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28S5 李讷拓成仙(十三)
可惜终究是没有下得了刀子。
李泾的手是要比夫人快的,一把便把夫人的刀子夺了去:“糊涂!本来我们便是个欲加之罪,你这还要辱其龙体,不是患龙王无词斩我们?”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办?”夫人坚持不住,刀子让他拿了去,这个消息终于把她击溃,几乎是无法想象讷拓得而复失给她的伤害,又想到那孩子木木的,瘦瘦小小的身影,那个除了天地就再无别物的眼睛是如同晚秋的窗冰也似的晶莹剔透。
而这份剔透终究是要看着他被龙宫捏住,摔碎了给她看么?
夫人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更如同母兽的哀恸,地上那只长虫的透明的血,一点点的蔓延到夫人...
可惜终究是没有下得了刀子。
李泾的手是要比夫人快的,一把便把夫人的刀子夺了去:“糊涂!本来我们便是个欲加之罪,你这还要辱其龙体,不是患龙王无词斩我们?”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办?”夫人坚持不住,刀子让他拿了去,这个消息终于把她击溃,几乎是无法想象讷拓得而复失给她的伤害,又想到那孩子木木的,瘦瘦小小的身影,那个除了天地就再无别物的眼睛是如同晚秋的窗冰也似的晶莹剔透。
而这份剔透终究是要看着他被龙宫捏住,摔碎了给她看么?
夫人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更如同母兽的哀恸,地上那只长虫的透明的血,一点点的蔓延到夫人的脚上,用湿湿黏黏的触感提醒她大祸临头。
李泾张了张口,胡子一抖一抖地,却似乎是哑了一样,就只默默蹲在地上收拾油布。
场面一段时间确实是有些默然,一种无言的气氛在夫妻之间立起一道藩篱,一道成见,亲情,悔恨和自私的,沉默的墙壁。
这堵墙壁蹲在雕窗下面鬼头鬼脑的穆拓是看不见的,他只远远地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这时候外面候着的府丁快步跑了进来,像是要通报,穆拓见状,就缩了脑袋,猫手猫脚地溜走了。遥遥地只听得见甚么渔船……秋洪覆水之类。
刚回到内院,弟弟却还是那个样子清清冷冷地,一身雪白色的里衣坐在呈廊前面的望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只蜻蜓。
穆拓走了去,蜻蜓感风受了惊,扑棱着飞了。讷拓便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仍旧是不说话,眼角低垂,仍旧是空荡荡的瞳孔。
李家人也是知道这个少爷的性子,平日里就是静静地,不言不语就能坐很久,时常在闷热的夏天坐得冒汗,临近吃饭了就一头栽进去凫水。原先下人们都以为是三少爷生的时候伤了脑子,便不重照料只求草草敷衍,起居出入都少些正形。讷拓也不是个稀罕计较的,不影响生活正常的也就得过且过。只是些许做得过了的仆妇都会“偶然”遇上些霉事,三少爷多半都在他们倒霉的时候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时间长了,大家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知道他只是面上没有计较,心里的思虑傲慢,是半点不差别的两位少爷的。
穆拓倒是看得比下人们更清楚些,他晓得平日里跑父亲书简柜最多的就是这个看上去痴傻的弟弟,早两年父亲审查徭役的时候,他递竹简的主次顺序倒是比正经的文书还称职些。父亲自打讷拓出生后便是对他不闻不问,平日里又都是躲闪他的眼睛……这些表现便只有年岁相差不大的自己知晓。
把脑子里的念头抛了,穆拓上前跟穆拓细细说了下方才的所见所闻,他注意到当自己描述那个漂亮的长虫的时候,讷拓的眼睛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释然。
兄弟二人坐在清早的望台上翘着脚,一个在说一个在听。明明是不明不暗的应天晴,这会儿从池子远远的地方却不知不觉起了雾气,就像是天上的薄云轻轻巧巧降落在李家后院,给整个池子罩上了一层模糊的质地,恍然一座影影绰绰的云中丛林。
讷拓抽了抽鼻子,忽而瞪着湖水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旁边的哥哥无知无觉,还在复述父亲母亲的话:“……耶便在那说娘妇人之仁不晓事……哎你起身干什么去?伤还没好完全,背不要啦?”
“出门。”
D27S5 李讷拓成仙(十二)
穆拓偷偷地蹲在墙角,靠着雕窗偷听房间里的话。
小孩子身子矮小,只露出眼睛偷偷地望。
父亲正在里面垂着头转来转去,地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影子,却是看不甚清楚。
母亲已经在厅堂里坐着了,看着有些受了惊吓的样子,她缓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叫了一声:
“怎么……怎么好端端地来了这样个祸事?”
“不但是个祸事,天大的祸事来了。”蹙着眉,父亲指挥着那些府丁拉开地上的油布皮子,下面竟是个长长的怪鱼!
穆拓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跟着家里人见识过仙人的,立马安静了下来,倒也没被发现。
那个鱼早已经不动弹了,只是身上的鳞片有些污浊,但还能看出透着金光的华美——这个时代的人...
穆拓偷偷地蹲在墙角,靠着雕窗偷听房间里的话。
小孩子身子矮小,只露出眼睛偷偷地望。
父亲正在里面垂着头转来转去,地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影子,却是看不甚清楚。
母亲已经在厅堂里坐着了,看着有些受了惊吓的样子,她缓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叫了一声:
“怎么……怎么好端端地来了这样个祸事?”
“不但是个祸事,天大的祸事来了。”蹙着眉,父亲指挥着那些府丁拉开地上的油布皮子,下面竟是个长长的怪鱼!
穆拓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跟着家里人见识过仙人的,立马安静了下来,倒也没被发现。
那个鱼早已经不动弹了,只是身上的鳞片有些污浊,但还能看出透着金光的华美——这个时代的人大抵跟穆拓一般,所能见到最壮美的颜色不过是夕阳和晚霞,像是这么具体而微触之可及的颜色还是第一次见到。
夫人似乎也是首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颜色,眼睛里面直勾勾地,良久才道:“真的……查清楚了么?”顿了顿,语气里还是不敢相信:“讷拓那个样子,怎么做的出?定是有误会。”
“哪里还有些什么误会?我们在那看的清清楚楚,那大坑里面分明是讷拓的衣服,那种红色,全臣棠只有我们能用,别人用了都是逾矩。”
“许……许是仙人……”
“又在说胡话了”李泾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怕是一早也有过这种猜想:“仙人用的都是素色的天衣,碎了也是化成一阵雾气去,哪里存的住?”
过了又补充,拿了婢子拿上来的昨夜里的衣服:“这衣服上的痕迹,也能对的上——确实是三郎的碎衣。”
“那也不必是我们三郎的错!没准哪个过路的怪物兴起杀了那龙,我们讷拓也是受了连累。”夫人越说越起劲儿,像是被自己说服了一般,自言自语着。
“你这话也敢与老龙王言语?”李泾吹胡子瞪眼地:“龙王可不管青红皂白,我们三郎是代司命死时唯一一个出现过在那的人,龙王不捉他捉谁?左右也要寻得去龙宫拿捏一番——这拿了还有命回来?”
彼时的龙王虽说是沐风司雨的人间神祗,表面还是服从天庭指派,可是实际上大小神灵若是冲撞了龙族,大多只能捏着鼻子低头。龙王乃是天生天养掌管天下水系,没了天生调风布雨的这些天生神灵们,九州大地缺水的内陆多半须得生灵涂炭。是以龙族势大,性情来了淹个城市,事后报备一句,也不过小事。
夫人像是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说不出话来——讷拓就算是天生谪仙贵胄之子,遇到龙族这样的庞然巨物,也只能低头送死。
在窗户下面的穆拓却是不知道的,他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个长长的鱼看,想起方才讷拓对他说的。
想来就是这个了吧,真是被弟弟做得了,真是了不起。
如此由衷地赞叹着,却又听到父亲母亲在争:
“……总之我说不可就是不可!哪有这般道理!不若我也就走罢!”
“妇人之仁!讷拓不过去山林里躲闪几天,被你说的这般不堪?你倒是告诉我龙王要来要人,我们当不当得做主?”
“那也由不得你作甚么衣冠冢!孩子还好好地,你便要咒诅他,你倒不如把我也给埋在那里去了!”
“榆……榆木脑袋!那你告诉我怎么是好?”
“我……我把那龙杀了!”夫人声调高了起来,却是平地一声惊雷,把窗外的穆拓震了一震。
再望进去,夫人已经是拿了刀子要对着地上的鱼施为了。
D26S5 李讷拓成仙(十一)
……远处传来的是朦胧的女声,讷拓却听得不甚分明。那声音忽远忽近,就好像只在一边罢。
于是讷拓眼睛便模模糊糊地睁开。
“醒了么,这有些热汤来喝,我给你换身衣服,待会便吃点炊饼。”
讷拓是侧躺在夫人的怀里清醒过来的,夫人憔悴的脸色不言自明,只是讷拓一时没什么话好说,想起来上回见到母亲不过昨日,却恍惚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雕窗外面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喊叫,讷拓平日里素来最烦的便是这些,总觉得聒噪——这下倒是不烦了。只是有些迷茫。
讷拓推开夫人的手,接过下人端来的热汤,咕咚一气就仰头喝了下去。
他这边正喝着,院子另一头的穆拓就过来了,说是不紧不慢的小老头做派...
……远处传来的是朦胧的女声,讷拓却听得不甚分明。那声音忽远忽近,就好像只在一边罢。
于是讷拓眼睛便模模糊糊地睁开。
“醒了么,这有些热汤来喝,我给你换身衣服,待会便吃点炊饼。”
讷拓是侧躺在夫人的怀里清醒过来的,夫人憔悴的脸色不言自明,只是讷拓一时没什么话好说,想起来上回见到母亲不过昨日,却恍惚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雕窗外面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喊叫,讷拓平日里素来最烦的便是这些,总觉得聒噪——这下倒是不烦了。只是有些迷茫。
讷拓推开夫人的手,接过下人端来的热汤,咕咚一气就仰头喝了下去。
他这边正喝着,院子另一头的穆拓就过来了,说是不紧不慢的小老头做派,到底还透着对讷拓的关切,脚上的绑腿都少绑了半边,发髻也歪了。
夫人手上给讷拓上着药胶,嘴上却是不忍心:“可怜我儿,这是遭了什么大难,这疤可疼在娘亲心尖儿了。”如此絮叨着,手上一刻没停,一点一点细细地用纱布蘸着草木灰和药胶,细细地上药敷绷带。
穆拓却在那摆着哥哥的架势对着讷拓:“三郎,你昨晚究竟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昨夜彻夜未归,家里的府丁可是在外面找遍了,娘和爹也一宿没睡着,今早爹爹才出的门去料理公事呢。”
这边讷拓尚还没开口——方才喝了热水,却还在冒冷汗,这下模模糊糊地又受了惊,面无表情地正要说话,身后就是夫人:“你还提他!天不亮就被巡丁叫去,这儿子还在家里不省人事,他在外面倒是一口一个‘公务缠身行事不便’,我看他压根就没把你们看在心上,连津拓都被他打发走去剑门啃树皮去,真真是个没心肝的。”
“娘!大哥那是去服兵,咱们戎马传家,少不了的!再怎么着都是李家人,旁人不会让他真的啃树皮去。您却也讲点道理,今早不也是真被巡丁发现了要紧么!”
正在穆拓解释着,外府就吵吵嚷嚷地进了人,听上去却不像是说什么好话。话里头的戾气是容易听的。
夫人眉头一皱,在外却也不方便折了男人的面子,只是不言不语,把药递给穆拓,巴巴地就出了里院进长厅去。
兄弟俩对了对眼,也没说话,讷拓只是才想起来一样“嗯”了一声,吞吞吐吐地“害我,迟了,有怪物,很痛。”
穆拓知道弟弟是个话不囫囵的,只是慢慢听弟弟的话:“你说的是路上有怪物害你?什么样的怪物?”
讷拓愣愣的没什么反应,穆拓心细,又站到讷拓右手边再说一遍,讷拓这才回答:“有鳞片,长,力气大。”
穆拓忽地眼眶便红了,刚才讷拓的反应他才看明白,这才晓得为什么讷拓醒了这么久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弟弟左耳怕是聋了。
他只听得见一半的声响,方才说话也是慢了半拍,是在分辨细小的声音罢。
哥哥想到如此,心下正戚戚,又听见大厅那的争吵越来越大声,已经隔着几道坞墙能传到对街外边。他扭头看了看讷拓,还是不动声色地定神看那莲花池。早上的风穿过他长长的头发和没有用处的左耳,存不住,又是散在阳光底下。
讷拓却是察觉到了哥哥的眼神,扭了头来。只是弯了下眼角知会哥哥。摆摆手,让他快去。
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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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
艳阳灼灼,小孩儿爬上高高的石阶,四下空旷,正当中龙纹兀自闪着光,肉手摸过烫金,蓦地一袭红影遮了日头,衣裙窕窕,孩童不知丑美,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原先是有龙的。”她说。
降妖人守着封印,入夜惊梦,龙已去,像失了牵绊,心惶乱。独身寻觅,月下高阁清冷,水间花灯斑斓,仍是安宁盛世,人自疑。梨园戏起,玄衣翻飞拨扰模棱记忆。曲终人匆匆,归来处,龙随至,回首相望,鳞角青尾半幻身,殷唇柳眉似相识,方顿悟。魂本共体,因惧而剥离,却不想兜兜转转,终使殊途同归。
“后来呢?”小孩儿问。
女人嘴角一弯,飘然不见。
“没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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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灼灼,小孩儿爬上高高的石阶,四下空旷,正当中龙纹兀自闪着光,肉手摸过烫金,蓦地一袭红影遮了日头,衣裙窕窕,孩童不知丑美,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原先是有龙的。”她说。
降妖人守着封印,入夜惊梦,龙已去,像失了牵绊,心惶乱。独身寻觅,月下高阁清冷,水间花灯斑斓,仍是安宁盛世,人自疑。梨园戏起,玄衣翻飞拨扰模棱记忆。曲终人匆匆,归来处,龙随至,回首相望,鳞角青尾半幻身,殷唇柳眉似相识,方顿悟。魂本共体,因惧而剥离,却不想兜兜转转,终使殊途同归。
“后来呢?”小孩儿问。
女人嘴角一弯,飘然不见。
“没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