月亮，又开始盯着手机发呆。直到感受到有什么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回头，对上的是左乐担忧又鼓励的眼神，毫无杂质，澄澈如初。
绩突然便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回望来路也无风雨，万象宁静为他引路，身边人只有最纯粹的关心，此时的大炎正是一日之晨，绩拨出电话，忙音三声后，免提传来一声温柔的女声。
“喂？”
左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逃跑，硬生生把绩眼角的一滴泪给憋了回去，他的架势太快绩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管，而此时电话那边也开口问：“小乐跑了？”
绩一挑眉，了然于心：“姐姐现在应该正在备课吧？”
“是啊，下午还有一场公益演讲，今天有些忙呢；你呢？”
“我的话，现在正和小乐在高地上呢……”
崖岸边的风此刻又变得缱绻悠扬，裹挟着海平面的水汽清爽安静。明明开口说出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小小日常，却有一种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的豁然感。他能听见轻轻翻阅教案的书页声、楼下学生嘈杂又活力的嬉笑声、空中的鸟鸣和姐姐问得在维多利亚过得好不好的轻笑。
一切都那么自然。
“……嗯，好，那姐姐先去教室吧，我？我先去抓个人。”
“没有欺负，怎么会呢，关系很好的。”
“再见，嗯，拜拜。”
不知不觉间这通电话竟然打了快一个小时，期间左乐完全没有回来。绩畅快地出了口气，心情愉悦的去找人。
维多利亚人总是有些别出心裁的小浪漫，比如高地上的小白屋，比如面朝大海的双人椅。绩找到左乐的时候对方正坐在长椅的一边玩手机，聚精会神。
绩悄悄走过去，低声吓他：“警惕性还不够啊？”
“呜哇！”手机差点脱手而出，左乐鬓角鳞片和尾巴一起炸开，瞧见是绩之后连忙收起手机双手合十，中气十足地道歉，“实在是非常抱歉！”
“哪里需要你道歉了？”绩明知故问。
“呃…什么都没说就突然飙车……？”
绩在左乐身旁坐下：“后面回味一下其实也挺爽的，这个倒也不需要道歉。”他故意一顿，咬字清晰，“对吧，小乐？”
随后又一调笑：“黍小姐？黍姐？什么时候变的称呼？”
“只是和宗师还有黍姐有一点联系，不多的！”左乐慌忙解释，“就是余那一次，发了个朋友圈被宗师看见了……”
“只是偶尔会讲一下你的近况，比如有没有按时吃饭之类的，真的很偶尔。”
绩心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现在只是觉得可爱且感谢，他福至心灵，在左乐有些结巴但依然流畅的解释声中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繁星都照不亮的舒爽黑夜中将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
咔嚓一声。
绩对这张自拍很满意，以回报左乐逃跑速度的架势把它发到了家族群，随后摸了摸赤红尖耳下垂下的流苏，温和地问：“现在该回家了吧。”
左乐红了脸憋了半天，最后泄了气，同样笑着调侃：“那我是司机吗。”
11、
圣诞节后的维多利亚意外下起了小雪。
街上的露天咖啡厅人满为患，绩坐在一柄红色太阳伞下用咖啡烘手，绿植遮蔽了一部分视线，但他眼睛很亮，同时顶尖的识人技巧也令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目标。
在咖啡店苦喝了三天咖啡后地铁口终于出现了一位老学究样貌的绅士学者，绩起身，装作不经意间路过并不小心撞撒了他手中的资料，随后慌慌忙忙地在人群中捡拾起来，不忘用故意蹩脚的维多利亚语惊讶地喃喃：“抱歉抱歉，我给您捡起来……这是很珍贵的稿件吗实在抱歉我请您吃一顿饭赔礼吧……唉，原来老师您是这本侦探小说的作者？！”
原本长势平缓的水稻在这个天气下反而开始发黄发焉，就算有的长出了穗也只是空荡荡的一个壳。虽说一开始只是绩睹物思人的工具，但毕竟也精心照顾了两个多月，左乐还是很想将它们救活，也因此和农业专家黍的联系开始紧密起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即是寒潮也无太阳的天气终究是没有选择放晴，营养液和小型的培养箱也不足以模拟适宜生长的环境，黍宣判了生命的终结，终究还是于事无补。
这几天家里的情绪有些阴郁了，绩在炎国街道的面摊前停下。他很高兴左乐和姐姐能相处的融洽，却也不想因为自己最开始带来的那些种子而令左乐难过，看着对方不舒心他自己也好像会难受一般。
羽兽肉焯水捞出，压熟后慢炖……面过水捞出……再打两个蛋。绩把时间掐的刚刚好，左乐到家了他的晚饭也基本煮好了：两碗羽兽面线汤，用料不算正宗，但胜在足够精心。
“这是哪里来的面，没有在菜场看见过啊？”左乐放好东西，坐下。
绩在他对面坐下，摇摇细长的尾巴：“直接从别人家的后厨买的，他们自己的手工面。”
“还能这样。”左乐吃了一口，赞叹地说，“好久没吃过这种味道了！”
“喜欢的话下次我就有动力继续烧了。”
“当然喜欢！”左乐说，“不过您不是很忙吗，圣诞之后。”
“还行，”绩并不说自己为了蹲人已经喝了三天的咖啡，“把事情都安排好的话空闲时间就多了，只是毕竟刚起步，有很多邀请都不能推。”
吃饭、洗碗、浇水、搬花盆，然后凑在沙发上聊聊天干干活，或者打开电视看看时政，有时候左乐会和朋友一起打游戏，绩则被各种各样的消息轰炸。原本只是毫无干系的平行线，但偏偏便如此相交缠绕，宛若每一日的稀疏平常。
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挺好。仿佛过电一般，念头闪过脑海。
绩织的挂毯刚开了个头，毛线团在沙发和地上，被斐迪亚的尾巴扫到一起。编织是个费时费力的精细活，新工艺也要从零学起。绩动作一顿，往常他都只会给黍织一样东西，但今年他却很自然地想着：织两块挂毯，一块当伴手礼送给姐姐，一块挂在家中。
和左乐的家中。
原来是这样吗。绩思索着，所以才会跟着一起感到低落，所以才会对此充满偏爱。
“绩先生？”左乐一如既往的敏锐，放下手中的茶杯。
“没事，突然想起来今天见到了个人。”绩取出一只包好的礼物盒，“我们之前旅游的钱不是AA的嘛，但是你一直负责开车我也过意不去。”
“这又没什么，绩先生最近不也打算去弄驾照了吗。”虽然这么说着，但左乐还是接过了红绿缎带包装的礼物盒，“不会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吧，我能拆吗？”
“请便，以及现在还不会哦。”
“现在还不会？”
左乐疑惑着在绩笑盈盈的目光中拆开礼物，包着的应该是一本书……维多利亚语标题……
“炎国粗口！”左乐又一把把盒子盖上，抬头望向绩，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位安乐椅侦探还未正式出版的新一册的内部印刷本，”绩笑着说，“扉页里面还有致你的亲签。”
“这…这…您……”绩伸手摸了摸语无伦次的左乐的头，觉得一切实在是特别值得。所以才会仅仅只为了一份可能的喜悦便去找各路人马打听，通宵处理工作也要挤出时间去亲自蹲守书籍的作者来表达那位读者对这一系列作品的喜爱，为此不觉得有一丝辛苦与难耐。
甚至犹觉不够。
晚会上拿到过一张名片是医生世家，没准会认识一些刑侦领域的人……绩的思维漫无目的发散，繁复的毛线在他手中渐渐编织成有规律的花纹；左乐小心翼翼地擦拭书皮，在角落里写上自己的名字。大理石瓷砖上铺了一层只在冬天用用的绒毯、老旧空调吹出的暖风代替了昔日的壁炉、茶几上泡好的两杯红茶散发着浅白色的热气——安心又完美的日常，绩想，若是真有机会写一本传记，他会让这些景象成为书中最常见的风景。
虽然水稻没能养活，但阳台上的其他植物倒是活得一片欣欣向荣，有的枝丫甚至已经攀爬到了阳台顶上，或许明年开春的时候还能见到它们开出花来。
从一本亲笔签名的书、到安排一个能和领域专家一对一交流的饭局、再到积极腾出时间陪同左乐去逛那些不太出名的图书馆或博物馆。绩就这么强硬且无声无息的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影响左乐的生活轨迹，就如江流入海般自然，却无法扭转。
左乐并非匪石亦非枯木，怎会感受不到有一团火在自己身边烧。一开始他还会尝试性的回赠一些小礼物，从收集的没准他会喜欢的怪东西到自己能完成的一些手作，可是越到后面越贵重，已并非是用实物便能平的了的帐。
商人重利，但绩也重情，金钱与感情本就不适合放在同一杆天平上称量。绩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在表达心意的同时给对方心理上下点压力而已，换成一些人可能直接心安理得得过且过的接受了，但是左乐是个耿直的孩子，他会思考会分析，会去想绩为什么这么做。
然后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想到这儿绩又有些担忧，感情这事可不像风险投资，救一救总能救回来点，若是对方并没有这方面想法可如何？随后又觉得这不过是杞人忧天，否则以对方的性子，也不会在高地上由着绩拍照乱摸，还把比较好的双人合照收到了自己行迹的九宫格里。
患得患失也是难得的心情。绩撑开伞选择享受，反正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婉拒了对谈公司的专车邀请，抬脚走进夜晚的雨中。下完雪放晴还没一个星期又接着下雨，维多利亚的天气一直在反复无常，然而今天出门前左乐专门提醒过记得带伞，就连他那时嘱托的表情绩都记得清清楚楚。
炎国的今年是个早年，兄弟姐妹们各有各的事业，前几天余在群里的随口一问能否聚着吃个饭倒是起了一呼百应的效果，一个两个响应得比公园吃食的锦鲤还积极，还说一句拐他一下，催着问什么时候回来该好好清算了。
“我回不去，除夕夜我还满课，还要帮教授准备教案，”左乐把头埋在手臂中，显而易见地泄气，“春晚都只能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看。”
“你还会偷偷开小差吗？”
“说实话应该不会吧……”
绩喝出一口白气，他虽然很有耐心，但也不会把机会放走。
“明天、后天……三天后好像有一班时间比较好的飞机，价格也还行。”左乐在沙发上和他一起看机票，“就是您来得及吗？”
“工作的话只是我放假，又不是其他人放假。”绩故意不避着左乐付款，“其他的我明后跑两天也能说清的。”
“……”
“……也不是说完全把工作交给别人啦。”
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因为斐迪亚遇冷嗜睡的习性房子里一直开着暖空调，暖意驱散了夜雨的湿寒，左乐正在帮他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不知不觉间竟也相处了有三个月，来时空空的行李箱现在塞满了个人物品和衣物。
“啊，欢迎回来。”左乐和他打招呼，但依然皱眉地盯着前方看。
“怎么了？”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厨房的储物柜， 放着一对成套的餐具：是餐厅圣诞活动的抽奖奖品。
“我在想，”左乐用手指捏着下巴，模仿那些思考的动作，“您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吗？”
这话问得非常巧，即可以理解为普通的感叹也可以多留点心当做话里有话，但绩偏偏不顺着这话题讲：“那就下次再理也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倒也是……”但左乐依然绷着脸，显然在想什么别的事，“我明天借了辆车请了半天假，我送您到航站楼吧。”
“你的假期是不是都在我身上用掉了。”绩问。
“好像是这样。”左乐说。
难耐的沉默久违的出现在了他们之间，这确实有点像绩初来乍到的那段时间，浑身只有丧气，不知目标为何，不知该往何去。
也是个像这样的下雨天。
但即便是雨天又如何呢，他的心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半晌过后，还是左乐先开了口，只是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到现在了都还在用敬语。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不给出确切的时间，只是说：“或者放完春节的假期，或者等到冬天过去，或者等到阳台上的花开了。”
他一口气说完，给双方都不留喘息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你会想我吗？”
左乐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做回答。于是绩继续发问：“还会叫我记得带伞，顺路再买点东西吗？”
“或者是随手拍一张路边的羽兽讲它的羽毛好像前些天看过的衣帽展？”
绩很轻很轻地笑，也只是笑，很小心却又仔细地看着斐迪亚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在描摹其内心的轮廓。
尘埃落定，指针嘀嗒作响，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看着左乐先红了耳根，随后是脸再是眼眶，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拍了拍脸颊，然后用像是在鞭策自己的非常认真地语气回答：
“会的。”
“炎国的天气我每天在看，你不要忘记带给黍姐宗师他们的特产，先托运过去了的。”
“过几天要去北边，听说有成片的橡木林。”
他讲完这些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蹦不出一个词，但绩早已心花怒放喜不自胜，伸手想将他挽入怀中，却发现递到手边来的是一个沙发靠枕。
“你等一下。”左乐说一步退后一步，脸烧得像最鲜艳的苹果，不敢看眼前人，“你等一下。”
“你让我再缓一下……”
他退一步绩便跟半步，也不咄咄逼人，直到左乐猛地把另一个靠枕朝他扔过来，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快速上楼，“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缓出一口气，绩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冷汗，斐迪亚羞赧过了头，他又何尝不是呢。心脏砰砰直跳，渐渐地与急促的敲门声同步：“左乐、小乐，我明天就要走了哦。”
“我会送你的……”许久之后门内传来微弱的回答，闷闷的，估计趴在床上。
“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呀。”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
“你真的不希望我早点回来吗？”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
门其实并没有锁，绩继续敲了三声，温和地问：“好吧，那我的平板还在你这里，我能开进来拿一下吗？”
12
大年初三，正是后辈们清闲悠哉的好日子，年百无聊赖地待在自己的工作室看电影，明明大家都悠哉的很，怎么组不起麻将局？
“打扰了。”
能直接进工作室的无非那几个人，年头也不抬茶也不泡，拖着嗓子问：“呦，三哥不去和大哥他们一起走亲戚，来我这犄角旮旯作甚？”
“怎么，还在气我把你的剧本打回来吗？”
“怎么会呢，三哥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嘛。”
“这不是还在生气吗。”
绩在年待客的茶桌前坐下，悠哉的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随后摊开一张图纸摆下一个珠宝盒：“前些天托夕妹画了几张设计稿，这次来是有工作委托你。”
“难得呀，”年掐掉画面，“这不是你自己的收藏吗，这么舍得呀？”
她拿起铅笔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设计图，不忘像看电影那样点评两句：“耳环和耳钉吗，这是什么……蛇？黄金的吗？这么说你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一把麦穗倒是黄的和金子似的，做成标本了？”
“就放在我的床头，想要的话可以抽一束，别抽完了。”绩说，“就当祝你生意兴隆。”
“还是算了吧。”确认完设计图和宝石，年将它们好好收起，“做是可以做，方便我问问你需要用它们干什么吗。”
“礼物。”
“炎国粗口！谁能让你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哪个客户吗？？？”
绩不语，只是如往常般牵着嘴角微笑，但这平和的笑容反而给年看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开着地暖的屋子顿时变得阴恻恻了起来，年左思右想绩这些年送出去的东西，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是我们中的一个吧…”年试探性地问。
“不是。”
“也不会是合作商吧…”
“确实。”绩笑眯眯地说，“对了，我后天中午的飞机回维多利亚，到时候工作交接肯定会比较忙，年妹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最好这几天确认完。”
“那么现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还要收拾东西呢。”
“喂！等一下别以为出了趟国就能装神秘，是谁啊——”
绩起身，把年的声音远远抛在身后。屋外正下着小雨，院子里的梅花掉了一地花瓣，有几瓣恰好被风吹到了他撑开晾着的伞上，若是文人雅士大概就能吟上一首，可惜绩比较没有情调，只会蹲下来拍一张照，发送给大地尽头的另一个人。
然后收到一份难吃的公路餐的返图
Fin.
感谢您看到这里，实际旅游终点在现实中位于不列颠半岛最北部，这里为了符合泰拉地图进行了一定捏造＞＜
有人可以实装一下看看实力吗？
【葬见】石翼魔先生在干什么？有没有空？可以一起来玩吗？（上）
野史paro，天灾测绘师费迪x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小艾
因为朋友说这个很像小孩子，然后我发现：我趣我喜欢小孩子！所以干脆有了这个）
费德里科在回收测绘信标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他在空茫茫的大地上找了一圈以后不得不展开挂在提箱侧的自制地图，奇怪，他确实把信标放在这里了的，但是现在他的脚边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干净的空洞。
有人拿走了他的东西。费德里科诚然不指望每一个人都对他这些简洁而珍贵、顶端镶嵌着规则源石晶体的设备不报有据为己有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如此偏僻且缺少参照的荒地来进行云层测量，可惜这里看样子也并非荒无人烟。
...
野史paro，天灾测绘师费迪x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小艾
因为朋友说这个很像小孩子，然后我发现：我趣我喜欢小孩子！所以干脆有了这个）
费德里科在回收测绘信标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他在空茫茫的大地上找了一圈以后不得不展开挂在提箱侧的自制地图，奇怪，他确实把信标放在这里了的，但是现在他的脚边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干净的空洞。
有人拿走了他的东西。费德里科诚然不指望每一个人都对他这些简洁而珍贵、顶端镶嵌着规则源石晶体的设备不报有据为己有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如此偏僻且缺少参照的荒地来进行云层测量，可惜这里看样子也并非荒无人烟。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找回信标，从父母手里带走这组仪器、经过了长久的使用以后，费德里科已经掌握了每一枚信标顶端源石的晶振频率，使用源石技艺进行共鸣的话可以在一定距离内释放法术，并通过石翼魔近乎与生俱来的土石戏法感知震动方位。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取的操作，激发仪器上的源石会影响信标内的源石通路，导致测量数据完全丢失。
天色已经黑了，再次测量得等到明天，好在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还算不少。费德里科没有犹豫抬起手，力量在源石结构中振动的过程如同细密的电流穿过手臂，他静静等待着，终于从脚下的土地里听见了遥远的轰鸣。
源石技艺的触发并不完整，看来偷走他的仪器的人切断了共鸣，但是确定方位已经足够了。费德里科敛起双翼赶路，不多时便看到了在一块石头后面隆起的岩地，有一个小孩子被困在里面，双手紧紧抓着他的信标，用源石技艺竭力阻挡土石的吞没。
“救命！请帮帮我！”孩子发现了费德里科，像是看见希望了一样大叫起来。
费德里科没有近前，他自己知道年龄并不是衡量对方强大与否的标准，也无法判断这个孩子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但他暂时也并没有夺人性命的打算，于是还是放缓了土石侵袭的速度。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他指着孩子手里的信标说，“把它还给我，我就放你出来。”
小孩惊恐地张了张嘴，那种神情马上变成了羞愧，眼下他还需要利用信标上的源石回路放大源石技艺阻挡脚下的攻击，但是...孩子慌张地看向费德里科，最终还是松手将信标抛了出来。
费德里科说到做到，那些团抱住小孩双腿的土石停止了行动，孩子摔倒在地挣了挣，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向费德里科解释：“对不起先生，我、我以为那是有人丢弃在那里的，我需要东西防身，很抱歉......”
这个微妙的称呼让费德里科暗地里皱了皱眉，他其实应该不比眼前这个小孩大多少，顶多只是两天没有合眼睡觉加上从上一个聚落离开以后一直没有找到水源洗澡，多半是背后的双翼让他看起来比较强大......费德里科想着打量了一下对方：身材不算精瘦，甚至腰际延伸出来的羽翼还有着绸锦一般的光泽，并不像是长期流浪的样子，结合对方灰尘扑扑的衣服和干涸的脸色...多半是刚从族群里面跑出来的小孩。
“你的族群在哪，为什么你是一个人？”费德里科问他。
并非是出于恻隐之心或是其他的情感，只是在这个前村不着后店的地方，没有食物也没有武器傍身的孩童实在难以存活，费德里科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时光，那时候他至少还有一份地图作为参考...如果把这个孩子直接丢在这里，他会感到不愉快。
小孩抓了抓头发看向脚边，好一会儿才扭捏地开口：“...我不知道。”
费德里科相信他没有说实话，他观察这个孩子身上并没有遭受过他人欺负的痕迹，应该是自己偷偷离开族群跑到了外面的世界...而在这片地带、能富庶到培养出如此天真孩童的聚落只有一个。
“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直走，最多一天时间你就能到家了。”费德里科丢下自己的告诫，转身向着自己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哎？等、等一下！不行，现在回去姐姐会生气的——请你带上我一起走吧。”那个孩子急忙忙地追上来：“我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拜托你了，把我带到下一个族群就好，我什么都会做的！”
费德里科对他的请求充耳不闻，但小孩依然穷追不舍，而且说实话，费德里科已经有相当的时间没有睡过觉，今晚必须停下来休整，于是在走过一处背风的石牙时费德里科终于看向了磕磕绊绊跟了他一路的小尾巴：“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甚至还旋起两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你！我叫艾泽尔，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费德里科。”费德里科淡淡地回答到，指向不远处稀稀拉拉的萎缩的野草：“如果你能升起一堆篝火，我就带上你一起。”
艾泽尔顺着费德里科的手指看过去，又转头看看他认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犹豫，但是费德里科在向艾泽尔布置完任务以后立即投入到了露营地的休整工作中，艾泽尔只能拍拍脸颊给自己鼓气，勤勤恳恳地投入到拔草的作业中去。
太阳也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沉入了地下，天空开始变得灰蒙，艾泽尔收集了一大捧干草摞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任何点燃它们的办法。费德里科已经收拾好了营地，他划出一片平地、做了几块石板搭成简易的帐篷，随后来验收艾泽尔的成果。
“我没有办法点燃他们...我找不到火源，连一个源石虫也没有。”艾泽尔低着头沮丧地说。
“同时你也不具备点燃它们的源石技艺。”费德里科补充到，他蹲下来检查了艾泽尔找回来的干草，它们确实足够干燥，哪怕只是有一点火星都足以让它们燃烧起来。
对于这样的评价艾泽尔只能默默点头承认，同时凑近想要看看费德里科的操作，但是费德里科并没有使用源石技艺或者是其它什么生火的方法，而是从他的提箱里面取出了一个灯罩、往灯里面填了一些钝滑的碎块和几缕干草，最后拿了一块机械碎片用手指一拉——呲啦一声，明亮的火光从暗色的玻璃灯里面幽幽地照了出来。
艾泽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不公平！你用了道具，而我什么也没有！”
“是的，你什么都没有，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你无法点燃一丛火光。而火能够帮你在黑夜保持体温，光能够让你更容易发现危险；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你觉得你能够活着找到其它部落吗？”费德里科反问他。
“我、这...那你可以借我一点火吗？”艾泽尔尝试讨乖，翅膀都耷下来可怜地问他。
“不行。”然而费德里科极其冷漠，他提着灯转过身走进自己的石头帐篷，宽大的翅膀更是几乎遮住了全部的灯光，“旁边那个帐篷是你的，今天晚上你可以尝试靠干草保暖。”
艾泽尔呆呆地看着费德里科走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眨着泛红的眼睛，他几乎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委屈和无视，但是还是憋住了泪水，闷声抱起干草、一趟又一趟地勉强给自己铺了一张小床。床又硬又小，需要蜷着脚才能躺下，充其量也只是比直接躺在灰扑扑的地上好了那么一点；艾泽尔委屈地抱着袖子，安慰自己至少今天还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帐篷，比起冷冰冰的露天石缝好多了。
......要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能多拿一条毯子就好了。
但是半夜的时候，艾泽尔还是冷醒了，寒意从他的四肢爬过脊背，让他抓不住梦不得不睁开眼睛，刚醒过来那一刻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但是紧接着，艾泽尔的眼睛就被面前明亮的光吸引：在他的帐篷边上一蓬旺盛的篝火正在安静平稳地燃烧。艾泽尔悄悄挪到火堆边舒开翅膀，笼在火的周围汲取温暖，随后才想起来去看费德里科：那盏小灯依然安静地挂在费德里科的帐篷顶上，费德里科裹着他那宽大的翅膀和衣服睡得正熟。
真是跟对人了啊...艾泽尔迷迷糊糊地想着，抱着脚坐在火堆边又快要睡着，点点着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衣摆里面摸索半天找出来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卷了一些干草和引燃的枯枝塞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以后才窝在火堆旁边安静地睡过去。
“谢谢你费德里科先生！”
终于在两天的跋涉以后，费德里科到达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狭窄的街道被烟尘和灰切成一片片迥异而热闹非凡的碎片，受益于河流变迁过程中昙花一现的绿洲、依靠着荒野上强壮的野兽，萨卡兹们这里建立了一片热闹的流动集市，琳琅的各种细碎的商品从街道一头延续到另一头，不仅有源岩纸卷、浊酒布衣，甚至还有稀有的菲林女奴被锁在昏暗的笼子背后进行公开交易。艾泽尔对这一切场景感到陌生而好奇，迫不及待地向费德里科道谢以后跑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费德里科对赶集不感兴趣，他找到集市边缘的酒馆驿站落脚，计划在这里停留三天，送信、休整、补充物资；唯一让他有点担心的是艾泽尔最后会跑到哪里，艾泽尔说自己会一点缝纫、从之前三天的相处来看在做饭方面也有天赋，即使在集市栖身的萨卡兹大都不追求衣食的精致，费德里科估计艾泽尔也能在某个酒馆当一名学徒。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比起在荒野流浪，有人烟的集市已经是相对安全的成长环境了；况且萨卡兹的聚落大都排外，这里各种种族混杂，如果能找到其中的平衡反而更容易栖身；而且自己一个月以后可能会再次路过这里，如果艾泽尔后悔的话自己应该还能带他回去......费德里科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舀起浑浊的水盏清洗脸上的灰尘，他从摇摆的水面上看见自己的脸，颧角依然是稍显稚嫩的轮廓，不像他记忆力想要抓住的任何一个倒影——说到底艾泽尔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他自己也还远没有成熟到能决定别人的人生。
翌日费德里科在集市里购买了自己需要的口粮和文具，期间有一名旧书店员和一名机械匠人委托他送信，费德里科照单全收；回程的路上费德里科在一家猎户的窗口为接下来的旅途修补了靴子，等待的过程中有人劝他去隔壁小巷的酒吧喝酒，费德里科摸摸并不富裕的钱袋，拒绝了提议。
第三天的费德里科难得决定什么都不干，找一个地方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衣物，他拿着木梳蹲在水边清理外套衣领结起的球，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小巷传来混乱的叫骂声。还没等他反应，一个影子冲开灰黑的彩色布条组成的门帐，扑地一声扎进了水里，随后冲出来的还有几个衣衫不整的男性，气急败坏地冲到水中寻找先前跳进水里的人——费德里科看见一条黑色的影子从水底窜到自己附近，同时那些男人也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集市的治安并不完善，行窃抢劫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费德里科顾不得衣服还湿着，抱着外套往相反方向跑走；身后传来混乱的惊呼与愤怒的吼叫，街巷混乱而狭窄，无论是人还是倒弃在路上的物品都是一件件障碍，尤其对于费德里科宽大的翅膀来说过于低矮的房檐也会影响他的速度。在跑过一片混乱的居住区时有一只手拉了一下他的翅尖，费德里科下意识顺着这个方向看去，缩着翅膀一扑钻进了一片矮缝中——杂乱的声音不久以后从他的面前经过、渐渐远去，随后终于又恢复了暂时的安宁。
“他们好像走了......”昏暗狭窄的空间里面传来说话声，费德里科辨认了一下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艾泽尔？”
窸窸窣窣的声音静止了一刻，随后一点刺眼的橘黄色火光迸开在他面前的黑暗中。艾泽尔举着一个亮着幽幽火焰的小瓶子，橘黄的火光照亮了他和费德里科的脸。
“费德里科先生！”艾泽尔对他们的不期而遇感到惊喜，张开双臂抱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费德里科伸手拉住艾泽尔，才发现对方现在不仅湿漉漉的，身上也只剩下了短衣。他牵着艾泽尔小心翼翼地从石缝探出头，外面已经没有了追赶他们的那群人的影子。
“有个男人说让我去酒店帮忙就给我吃的，我跟他到了那里，但是他们却抢走了我的衣服，于是我跑出来了。”艾泽尔解释自己遭遇这伙强盗的始末，抱着光零零的胳膊微微发抖。
费德里科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可惜外套湿了水，艾泽尔马上打了一个喷嚏，随后费德里科注意到了艾泽尔手里的另一个东西，一条镶嵌着源石晶体的皮带。“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好像我从那个房间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艾泽尔犹豫地想了想，“他抢走了我的衣服，换这个东西还是我亏了。”
费德里科一时感到棘手和麻烦，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招惹到了流动集市里面盘踞的地头蛇，为了防止遭致报复，现在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费德里科夺过艾泽尔手里的腰带扔进杂乱的草丛，尾巴圈起艾泽尔藏进翅膀下，沿着街侧屋房后的阴影寻找自己暂住的驿站。艾泽尔挣扎地抗议他要去那里，被他无比严肃地告知要离开这里的集市以后也没了声音。
夜色刚好遮盖了他们匆匆离开的步伐，艾泽尔跟着费德里科爬上附近的山坡；他缩在费德里科的外套里面，回头看见集市里流动的红色光火，不安地抓着费德里科的翅尖：“我是不是害你也卷入麻烦了？”
“我不知道。”费德里科回答他，同时用翅膀裹住了他的视线，“但是要我猜的话，你今天保护了自己。”
艾泽尔惊讶且感激地抬头，可惜天光太暗看不清费德里科的脸，他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在夜色里面追上费德里科的脚步。
入夜的寒冷从这个晚上开始成为了问题，把外套给了艾泽尔以后，费德里科失去了自己最主要的御寒手段，而艾泽尔自己的衣服只剩几件单衣，虽然在费德里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以后艾泽尔提出自己想把衣服还给费德里科，但被费德里科严厉拒绝了。
寒冷的状态不利于赶路，费德里科就地安排了住宿，他们围在生起的火堆旁汲取温暖，艾泽尔犹犹豫豫地把费德里科的外套脱下来拿给他：“你披在外套抱着我，这样我们都不会冷了。”
这确实是现下最好的解决方案，费德里科接受了这个提议，温暖的身躯躺进身前的时候还是让他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其实除了父母，他没有和任何人这么亲近过。费德里科莫名想着，艾泽尔紧紧抱在他胸前，透过薄薄的衣服甚至能听见艾泽尔胸腔的震动；火光不安地跳动着，费德里科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收拢翅膀把两个人的体温揽在身前。
“我才发现...”艾泽尔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什么？”
“你比我以为的看起来要年轻。”
费德里科闭了闭眼，刺目的火光在视网膜上投下疼痛的光斑：“我还没有成年。”
艾泽尔动了动，往上爬了一点，费德里科惊讶地感觉到自己脖颈上飘过一个小小的亲吻。“谢谢你，费德里科哥哥。”听见艾泽尔认真地向他道谢，他的心情一瞬间有点复杂，某种侥幸的自私裹挟着他，抬起手虚虚地扶着艾泽尔。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费德里科问。
“...不知道，我能知道你接下来的行程吗？”
“有一些信要送、要去看两个人...最快一个月以后会途经你的族群。”
艾泽尔靠在他的胸口，依然有些湿润的羽翅轻轻抖了抖、小心地开口：“那这一个月我想继续跟着你。”
【蜃二】有时我会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ooc🈶私设🈶细节胡说八道🈶短小🈶
逻辑🈚文笔🈚语文素养🈚
满足个人XP和脑洞产物
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五十岚大二没有看向蜃楼。
一个平常的晚上，一次随意的交流，刚刚完成他应尽的义务和工作。
夏天的夜晚不太凉但是比较吵，大二在天台吹着风，却也没带什么冰镇饮料，蜃楼就站在他的身边，非常近，非常温暖。
他抱着他。
但是他却疑惑。
蜃楼没有接腔。
他们到底是怎样在一起的对于大二来讲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开始没人表白，然后相处的状况没什么变化，他还是喜欢气自己，还是喜欢各种新鲜闪亮的玩意儿，喜欢恶作剧，喜欢辣咖喱，唯...
ooc🈶私设🈶细节胡说八道🈶短小🈶
逻辑🈚文笔🈚语文素养🈚
满足个人XP和脑洞产物
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五十岚大二没有看向蜃楼。
一个平常的晚上，一次随意的交流，刚刚完成他应尽的义务和工作。
夏天的夜晚不太凉但是比较吵，大二在天台吹着风，却也没带什么冰镇饮料，蜃楼就站在他的身边，非常近，非常温暖。
他抱着他。
但是他却疑惑。
蜃楼没有接腔。
他们到底是怎样在一起的对于大二来讲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开始没人表白，然后相处的状况没什么变化，他还是喜欢气自己，还是喜欢各种新鲜闪亮的玩意儿，喜欢恶作剧，喜欢辣咖喱，唯一的变化就是夜晚，不喜欢拘束的恶魔在宿主的被窝里安了家，妈妈问过要不要换一张大一点的双人床但是恶魔说他喜欢这样挤在一起，紧贴着，做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用太大，大二完全可以坐在蜃楼怀里或者整个被压在身下。
是的，他们做爱，但是他们好像从来不说爱。
五十岚大二心思敏感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曾经想问的，他想问问蜃楼你喜欢我吗。但是两个人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负距离接触，再问这个是不是过于矫情？是不是会让蜃楼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或者让他觉得自己很麻烦。大二会想很多很多，最后他决定告诉自己，他喜欢我，不然为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抱的那么紧呢，为什么亲吻的时候要那么温柔呢，为什么这么喜欢拥抱，喜欢挂在自己身上在全家人面前表现亲昵然后气得一辉哥和小樱一脸白菜被拱的表情。
他喜欢我。
五十岚大二替恶魔对自己表白并且相信着。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他爱我吗？
五十岚大二不会停止思考。
蜃楼真的很喜欢吃醋，不管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都会因为与五十岚大二亲密接触过并留下了难闻的气味而被恶魔呲牙瞪眼。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下属和队员真的不愿意踏进他的办公室。
这是连我也不能幸免的。广见哥跟大家闲聊的时候这样说。
虽然蜃楼没有讲过，但是妈妈告诉自己他的恶魔在很久前就耍过小手段。比如朋友家的女儿很崇拜自己，不管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假面骑士，所以央求想有个机会约会什么的。嗯，是不是略显老套的相亲？他不能轻易定性，但是蜃楼帮他回绝了，蜃楼说，大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真是个狡猾的恶魔，明明是他喜欢自己，虽然他本人没亲口说过。
但爱是不一样的，它关乎着家庭，责任以及其他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蜃楼在阻止大二组建一个家庭，尽管大二本人也没有要与别的异性产生爱并组建家庭的想法。那么蜃楼想和大二组建一个家庭吗。
大二不知道，但同时他也很难想象如果这成真了会是什么样子。他的恶魔很显然不适合家庭，所以恶魔会爱他吗。
他还是不知道，这没办法替恶魔回答。他希望是爱的，他当然希望。
爱情是相互的，不平等的。大二很怕蜃楼对自己比自己对他少得多，他每时每刻清晰地认知着恶魔和人类的不同，所以他没办法轻易地衡量爱情。
他不敢说自己了解恶魔，更不敢说自己了解蜃楼，蜃楼对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心动也让他惶恐。而面对不确定时，隐忍和退缩也许是他最好的处理方法。
五十岚大二，害怕从恶魔嘴里听到他不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也知道，不说出来他连答案都得不到。
他渴望蜃楼的爱，比喜欢更加丰满，也更令他心安。
所以他问了，在这个平常的晚上，随意地说出了口。
“是每天面对那么多文书工作让你的脑子短路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大二最爱的声音。
“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陪我回去睡觉，为什么要在这里吹风，”他好像从蜃楼的话里听出了拒绝回答的意思，“虽然夏天吹吹风也舒服的，不过嫌热的话要不要我松开？”
大二悲观地想，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难道我没说过我爱你吗？”
濡湿的感觉先是从耳垂传来，然后蔓延到脸颊，他被蜃楼翻了个面拥进怀里亲吻。
熟悉温暖的气息席卷大二的鼻尖，纠缠着，吞咽着，他仿佛饿狠了，主动凑上去献出自己。
他爱我。
——————
一些很个人的东西
关于让蜃楼说爱，就是我流敏感的大二对待爱情谨慎又胆小，他希望先被爱，他怕他先说了但是得不到相应的爱；蜃楼显然是看透了宿主，虽然不想先承认但是对待爱情比宿主成熟一些，喜怒直球，更何况跟宿主表达爱后会得到非常非常让人满意的反应。
关于家庭，蜃楼不可能融入任何五十岚大二可能组建的家庭里，但是他可以和大二有一个爱的小窝。他对大二的情感太执拗，对于大二组建家庭这个事情，蜃楼要么阻止他，要么离开他，他不可能在大二有了爱人和孩子的情况下还待在他的身边，这真的会疯掉（只是我个人见解）
关于表白，蜃楼挺疑惑的，虽然自己确实不想总是将这种喜欢啊，爱啊挂在嘴上，蛮害羞也蛮丢人的，但是他表示自己绝对说过，他让大二好好想想。大二:*一些脏话* 那种情况下你确定说的是喜欢我不是喜欢别的地方？蜃楼:有什么问题吗我确实爱死你里面了。
——————
这是个大二视角，未来也许有可能会有个蜃楼视角，如果做得到的话。
——END——
【蜃二】本能
ooc🈶 私设🈶 细节胡说八道🈶
文笔🈚 逻辑🈚 语文素养🈚
短且粗糙 俗套
想看无知的蜃楼吃醋。
蜃楼总是在探索一切隐藏在夜晚的娱乐，酒吧，夜店，昏暗的小路还有午夜私人影院。
他管这个叫学习。面对着宿主铁青的脸，他无所谓地解释到。作为一个恶魔要在人类社会快乐地生存下去必须要学习这些。
但是在大二看来，这就是蹩脚的借口。
毕竟顶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他总是会在蜃楼带着一身凉意和乱七八糟的香味时感到恼火。他知道这恼火不仅来自于蜃楼的不服管教。对自己的恶魔产生好感和欲望这种事情，他怎样也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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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 逻辑🈚 语文素养🈚
短且粗糙 俗套
想看无知的蜃楼吃醋。
蜃楼总是在探索一切隐藏在夜晚的娱乐，酒吧，夜店，昏暗的小路还有午夜私人影院。
他管这个叫学习。面对着宿主铁青的脸，他无所谓地解释到。作为一个恶魔要在人类社会快乐地生存下去必须要学习这些。
但是在大二看来，这就是蹩脚的借口。
毕竟顶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他总是会在蜃楼带着一身凉意和乱七八糟的香味时感到恼火。他知道这恼火不仅来自于蜃楼的不服管教。对自己的恶魔产生好感和欲望这种事情，他怎样也无法说出口。
无知的恶魔就是无知，天天忙于他自己的快乐，也给宿主忙来了不少麻烦。
这个混蛋。
看着面前拦在他回家路上的女士，五十岚大二无比痛恨今天自己没有骑摩托而是选择步行回家。他兢兢业业朝五晚九可不是为了收拾这种烂摊子。
女士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画着精致的全妆，托蜃楼的福，大二甚至能看出对方略有些脱妆卡粉。
这不是什么好事。端着笑容的大二内心面无表情。
“今天早晨一睁眼你就不见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士凑上来表现出让大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亲昵，他控制不住地后退半步，企图躲开女士伸过来想要缠上他脖子的双臂。
好难闻。
浓烈刺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不知所措不会应付反倒是让女士得了手，这样被迫紧贴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头疼。
可恶的混蛋。
大二咬着牙双手扶在女士肩上想要将她推开，同时在心里再一次谴责那个恶魔，伴随着细微的酸涩和不甘，他真的很想和蜃楼打一架。
“喂喂喂，大二，你在路中间干什么呢？”熟悉又欠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大二僵住，缠着他的女士也一愣，别开埋在大二怀里的头向后望去，随机惊讶地立刻松开抱着的人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在前后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不过短短几秒，她越过了大二冲向了后方的人。
女士心里想得很美，可能是双胞胎吧，不小心认错了人，她说呢，怎么昨晚那样时尚又性感的男人今天就变成了瓦片头的小男生。不过这都无所谓，她得冲到那个正确的男人的怀里向他撒撒娇，昨晚的温柔体贴可是令她十分心动。
然而目标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傻眼地左看右看，直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别压在我身上。”
蜃楼已经站在了大二身后，两条胳膊绕过了脖子交叉在他的胸前，下巴放在大二的右肩，不用刻意脸便贴在了一起。
女士转过身看着他们，神情有些尴尬。
“你是哪位啊。”恶魔眯着眼问道，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差劲。
“昨晚…你…”女士好似脑袋卡壳了一般。
“昨晚？你是说在酒吧喝醉了吐了我一身死活不让人来接，然后老板没有办法拜托我在附近酒店开个房间把你扔过去这件事吗？”
大二感觉得到蜃楼的手臂在收紧，他的语气也不太好。
是在生气吗？大二不太理解，明明现在最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
女士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喂，房费付我一下。”
女士脸色变得通红，拿出钱包一点点挪了过来。
“算了，这个人的钱也都是我给的，我就不要您房费了。”
女士不知所措，在得到大二肯定的眼神后猛地鞠了个躬落荒而逃。
“快点松开，回家了。”
解决了烂摊子的大二扯了扯蜃楼还盘在他身上的胳膊。一会一定要多吃一个布丁。他这样想着，有些放空大脑。
蜃楼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的把头凑得更近，鼻子抽动着，闻到了刺鼻浓烈的味道。
真难闻。
要赶紧回家，然后把人扔到水里洗洗。
五十岚大二，身上怎么能沾上这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麻烦的女人。
可恶。
想打人。
衣服也要洗……还是干脆扔掉吧，正好换掉这个碍眼的格子衫。
一边想着，一边咬上了宿主的脸。
宿主本来的味道好闻。
我的。
【葬见】于是艾泽尔决定对费德里科进行一个强制爱的动作
（不逆，现pa，有skd家和czj家提及）
一般而言，艾泽尔不经常感到苦恼。他前天趁着休假回家看见自己的两位姐姐——阿玛雅和歌蕾蒂娅各自端坐在沙发两端，随着开门声一齐把视线投到刚刚推开门手里还拎着挎包的艾泽尔身上。
“......我回来了。”艾泽尔迟疑着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向姐姐们点头。歌蕾蒂娅和阿玛雅间一直不怎么对付，虽然算是姐妹，见面时却总带着火药味，一边冷冰冰另一边毒舌，只是平时一个住在报社一个住在警院都甚少回家，今天多半是碰巧了。
显然艾泽尔的归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氛，家里的空气都缓和下来，接着阿玛雅先调整好仪态微笑着朝艾泽尔抬手：“艾泽尔回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过来，让我看看你......
（不逆，现pa，有skd家和czj家提及）
一般而言，艾泽尔不经常感到苦恼。他前天趁着休假回家看见自己的两位姐姐——阿玛雅和歌蕾蒂娅各自端坐在沙发两端，随着开门声一齐把视线投到刚刚推开门手里还拎着挎包的艾泽尔身上。
“......我回来了。”艾泽尔迟疑着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向姐姐们点头。歌蕾蒂娅和阿玛雅间一直不怎么对付，虽然算是姐妹，见面时却总带着火药味，一边冷冰冰另一边毒舌，只是平时一个住在报社一个住在警院都甚少回家，今天多半是碰巧了。
显然艾泽尔的归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氛，家里的空气都缓和下来，接着阿玛雅先调整好仪态微笑着朝艾泽尔抬手：“艾泽尔回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你一个人回来的？”趁着艾泽尔在鞋柜里找鞋换鞋的功夫，歌蕾蒂娅往门外望望有些不赞同地问，“那个费德里科呢？”
“前辈这个时候大概是在加班吧。”艾泽尔换好拖鞋老实地走到阿玛雅沙发旁边坐下，歌蕾蒂娅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眯起眼睛看着艾泽尔：“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呃...是的？”艾泽尔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感到揉他头发的阿玛雅突然用力，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转过头，盯着艾泽尔的眼睛说：“你之前宁愿加班都要和他同居，今天怎么自己回来了？他欺负你？”
“唉？”艾泽尔一惊，眼角余光去瞟歌蕾蒂娅，对方也是冷着脸好像他一点头马上就会冲到他们公证所去算账一样，吓得翅膀都炸起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前辈没有欺负我，我们也没有吵架，说前辈一直很照顾我...我只是，呃...回家住几天。”
两位女士盯着艾泽尔看了两秒，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萨科塔人喜欢沉溺在甜蜜的幻象中，偏袒和迁就并不是幸福，然而艾泽尔，我依然祝愿你自己的选择。”阿玛雅开口说到，而歌蕾蒂娅则是闭上了眼睛枕在靠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没有！前辈真的没对我做什么！”艾泽尔急得光环都通明起来，站起来解释，脸色也渐渐变得通红，“倒不如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看起来根本都不像是情侣......所以我就想回家住几天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和前辈分手...”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几乎是在嚅嗫：“...其实也不是...我只是担心要是前辈真的没法理解喜欢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人们都说爱情有七年之痒，而艾泽尔刚刚和前辈成为恋人关系不到七个月，就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原因也不复杂，倒不是说费德里科是那种眼里只有工作的人，只是有些过于不近人情，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做出多少回应，被人夸奖也好告白也好，永远保持着那张冷漠严肃的表情没有改变半点脸色。艾泽尔觉得自己永远都在猜前辈的想法，可是到最后究竟自己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也都无从得知，等跟前辈告白成功的激动心情冷静下来以后，他最终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艾泽尔单方面认为，最先开始于自己进入拉特兰大学的第一年。学校的趣味运动会上有一个项目：操场上摆着十几张桌子，桌子上一张张地扣着一整副扑克牌。每个系出三十个学生，每个人每轮只能在桌子前面停留十秒，要按照从小到大、黑桃红桃方块梅花加小大王的顺序依次翻开才算胜利。
艾泽尔排在第十个，他去的时候他们队连黑桃A都没找到，他翻了一圈自然也没结果，只能大概记了一下自己翻到了哪几张牌。回到队伍的时候有一个人拦住了他向他询问，艾泽尔认出对方是队伍里面第一个去的学长，恭恭敬敬地回答到：“我觉得前面的牌大家应该都翻过了，所以我是从最后一列开始翻的，其中黑桃7是最后一列第三个，黑桃K在倒数第三列最后；最后一列的第二个和第五倒数第二列第三个是红桃；除了最后一张牌是方块以外其他都说梅花；没有大小王。”
那位学长认真地听着，艾泽尔说完以后他便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去询问下一个人，艾泽尔也没有工夫去关心对方的冷漠，而是再一次重复记忆了一下自己翻到的黑桃与红桃、以及从其他人那里探听来的黑桃红桃的消息——艾泽尔预计，就算再快至少也需要两轮才能开始翻方块牌。然而就在他拼命强化记忆时，却听见前方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艾泽尔不明所以地垫起脚尖从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往前方望去，之前那名学长正站在他们队的桌子前，已经按下了“完成”的按钮，而其它队伍，速度最快的也才刚刚翻到黑桃J。
“这是怎么...？”艾泽尔惊讶地喃喃出口，他前面的比他大一届的后辈回过头，一面拉着他的手一起高举一面说：“你是新生所以不知道吧，这个项目我们系稳赢的，因为有那个费德里科啊！他上去一次能背半面牌，一般三轮我们队就拼完了，这次更厉害，才过一年，他就在第二轮背出所有牌了。”
“啊？”艾泽尔不由得紧紧盯着最前面那个人，在周围的欢腾和热闹中那人依旧保持着一种严肃而认真的表情，仿佛并未置身于运动场没有被热情感染分毫。艾泽尔还在惊讶怎么会有人的记忆力像机器一样精准，就听见旁边的人接着跟他说：“但是费德里科厉害归厉害，可急着羡慕他，他这儿有点问题，”那个学长指了指头顶的光环，“不能共感没有感情，也没人能跟他相处，在哪都是一个人怪可怜的。”
“不过那家伙今年就毕业了，他这种人去工作，怕是哪个老板都会抢着要吧。”
艾泽尔一边听着，但是却无暇去注意身边的人，因为他看见费德里科已经跟裁判完成了确认，转身向队伍走来，人群哗啦一下无声地散开一条缝，艾泽尔以为对方是急着回看台，于是也跟着侧身，结果费德里科经过他旁边时停下了脚步：“你提供的的信息节约了不少时间，做得很好，请问你是否有加入学生会的意向？”
那时候才刚刚开学一个多月，学生会的招新还在筹备阶段，艾泽尔确实有加入学生会的意向，甚至野心还不仅仅止于加入。他有考公的打算，除了看重学生会的学分，还盯上了学生会干部这一工作经验，自然打算第一年就进入学生会慢慢向上爬，于是有前辈向他询问时，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很好，请问你的名字？”
“艾泽尔，艾泽尔·帕斯托莱。”
费德里科微微点了一下头：“我的名字是费德里科·吉亚洛，周三下午学校礼堂门口会举行学生会新人的初筛，你去找他们登记，就说是我举荐的，然后回去准备面试。”
费德里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操场，艾泽尔还没有意识到他周围的气氛和空气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感，直到晚上回到寝室整理学生会资料时才后知后觉——费德里科！现任的学生会会长不就叫费德里科吗！
至于星期三艾泽尔去登记那天，因为他是由会长亲自举荐的，直接跳过了招募的流程直接进入了内部的最终选举阶段，只是那些负责登记的学长都对他流露出来一种接近于惋惜的神情，终于有一个学姐把他拉到了旁边：“学弟你还不知道学生会有个规则是被举荐人要在举荐人手下干活吧？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费德里科会长...跟着他很累的，在他手下干过的都跑了。上一个本来已经是准会长的同学为了接他的班跟着他干了一个学期，之后说什么都不干不然就直接退会，导致即使费德里科马上就要毕业了依旧没有人愿意做下届会长。我看了你的简历，走正常流程进最终面试绝对没问题的，学弟你还是考虑一下不要报举荐人走正常流程进吧。”
“唉？可是我觉得会长看起来还不错啊？”艾泽尔眨了眨眼睛，“而且进学生会本来就是做事的，跟着这样的前辈一定会学习到很多东西吧。”而且直接跟着会长工作的话，以后竞选学生会会长也理应更有优势。
“你这是被美色迷了眼......”学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她这两年其实见过不少因为觉得费德里科长得好看而抢着想跟他一起工作的男男女女，连她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然而这么多年......“算了，多说无益，要你自己去体验了才知道，之后后悔了可以来这个群一起抱团取暖。”学姐写给他一张字条，摆了摆手回到了考核台后面。
艾泽尔拿手机输入了群号，跳出来几个大字上赫然写着：“费德里科受害者协会”，他无声地笑了笑删去那串号码把手机塞回衣兜。不急，反正就目前而言，艾泽尔并不认为自己会后悔。
事实上艾泽尔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至少就在学生会的期间，费德里科最多也就指导他一年。至于大家所说的工作量大，艾泽尔也很快就理解了，费德里科将整个学生会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进行了详尽的记录与备份，可能一天时间就要写两三篇报告，赶上学校重大活动时工作量只会够大，经常给人一种，就连每天早餐吃了什么都必须记录在案的感觉——不对，费德里科确实会每周随机时间对学校食堂的伙食情况进行考察，普通同学这些年能感觉到伙食明显变好，根本想不到是整个学生会在替大家负重前行。
好吧，即使是决心刻苦努力的艾泽尔，在面对费德里科安排的如此繁复单调的工作时，也难免不出现沮丧的情绪：怎么会有人能够同时处理这么多事情，这种工作量真的是正常萨科塔可以完成的吗？
而且另一方面，即使觉得很多工作任务的存在并不合理，至少不需要如此严苛地进行执行，却一直以来没有人提出过反对的原因也很明了。无论内心有多么怨恼和不愉快，当站在费德里科面前想要提出反对意见时，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都会不由得感到恐慌，费德里科确实有那种气场，狠狠地震住了所有人。而且据说前年新政策执行的时候有人感到不满对费德里科大打出手，堂堂体育部的大男儿被费德里科提溜到医务室正骨时哭得天花乱坠跟娘们似的。
艾泽尔确实刷新了在费德里科手下工作时长的记录，但是艾泽尔自己都觉得到此为止了。他维持着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转了一个学期，直到期末考试的降临，他的精力终于不再能支持他如此工作。艾泽尔自认为平时学得还不错，可是临近期末的时候发现还存在一些问题，他又偏偏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为了绩点也好奖学金也罢，他需要把时间留到学习上面去，那么学生会的任务就成了另一种负担。艾泽尔尽力想要两头兼顾了，可是他的精力却不允许，疲惫把他的意识拖入梦境，梦里竟然还是数不尽的汇报。
艾泽尔从疲惫的梦中惊醒，太阳早就落山，学生会办公室窗外是同学们三三两两散步打球的欢笑声，而费德里科却坐在他对面还在翻看文件，面前的一系列汇报上都写着“不合格”的字样。
“艾泽尔·帕斯托莱，你近期提交的报告质量有明显下降，我需要知道原因。”费德里科甚至没有抬头。
艾泽尔看着汇报上的笔迹，突然彻底压不住情绪了：“前辈已经快毕业了，当然不知道我们已经在期末考试复习期，不过也不怪前辈，毕竟像您这种人过去几年里也根本不需要为成绩焦虑吧！”
费德里科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文件上扯下来看着艾泽尔：“从来没有人向我反映过这一情况，我以为分配给你的工作量在你的承受范围内。”
“这是当然的吧！自从体育部的学长被您打伤去医院以后还有谁敢跟您提意见！”
“那时候我是出于自卫进行还手，并在此过程中不幸致使同学手臂脱臼。我并没有打架的意愿或者暴力倾向。以及，很抱歉我一直没能注意到我安排的工作已经对你造成了负担。”费德里科站起来将那些汇报全部收进一个写着“待办”的文件夹，可是艾泽尔还坐在那里发抖，费德里科几乎没有犹豫接着补充到：“在期末考试结束之前你不需要再承担学生会的工作，同时考虑到同系之间的通用课程表存在大量的重合，如果你在学习过程中有遇到不理解的内容，你可以向我询问。”
艾泽尔或许还有点赌气，当即掏出了他的错题本，一部分问题已经解决了，一部分还没有，厚厚一摞一齐拍在桌上。然后费德里科真的就在他旁边搬了一张凳子坐下，开始一道题一道题地为艾泽尔讲解。
他讲得很快，读一遍题目就能开始指出出题的知识点，然后对着艾泽尔的错题记录进行分析。艾泽尔一开始红着眼睛听他讲，没说前面的地方自己复习过了，然后发现费德里科还帮他又补充了一些不足，于是后续也一直听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费德里科喝水的时候看了看表，提醒艾泽尔是时候回寝室休息了，在艾泽尔走之前又留下了艾泽尔的错题本。
第二天艾泽尔来学生会时，费德里科又在忙碌地撰写报告，抽空向艾泽尔指了指放在他工位上的错题本：“我可能没有时间向你逐一讲解，但是我对其中所有题都进行了批注，如果你看完还有疑问的话可以来问我。”
艾泽尔惊讶地捧起错题册子，从第一题到最后一题都写满了另一个人的笔迹，费德里科把易错点和考点都标注在旁边，某些知识或许是怕艾泽尔没学明白，还单独附纸写了几页，如此之多的内容...
“前辈您昨天晚上睡觉了吗？”艾泽尔忍不住去看对方的脸，却难以看见对方有什么困倦的神情。
费德里科依旧没有抬头：“没有，但是我今天中午午饭后休息过一段时间。艾泽尔·帕斯托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在泡咖啡的时候也帮我泡一杯。”
“唉？好的，前辈你的口味......”
“多糖。”费德里科有一瞬间想起了某种过于苦涩的黑咖啡，立即回答到。
这件事情是艾泽尔认为自己最后没有提交辞职申请，并且一直坚持到第二年费德里科毕业离校的原因。第一学期那个暑假艾泽尔有时候还会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去学校，他和费德里科都是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的常客，有时候还会一起结伴出校门去吃晚饭。费德里科还是无论在哪都维持着那副严肃的神情，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艾泽尔引进一家装修极度少女心的甜品店——他说是以前有学姐带他来过，他觉得这里的甜品口味不错于是记下了。
艾泽尔想了想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在这么少女心的店铺看起来有多诡异，于是在征求了费德里科的同意以后带上了妹妹塞西莉娅一起前往。小女孩喜欢很满意这种环境，安安静静在秋千椅子上晃腿，艾泽尔便带着椅子慢慢摇，费德里科独自坐在桌对面的秋千椅子上，两个人一开始还在聊学习的事情，然后话题渐渐飘移到了家人身上。
先是小塞西谈起了自己的姐姐，扬起大大的笑脸跟桌子对面的大哥哥说：“阿芙朵嘉姐姐可厉害啦，她写了好多书，还有一本要拍成了电影，我和艾泽尔哥哥都在电影里面出现啦！”
费德里科对着小女孩点点头，然后转向艾泽尔：“我不知道你还有演艺的才能，明年学校的新春...”
“啊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我只是在里面走了个串场而已，其实我毕业以后的志向是去公证所工作啦......”艾泽尔急忙解释到。
“原来如此，拉特兰公证所吗？确实是很适合你的工作，我目前也在拉特兰公证所内实习。”
“前辈竟然选择了公证所吗？我还以为按前辈的成绩会选择其它工作的。”
“公证所的工作相对稳定，签署的薪酬也相对丰厚，加上住宿等补贴以后的税后工资可以支持我的弟弟们读完大学。”
“前辈竟然还有弟弟！......啊，我的意思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到过您身边有比较呃，亲近的人。”
“嗯，我理解，他们不是萨科塔，我也不经常去看他们。其中一个弟弟是艺术生，经常需要封闭训练，另一个目前在伊比利亚附属中学中住宿。”
“这可真是太辛苦了...”艾泽尔喃喃到。
“并不会，两位弟弟的学习花费其实并非全部由我承担，我家里还有两位亲戚，虽然按辈分算他们应该是我的晚辈，但是年龄比我还要大一些。”费德里科难得犹豫了一下看向艾泽尔，对上了两双好奇的目光，只能继续说下去，“其中一位目前在炎国做招摇拐骗的生意，另一位是哥伦比亚学院的毕业生，目前在萨尔贡...当地头蛇。”
啊...艾泽尔的脑中一瞬间想了很多，虽然作为家中晚辈以及唯一纯种萨科塔，都似乎有意对他掩藏，但是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窥到些什么。比如他那疑似传销和涉及违禁品交易的姐姐，貌似涉黑的叔叔，以及跑去做黑市联络员的年纪一般的弟弟......该说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是吗，有机会真想见一见呢。”艾泽尔半是客套地说到，费德里科想了想：“现在正值假期，他们应该都在家，但是现在吃完饭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我不建议你独自带着这么小的女孩在外面。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重新约定时间。”
“嗯...我想我还是暂时不必打扰了哈哈......”艾泽尔说着摆了摆手，但是塞西莉娅突然扑到他怀里：“不过这里离我们家很近！费德里科哥哥可以来我们家玩，艾泽尔哥哥的桌子上还放着......”
“啊啊啊塞西莉娅这个不能说！”艾泽尔连忙打断，抱歉地冲塞西莉娅笑了笑，“那个是哥哥的秘密啦......”
塞西莉娅点了点头，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艾泽尔哥哥把费德里科哥哥的照片放在桌上，却不能告诉对方，明明哥哥自己说偷拍是不对的。
艾泽尔说自己绝对没有喜欢费德里科，他只是偶然手机不小心拍到了费德里科前辈的绝美照片，然后本着欣赏美的原则打印下来了而已，每次学习遇到不会的就拜拜学神，再不会就只能发消息向学神本人求助了，绝对不是喜欢。
然后第一学年的最后一个月，费德里科卸任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艾泽尔向自己的前辈告白了，可惜结果以失败告终——费德里科接过艾泽尔递过来的花，回答却是：“我不理解。”
艾泽尔蔫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费德里科前辈就被蜂拥而来趁着最后机会表白的女生们推挤着淹没，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拍艾泽尔的肩膀，他扭过头发现是之前入会时学生会的学姐。
“看开点吧，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费德里科是真的没有感情，折在他那里的学生能堆满两个操场，不是你的问题，真的。往好了想，现在你是学生会新会长了，之后能遇到更多人的——来，先加群吧，就当庆祝费德里科的统治时代已经结束了。”
艾泽尔浑浑噩噩进了“费德里科受害者协会”结果里面漫天乱飞的“姐妹——”“呜呜呜费迪要走了...”“学长走好——”夹杂着各种费德里科的照片。艾泽尔无声无息地入了群，悄悄地潜水了起来。
不过仔细一看，其实这个群里的大家都在祝福费德里科，列表里面也不乏学生会的各级成员。
艾泽尔以为这个小小的群将会是他单方面与费德里科前辈的最后联系了。虽然他的毕业意向还是公证所，但是他的目标是文职岗位，或许不怎么能见到执勤岗位的费德里科。而第二学年刚一开始，新上任会长的艾泽尔就立刻对费德里科留下的制度进行了改革：他没有能力同时照管那么多工作，于是就分设岗位将职权分散出去；太多的文书工作耽误大家的时间，那就将繁文简化，并制作电子目录进行记录。
其实在大学的那段时光中，艾泽尔是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费德里科的，他想自己可能只是在新学期第一个假期蒙受了前辈太多照顾而心怀感激，至于前辈拒绝他，自然也是正常的。于是日常就这么逝去，费德里科的照片也依旧摆在他的桌上，每次考试之前拜一拜图个念想，再一转眼就到了艾泽尔卸任毕业的日子。
艾泽尔走那天学生会一起聚了个餐，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里面，因为毕业季聚餐的人太多没有抢到包厢，一堆萨科塔就只能抢占了大厅的一个角落，不过大家兴致十分高涨，推杯换盏喝了几大桶果汁饮料，欢呼声也是一阵高过一阵，甚至和隔壁桌子比起了声音——那边也是学生聚会，可惜论吵闹的工夫当然比不过有着共感的萨科塔们，早就败下来阵来。
他们的热闹当然也引起了其它人注意，在众人又一次高呼“庆祝艾泽尔会长顺利毕业”后不久，一个黎博利男生端着一杯汽水前来碰杯，众人自然不介意有别桌的来交流，一番举杯后那个黎博利坐到了艾泽尔旁边，第一句话就是：“您是萨科塔大学的学生会长艾泽尔吧？请问您知道费德里科吗？”
艾泽尔已经吃饱了，喝饮料也喝得有点困乏正需要有人一起聊聊天，于是点了点头说：“是的，他是我的学长，也是我们学生会上届会长。”
然后那名黎博利小哥大方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太幸运了，我之前听兄长提到过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叫极境，是费德里科的三弟。”
艾泽尔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伸出手回握了对方，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极境下一句话砸得他连光环都差点熄灭：“我听说您之前跟我大哥表白了是吗？”
艾泽尔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一圈，这么多年学生会已经改换了不少人，应该没几个知道他黑历史的，还好大家现在兴致不在这里，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那个其实......呃...只是我一时糊涂，希望我没有给前辈带来困扰。”
“不不不，艾泽尔哥，我觉得你很有机会！”极境双手抱住艾泽尔的手掌，“二十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哥往家里拿花，真的，我还以为他终于恋爱至少没把别人气跑了。”
“不是...其实那个时候前辈就已经拒绝我了，”艾泽尔摇了摇头心态也很平静，“前辈说了我们之间都是男性，他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对他表白，而且我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我也许只是想要感谢前辈对我的照顾，我想前辈之所以留下那束花也是因为我是他在学生会的直属后辈吧。”
“竟然是这样吗艾泽尔哥，我明白了，可惜，见到你我原以为大哥后半生的人生幸福有着落了，没想到竟然只是这样的关系——但是艾泽尔哥，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想要追求我大哥，我都会义不容辞全力以赴地帮助你的！”极境悲痛（？）地喊完，然后忿然离场。
恋爱关系正式开始是艾泽尔公证所转正后一年。他确实原本意向是文职，可惜实习期的表现过于突出于是被调剂到了执行部，刚好他报道的时候费德里科也在场，负责带新人的职工还没来得及介绍部门正式工作的情况，费德里科先开口说：“艾泽尔·帕斯托莱，你是否有意向跟随我进行接下来的工作学习？”
于是转正后的艾泽尔又回归了之前学生会第一年的紧张生活，别人上班的时候他在上班，别人加班的时候他在加班，别人下班的时候他还在听费德里科对他一整天的工作评价——其实在答应费德里科前辈的那一刻他就遇见了这样的未来，却凭着一股不认输的劲头拼到了现在。
想要跟上费德里科的节奏，时间自然会紧张，艾泽尔放弃了每天回家的习惯，改在员工宿舍住宿，可是他发现想要跟上费德里科的脚步还需要学习太多，甚至问题一整天都问不完。某天费德里科结束了加班站起来准备回家，路过还在伏案工作的艾泽尔犹豫了一下询问到：“艾泽尔，我最近为你安排的工作内容是否太多？如果对你的精力造成了负担请及时告诉我。”
艾泽尔摇了摇头：“没有前辈，我只是想多学一些内容，每天和您相处的时间有限，我想把问题总结起来问您。”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可以申请住宿，我们一个宿舍的话解答你的问题也会更加方便。”
“但是前辈的弟弟们？！”
“他们已经是大学生了，家里一般只有我一个人。”费德里科说。
紧接着下一周费德里科就搬到了艾泽尔宿舍里的另一张空床上，这样的同事同居模式持续了三个月，费德里科收到了艾泽尔的第二次告白。
这一次没有花束，只是周六下午在宿舍加班时艾泽尔泡了一杯咖啡递给费德里科，就像是讨论晚餐吃什么一样说到：“我喜欢你，费德里科前辈。”
费德里科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看向艾泽尔，开口还是那句：“我感到疑惑。”
“没有关系前辈，我知道您可能不明白我对您的情感，但是如果您愿意尝试理解的话，我希望能够让您体会到我的心情。”
“艾泽尔·帕斯托莱，你知道我没有共感不拥有感情，我将永远无法回应你。”
“不前辈，请相信我，没有共感并不代表您没有感情。除了萨科塔以外的种族，比如您的家人们其实都不具有共感的天赋，但是他们依然拥有喜怒哀乐——前辈，您在意您的家人，对吗？”
费德里科略微沉吟：“我会关注家人的安全，为家人是否能够进行正常的生活而工作赚钱，如果这些能算作'在意'的话，那么是的。”
“那么您不是并非没有感情吗，”艾泽尔笑了起来，“这样的话即使您不懂得回应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成为您所在意的人之一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是艾泽尔，根据你对'在意'的定义，我确实在意你。”
“啊...这个不一样啦......”艾泽尔别开视线弄了弄头发，“我现在对于前辈而言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和舍友，所以您会在意我的安全和健康是因为如果我遇到了问题可能会给您带来麻烦。但是这和我所说的意思其实不太一样，比如如果是恋人的话，可以做更多同事之间不能做的事情。”
费德里科端着咖啡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说到：“如果你坚持的话，艾泽尔·帕斯托莱，我会试着接受并理解你的感情。”
即使在七个月以后，艾泽尔回忆起那个午后也依旧会被自己当时的心情感染，他的胸口仍然回荡着爱的情绪与激动，然后会感叹自己的天真和勇气。
让费德里科理解感情比起在工作上跟上费德里科还要困难，艾泽尔试过很多方法，讲述也好，带着费德里科去艺术展也好，但是费德里科的表情从来不曾改变过，他的脑子里似乎永远运行着一项项数列、公式、条例。艾泽尔说想要拥抱费德里科，却也只能单方面地抱着前辈，就像在抱一块温暖的木头，他似乎投入了比工作学习更多的精力，却看不见任何回报，费德里科就像一个感情的黑洞，他开始觉得自己的情感也在枯竭，将要坚持不下去了。
再加上上个月费德里科迎来了晋升，公证所为费德里科分配了一间条件更加优渥的房子，然而费德里科却拒绝说：“我还在等待艾泽尔帮我理解情感。”
于是艾泽尔开始怀疑自己任性的举动是不是不仅耽误自己，还耽误费德里科了。最终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家里，在看不到费德里科的地方好好考虑。
阿芙朵嘉和絮雨是前后脚进的家门，絮雨还带着塞西莉娅，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里的三个人都正襟危坐着：阿玛雅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歌蕾蒂娅在最外面的沙发上，艾泽尔坐在长沙发最中间——三个不怎么在家的人竟然都在家里，有点奇妙。
塞西莉娅鞋都没来得及脱就飞去给了艾泽尔一个拥抱，艾泽尔把她抱在自己腿上，阿芙朵嘉和絮雨才换完鞋走进来。
“你们没人做饭？”絮雨望向黑漆漆的厨房询问。
“吃饭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歌蕾蒂娅说。
“艾泽尔要分手了。”阿玛雅补充到。
“怎么回事？”阿芙朵嘉坐到了艾泽尔身边。
“他那个男朋友是性冷淡。”歌蕾蒂娅说。
“如果是那方面的疾病，我可以提供治疗意见。”絮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等等等等...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艾泽尔伸手捂着塞西莉娅的耳朵，“我带塞西莉娅上楼。”
“你坐着。”歌蕾蒂娅制止了艾泽尔想要逃跑的举动，絮雨走过来弯下腰牵起塞西莉娅的手，带着她先回了房间。
“艾泽尔，我们的行为并不代表要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你对于自己的感情已经付出了太多，我需要知道如今你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想要分手，原因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费德里科？”
艾泽尔沉默了很久没能开口，门口的响动便又一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次连歌蕾蒂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艾泽尔跑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那个去黑市闯荡的弟弟！
“哎呀，没想到大家都在啊，我还说偷偷回来住两天呢……这是在开会？”
“你哥哥艾泽尔在闹分手。”
“唉哎哎？我没听错吧？你谈恋爱了？”这位是真的一年到头都指不定着家的主，对于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男的女的？肯定女的，男人不会看不上这张脸。”
“不是...你别这样说......”
“男的，是艾泽尔公司里的上司，因为对艾泽尔太冷淡了艾泽尔才考虑分手的。”
“哦哦，我懂了，艾泽尔哥你别急啊，这玩意能治的，絮雨姐办不了的话你找我呀，黑市那么大我什么不能给你搞来。”
“不是...我觉得前辈没有那方面疾病，他可能只是单纯对我没有感觉。”
“嗯嗯，那也好办，黑市上有这么一款药，吃了以后人会有那方面的需求，药效过了以后也没记忆，我给你搞点，你再带把电击枪，给他把药喂下去看看他会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就完了。”
“根据你的描述，或许我们应该更加担心你是否接触过这种药品。”
“哎呀，那么...艾泽尔哥，问一下，你们现在到底到哪一步了？”
艾泽尔捂住脸：“拥抱过三次，牵过一次手。”
“......你们真的在谈吗？”
莫名其妙的，家里的气氛都缓和下来了——在得知艾泽尔别说失身，距离玷污清白都还远着的时候。
“哥...我说你们都没想过亲个嘴什么的吗？”
“我说你啊，回去跟你那男朋友打个啵，看看他到底什么反应呗。”
于是，在家人的开导之下，离开宿舍不到八个小时的艾泽尔又一次回到了宿舍门前，费德里科听见他推门的声音回过了头：“艾泽尔？你没有说过今天晚上会返回宿舍。”
“嗯，前辈还在加班吗？”
“并不是，我只是在浏览最近的工作安排，不过我还没有洗澡，按照你平时的作息安排，如果你现在上床睡觉的话我可能会打扰到你。”
“不，我暂时没有睡觉的打算，前辈，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艾泽尔锁上宿舍门走到费德里科的位子旁边，双手按在椅背上。
“可以。”费德里科虽然疑惑对方锁门的举动，但还是合上了电脑看着艾泽尔。
艾泽尔几乎能在费德里科那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心狂跳不已，只能拼命按耐着继续说到：“我接下来的举动可能会让前辈感到不舒服。”
费德里科微微抬了抬眉毛：“我已经知悉风险，判断可以进行尝试。”
然后艾泽尔鼓起勇气底下了头凑近费德里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丝毫没有混乱，只有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般挣扎，艾泽尔觉得自己真的是死心了，胡乱地在费德里科的嘴角啄了一口。
费德里科没有说话，艾泽尔也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站在那里眼神游移，他觉得自己好像快哭出来了，最后将视线定在脚尖上艰难地开口：“前辈...麻烦说点什么......”
费德里科终于注意到了艾泽尔情绪不对劲，他试着回忆艾泽尔喜欢对他做出的举动站起来用双手将艾泽尔圈住。
“艾泽尔，我在等待你做会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事情。”
————————
没有事先告知的情况下贸然冒犯的举动算强制，艾泽尔对他的前辈强制了一个亲亲！（好耶！）
【蜃二】恶魔也要讲科学啊
★大概是一切结束后的时间
★暧昧期
★感觉会有点ooc，而且文笔有限
蜃楼最近有点奇怪，这是整个五十岚一家都注意到的问题。
就如同此刻，小樱端着新出锅的辣咖喱招呼大家吃饭。不得不说小樱的手艺越来越好，就连不能吃辣的大二都忍着辣意吃完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蜃楼面前的饭不能说一粒未动，只能说原模原样，就连用勺子搅动一下敷衍一下都是没有的。就这样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回到了他和大二共同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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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切结束后的时间
★暧昧期
★感觉会有点ooc，而且文笔有限
蜃楼最近有点奇怪，这是整个五十岚一家都注意到的问题。
就如同此刻，小樱端着新出锅的辣咖喱招呼大家吃饭。不得不说小樱的手艺越来越好，就连不能吃辣的大二都忍着辣意吃完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蜃楼面前的饭不能说一粒未动，只能说原模原样，就连用勺子搅动一下敷衍一下都是没有的。就这样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回到了他和大二共同的房间里。
小樱忧心忡忡，先是怀疑自己厨艺退步，在得到家人一致认可后放下心来，又觉得一定是蜃楼生病了，不过恶魔会生病吗？
她心里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出来，一旁维斯跳出来，有点张牙舞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可是恶魔哇，恶魔是不会生病的！”他把手放在下巴做沉思状，“不过小蜃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不正常的，但是是为什么呢……”
“拉布……”拉布可芙在小樱身边也发出担忧的声音。
就连一向和蜃楼有些不太对付的拉布可芙都担心起来，更别提和蜃楼一体同心的大二了。他当然是第一个发现蜃楼不对劲的人，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问题，但当时他也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蜃楼在一个人闹别扭或是食欲不振之类的，总之就是没太在意。不过显然现在问题很大了。
思及此，大二丢下餐盘就往房间里去。
“蜃楼？”大二推开门走进，“你还好吗？”
坐在窗台上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蜃楼明显是没有料到大二的突然闯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但也一时没有收回去。
他呆愣了一下，很快就故作轻松，恢复平常的神情回答：“我很好啊，倒是大二你吃饱了吗就回房间来，小心又胃痛。”
多狡猾多可恨，大二暗暗地想，隐瞒自己的情况不说，还来管教我转移话题。
“别转移话题了，我是在问你的事情。”大二皱皱眉，“是生病了吗？”
“怎么可能，恶魔是不会生病的。”蜃楼从窗台跳进房间，来到大二面前，伸出食指戳戳他的额头，“别瞎想太多。你不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吗？”
大二此时已经无话可说，知道自己的劝说无效，加上确实有文件处理，叹一口气随他去了。
时间来到深夜，万籁俱寂。
睡着的大二被身旁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怀着些许不满睁开眼后，就看见蜃楼趴在他旁边，眼睛格外明亮，隐隐泛着红光。
大二被小小地吓了一跳，轻声询问道：“怎么了，蜃楼？”
“大二，我好渴，非常渴。”蜃楼的声音有点嘶哑，真像是渴了许久，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冲动导致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大二舔了舔嘴唇，露出来一侧的尖牙。
大二全身寒毛直竖，直觉不妙，有一种要被吃掉的感觉。
“蝙蝠……是吸血的吧？”大二认真的想了一下，关于蝙蝠的食性脑中只浮现出这一条来。
然后他就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蜃楼扑过来，目标是自己的脖子。
“等……等等蜃楼！”
蜃楼先是试探性地舔了舔暴露在外的脖颈，在察觉到对方的轻微颤抖后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了下去，随后听到大二低低的叫声。
一种陌生的体验刺激着大二的神经。不知道是尖牙咬破皮肉带来的轻微却又不容忽视的痛处，还是蜃楼毛绒绒的头发蹭在下巴上带来的痒意让人不适。总之这让大二觉得有些难耐。
太晚了，大二生怕自己叫出声引来家人们的围观，双手死死揪住蜃楼的衣服帮助他忍耐。蜃楼穿着大二同款不同色的棉质睡衣，给恶魔平添几分柔软与温暖。最初见到这两套衣服时，蜃楼是不屑且嫌弃的，但是后来也有乖乖穿上，还给自己添置了所有大二的同款睡衣。
但恶魔的体温总是偏低的，一如现在。蜃楼能感受到大二温暖的血液流入自己的身体，流向每一寸神经末梢，流进每一段毛细血管。似乎能抚慰四肢百骸，也能滋润他干涸的喉咙。第一次尝试血液，味道难以评价，说不上美味，但因为是大二的血，似乎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甜味，仿佛他吃过的甜食都融入了血肉之中。
只可惜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对蜃楼来说不过瞬间，被咬破的皮肉就不再渗血。他不死心地又用牙轻轻碾磨，干渴的感觉被缓解足以让他找回一些理智，此时有些无措起来。他可怜又可爱的宿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能再受伤了，尤其是这里，曾经致命的伤痕处现在还有鲜嫩的粉色印记。虽是这样想着，但蜃楼贪念那种温暖，手不受控制地在大二的肩颈处流连。
大二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但此时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暧昧之中。恶魔当然是不懂这些，但身为人类的大二却明显感觉到他们俩太过于亲密了，不由得让他有些脸红。虽然身为宿主与恶魔的关系亲近一点也没有错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所以他一把推开蜃楼，强做镇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什么事吗？”
蜃楼被推开后还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大概是意识还没完全找回，闻言老实回答道：“就是吃不下食物，辣咖喱也吃不下，但是恶魔不需要进食其实这也没什么。刚才突然觉得很渴，但是看起来大二会很好吃的样子所以我就……”
“停！”被过于直白的话弄得再度脸红的大二及时打断了蜃楼，“所以你真的是要吸血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蜃楼才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蜃楼从诞生起所知所识都是来自大二，大部分行动都是出于本能，对于自己的了解可能还没有狩猗多。
大二愣了一下，想起来恶魔的成长环境，颇有些怜爱的抱住蜃楼，躺下去，为两人拉好被子，拍拍他的背说：“没事的，我们明天去找狩猗就行了，很快就会好的，也能继续吃辣咖喱了。”
稀里糊涂的蜃楼就这样被安慰住，平静地度过了这一晚。
但是很遗憾，第二天他们并没有找到狩猗，听说是产生了新的实验灵感，在实验室里闭关。不过因为蜃楼的状况虽然没有缓解，且大家猜测是不是基夫带来的影响，但是也没有继续恶化，短时间看来没有大碍，暂时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这对大二来说不算一个好消息。蜃楼像打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天晚上都会定时定点的扑过来咬他两口。不过蜃楼需要的量也不多，好歹不用担心失血过多晕倒休克的事情。
也不局限于脖子，手指手腕这种暴露在外的部分也都是被光顾过的，而且还能让他编出来一些口味和口感的评价来。大二深感无奈，实在是不懂血还有味道区分吗？可能这就是人与恶魔之间的代沟吧。作为一个开明的宿主，大二也就随蜃楼去了。
这几天大二已经可以在蜃楼吸血的情况下安然入睡了，一是实在太困了，二是已经习惯了被咬的感觉。虽然蜃楼对此表达过不满，对他自己先睡着的行为默默抗议。但是大二一般是揉揉他的头发含糊敷衍一两句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等等，这不对吧？”
今晚已经不是大二可以放任蜃楼乱来的情况了，抗议也不是这么抗议的。
为什么蜃楼脱了他的裤子啊！？
今天大二穿了一身有着蓝色小熊图案的白色睡衣，小熊很可爱，大二也很可爱，看起来就像一个高中生。蜃楼也是穿的同款黑底白熊的睡衣，看起来有点像熊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二睡裤上的小熊们已经由于外力被拖拽变形了，现在委屈得堆积在大二的小腿上。
大二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觉得不对劲醒来的，一醒来就看见了这令人头晕的一幕。
被子大半被掀开，只有自己肚子上的一角留存蜃楼就趴在他两腿之间和被扒下来的睡裤围起来的区域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在干什么蜃楼！”
“大二你醒了。”蜃楼一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神色平常的和大二说着话，“我在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我要吃你（指吸血）了。”
“那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呢？”大二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用正常的态度说话，虽然他还是有点控制不住怒气，尤其是看到蜃楼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因为这次我想试试大二大腿里的血。”然后他从枕头下摸索出一个手机，向大二展示上面的内容——其实人体中最新鲜的血液在大腿根部……
大二产生了一种把手机扔掉的冲动，蜃楼一天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然后用行动表达了拒绝——坐起来把蜃楼推开。
“嘶，大二！”被推到地上的蜃楼脾气也上来了——不知道大二今晚是怎么了，之前都会乖乖让他吸血的——直接把坐起来的大二推回去，团起被子把他埋住，然后一手撑着一边的腿，俯身张嘴一气呵成。
尖牙与软肉相撞，黑色的睡衣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渗出的丝丝血迹更是平添暧昧。
还在与被子纠缠的大二猝不及防，从未被别人触碰过的柔嫩的部位被咬了一口，即使是他的恶魔也不行。先是涌上来一点委屈，然后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是蜃楼的唇碰到了他的皮肤，让他全身没了力气，只想夹紧双腿，然后带着羞耻躲起来，但是他现在完全动不了，只能任凭蜃楼摸到什么该摸不该摸的位置。然后很不幸的有了一点不该有的反应，最后选择自暴自弃。
不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一点眼睛看看现状。
蜃楼确实趴在他腿间，脑袋一动一动的，就好像在为他……想到这里大二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直接羞红了脸，抓紧了被子。还正巧与抬起头来的蜃楼对上视线。
此时蜃楼为了方便他自己，已经用手抬起来大二的一条腿，侧着头咬上去，这样的姿势也是蜃楼有机会扫一眼宿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看一下。
但是对大二来说就不一样了。在晚上，蜃楼就会露出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竖瞳来，尤其现在闪着红光，夜色中格外明亮也格外惑人。本该因为心虚偏过头的大二不自觉沉醉其中，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这让蜃楼吸得更起劲了，连续啃了好几口才作罢。
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再顺便舔舔大二大腿上残留的血迹，蜃楼终于起身，刚想发表点什么感想，就看见在床上坐着的大二抱着被子，满脸通红，眼中水光粼粼，看起来是一副被欺负后泫然欲泣的模样。但是一体同心的蜃楼知道，大二没有生气没有委屈，反而是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然，蜃楼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啊，这里的血味道果然不一样。”留下这句话后，蜃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回到了大二体内。留下了呆呆的大二，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不久就因为疲倦睡了过去。
总之还算是安稳度过了这一晚呢。
不过第二天，睡醒的大二就以最快的速度拖着自家恶魔跑去了狩猗的实验室，完全没有在意蜃楼的欲言又止和极有深意的眼神。
在实验室门前，大二先是礼貌地敲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后，立马掏出双面驱动器暴力开门。
烟雾散去，已经不能称之为门的门后出现了一个憔悴且瑟瑟发抖的狩猗。
“Hello，boss？”狩猗颤巍巍举起手来。
“给他检查一下。”大二把懒懒靠在一边的蜃楼拎到前面来。
“有什么问题？”狩猗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顺便整了整衣服。
本来想搞点事情不乖乖配合的蜃楼在大二的眼神威逼下老老实实地将最近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也很配合地接受了所有检测。
在一阵捣鼓之后，狩猗得出一个结论：多吃点水果就好了。
“诶！？”
“等等，这不是基夫的影响或者蜃楼生病什么的？”大二急切地询问。
“你担心太多了，boss。”狩猗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然后跳起来凑到蜃楼面前指着他说，“你的本体是蝙蝠，对吧？就算是恶魔也是会受到习性影响的，就像你本身是昼伏夜出的，right？”
“其实大部分蝙蝠以昆虫、植物果实、花蜜或其他小型动物为食。我想蜃楼你应该不怎么吃这些吧，所以与本能作对，对身体是有影响的。”
“蝙蝠不是吸血的？”
“No！不要被小说影响了，只有几种中美洲的蝙蝠才会吸血，蜃楼应该不在其中吧。”
“那为什么……蜃楼会吸我的血？”怀着疑惑，大二看向蜃楼
狩猗耸耸肩，目光在二人面前逡巡，说：“谁知道呢？是小恶魔想和主人亲近一下也说不定哦？”然后就把两个人向门外推去。
“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不要打扰我继续研究了。记得给我报销实验室维修费哦～”
心事重重的大二带着蜃楼离开，一进到他俩的房间就关上门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二还真是迟钝啊。”蜃楼撇撇嘴，“其实第一次我就知道了，我是不需要血的。”
“吸引我的是大二，而不是大二的血。”
“因为是大二，我才会渴望。”
“那天晚上不是感受到了吗，心跳加速。大二对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啊。”大二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是……是吗？”
“真是不坦率。”蜃楼抱住大二，头在他的脖子处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笑得很灿烂，跟以往完全不同。
“恋爱还要我来教你吗，我的宿主。”
后记：
“所以你突然回到我的身体里是在琢磨这件事吧？那你也没有比我先发现多久啊。”
“哎呀，被发现了。”
狩猗拿批下来的钱换了一个超级坚固可以防弹的门。
大二被咬的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因为蜃楼不是吸血类型的蝙蝠，所以不会释放抗凝血类型的物质，算是一个小暗示（？）
关于蝙蝠的知识是在网上查的。
梗是这个→其实人体中最新鲜的血液在大腿根部，所以真正的吸血鬼应当是趴在胯下吸血。
【草莓圣诞雪人⛄️和姜饼驯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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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蝠师傅友情赞助文案一只
-（画这个是因为这边的有人在淘宝上买了这样的小斗篷两件套）
--（但是chibi并不适合穿这种东西，所以现在这斗篷套在博主的泪眼蜥和千面避役身上）
【草莓圣诞雪人⛄️和姜饼驯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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