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皦衢汀

【亓清】最最

*情人节贺文

*简经纪人×程影帝

*不算什么文学

 

 

 

 

 

 

 

00.

 

人一生中只会拥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玫瑰,鲜艳夺目动人明媚。

 

01.

 

人头攒动灯光闪烁的红毯现场,刚刚拿下“新晋影帝”名号的程以清穿着亮眼,露额发型将过分好看的五官张扬衬托起来。

 

程以清的采访时间并不长,甚至是所有人中最短的,这是他的意思,也是他经纪人简亓的意思。

 

年纪轻轻就拿下这么多奖项,人是该傲的,但程以清傲的并不招人讨厌...

*情人节贺文

*简经纪人×程影帝

*不算什么文学

 

 

 

 

 

 

 

00.

 

人一生中只会拥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玫瑰,鲜艳夺目动人明媚。

 

01.

 

人头攒动灯光闪烁的红毯现场,刚刚拿下“新晋影帝”名号的程以清穿着亮眼,露额发型将过分好看的五官张扬衬托起来。

 

程以清的采访时间并不长,甚至是所有人中最短的,这是他的意思,也是他经纪人简亓的意思。

 

年纪轻轻就拿下这么多奖项,人是该傲的,但程以清傲的并不招人讨厌,这样的性格反而突出圈子大体的被观众喜爱。

 

颁奖典礼的现场,程以清倒是很低调的坐在第一排角落,旁边就是简亓。

 

倒是没说哪家艺人颁奖还要带着经纪人,简亓作为“业内王牌”是被活动方邀请来的,他的座位不在这边,可架不住程以清的三言两语劝说。

 

“你今天穿的真好看。”程以清稍稍偏头轻声说道。

 

简亓目不斜视看着台上,挑了挑眉反问他,“哪天不好看?”

 

程以清就笑,用手挡着凑过去,简亓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身子也跟着往那边倾了倾。

 

但程以清什么都没说,只是咬了下他的耳朵。

 

“不许这样了。”简亓顿了下才说道。

 

“烦人呢,你耳朵红了。”

 

其实程以清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关系形容他们,是实力相当的搭档,志同道合的挚友,还是耳鬓厮磨的暧昧对象。

 

有时候看着简亓他就莫名觉得悲催,想高歌一首,歌名最好是《爱了很久的朋友》,而歌词是“变成一对差点缘分,装成朋友少点天分”。

 

但这样做的结果他什么也不会得到,也许只有版权方会找他聊聊。你看,就说人太累会精神飘忽思维扩散吧。

 

程以清回过神来掌声已经落下,该他上台了。

 

提前两天就在背的感谢致辞到了台上却说的有些吞吐,倒是显得人笨拙真诚。

 

程以清以前上台发言时有个小毛病,就是不知道该看谁,偏偏一双大眼睛什么也藏不住,左右乱瞟给人感观也不好,于是简亓就教他从自己这里看到一边,再到另一边,最后再回到简亓身上。

 

即便后来很多活动简亓都没法陪他参加了,程以清依旧下意识寻找他目光的“起点”。

 

“最后,我还想感谢一下我的经纪人简亓,谢谢他一直在我身边,支持陪伴我走到今天。”

 

致辞以外的话语让台下的人微微一怔,不过镜头切过来时简亓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那样欣慰又引以为傲的表情颇有种“领路人”的错觉。

 

但那不是程以清想要的,顽劣的希望众人能在简大经纪人完美的面具上捕捉一丝裂痕,一道细微的,为他产生的裂痕如此困难。

 

上车后程以清难免挨说,简亓觉得他今天胆大过了头,“这是你对自己未来道路和我的公关能力作出的突击考核?”

 

“我只是说感谢你,又没说感谢你陪我睡觉,没那么严重。而且今天我领奖,我愿意谢谁就谢谁。”程以清小声反驳道。

 

“路还很长。”

 

他不知道简亓平淡的语气是陈述还是警告,程以清不想猜也懒得猜,“你今天和我回别墅。”

 

“我要回公司,影帝。”简亓把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那就去公司,我等你忙完。”

 

程以清不知道他这么晚去公司干嘛,但他今天就是心里较劲,非要人先低头开口才肯作罢。

 

简亓向来不吃这一套,但面对他又常常动摇。

 

02.

 

有段时间没来公司,程以清都不知道办公室装修了。简亓还是老样子,不摆太多东西,只有书架上排放着一些书,还有程以清的一些奖杯。

 

“我的照片呢?”程以清敲着他的办公桌问道。

 

“办公室人来人往,桌上不适合放这些。”

 

“你少来,除了你喊他们谁敢自己来你办公室。”

 

程以清撑着桌子瞪眼看他,简亓打开电脑本来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程以清就这样站了很久,久到简亓再抬头时他已经把自己的名片全都搭了起来。

 

程以清是真的有点儿不高兴了,他觉得简亓没以前那样重视他了,虽然办公室只摆了他的奖杯,虽然平时只跟自己的组,虽然只给他过生日。

 

好吧,那这样说其实也只是撤了照片。

 

“程以清。”简亓好像叹了口气。

 

程以清手一顿,用名片搭了好几层的桥就这样散落一地。

 

“干嘛?”

 

简亓从抽屉里拿出相框和一沓文件,“昨天请人来打扫,就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那你不早说。”

 

简亓也没想到他眼这么尖,一下就看出桌上少了什么。

 

程以清还是不太想理他,但是等的太困了,所以干脆挤过去坐在他腿上看他在忙什么。

 

“你要带新人了?”

 

程以清托着下巴,明目张胆在老板电脑上乱点,简亓忙了一天也有点儿累了,望着他今天戴的耳饰出神。

 

“没,先看看资料,之后交给申姐和小元带就行。”

 

程以清最早也不是跟着简亓的,他那个时候被“关系户”挤压,工作活动排的都很吃紧,快要喘不过气时被原来的经纪人扔给了简亓。

 

再后来简亓带的艺人也变多,但还是在人潮里把他高高托起来。

 

程以清总是说,简亓的嘴巴很厉害,他能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可有时候说话也很刻薄,只有亲起来是柔软的。

 

“我以为你不重视我了呢。”

 

简亓就笑,他其实很少这样笑,只有程以清见过,“我把你当我的眼睛。”

 

程以清从活动出来,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跟他到了公司,这会儿挨着他的脸亲了亲留下一个淡淡的唇印。

 

朋友不该是这样的,朋友不亲嘴,不摸腰背捏大腿,可恋人也不是这样,时常联系不到,偶尔睡一觉。

 

但程以清说过,简亓的嘴巴很厉害。

 

他们接吻像一方被另一方侵略,如果带一点回应就更像是唇舌在打架,程以清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这样的吻,他只学会啃咬出一些痕记,或是在接吻时尽量包住快要滴落的涎水。

 

这个时候他就很难再发散思绪往更远的地方想,简亓捏着他的后颈揉搓时,程以清热的眼皮都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眨一下都是挑拨,比他故意折腾时还勾人。

 

“我后天进剧组,你敢在办公室做就完了。”程以清抓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简亓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脖颈沿着肩膀满是吻痕和牙印,他把大衣给程以清披上,自己就这么带着人从公司下到了地下车库。

 

程以清被裹着搂在怀里,懒懒抬眼看他的衣领,想现在要是白天就好了,他喜欢看简亓这样工作。

 

03.

 

回别墅太远了,最后还是去了简亓的公寓。

 

程以清喜欢待在这儿,简亓的房子装修的和他的办公室一样单调,所以他带过来很多自己的东西,把黑白灰的房间缀上彩色。

 

两人从玄关吻到卧室,简亓并不是做什么都那样强势,在这件事上他就很温柔。

 

程以清洗过脸后没擦几下就扑回到床上,水珠顺着头发掉落在枕头上,情动的模样青涩的就像初次一样。

 

简亓一直觉得,好看的人你总是讲不出他哪里最好看,但漂亮的程以清一定是哪里都漂亮。

 

“简亓,你来跟组好不好?”

 

程以清乖乖抱着腿弯,他总是很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撒娇,尽管平时大家都说简亓带出来的人和简亓一样傲,但程以清也从他这里学会了服软。

 

因为服软真的有用。

 

简亓的声音有些哑,“好。”

 

后来程以清进组时连行李箱都不是自己提的,当天更是上了个热搜。

 

简亓已经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了,做幕后团队不能太张扬,简亓在圈内风头正盛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在主创团队咖位都不小,他跟着进组也说得上一句是对程以清这部电影的重视,不然无缘无故还真不好解释。其实答应的第二天简亓就觉得有些不妥,但程以清没说要跟完,去几天应该也没什么。

 

瞻前顾后的人总要有例外,程以清常嘟囔简亓铁石心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让人破了多少规矩。

 

其实程以清非要他这次跟组也是因为想把两个人的关系理清楚,暧昧倒不至于让他受尽委屈,可有些时候没法用恋人的语气嗔怪和自己接吻的人,实在是让人讨厌。

 

就比如现在,他没法阻拦这些后辈去加简亓的联系方式,因为他们也不是真的想从简亓这里得到什么,只是听了太久的名字突然出现在眼前,难免有种掉进米缸的错觉。

 

另一边,他更没办法和简亓发什么脾气,这种事站在这个位置上拿出来说就是小题大做,就是平时心软把人惯坏了,胳膊也开始伸长。

 

再加上他听到简亓打电话了,简亓和那边回应说过几天就回去。

 

程以清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行为,他一边教训自己一边又觉得简亓总是向他妥协,而恋人之间最不应该总出现这个词,恰好他们也不是。

 

程以清有点郁闷的没吃晚饭,反正导演让他减重,他演的这个病弱皇子连骨头带肉得看起来八十斤才行,简亓给他配了营养师,不过今晚送来的餐他一筷子也没动。

 

“人不能靠饿瘦,你不是第一次拍戏应该知道的。”

 

“我心情不好。”

 

简亓像是被他逗笑,看人走过来干脆挂断了电话,“谁惹你了?”

 

“你。”

 

程以清居高临下看着坐着的人,简亓还是笑,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样轻松了,“我怎么了,我不是来了吗?”

 

程以清冷了脸,他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这样讲话。

 

“简亓,我有的时候分不清,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样很乱来,还是你觉得和我乱来无所谓。”

 

“程以清!”

 

简亓也站起来,他不知道程以清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实际上就连程以清本人都没打算就这样开口。

 

可是,有些问题你明知道答案却还是绕着弯回答,总让我有种望山跑死马的错觉。

 

你把我放在形形色色需要应付的人群里,你忘了我不肯低头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04.

 

简亓走了,甚至没等到剧组开机就先离开了。

 

要说一点后悔都没有是假的,但程以清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最后是因为这个问题破裂了,那好歹也算一个答案。

 

实际上简亓也不是当天晚上就走了,那天他忙到很晚,甚至给程以清要吃的维生素片分了药盒。

 

简亓从早到晚的接电话,终于凌晨时扛不住在阳台点了支烟。

 

程以清很久没见他抽过了,简亓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对烟没有成瘾的爱好,这一天接打电话更多的似乎也是在听对方说话。

 

程以清看着他指尖夹着的那一点猩红在夜里滚烫,衬衫袖子也因为刚才帮他整理行李箱而挽到了小臂上。

 

那一刻他的心化的稀巴烂,想走过去掐掉他的烟,问问他自己能做些什么,可自尊却犹如千斤重的石头将人拖着,让他一下也不能动弹。

 

后来的一周两人都没怎么联系,程以清瘦的很快,快到营养师担忧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戏是打乱了拍的,听说是这位导演一贯的作风,庞大的三国背景下难免有打杀之类的剧情,因为追求逼真道具多数都已经开了刃,也有不少演员会不小心划到手。

 

只是没想到那天的刺杀剧情,因为威亚机器卡顿,原本应该后撤躲过的刀尖被程以清用胳膊挡了回去,还好戏服够厚伤口并不深,但是也在小臂上长长的划了一道。

 

简单处理过后程以清还是先把戏拍完了,其实那一刻他脑子空白,只是下意识抬手,后来想想也许不把剑甩开就不至于划这么长了。

 

晚上程以清坐车去医院包扎,困的抬不起头,导演也给他批了半天假,剧组那边的工作人员有些慌乱在和助理说着什么,程以清只是眯着眼注意手机有没有亮起过。

 

两人最近一次聊天还是两天前,简亓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当时程以清还是有些拉不下面子,等到下午才回了一句“有”,对面就没再说话了。

 

后天是程以清的生日,他想简亓想的快要认输了。

 

简亓人在国外处理家里的事,老人突然病了,就把小辈们都喊回来说要立遗嘱,立了整整十三版,总有人不满在病房里吵得不可开交。

 

他知道程以清受伤的消息时已经是生日当天的事了,大概是因为多少清楚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跟组的助理竟然没一个主动去告知,都以为程以清自己会说。

 

简亓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这根本就是场闹剧,当下就订了机票回国,落地时生日礼物也刚好送到程以清手上。

 

程以清根本没打开,他等了一天的电话,最后只等来一份礼物快递。那一刻他也说不清脑子里乱糟糟的是在想什么,可能还是在想简亓吧。

 

简亓没法带着行李箱去剧组,只好先回了趟酒店,他问助理要了程以清的排戏表,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了。

 

程以清刚卸完妆,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刚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觉得好累,累的人委屈但不知道能和谁说。

 

手机还摆在桌上显示的是简亓的通话页,可程以清怎么也抬不起手,他不想做自讨没趣的事,简亓也讨厌那样的人。

 

简亓推门进去时就只看到缩在椅子上小小一团的人,程以清回头瞥见他都不敢动了,直到人拉过椅子坐到他身边。

 

“我看看你的伤。”

 

简亓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又赶紧清了清嗓子。

 

程以清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袖子提起来,简亓握着他干巴巴的手腕,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让他有种想把手抽走的冲动。

 

程以清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其实他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点儿,毕竟这是他的经纪人,自己也还是他手下的一位艺人。

 

“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抱歉,我应该多打几个电话的。”

 

程以清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问道,“只是电话?”

 

简亓和他解释了最近他人在国外处理的事,那天一直接电话也都是因为这个。

 

“我应该把事情解决完再走的,但当时我也在气头上,所以……”

 

“我以为我受伤你什么都不说,生日也只寄了礼物,就已经是答案了。”

 

程以清还是有些愣怔,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才该委屈,他刚想开口质问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就又想到简亓刚才的道歉。

 

好吧,这么荒唐的事居然真的可以连起来。

 

05.

 

“礼物你没拆吗?”

 

“没,我以为是分手礼,不敢拆。虽然我们也没在一起。”

 

“怪不得呢。”

 

程以清还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等礼物拆开才发现是一枚戒指。

 

“我找那边的一位意大利工匠定制的,家里事太多就稍微花了点时间。其实这也不算是生日礼物,只是没想到正好今天寄到。”

 

“那生日礼物呢?”程以清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他。

 

简亓给他把戒指戴上,稍微有些大但不至于掉下来,之后拍完戏他看着把人养回来应该就合适了。

 

“没想好,本来打算回来之后给你补过的,但是今天知道消息后就先回来了。”

 

程以清垂眸看着两人手上的对戒忍不住撇嘴,其实他也不能只怪简亓,如果他没有那么倔,一定不低头的话,兴许中间这些曲折也会一笔带过。

 

“在确定关系这件事上,我的确绕弯子了。”

 

“我怕如果有天被发现会影响到你,也怕其实你根本就没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你,但同时也更害怕你走过的路,受过的苦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我被大打折扣。”

 

如果有人说心尖血哺给玫瑰能让花开的更艳更明媚,简亓一定二话不说照做。同样,如果有人说最后你会害你的玫瑰枯萎,简亓也会带着不舍将花交到其他人手上。

 

程以清之于他就是唯一一朵玫瑰。

 

“我那天说的话也不好听,我只看到我想要的,忘记了我得到的。”

 

其实简亓给他收行李的时候程以清就后悔了,如果真的无所谓,如果真的只是那样随便的关系,简亓没必要这样日复一日的照顾他。

 

程以清只记得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但是忘了所有人都能接受他这样是因为有简亓在周旋。

 

那些推掉的采访,不想应付的饭局,说休就休的假期,都是因为有人在做,所以他才轻松。

 

回酒店后简亓去洗澡,程以清从头到尾跟着,进浴室也没留步。

 

“你给我洗。”

 

简亓挑了挑眉,隔着衣服摸到人突出的蝴蝶骨,突然有点不敢看。

 

“很丑吗?”

 

“没有,很瘦,所以心疼。”

 

程以清搂过去和他接吻,简亓抱他抱的很小心,越是这样程以清就越是勾他,直到温热的手掌掠过腿间,戒指紧紧贴在他的腿根处。

 

程以清向下瞥了一眼,轻轻吹了声口哨,“你好爱我,我瘦成这样你也有反应。”

 

简亓厮磨着他的下唇,从眼睛吻到耳垂,架着程以清的两条胳膊就把人抱起来抵在墙上,低声道,“漂亮的程以清哪里都漂亮。”

 

这是一个不太好出力的姿势,但磨人也够了。

 

程以清一热耳朵眼圈都泛红,耷拉着眼皮随着动作摇摇晃晃,看着就让人眼馋。

 

简亓养出这样娇贵的花,说不骄傲是假的。他总是忘不了第一次时程以清的眼神,那种强烈的依赖感让他不敢抬头,可程以清就是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坐到了他腿上。

 

原来真的有人能胆大到这种程度,原来他知道自己好看到没人能坐怀不乱的地步。

 

“如果我当时没接手呢?”

 

“那我也会等的,除了简亓还有谁值得我要呢?”

 

简亓总是被他三言两语就说的笑起来,程以清说这话时含糊的可以,他喜欢简亓这样闯进来吻他,就好像全世界都看到他的沉稳,仅有的毛躁只有他一个人能切身体会。

 

程以清很少流泪,除非是拍戏的时候,但他今晚被抱着泡进热水里时,还是没忍住揉了揉眼睛。

 

简亓吻着他小臂上的伤疤,知道他的委屈,明白眼泪的意义。

 

已经快凌晨了,程以清依旧睡不着,他勾着简亓的手牵住,来回摩挲那两枚戒指。

 

“明天拍戏就得摘下来了。”

 

“等你一回休息室我就立马给你戴上。”

 

简亓懒懒的靠在旁边看他摆弄自己的手,宽松的睡衣遮不住脖颈锁骨上那些夸张的痕迹,其实程以清身上也有很多,所以明天的戏服只能简亓来帮他穿了。

 

“左手无名指的血是流往心脏的。”

 

简亓将两人的戒指换到无名指,顺便咬了咬他的耳朵,“每根手指的血管都通向心脏,宝宝。”

 

程以清觉得他一点都不浪漫,这个说法就是在医学发现人体循环的情形前流传的。

 

“没听过,你喜欢了解这些。”

 

“对,所以你以后也要跟着看。”程以清有点儿不讲道理的意思。

 

“我明天就学习。”

 

简亓抱着人翻了个身,让程以清一半身子都睡在他身上。

 

“我以前喜欢这样你不是不让吗?”

 

“以前怕你睡不好,现在想你开心,就今晚这样。”

 

“你躺在旁边我每天都开心。”

 

程以清心安理得闭上眼,感觉简亓又在亲他,忍不住似的,就像小狗趴在旁边总要摸两把一样,嘟囔了一句“烦人呢”就凑过去和他吻上。

 

06.

 

立春那天两人都待在家里,为了“躲春”。

 

杀青之后程以清很快就回到原来的模样,即便程以清很瘦的时候反应敏感了不少,但简亓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健康,又很有耐性的感觉,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程以清还是喜欢时不时就勾他一下,恋人永远禁不住自己撩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偶尔程以清也会觉得简亓实在是太忙了,他要看这么多人,总有一天会眼花的。

 

简亓笑他吃醋又不承认,可晚上做的时候他明知道程以清是在演,但看人垂着眼可怜兮兮的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呀”的时候,简亓还是有点儿心软。

 

“怎么会忘呢,你不是我最最宝贝的吗?”

 

程以清就眯着眼笑,勾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吻着咬着想裹住嵌进怀里。

 

有时候,人这一生就是为了一朵玫瑰。


为了哪天能把他种到心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当然他要是松口说愿意,务必要做到“最最”。

 

最最疼爱,最最珍贵。

 

 

 

 

 

END.

 


时七汭

【烟花半醒|祺鑫】半山腰与满情歌

上一棒老师:@商陆(上班族忙更新慢) 

下一棒老师:@祺遇 


*分手后复合 伪破镜重圆

*酒吧老板×驻唱歌手

*私设勿上升

 

 

 

 

00.

 

 

 

 

我与许多人的缘分朝生暮死犹如露水,唯独与你是生生不息的流水。

 

 

——

 

 

 

 

酒馆走廊的灯光昏暗摇曳,取暖空调的外机轰隆隆的作响,屋内隐约听到了喘息的声音,仿佛能感受到额角的汗水已经打湿衣领。...

上一棒老师:@商陆(上班族忙更新慢) 

下一棒老师:@祺遇 


*分手后复合 伪破镜重圆

*酒吧老板×驻唱歌手

*私设勿上升

 

 

 

 

00.

 

 

 

 

我与许多人的缘分朝生暮死犹如露水,唯独与你是生生不息的流水。

 

 

——

 

 

 

 

酒馆走廊的灯光昏暗摇曳,取暖空调的外机轰隆隆的作响,屋内隐约听到了喘息的声音,仿佛能感受到额角的汗水已经打湿衣领。

 

 

 

 

丁程鑫被人堵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马嘉祺隐忍克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丁程鑫一时有些心慌,险些跌倒在楼梯上,幸亏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摇晃的身形。

 

 

 

 

“丁程鑫,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收敛点。”

 

 

 

 

马嘉祺一双大手揽住丁程鑫的后腰,使了点力气把人带了个踉跄,狭窄的楼梯间里两人的距离缩至最近,丁程鑫眯眼看了过去,他嗤笑一声后偏了偏头,温热的呼吸落在马嘉祺耳畔,挑逗的意味呼之欲出。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呢,嗯?老板还是前男友。”

 

 

 

 

“丁程鑫!”

 

 

 

 

 

 

 

 

 

 

01.

 

 

 

 

傍晚时分,巷子口的云喃酒馆到了营业时间,老板请的驻唱歌手出了名的漂亮又会招揽生意,慕名而来的顾客络绎不绝,有时候连店外都坐满了人。

 

 

 

 

酒馆内灯光昏暗,只有四周墙面和头顶的镁光彩灯在兢兢业业的闪烁。正中央的光束打在木质舞台上,丁程鑫今天穿了紫色缎面的短西装,内里搭了件黑色纱质衬衣,在酒馆的灯光下看不真切,但似有若无的朦胧更让他美得妖艳。

 

 

 

 

侧边的吧台里,老板抱手靠着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暖黄的射灯将他的轮廓投射在身后的木板上,老板看起来和驻唱歌手同岁的样子,除了神情冷淡些外倒也是标致的帅哥。

 

 

 

 

这个星期降温了不少,天一黑就很少有行人在巷子逛了,丁程鑫在二楼阳台里站着唱歌,时不时的跟着音乐舞动身体。酒馆里选的都是耳熟能详的热门歌曲,配合上来回闪动的灯束就更加吸引路人的目光。

 

 

 

 

乐队的鼓手前些天请假回了老家,这周是老板的朋友严浩翔来临时救场,他和丁程鑫早在音乐集会时就加了好友,只是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马嘉祺的酒馆里。

 

 

 

 

“丁哥。”严浩翔端着酒杯坐到了专门休息的沙发上,压了压酒杯和丁程鑫的碰了一下。

 

 

 

 

“浩翔,好久不见!”丁程鑫托住人的酒杯,笑意盈盈的看向严浩翔。

 

 

 

 

暗处看不清对方的脸,丁程鑫余光瞟到严浩翔扭头往吧台看了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气氛难得有些尴尬,丁程鑫整了整衣领后也朝后面看了一眼。

 

 

 

 

马嘉祺和他对视上,丁程鑫冲人笑了笑,眯起来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但马嘉祺忽得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他实在太了解丁程鑫了。

 

 

 

 

 

 

休息时间快结束时,严浩翔还是开口了,

 

 

 

 

“…丁哥,你和马哥的事是不是有点误会啊?”

 

 

 

 

丁程鑫起身的动作一滞,扭过头来回话时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他似乎不太理解严浩翔在说什么。

 

 

 

 

“什么事呀?我和老板能有什么误会啊…”

 

 

 

 

这回轮到严浩翔一时语塞,他的目光短暂的停在丁程鑫脸上了几秒,而后便恢复往日的模样,牵动嘴角冲人笑了下便没再说话。

 

 

 

 

严浩翔懂了,人丁程鑫压根不想提,他也没什么必要硬拆台不可,人与人之间有关缘分的这点儿事,折腾多了折腾少了,结果可都不由人。

 

 

 

 

愣神这会儿功夫台上又恢复了火热,躁动欢快的音乐声像是要把酒馆的角角落落塞满,舞台上键盘手和丁程鑫配合默契,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桌台前排的顾客们也跟着跳跃的音符心跳复苏,神色飞舞。

 

 

 

 

这会儿客人多了起来,马嘉祺不得不跟着店里的小哥一起在馆内穿梭为客人点单点歌,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想起前些天丁程鑫说要给店里再请个人帮忙的事儿。

 

 

 

 

就这么会儿客人点单的时间马嘉祺又想到,这事儿原本是要办的,结果让分手给耽误到了现在。

 

 

 

 

一首结束馆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起哄的动静,马嘉祺回过神抬头时先和严浩翔对视上了,他呼吸一滞心中不好的预感又冒了个头。

 

 

 

 

没等马嘉祺抬头往台子上看就被身旁的女生喊住了,女生声音稍有激动,问话时脸颊上还浮起了一小片红晕。

 

 

 

 

“…老板,”女生顿了顿,大概在考虑怎么开口,“能加主唱小哥哥的微信吗?”

 

 

 

 

话音落下,马嘉祺这才有了理由光明正大的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马嘉祺当即就有点挂不住笑了,再回头跟人说话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不好意思哈,这是他的个人隐私,您一会儿可以等他下来的时候亲自问问。”

 

 

 

 

酒馆里的欢呼声没停,甚至有几位年轻大胆的顾客从座位上站起来鼓掌,马嘉祺拿着酒单走回了吧台时,台上换了首更嗨的曲子,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一瞬间气血上涌,差点压不住想把人拽下来的心。

 

 

 

 

馆里的灯光早在音乐开始的时候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氛围灯,丁程鑫放下了吉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会儿才能看清楚,他敞开的西装外套下居然是一件布料近乎没有的薄纱衬衣,从舞台上的灯下看过去,丁程鑫每一个跟着音乐扭动的动作都能让人把衬衫下的肌肤勾出线条。

 

 

 

 

马嘉祺心知肚明丁程鑫是故意的,他和丁程鑫隔着屏风对视上的那一刻就该料到,他有的是法子找他不舒服。

 

 

 

 

马嘉祺满脑子国粹也得忍着,调酒的时候快把杯子捏碎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台上搔/首/弄/姿。

 

 

 

 

送酒时从正台前经过,马嘉祺冷着脸跟人对上了目光,要骂不骂的神情摆在脸上。丁程鑫显然是把人的情绪看了个一清二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扭过身狠了狠心做了几个wave,塌腰顶胯一个没落的跳了个遍。末了末了,ending动作又脱了西装甩了起来,手持话筒收进了喘息的声音,音乐起伏间还真有人跑到台上跟人一起跳了起来。

 

 

 

 

酒馆里难得这么上劲儿,乐队的其他人也跟着蹦了起来,后面选的几首歌都嗨得不行,到处都能听到大家比扯着嗓子的合唱声。

 

 

 

 

丁程鑫视线滴溜在整个酒馆里转圈,找到最后才发现马嘉祺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正对舞台的位置上,眼神从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

 

 

 

 

丁程鑫看着人云淡风轻喝酒的样子莫名起了股胜负心,铁了心想看马嘉祺恼羞成怒的样子,于是便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挑衅,直盯着马嘉祺一会儿后,突然笑了一下,接着便半眯双眼,灯光映衬下,他眸子水光流转的冲全场抛了几个媚眼,挥舞着手臂又蹦又跳的唱完了ending歌词。

 

 

 

 

舞台上的灯光跟着音乐一起熄灭,丁程鑫敛起笑容弯着腰喘气,马嘉祺在位置上没动,台下的灯终于把人的脸照亮了一些,丁程鑫又站直身子冲人笑了笑。

 

 

 

 

意料之外的,马嘉祺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便飞快的朝侧面低下了头,什么多余的表情动作都没有,独自坐了一会儿又搬着凳子回了调酒台里。

 

 

 

 

丁程鑫站在台上眼睛却离不开马嘉祺,他心里拿不准这样的方式是否合适,但他还是做了。

 

 

 

 

世上没有关于爱情的万全良策,他和马嘉祺早晚有这么一遭。

 

 

 

 

 

 

 

 

 

 

 

 

02.

 

 

 

 

 

 

云喃在丁程鑫的“卖力演出”下一夜爆红,不仅在互联网上打响了名声,更是成为了这一片儿的网红景点,每天来往客人不断,大部分人只是为了见一见帅气主唱的真容就愿意一掷千金。

 

 

 

 

乐队的鼓手小盛回来了之后严浩翔就顾回自己的生意了,不过走之前却特意把丁程鑫拉出来说话,坐在酒馆靠窗的位置上,点了杯金汤力后又问丁程鑫想喝什么。

 

 

 

 

“…我今天不喝,晚上再说。”丁程鑫摆摆手让服务员下去,坐了没一会儿又转头看向严浩翔,开口道,

 

 

 

 

“你那儿也挺忙的吧,难得马嘉祺能把你拉过来救场。”

 

 

 

 

严浩翔低头笑了下,随后点头道,“确实有点忙,但再忙也忙不过云喃,你现在都成网红了。”

 

 

 

 

丁程鑫大概是听出了严浩翔调侃的意味,于是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再抬头跟人对视上的时候又有点相对无言了,于是他下意识的摸了两下手机,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猜想严浩翔想说的无非还是他和马嘉祺的事儿,但偏偏这件事他铁了心没商量,谁劝都没用。

 

 

 

 

“…丁哥,你听说过马哥之前的事儿吗?”犹豫了一会儿,严浩翔还是决定要说点什么。

 

 

 

 

丁程鑫一愣,过了半晌才回答道,

 

 

“…以前?你得看多以前了,前几年的事我肯定听过的。”

 

 

 

 

严浩翔喝了口酒,“就马哥父母离婚的事儿,你知道吗?”

 

 

 

 

父母?离婚?丁程鑫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眼神里的情绪刹时变了一些但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你想说什么?”丁程鑫的神情依旧柔和,他整了下额角的碎发,等待着严浩翔的下文。

 

 

 

 

“丁哥,过去的事马哥自然告诉你了,到底做什么选择还是你做主,我只是想说点你可能还不知道,至于你改不改变主意我管不着——马哥的奶奶前些天病重了,家里人都不管,也就马哥放不下把人接到市医院了。”

 

 

 

 

丁程鑫顿时愣住了,他从未听马嘉祺跟自己提过,所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需要捋一捋脑子里缠成团的乱麻。

 

 

 

 

过了好半天没人说话,严浩翔也深知言尽于此,他将杯中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站起身正准备走时,身后传来丁程鑫的声音。

 

 

 

 

“关于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不过谢谢你告诉我,我会重新考虑的。”

 

 

 

 

严浩翔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没有转身,过了几秒后就背着吉他离开了。

 

 

 

 

 

 

酒馆是个二层独栋小楼,二楼的区域用来做了临时休息的房间和办公室,马嘉祺和丁程鑫在楼上呆着的时间不少,甚至大部分的区域都留下过他们欢爱的痕迹。

 

 

 

 

丁程鑫上楼前和酒馆前台jsker确定了马嘉祺在办公室,结果一上来就看见阳台门大敞着,马嘉祺正在里面吞云吐雾。

 

 

 

 

刚准备放到嘴边的烟被人从后面抽走,马嘉祺也懒得回头,毕竟除了丁程鑫整个酒馆没第二个敢干这种事儿了。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看见丁程鑫掐了他刚吸了两口的烟,突然鬼使神差的想说点刻薄话出来。

 

 

 

 

“你的合同到期就别签了,分手了还在一块工作多难受啊。”

 

 

 

 

丁程鑫倒是比预想中的冷静,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抬头看马嘉祺的时候往前走了两步,仗着人没躲就又靠近了一点儿,仅剩的空间里空气循环能让人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马嘉祺不爱喷香水但身上一直有股柔和的香味,丁程鑫想起自己爱打趣他,总说他是有信息素的Alpha。不过马嘉祺每次都拆他台,说这是洗衣液混了金纺的味道。

 

 

 

 

“你倒挺替我考虑。奶奶的事我听浩翔说了,你这段时间不去医院吗?”

 

 

 

 

马嘉祺闻言一愣,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似乎是有点紧张无措的样子。丁程鑫侧头看他,这段时间两人难得安静的站在一起,这会儿看着人不说话,丁程鑫才恍然觉得马嘉祺这副样子实在太像快要碎掉的玻璃。

 

 

 

 

冬天的云城是爱起风,靠近海边的位置让冷空气沾上了水汽,湿漉漉的从南吹到北,丁程鑫一时分不清是节气带来的水气还是马嘉祺眼睛里真的有了泪水,他不敢细想,手臂却是不由自主的靠近身边人的手腕,丁程鑫一时间失去了分辨自然声音的能力,他只听见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最真诚的声音——抱抱马嘉祺。

 

 

 

 

久违的拥抱让两人都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感,丁程鑫把头埋在马嘉祺的肩颈处,试图用亲密的动作来安慰往日的恋人,仿佛除了将爱意用力气裹挟着送到马嘉祺身体里以外,他再做不了什么了。

 

 

 

 

紧密相贴的动作使得马嘉祺的一声叹息都能听得清楚,丁程鑫还是埋着头不说话,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也许除了安慰心疼之外,还有些害怕分别的慌乱和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像鸵鸟一样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丁程鑫觉得自己也成了掩耳盗铃的胆小鬼。

 

 

 

 

究竟为什么分手,丁程鑫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先不去了,那边请了护工。”马嘉祺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丁程鑫维持着拥抱的动作没动,他蹭了蹭头发当作回应后阳台便恢复了安静。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嘉祺突然开口询问道,“严浩翔还和你说什么了?”

 

 

 

 

.....

 

 

又是一阵沉默。丁程鑫松开手退后了两步,他看着马嘉祺的眼睛一时间哽住,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浩翔还问了我,叔叔阿姨离婚的事儿....”

 

 

 

 

“嗯,你怎么说的?”

 

 

 

 

丁程鑫找了椅子坐下,随手从旁边沙发背上抽了件棉服拿在手上,然后招了招手让人过来。

 

 

 

 

棉服搭在了两人身上,丁程鑫又往马嘉祺的方向靠了靠,马嘉祺怔了一下倒是没躲,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还是习惯了接受。

 

 

 

 

“没怎么说,我说谢谢他关心,我会重新考虑的。”丁程鑫没干拐弯抹角的事儿,他就是原原本本的把话说给了马嘉祺听,什么也没解释,但也什么都没隐瞒。

 

 

 

 

马嘉祺看着人认认真真装无辜的样子既无奈又想笑,他撑开手臂半靠在沙发上,侧过身子直勾勾看向了丁程鑫。

 

 

 

 

“...考虑什么?你还真会拈轻怕重。”

 

 

 

 

丁程鑫也扭过身子,跟人对视上的时候眨了眨眼,盯着人半天才开口,

 

 

 

 

“你真觉得我们要分手吗?”

 

 

 

 

马嘉祺这回是真气笑了,“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丁程鑫,是你跟我提的分手。”

 

 

 

 

这话像碰了人的逆鳞似的,丁程鑫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坐正时连棉服都卷掉了大半,马嘉祺看着人一顿扑腾,心里暗暗觉得人实在太像家养小猫,只能顺毛哄着来,惹了一点儿就要发脾气不可。

 

 

 

 

丁程鑫声音大了一些,“我知道!我就是再问你一遍,到底要不要分手。”

 

 

 

 

马嘉祺翘着腿坐着没动,他抬头看了丁程鑫一眼,眼神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除了平静就是平静。

 

 

 

 

“...丁程鑫,我们已经分手了。”

 

 

......

 

 

“好。”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砰”的一声关门声。马嘉祺看着人的背影被暴力合起来的房门遮挡,直到眼前一切重回安静,他才稍微活动了手腕,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棉服。

 

 

 

 

马嘉祺不受控制的想起他和丁程鑫刚到云城的那年,他们还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找朋友借的,就在镇子尽头的阴暗小巷里,七拐八弯的小路像是看不尽头的未来,那年冬天下了大雪,但和丁程鑫牵着的手心总是热。

 

 

 

 

他明白岁月不饶人之所以残酷,并不是因为时间改变了容貌或是精神头,而是消磨,就海边一遍又一遍扬起的浪花一样,在石头滩涂上留下痕迹,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哪怕是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

 

 

 

 

泪落在地板上都是无声的。

 

 

 

 

 

 

 

 

 

 

03.

 

 

 

 

楼下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马嘉祺拿起手机下了楼,手机屏幕亮了又亮,一到楼下就被人拦了去路。

 

 

“你说的合同,我不同意。”

 

 

 

 

丁程鑫靠在墙角,修长纤细的手臂伸到路中央,马嘉祺顿了顿,没看他。

 

 

 

 

丁程鑫工作时会特意换一身衣服,与下午的绒质毛衣不同,他这会儿穿了身亮色西装,短上衣遮不住腰间的小痣,马嘉祺注意到人的裤子有些松垮,记忆中这身衣服是店里试了合身的,怎么裤腰又大了好些。

 

 

 

 

“...马嘉祺,你在听吗。”丁程鑫没用询问的语气,他看得出人在跑神。

 

 

 

 

“嗯。”马嘉祺不知道说什么,他侧了点身子想走。

 

 

 

 

丁程鑫依旧伸着手拦在人前,马嘉祺不得已抬头和他对视,丁程鑫本就一直盯着人看,两人真把视线碰到一起的时候反而尴尬,丁程鑫莫名烦躁,他用了不小的力气把手甩了回来,扭头掀开帘子要走。

 

 

 

 

“你...多吃点儿。”

 

 

 

 

“用不着马老板操心。”丁程鑫头也没回的走了。

 

 

 

 

马嘉祺捏了捏眉心,又是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对丁程鑫总是有这样的情绪,束手无策的,他不明白丁程鑫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敢轻易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舞台上灯光流转,丁程鑫选了几首热场的歌,唱完后就开始cue顾客点歌,大家多半是为了看他跳舞来的,毕竟唱歌这种常规节目总是要表演的,所以大家多数会在互动环节里要求主唱跳一段舞蹈。

 

 

 

 

丁程鑫是好说话的,他很少拒绝顾客的要求,更别说酒馆里的点歌是付费项目,一首歌一支舞都是明码标价,点多赚多的事儿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酒馆有专门开了张桌子给乐队,丁程鑫今天似乎有点不在状态,唱了没几首就下去喝酒了,jsker跑过来递了几张新单子,他大概也看出了主唱今天有点沉默,正犹豫着开口安慰就被走来的客人打断了话头。

 

 

 

 

jsker认识这位客人,他最近总来,每次就坐在舞台侧方的位置点一杯莫吉托或是其他,一坐就是一晚上,但jsker不太喜欢这位客人,因为他看主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不像好人。

 

 

 

 

“丁程鑫很少在工作时间之外和顾客联系,所以对店里的客人记忆也不怎么深刻,jsker走之前在他耳边说了这是位常客,所以他才摆出了笑脸和人说话。

 

 

 

 

“您好,我经常来这里听你唱歌,你唱得很好,很有天赋。”

 

 

 

 

来人面善,说话语气也算温和,丁程鑫便放下了一些戒备,顺着人的话接道,

 

 

 

 

“您过奖了,非常感谢您对云喃酒馆的喜爱,有时间可以带朋友一起来玩。”

 

 

 

 

男人微微笑了一下,有些自来熟的坐到了丁程鑫旁边,他似乎是想拍拍丁程鑫的手背但被人躲了过去,不过男人也不尴尬,仍旧对丁程鑫不怀好意的眯眼笑着。

 

 

 

 

“我方便加你一个微信吗?有机会请你吃个饭。”男人有些得寸进尺,他借故酒馆吵闹,说话时又朝丁程鑫的方向靠去。

 

 

 

 

丁程鑫被恶心到了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和人说话,尽量不动声色的往墙边靠,心里盘算着怎么摆脱这个难缠的人。

 

 

 

 

“我们有规定不能加私人微信,您可以加我们酒馆的微信号,平时定位置看优惠的都比较方便。”

 

 

 

 

说话间那人还想动手动脚,结果还没等实施就被人从后面拦了下来,丁程鑫也看见马嘉祺的身影了,脑子没反应过来倒是人已经“腾”的站到人身后去了。

 

 

 

 

“这位客人,店里有规定不能加私人微信的,加我们店的微信也是一样的。”

 

 

 

 

马嘉祺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仅仅是面上冷脸就已经很有气场了,那人有些不服气的瞪了一眼,最终还是撞开马嘉祺肩膀走远了。

 

 

 

 

“你不知道起来走啊?腿长的是摆设吗?”马嘉祺拉着人往沙发上一甩,责怪的话脱口而出。

 

 

 

 

丁程鑫一下子被甩蒙了,半天才想起来回答,

 

 

 

 

“我一个主唱哪敢和顾客对着干,再说了,我跟客人甩脸你能同意?”

 

 

 

 

马嘉祺没话了,他隐约觉得丁程鑫是故意气他,平时没见人跟个小猫一样好欺负,怎么偏偏就这会儿乖了,还知道顾着客人面子。

 

 

 

 

“我哪是顾客人面子,我是顾你面子好不好。再说了,手都分了,在一起的时候人家捧我一句老板娘,分开了你还是老板,我是什么呀。”

 

 

 

“少装可怜,店里谁敢不把你当老板啊,我们的大股东,分手了你也还是你。”

 

 

 

马嘉祺语气有点调侃,他双手抱臂看着丁程鑫表情突然有些严肃,丁程鑫被看得有点发毛,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马嘉祺...”丁程鑫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异常的氛围,“...还得上班呢,你别发疯。”

 

 

 

 

马嘉祺可没耐心听人废话了,弯腰一把给人拉了起来,就大厅到楼梯口两步路的距离使的力气都不小,丁程鑫扯着手腕试了好几回都没挣脱开,最后就认命了一般由着人给拉走了。



——


完整版见🧣来碗小狗糯米面



——



结束后丁程鑫累得连手指都动不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楼下音乐已经停了,他试探着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冰凉凉的一片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丁程鑫的心一沉,来不及多想就要掀开被子下床,随手从椅子上拿了衣服裤子套在身上后,就急匆匆的往屋外出。

 

 

 

 

楼下隐约有灯光透出来,丁程鑫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下了楼梯就看见马嘉祺披着棉服在吧台里坐着,没走太近人就有预感似的回过头来。

 

 

 

 

“怎么穿这么少就跑下来?”

 

 

 

 

没等丁程鑫解释就被人拉过来裹了件棉服。

 

 

 

 

“…你干嘛呢?”

 

 

 

 

“算算丁老板今天给咱们拉了多少营业额呀。”

 

 

 

 

“多少啊?”丁程鑫抻着脖子往桌子上看了看。

 

 

 

 

“…还没算完,吵醒你了?”

 

 

 

 

丁程鑫摇了摇头,“你没睡啊?”

 

 

 

 

马嘉祺闻言合上了账本,没等人反应就把丁程鑫打横抱了起来。

 

 

 

 

“操轻了哈,还能让你走这么远的路呢。”

 

 

 

 

丁程鑫张了张嘴没说话,安静的窝在人怀里闭着眼养神,快上楼了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我没心思给你当炮友,和不和好一句话。”

 

 

 

 

马嘉祺差点踉跄了一下,他颠了颠丁程鑫把人往上抱了抱,给人放进被子里坐下后又起身到书桌上找东西,丁程鑫看着人找了半天,最后拿过来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买的?”丁程鑫看着人手里的戒指半天发不出声音。

 

 

 

 

“分手前两天。”

 

 

 

 

“…嗯”

 

 

 

 

说话间丁程鑫的眼神就没从马嘉祺身上离开过,他简短的“嗯”了一句便没再开口。

 

 

 

 

“…还分手吗?”马嘉祺的声音能听出些颤抖。

 

 

 

 

“我要是说还分,怎么办?”

 

 

……

 

 

“马嘉祺,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分手吗?你是不是从来不觉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所有人都一样,缘分使然我们终有一天会分别……我明白你觉得人和人之间关系没那么长久,爱对你来说是程度量词不是时间量词。但是马嘉祺,我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足够爱我,所以不一样。”

 

 

 

 

“…现在你重新问一遍。”丁程鑫拉着人衣领把马嘉祺往前扯,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在一起说出来。

 

 

 

 

马嘉祺看着人像炸毛小猫一样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就亲了一下丁程鑫的脸颊,挨挨蹭蹭的贴在一起的时候马嘉祺想起前些天书里的一句话“爱因差别而厚重”。

 

 

 

 

如丁程鑫所说,他的确认为人是有来有往的,所以从工作到现在无论是多好的同事或朋友,他都很自然而然的笃定人是越走越远的,不抗拒分别也不期待重逢,只希望大家走向更好的人生。

 

 

 

 

唯独丁程鑫,马嘉祺似乎从未将这套标准放进他身上,他没想过丁程鑫会走,所以才在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打心底觉得他是真想离开了。

 

 

 

 

但好在,丁程鑫没有真的想走。


 

 

 

“…不分手,丁程鑫,我们不会分手。”

 

 

 

 

 

 

——END.



感谢观看🥰


创作不易 大家多多点赞评论吧~


最后祝大家除夕快乐 龙年大吉!



 

 

 

 

半盏玫瑰茶要热的

【祺鑫】溯洄人生 51|ABO

*OOC

*勿上升

*娱乐圈/金主/重生/换攻/伪替身/HE

*勿上升




阅读前请先看合集内阅前须知。

所有娱乐圈设定架空,纯属虚构。

金手指爽文,不讲逻辑,没有道德。


综艺内容有参考,勿细究,谢谢。





手攥紧怀里枕头的那一秒,丁程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会有点疼。”马嘉祺坐到他身后之前,这样告诉他。


信息素的浓度和吻的温度是一起涌上来的,丁程鑫面对着落地窗,抱着枕头盘腿坐着,外面夜色朦胧,隐约有灯带在闪烁。马嘉祺双手握上他的脸侧与肩膀,他低头眨眨眼,肩膀微微有些发紧,似乎全身上下只有这块两块地方在燃烧。Alpha的气息打在他后颈敏感...

*OOC

*勿上升

*娱乐圈/金主/重生/换攻/伪替身/HE

*勿上升




阅读前请先看合集内阅前须知。

所有娱乐圈设定架空,纯属虚构。

金手指爽文,不讲逻辑,没有道德。


综艺内容有参考,勿细究,谢谢。





手攥紧怀里枕头的那一秒,丁程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会有点疼。”马嘉祺坐到他身后之前,这样告诉他。


信息素的浓度和吻的温度是一起涌上来的,丁程鑫面对着落地窗,抱着枕头盘腿坐着,外面夜色朦胧,隐约有灯带在闪烁。马嘉祺双手握上他的脸侧与肩膀,他低头眨眨眼,肩膀微微有些发紧,似乎全身上下只有这块两块地方在燃烧。Alpha的气息打在他后颈敏感的肌肤上,冷柏信息素的萦绕让Omega的腺体几乎是一瞬间鼓胀起来。


一股温柔的湿热包裹住那块柔软脆弱的肌肤,丁程鑫不自禁打了个颤,马嘉祺扶着他的肩膀,释放出温和却不容逃避的安抚信息素,慢慢舔舐着那鼓起的腺体,容那娇弱的花蕊一点点充血变粉。Omega的耳垂慢慢涨起潮红,紧绷的肩膀也在舒适的安抚中慢慢放松下来,把身体隐蔽的标记处向Alpha打开。


“呜——”


猝不及防的,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血腥的味道顿时在空气中淡淡铺散开来,丁程鑫发出一声呜咽。不同于空气中柔和的安抚信息素,腺体咬开的那一刻,顶级的Alpha信息素疯狂地奔涌进Omega腺体中,仿佛奔腾的潮水涌入狭窄的河道,酸软中夹杂着痛感,惹得Omega身体抖若筛糠,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丁程鑫没想到马嘉祺的临时标记会是这样的霸道。重生太久,他已经忘记前世完全标记被咬腺体是一种什么感受,丁程鑫咬紧了嘴唇,手掐进枕头里,下意识想脱离Alpha的控制,却身体软成了一滩水,被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彻底控制,就像一只被食肉兽类叼住后颈的猫科动物,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冷柏的气息钻进他身体的每一寸缝隙,和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骨血都融为一体,成为Omega身体的主宰。


“马嘉祺……呜……马嘉祺!”Alpha信息素的注入还没有结束,丁程鑫却好像熬过了百年,娇软的橙花经受不住寒厉的冷柏倾袭,伸手胡乱地去拉身后的Alpha求饶,拍着马嘉祺的手背求他快一些,声音里不自觉就含了哭腔。听见丁程鑫呼喊,马嘉祺一只手环抱住小孩发抖的身体,牵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怀抱里面带,让丁程鑫感觉他沉甸甸的心跳。


就好了,不要怕。


他用动作抚平Omega的不安,告诉丁程鑫,他在这里,就什么都不必担忧。


尽管马嘉祺这样表达,随着信息素越注越多,丁程鑫还是抖得停不下来,林说这具年轻娇养的身体被高等级的信息素席卷得牙齿打颤,眼泪直掉。他橙花信息素里夹杂的冷柏渐渐明显,被入侵的惶恐却慢慢减少。过了一会儿,他瘫在马嘉祺胸膛上,松开枕头,攥紧了马嘉祺的手。


屋内的冷柏与橙花的芬芳交织相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马嘉祺轻轻的一声“好了”,身后的Alpha松开牙齿,丁程鑫攥紧马嘉祺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的身体顺着马嘉祺临时标记的完成一起软下来。


马嘉祺一把支撑住丁程鑫,让人瘫靠在自己肩膀上,急忙低头去看。


丁程鑫身体一抖一抖的,脸上眼泪流得乱七八糟,双目还是失焦的状态,灰蒙蒙的。他背后的衣服被汗湿透了,黏在他的身体上,湿淋淋的,像刚刚淋过一场大雨。听见马嘉祺柔声喊自己,刚刚临时标记后的Omega下意识往马嘉祺的温度里拱了拱,呼吸还未平缓。


马嘉祺这样高的信息素等级,林说这样年轻敏感的身体,再加上他们两个信息素的高度契合,临时标记,对丁程鑫来说无异于一场热带雨林里的穿行。


只是咬腺体,他竟然被马嘉祺的信息素弄得难以自控。


马嘉祺等丁程鑫瞳孔渐渐有了焦距,才靠近,声音温柔得好像担心把身前的碎美人击穿:“还好吗?”他是第一次给人临时标记,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会造成这么大影响。


丁程鑫咽了一口口水,红着脸颊点点头。


他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今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离不开马嘉祺的信息素了。只要到了发情期,他就会比起需要抑制剂更需要马嘉祺;只要马嘉祺在信息素上有意为之,他就不得不对这位Alpha俯首称臣。但是,有了马嘉祺这样S级的Alpha信息素临时标记,他不必再担心名利场里任何其他Alpha信息素的侵扰,不必再因为这具身体的生理性恐惧而扰乱复仇计划,除非对方的信息素等级和马嘉祺旗鼓相当。


马嘉祺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利剑。


丁程鑫在豪赌。


赌这棵树能容他栖息,供他驱使,不病不枯,不劈不倒,伫立到他需要飞走的那一刻。


马嘉祺对上丁程鑫湿漉漉的眼睛,低头轻轻啄了一下方才咬过的伤口,把小孩抱得更紧了些。


“带你去洗澡,早点休息。”




‹›




当一身米白藏青勾边棒球服的丁程鑫小跑着出现在《冲吧青春》的镜头里打招呼的时候,背景铁栏杆围开的粉丝就先一步发出尖叫声,几乎要淹没嘉宾的说话声。“哇,不愧是我们的人气鲜肉啊,粉丝这么多。”常驻嘉宾感叹道。


《冲吧青春》常驻嘉宾五男两女,主打户外竞技,基本上飞行的都是当红的年轻艺人。这一次丁程鑫和凌昼一样飞行,除了他们,还有五位女性嘉宾。


“欢迎小丁!欢迎来到我们《冲吧青春》!”负责挑大梁的前辈在丁程鑫跑定后开口,丁程鑫连连鞠躬,在他的位置上站定。丁程鑫事先熟悉过台本,这期节目以百花宴为主题,分为七个战队,通过四大竞技项目,争夺王母百花盛宴的请柬。四个游戏整体比较考验合作,第一个是背人过指压板花桩,男嘉宾做桩,女嘉宾用背上的篮筐传递花瓣,计算传递的花瓣数量决出胜负。分组早就按照台本决定好,丁程鑫搭档的女嘉宾是节目组分给他的,并非生人。


乔芮。


那个红毯后台瑟瑟发抖却有着小鹿一样漂亮眼睛的小花。


缘分就是这样巧妙,年前红毯无意援手之后,琅星的经纪人乱斗竟迎来结局,乔芮换了团队,去到俞清岚旗下,开年就接了一部一番古装大戏,在各个论坛荣升飞升小花榜单top10,无异于涅槃重生。通常来说,《冲吧青春》考虑到竞技需要,一般会以一O一A的方式进行分组搭配,只是这一次参加的嘉宾里Alpha女嘉宾分给了咖位更高于丁程鑫的常驻嘉宾,所以就把身为Omega的乔芮分给了丁程鑫,抛开第二性别,俊男美女,倒也不失养眼。不过竞技类节目的受众观众不会因为嘉宾的流量与第二性别就格外照顾谁,比起一些话题,他们更加关心节目效果和比赛输赢,因此丁程鑫看见分组后,担忧的只有他们分组的胜率。


乔芮不过二十出头,本就是水灵灵的年纪,今天扎了一个简单利落的丸子头,后颈同样贴了隐形屏蔽贴,一身浅蓝色的网球运动服,看起来清纯又元气。看见丁程鑫,她有些羞涩地挥挥手,按照导演组的要求跑到他身边。丁程鑫和她寒暄了两句,脑子里盘算着待会背起小姑娘在指压板上狂冲的样子会不会吓着人,毕竟前世他在指压板游戏上就没怕过。


准备区域,看见乔芮的工作人员拿着摄像机在拍,丁程鑫一遍做热身运动一遍搭话:“叫我小丁就好了,这么巧,听说你带了follow pd?”


“嗯。”乔芮点点头,表情有点局促,“最近比较需要曝光,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不拍你的。”


“当然不介意。”丁程鑫笑着露出门牙。不愧是俞清岚旗下,风格如此鲜明的一套体系他早就了解,有follow pd对他来说是好事,倒少了他麻烦。


“导演,今天怎么换这么凶的指压板啊?你可别吓着我们稀客,昼哥下回不来了。”常驻嘉宾看见长长的指压板跑道,都忍不住感叹玩笑,cue旁边的凌昼给他多镜头。另外一位常驻笑道:“常祚,人家天天健身,和你能一样吗?快,昼哥,给我们《冲吧青春》一点独家福利,和大家秀一下八块腹肌。”


丁程鑫无心综艺人的独家捧场,在一旁脱了鞋子,伸脚实验指压板。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还不适应指压板的凌昼,凌昼的搭档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Omega小花,常驻嘉宾正在哄着豁着。凌昼素来是骄傲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容不得一点被越位。丁程鑫刚刚亲眼捕捉,在自己的分组被分到和乔芮一组后,凌昼眉心处浮现出他最熟悉的那种轻松。


丁程鑫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激凌昼一把,就算乔芮体能跟不上也没关系——但是当丁程鑫看见乔芮双手死死扒在他肩膀上,拿出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去接桶里的花瓣,直到把桶里所有的花瓣全部倒进竹篓的时候,他瞬间觉得脚下的指压板也不是很痛了。


妹妹……原来你才是拼命三娘啊……


游戏结束,丁程鑫乔芮组积累花瓣数第一,凌昼组第二。常驻嘉宾见过不少娱乐圈大咖,为了播出效果,会给足一些不好开玩笑的大咖面子。但丁程鑫没有。看到最终结果,凌昼的面色有点不好看。


“那个……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中场休息,乔芮看着计分板小声和丁程鑫商量。丁程鑫不动声色地撕开后颈的屏蔽贴又黏上,淡淡地笑道:“怎么会,这是竞技综艺,认真游戏才是尊重录制。”乔芮回头看了一眼外围稳如泰山的樊芝芝,又看向丁程鑫,重重地点点头。


第三个大项目结束,凌昼组排位依旧在第二,丁程鑫组第一。凌昼在转场大巴上闭目养神,笑容凝固在嘴角,耳朵一直听着丁程鑫没事人一样地和常驻的前辈们谈笑着。他想不通这个小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录个节目拼成这样,更想不通之前乖顺完美替代品怎么今天又成了带刺玫瑰。


他伸手撩了撩头发。


丁程鑫余光瞥见凌昼,知道这是他不爽时候的习惯,输给Omega本就让他掉面,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Omega。


他要的就是凌昼急。


“各位嘉宾,我们第四轮比拼就要开始了。”导演组拿着喇叭,召集嘉宾集合。第四个项目叫水上牡丹魁,七个小组互相对抗。游戏规则为女嘉宾抢夺对方的牡丹发簪,为男嘉宾赢得主动权,男嘉宾拥有三十秒安全时间,在平衡木上率先撕下对方身上的牡丹魔术贴绣章者获胜。


丁程鑫靠着灵敏的反应力,先撕得了两个牡丹章。一番比拼下来,兴许是常驻嘉宾有让着凌昼的意思,兴许是导演组考虑到丁程鑫和凌昼在录制《登台日记》时的冤家热度,最后的比拼正好轮到丁程鑫和凌昼。


“小程体力还够吗?”凌昼故作关心,“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丁程鑫收起内心的白眼,故作乖巧的模样:“我还好,都听凌老师的。”


三分钟后,计时哨吹响。


四月初北方的天气还冷得很,水池里的水冻得方才落水的嘉宾直哆嗦,裹着毛毯棉服在旁边用暖手宝暖手,丁程鑫抬眼看向对面蓄势待发的凌昼,整理好发带,默默跨开腿坐在平衡木上,伸手护好了后领上的两枚绣章。


这种姿势更容易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即使对方想要夺取绣章,他也有地方可以掩蔽。凌昼见状,也坐下来慢慢挪动,平衡木上短兵相接,丁程鑫护着绣章在凌昼面前咬了咬嘴唇,露出为难的样子:“凌老师,手下留情。”


凌昼歪歪头,邪笑一下,下一秒一把伸手拉住丁程鑫的领口像他pd方向拉去。


丁程鑫下意识保护绣章,一边一手拽着后领的布料,一边扶着平衡木向后下腰,双腿紧紧勾住平衡木,身体软到几乎与平衡木平行。


“哇——”嘉宾席顿时爆发出对两个人反应力旗鼓相当的感叹声。


“小丁柔韧度也太好了。”


“昼哥力气很大的,小丁衣领子要烂掉了。”


“小丁力气也不小,这样都没被拽起来。”


樊芝芝坐在监视器前,快速打字回复:“就要录完了,状态一直很好,安心。”


“噗通——”


一声水响,她一抬头,就看见刚刚还好好的丁程鑫攥着后领坠入水中。


樊芝芝放下手机。


小孩湿漉漉的脑袋下一秒从水里探出来,抹了一把脸,向导演组比划着什么,展示他手心保护妥善的绣章。安泰匆匆拿起毛巾被往池子边缘去,丁程鑫却挥挥手,拉着平衡木,吃力地又爬了上去。


“看一下回放。”樊芝芝抬眼。


工作人员马上遵从,樊芝芝看见就在她发信息的间隙,原本还犟着力气的丁程鑫被凌昼拉着衣领口拉起来,就像被Alpha支配的一只小猫,毫无反抗之力,被用力地甩开扔进了池子。她表情还没变化,耳边就传来第二声水响。


“噗通——”


平衡木旁仿佛变成了一场抢夺阵地的攻防战,前几队从未有过的激烈竞争就此展开,丁程鑫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地黏在发带外面,每一次强撑着爬上平衡木,没多久就会被凌昼以各种姿态翻下去,然后再锲而不舍地爬上去,就像一只犟脾气的小猫,即使浑身湿透也不服输。


按理说,寻常的抢夺不至于一直跌落水池,除非凌昼用了大力,四月初水还冷得很,让Omega频频落水多少有点不人道,更何况丁程鑫后颈上还贴着屏蔽贴,一看就是特殊时期。虽然《冲吧青春》是一档竞技类节目,但也不会在录制时为难发情期的Omega。眼看着不知道丁程鑫落水了多少次,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向樊芝芝投来问询的目光,意思是如果樊芝芝有意见,他们肯定会叫停。


樊芝芝看向丁程鑫,微微眯眼。她了解这个孩子,他有他的盘算,今天开拍前又特意和自己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别告诉马嘉祺。只要不是大事,她自当成全小孩。


“噗通——”


又一次落水声,凌昼好像没收住力似的,向后一倒,手上感觉撕下了什么东西。他难忍得意地拿到面前,在看清想象中的绣章那一刻,岸边的嘉宾都噤了声。


凌昼手上撕掉的,不是什么牡丹绣章,而是一张Omega屏蔽贴。


撕掉Omega后颈的屏蔽贴,和扯断陌生女性肩带没有什么区别,若是Alpha随意揭下,被斥为职场性骚扰也不为过。摄像头掠过凌昼,不再拍摄,嘉宾们也识趣地控制表情。就在尴尬逐渐蔓延的时候,一只手“哗啦”一声伸出水面。


丁程鑫右手里拽着凌昼组的牡丹魔术贴绣章。


他站起身,身上还有些冻得打哆嗦,鼻子和耳垂都冻红了,后颈上的外层屏蔽贴被掀开,露出里面多贴的一个防水屏蔽贴。看见大家愣住的模样,丁程鑫大大咧咧擦了一把脸,咧开嘴笑了。


“啊啊啊啊丁哥赢了!!”乔芮第一个反应过来,蹦跳着像池边奔去。




‹›





“看,我赢来的金葵花籽!”丁程鑫坐在卧室床沿被马嘉祺按着头吹头发,扭过头给马嘉祺指他赢回来的奖杯。自从录完节目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回来,马嘉祺就没怎么说话,只递来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叫他快点去洗澡。丁程鑫推开浴室门,浴缸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


然后丁程鑫就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丁程鑫数过,他落水了十一次,虽然一切都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但发情期体力还是有限,尤其是回到马嘉祺那充满安全感的信息素领地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呼吸了似的,让他浑身的酸痛都释放到了最大。迷迷糊糊被Alpha从浴缸里捞起来,丁程鑫才猛地惊醒——这事儿麻烦了。答应了马嘉祺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本来还能故作轻松和马嘉祺打哈哈一下,这下是一点演不了。所以现在他只能在沉静的马嘉祺面前,找点其他兴奋的事情说。


“我知道,很棒。”马嘉祺轻轻应,拍拍丁程鑫的肩膀让他扭回去,手温柔地随着吹风机梳理头发。


看见丁程鑫抱着独一份的奖杯回来,他怎么不为丁程鑫感到骄傲呢?只是他希望,代价不要是疲惫至此。


看着丁程鑫后颈腺体周围被撕拉微微出血的皮肤,马嘉祺摸摸干透了的头发,关掉吹风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好,转身去拿碘酒。棉签小心地绕过有咬痕伤口的腺体,冰凉的碘酒让丁程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疼?”马嘉祺蹙眉。


丁程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事,我里面贴了防水,不疼。”


马嘉祺凑近,看见丁程鑫后颈被撕红的一小片,娇嫩的肌肤上有着细细密密的出血点,倘若不是防水屏蔽贴,只怕最脆弱的腺体上也会被撕拉出新的伤口。Omega的腺体最为重要,他抱起力竭的丁程鑫从浴缸里出来才发现他后颈的伤口,他到樊芝芝那边再三问询,樊芝芝才告诉他丁程鑫在录制中屏蔽贴被撕的事。


“小孩一直说竞技比赛有点意外正常,让我不要小题大做,我就想算了。”樊芝芝这样说。


马嘉祺瞬间就明白——这又是丁程鑫的谋算,甚至为了瞒着他,伙同樊芝芝一起瞒着。饶是如此,他的心,还是如那块受伤的肌肤一样,一丝一丝渗透出血,针刺一样的疼。


马嘉祺叹了一口气,扶着丁程鑫的肩膀,把他转过来。


“你早就准备着,让凌昼撕掉你的屏蔽贴,是不是?”


马嘉祺的目光太过直接,容不得人藏匿分毫小心思,似乎要把丁程鑫躲闪的目光全部集拢。丁程鑫咽了一口口水,自知没有做到他答应马嘉祺的,有些莫名的心虚,低下头。


“凌昼的《怪奇说》还在后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早做准备,就没办法一击毙命。”


“看着我,丁程鑫。”


马嘉祺握住丁程鑫的手,凑近上去。温和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完全标记的信息素萦绕周围,丁程鑫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扑闪着他心虚的大眼睛看向马嘉祺。


“你以后有这种事,不要瞒着我,行不行?”马嘉祺看着丁程鑫的眼睛,到嘴边的语调,一秒就被那双眼睛折软。丁程鑫不知道为什么,竟从金主的凤目里看出了一丝低姿态的请求,就像一个普通的Alpha在心疼自己的Omega。


“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做。”


马嘉祺的眸光像一潭波光粼粼的春水,有些退让的恳求,让丁程鑫难以开口拒绝,却也无法违心应声。他要做的事情无法和马嘉祺完全坦白,千丝万缕的利益线挂在凌昼身上,一点恶评都能惹上千万真金白银的震荡,任何资方都不会允许他轻易动摇他们的摇钱树。纵然马嘉祺不喜欢凌昼,但丁程鑫要的身败名裂,未必是马嘉祺这个位置可以给他的,高台不知亡灵苦,何须折腰博雀笑?


“知道了嘛。”他眨眨眼睛,凑过去,把头顶埋进Alpha的肩窝,反拉住马嘉祺的小拇指捏了捏,声音软软绵绵的:“陪我睡一会好不好,真的困了。”


“需要你的信息素。”


马嘉祺还想说的话噎在喉咙口,看着安安静静埋在自己肩膀的脑袋,一刹那,再多的不快、气恼、责问,都恍然间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点头的冲动。


他抚住丁程鑫的脑袋,轻轻揉了揉,无声地又叹了一口气。


真是拿你没办法。



————TBC————


喜欢请给我评论,谢谢大家。

不要大表情。


白河

今宵月 | F*uck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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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姐,最近店里没来新人啊。”


丁程鑫靠在吧台边儿上,调酒师认得他的脸,放了一杯他常喝的酒在他手边,丁程鑫笑了笑算是致意。


Maeve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要从我店里找人了,谁缺人你都不能缺啊。”


丁程鑫撑着头,把视线放在舞池里扭动着身子的男男女女身上,过了半天才开口:“腻了。我身边这些听话的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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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姐,最近店里没来新人啊。”


丁程鑫靠在吧台边儿上,调酒师认得他的脸,放了一杯他常喝的酒在他手边,丁程鑫笑了笑算是致意。


Maeve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要从我店里找人了,谁缺人你都不能缺啊。”


丁程鑫撑着头,把视线放在舞池里扭动着身子的男男女女身上,过了半天才开口:“腻了。我身边这些听话的过了头,没意思。”


Maeve把头发往后甩了甩:“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从来只要听话的,自己立的规矩自己又嫌无聊了?”


丁程鑫把椅子转到面对吧台的方向,拖着脑袋喝了口酒,他四处看了看,目光又落到自己左边站着的调酒师身上。


他指了指那人,话对着Maeve说:“这小孩儿新来的?”


Maeve看了一眼,收了漫不经心的样子,警告到:“哎,人家是正经小孩儿啊,别打他主意。”


丁程鑫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那小孩儿过来。


Eternal的人都认得丁程鑫这张脸,知道他也算是这家店的老板,被叫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一下才抬脚往他这边走。


Maeve“哎”了一声,丁程鑫抬了抬手说他对这种小屁孩儿没兴趣,Maeve这才不说话了,在一边看他又准备做什么。


“多大了?”丁程鑫笑眯眯地问。


“19。”

丁程鑫点了点头。


“叫什么?”


“刘耀文。”


丁程鑫从头到脚扫了他一遍:“缺钱?”


小孩儿倒也实诚,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窘迫的样子。


丁程鑫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他眼前:“要是有兴趣就给这个人打电话,你就说是丁程鑫让你打的。”


刘耀文盯着他,眼睛在昏暗暧昧的灯光里黑的发亮,像一头幼狼。


丁程鑫暗自夸自己眼光好,他被人这样盯着却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放心,不用你出卖自尊,打不打由你。”


刘耀文收了名片说谢谢哥,丁程鑫咬着吸管冲他笑:“下次见面再谢也不迟。”


Maeve用非常夸张的目光看着丁程鑫:“哟,你来做慈善啊?”


丁程鑫又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宋亚轩逼我的,他说我屁事不干见人倒不少,能带出来一个都算值了。”


Maeve也招手要了杯酒:“你压榨小宋也太狠了,我好几个月没见他了都。”


丁程鑫摆了摆手:“他就不爱来你这里,一个omega酒量还不好,喝多了被人捡尸我还得动手收拾人,麻不麻烦啊。”


Maeve没再接他这话,一开口换了别的话题:“你今儿怎么一个人来?”


丁程鑫把最后一口酒饮尽:“严浩翔一会儿来了。”


话还没落,门口进来两个人,丁程鑫一眼扫过去,严浩翔正把墨镜拉下来往里面找人,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到严浩翔身边的人身上。


丁程鑫把酒杯放到一边,偏头跟Maeve讲话:“我猜那是个omega。”


被他盯上的人看起来冷冷的,感觉风一吹就会倒下的那种,但周身透露出来的气场又隐隐约约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回事,Maeve挑了挑眉,一副认识那人的样子:“你小心点儿,他可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丁程鑫回头看了她一眼,Maeve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丁程鑫从来都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但真正遇上什么自己想要的,就会露出这种类似于野兽的眼神。


“听不听话可由不得他。”


丁程鑫跳下椅子,朝严浩翔招了招手,还在门口站着的两人终于看见了他,严浩翔回身拉了一下那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朝这边走过来。


走的越近那人的模样就越清晰,丁程鑫飞快地从脑海中检索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马嘉祺,他知道这个人,马家现在的掌权者,他姐给他提过。


他不能不给好脸色的几个人之一。


严浩翔给他介绍,对面的人伸出手来,丁程鑫握上去,兴趣直接少了一半儿,这人太端着了,他不喜欢。


但这脸这气质完完全全就是他的菜,不跟他打一///炮今晚都白出来了,在他记忆里他只跟这人见过一面,还是很远很远的那种,怪不得,丁程鑫靠在沙发背上想,早见了早//操//他,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严浩翔坐在他对面一手搂着美女一手给他发消息:哥,你不会看上马哥了吧?


丁程鑫拧着眉头打字:是A是O?


严浩翔:B


丁程鑫愣了一下,转头骂了一句:有何高见


严浩翔:劝你别碰,小心被c的是你


丁程鑫笑了,严浩翔这句话比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笑话还荒唐,但也很好地激起了他刚才被按灭的那一点儿兴趣:微信


严浩翔:听说马哥活儿很好


丁程鑫:?


严浩翔把马嘉祺的微信发给了他。


看起来不像是工作账号,头像是正在下雪的街景,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丁程鑫突然心里没底,他很少跟这些人打交道,也刻意地不去听这些真正的有权者的事情,除了严浩翔偶尔跟他说几句。这些年里都是人家求着要上他的床,他还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谁,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突然在马嘉祺身上琢磨出一点同类的气息。


灯光暧昧昏暗,音量巨大的鼓点像一块块落石砸在地上,丁程鑫转头看向吧台,Maeve正在跟刘耀文聊天,酒红色的头发美丽的不像话,刘耀文手里捏着宋亚轩的名片,神情严肃地抿了抿嘴,接着又非常慌乱且真诚地摇了摇头。


Maeve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挥挥手让刘耀文去忙,又转身对着丁程鑫点了点头。


丁程鑫收回目光,退出和严浩翔的聊天界面,给宋亚轩发了消息。


丁程鑫:估计这两天会有个叫刘耀文的小孩儿给你打电话,见见


宋亚轩:Maeve姐不是说看上他了吗


丁程鑫笑了笑:小孩儿意志很坚定


宋亚轩:哦 意志坚定就应该辞职


丁程鑫不理他:马嘉祺 概率多少


宋亚轩:0


丁程鑫:。


严浩翔遇见了熟人起身去打招呼,对面的美女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揽着他手,丁程鑫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朝女人招了招手。


女人靠近的时候丁程鑫嗅到一种非常甜腻的味道,他估计是对方的信息素和相应的香水混合在一起造成的效果,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但alpha的本能隐隐约约被激了出来,他垂眸,避开了对方想要挽上来的手,抽走了丰满的胸部里刚刚被严浩翔塞进去的纸牌。


他笑了笑,一副温和又善良的样子:“换个香水。”


女人被戳破了也没有太明显的羞恼,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接着又略带遗憾地看了一眼严浩翔离开的方向,接着起身离开了。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没有人会掩饰自己的欲望。很少有人来这里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喝酒玩乐,大部分人都是要找个床伴,有人只是要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打一炮,有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癖好而广撒网,也有人是为了度过发情期来约一个相对长期的炮友。


丁程鑫又点开马嘉祺的主页看,思考这个人来这里找床伴的可能性有多大,严浩翔说他是从饭局上把人拉过来的,马总日理万机,现在正在外面处理工作电话。


丁程鑫撇了撇嘴,他意外自己居然还有这么犹豫的时刻。刚才被omega信息素的味道撩起来的那股邪火隐隐约约有烧的更烈的趋势,马嘉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丁程鑫盯着他走过来的方向,被他盯着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没什么表情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丁程鑫冲他笑了一下。


严浩翔从毫无营养的聊天里抽身,马嘉祺去找他的时候从丁程鑫身边路过,留给他一阵浓郁非常的柠檬香气。


丁程鑫在心里骂了一声。


一个B要这么好闻的味儿干什么,丁程鑫腹诽。


很少有人的信息素能是天然纯粹的植物香,所以马嘉祺的味道在这种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的地方也能被非常清晰的分辨出来,不是那种会被添加在各种食物饮料里的柠檬香精的味道,带着一点淡淡的苦味,同时又非常清爽。


丁程鑫感觉自己眼睛都被这股味道烧红了。


马嘉祺看起来是要走的意思,严浩翔揽着他的肩膀把人送到门口,又低头在手机上摆弄了两下才回来,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


丁程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振动了一下的手机,刚才被他反复看过的头像变成一个红点出现在屏幕上。


他很快点了同意。


M:华庭1701 十点


丁程鑫挑了挑眉。


他没有回复,只是给司机发了地址和时间。严浩翔拿了杯酒坐到他旁边,丁程鑫碰了碰他的酒杯,把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严浩翔把手搭在沙发上:“你不是喜欢听话的吗。”


丁程鑫无声地耸了耸肩,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走了。”



二、

司机把车停在华庭门口。


丁程鑫不着急下车,他觉得自己准时准点赶来跟人上床的行为有点掉价,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要求别人这么做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对那些甲乙丙丁产生了些许愧疚。不过也就那么一点儿而已。


他不喜欢在酒店做,他觉得酒店不干净,华庭是马家的产业,他知道,他们家的酒店跟这隔了一个路口,两家常年对标着推出一些服务,他再不关心这种事也有所耳闻。


他要是被拍到进了华庭他那一万年也说不上一句话的姐估计第二天就会打电话来。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丁程鑫扫了一眼,划开了接通。


贺峻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帮我带抑制剂回来。”


丁程鑫下意识地转头又看了一眼华庭的大楼,低声嘱咐司机回家,接着回电话里的人:“发情期了?”


贺峻霖懒懒的嗯了一声。


丁程鑫看着车窗外慢慢因为速度模糊成一片的景色:“你今天怎么想着回来?”


贺峻霖打了个哈欠:“宋亚轩说你今晚要慷慨赴死让我看热闹,我正好是今晚的飞机要回来,结果一出机场就腿软,回你家翻了两层楼也没找着一管抑制剂,没办法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丁程鑫磨了磨牙根儿:“宋亚轩是不是要死啊。”


贺峻霖:“你现在不会是在哪家酒店等着跟人上床呢吧,不至于吧哥,那马什么的就这么合你眼缘?”


丁程鑫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离他越来越远的华庭大楼,非常拙劣地咳嗽了一声:“没有,我马上到了,你等下我,我车上有抑制剂。”


贺峻霖说好。


丁程鑫开了车窗吹风,略带遗憾地又看了看和马嘉祺的对话框,但贺峻霖发情期这事比他跟马嘉祺上床重要多了,反正也不是非今晚不可,来日方长嘛。


他还是下意识的把马嘉祺列进了自己的所属范围,非常自然地认为对方一如他遇见的所有人,听话而乖顺地等待着他的信号。


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错了。



车子停在房子门口,丁程鑫推开了门,被里面铺天盖地的花香熏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司机,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丁程鑫掏出手机来给张真源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贺峻霖虚弱地倚在沙发边儿上,看见丁程鑫来也只是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丁程鑫拧着眉头把抑制剂扔到贺峻霖旁边,他知道贺峻霖从来不让别人帮忙打抑制剂,再着急也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管抑制剂下去贺峻霖的脸色终于没刚开始那么难看了,丁程鑫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贺峻霖看了他一眼:“发情期带的。”


丁程鑫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你身上的味儿怎么这么奇怪?”


贺峻霖:“大哥就算我的信息素对你没影响你也不能这么闻吧,我刚去了下Eternal,本来是想直接找你的,结果你先我一步走了,我正好快到发情期了酒吧里的味儿太复杂太浓重, 我一下没受了。”


丁程鑫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听贺峻霖一提起Eternal,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来了马嘉祺身上的那股味儿,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是太久没跟人做了憋得,总而言之就是急需跟别人上床。


他打电话催张真源十分钟内必须到,贺峻霖靠再椅背上看他:“你要着急你先走。”


丁程鑫被戳穿了也不恼,又跟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你是不是遇着严浩翔了?”


贺峻霖眼神回避了一下:“他看着我了,我没理他,他左手揽着个女的右手牵着个男的,我过去干嘛啊?”


丁程鑫笑了一下,没搭茬,门铃响了之后他过去开门,张真源一脸不满:“你再催我我直接开进绿化带去了。”


丁程鑫回身指了指瘫在沙发上的贺峻霖:“带他去打针。别人我不放心,我有点事我走了。”


张真源换了拖鞋进家门,朝大门扬了扬下巴:“他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


贺峻霖笑了笑:“泄火。”


张:“哟,他不是从来不去外面吗?”


贺峻霖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那个叫什么…马嘉祺,你认识吗?”


这回张真源不笑了:“我靠。”


三、


丁程鑫自己开车去了华庭,特意换了辆红色的,非常张扬。他先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才上楼,华庭的大厅比他家的敞亮一点儿,他随手拍了个照,省的他姐回头打电话问他的时候没有借口答。


楼下前台看了他,安静地递给他一张房卡,丁程鑫四处看了一圈儿,插着兜走进了电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原因,大厅很安静,没什么人,电梯门缓缓关上,丁程鑫随便刷了刷手机,给张真源发了条消息问贺峻霖的情况,没得到回应,接着又百无聊赖的把手机装回兜里,电梯门在“叮”的一声后打开了门,丁程鑫走了出去。


这一层显然很不一样,不过丁程鑫见怪不怪,他找到了1701,刷卡开门之前莫名其妙有点儿紧张,破天荒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伴随着电子卡片识别成功的声音,丁程鑫握住门把快速推开了门,一股比他在Eternal闻到的更加纯粹清爽的柠檬香猛朝他扑过来,这一定是马嘉祺常年住着的套房,丁程鑫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用力耸了耸鼻子,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


房间里很安静,丁程鑫朝前走了两步,马嘉祺冷不丁的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发尾有一点湿,丁程鑫看见他,挑了挑眉,有点冒犯地凑近他闻了闻,马嘉祺身上的柠檬香气比房间里的更新鲜更好闻。


马嘉祺没有躲开的他的动作,只是垂着眼睛看着他,接着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迟到了。”


“有点事。”丁程鑫扯了扯马嘉祺系在腰间的浴袍袋子,看着松松垮垮,他这一扯却也并没有扯下来,“我洗个澡。”


马嘉祺虽然不是omega,但这种好闻的柠檬香还是让丁程鑫感觉到了愉悦,他讨厌omega的信息素带有刺激性,偏爱草木香味,尤其是柠檬,只可惜这种味道特别是纯粹的植物味道非常少,这些年来他也仅仅只遇见过一个柠檬味的小o,但是那个小o的味道跟最便宜的洗洁精一模一样,他也不喜欢。


丁程鑫关掉卫生间门的前一秒还看了一眼马嘉祺的背影,暗自在心里感叹他不是omega实在是太可惜了。


浴室里有新的毛巾和换洗衣物,但丁程鑫只是擦了身子,其他的什么都没穿。对于光着身子走出房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和不同的人做了那么多次,他对于人光着身子的时刻甚至已经有点儿免疫了,而对于脱衣服这件事情,他更是觉得烦上加烦。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没有闻到这种纯粹是柠檬香味儿的信息素了,身体太过兴奋,甚至在隐隐约约的发烫。马嘉祺穿着浴袍半躺在床上看书,看见他光着身子走出来,竟然也没什么波澜,只是把书放在了一边儿,从半躺着到坐着,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位。


丁程鑫看见他的动作,想起来自己也是这样叫那些他不记得名字的小A小B的,如果是别人对他做出这个动作,他大概会感到恼怒,但这是马嘉祺,所以他只觉得新鲜。


虽然他有意地逃避这群有能力有实权的同龄人们,但关于马嘉祺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地听说过一些。只是他对于别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他听说过的这“一些”里,几乎全是床上的那点儿事。


人要解决自己的欲望太正常了,而为他们解决欲望的那些人又总是相互认识,有时候会在私下里聊自己“老板”的那些事情,丁程鑫碰巧听到过,据说马嘉祺在床上非常具有服务意识,而且每一次的流程都差不多,不会尝试新的花样和姿势,但他硬件足够好,每次都能让人爽到。


丁程鑫坐到床边儿,伸手扯开马嘉祺的带子,宽大的浴袍很容易就能被脱下,马嘉祺的身体也完全暴露在丁程鑫眼前,比起这个,对他更有吸引力的是那股直接、浓烈、让人沉醉的柠檬香。


丁程鑫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马嘉祺半靠在床头,放松又散漫地看着丁程鑫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像小狗一样在自己的脖子边儿用力的嗅着什么,但只是闻一闻好像并不能满足他,于是他又靠近了一点儿,为了借力,柔软的指腹无意识地按在马嘉祺薄薄的腰间,像小狗试探食物一样,飞快地舔了一口马嘉祺的脖子。


对于被舔的这一口,马嘉祺并没有什么反应,感觉上和小时候被自家小狗舔了一口没什么区别,倒是舔他的这个人似乎被戳到了兴奋点,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浓烈又赤诚的欲望被他又圆又大的眼睛承载着,并不让人觉得媚俗。


丁程鑫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但他只当是因为兴奋,并没有在意,只顾着急急忙忙的去找马嘉祺的嘴巴,把手伸进马嘉祺浴袍里还穿着的内k里揉///nie,但还没有进行到下一步,他突然感受到自己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Alpha来说,迅速判断出自己的易感期是必备的技能,丁程鑫慢慢地闻到一向被自己收的很好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忍不住抓住了还挂在马嘉祺腰上的浴袍。


他前所未有的慌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嘉祺信息素的原因,他一向规律的易感期突然提前了。更让他害怕的是他的易感期很特殊,不是生理书上会讲到的典型症状,他不会暴躁、喜怒无常、具有攻击性,他只会浑身无力,需要抑制剂,或者和人交合。


因为他的易感期比较规律,所以他都会提前准备好抑制剂,或者提前叫人来,这样突然在别人的地方进入易感期,这还是他十九岁分化以来的第一次。哦不对,是第二次。


视线渐渐变的模糊,丁程鑫下意识地想要和马嘉祺靠近一些,他渐渐脱了力气,只能伸手扶住马嘉祺的肩膀,手心滚烫,像一簇火苗跳跃在马嘉祺的身上,柔软的手指祈求一般扣住马嘉祺的肩膀,留下几道欲望的指印。


马嘉祺一言不发,仿若眼前人的异样从未发生,丁程鑫沉重地喘息,腺体处开始发散出浓郁的花香,和马嘉祺身上的柠檬味道撞在一起,像是某种奶茶店的时兴饮品,只是香味更浓更烈,甚至有些呛人。


丁程鑫的信息素味道一点也不像Alpha,却有Alpha应该有的特点,那就是猛烈。花香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让马嘉祺这种对花知之甚少的人难以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的花香,只觉得这股浓烈的味道隐隐约约有排山倒海之势,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朝他扑过来,企图用这股味道让他甘心臣服。


但马嘉祺是Beta,不是一点味道就能击倒的omega。马嘉祺仍然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Alpha,空气中愈发张牙舞爪的花香意味着他的急切和脆弱,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逐渐脱力,慢慢地滑到他的胸前,像什么小动物的爪子,带着柔软的触感和温度,只要抓住它,就能牵制住这只爪子之后的一切。


花香铺天盖地,丁程鑫难受地快要哭出来,他需要人吻他,需要人纾解他的欲望,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突然无比想念他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甲乙丙丁小A小B,于是遵循着本能叫了他上一个床伴的名字,马嘉祺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伸手拨开丁程鑫的还搭在他身上的手,起身把松松垮垮挂在自己身上的浴袍重新系好,准备离开这个套房。


丁程鑫意识到眼前的人要走,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一起死死拉住了马嘉祺的手,他的声音带了哭腔,整个人都带着和此时此刻正张牙舞爪地向房间里每一个角落蔓延的花香味儿全然不同的脆弱与渴求:“求你……”


马嘉祺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丁程鑫的脸颊红红的,整张脸都漂亮到近乎锋利,金枝玉叶,清纯妖冶,长着一张极具迷惑性危险性的脸,此刻却像孩童一般露出最原始的祈求表情,让原本想要保持冷漠的马嘉祺也被击中了。


他低头,伸手捏住丁程鑫的脸,手感软绵绵,嘴唇邀请似的微微张开,冒着暧昧的水光,长长的睫毛诱惑又惊慌地抖了抖,眼睑下的阴影映射出马嘉祺欲望的形状,让马嘉祺忍不住俯身咬了咬。


突然靠近的柠檬香气让丁程鑫被欲//望烧伤了的身体像是找到了水源,他渴求地抱住马嘉祺的脖子,像小狗舔水一样伸出舌头去找马嘉祺的嘴巴,得到允许后又急匆匆地喝的更急更深,他的手指灵巧地再次解开马嘉祺的浴袍,不再是漫不经心,而是急切的、热烈的,和马嘉祺紧紧贴在一起。


又贴又抱地亲了一会儿,马嘉祺松开丁程鑫执拗的手,又把他两只手背到身后攥着,低头重重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继而很深地盯着丁程鑫的眼睛:“你迟到了。”


丁程鑫只觉得茫然,那股他喜欢的味道又渐渐地离他远去了,于是他又急切的找马嘉祺的脖子,直到那股柠檬香味再次包裹住自己,他喜欢这种味道,这股味道让他觉得有些熟悉,让他觉得安心,让他迷恋……


马嘉祺看着他,轻声问:“想要更多吗?”


丁程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但说出的话却很诚实:“想。”


他想要更多,想要这股味道一直包裹住他,想要这股味道进//入他的身体。


马嘉祺笑了一声,把他整个人都抱到了床上,沉声让他背对着自己跪好,于是丁程鑫乖乖照做,马嘉祺伸手握住他细细的脚踝,把他光滑白嫩的双腿摆成M形。


接着马嘉祺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润h和其他会用到的东西,挤了一些到丁程鑫身上,冰凉的触感让丁程鑫忍不住一抖,马嘉祺伸进去一根手指,试探性地动了动,异物感让丁程鑫整个人都缩了起来,Alpha的本能让他觉得屈辱,但对于马嘉祺味道的渴求又让他听话,马嘉祺奖励似的吻了吻他,继而又把他的手拉到他的身后,引导他伸进他自己的两腿之间。


“自己弄。”


“我教过你的。”



四、



醒过来的时候丁程鑫觉得自己的腰有点痛,以及屁股后面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有一点儿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面很整齐地摆了几个药膏,再旁边是早餐,看这个冷热程度,估计已经放了很久了。


丁程鑫撑着床坐起来,意识到昨天晚上到底是谁上谁的时候,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在他心里长了出来。易感期的效应让他还是有点儿无力,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干净清爽甚至还穿了一件衣服的身体,不得不在心里感叹马嘉祺的服务意识果然是名不虚传。


接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大腿之间的强烈的痛感让他不得不把腿微微张开,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大腿内侧青青紫紫的痕迹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些小A小B跟他昨晚之后也会这样吗。


他勉强走到桌边儿,低头看了看那几个被分别写好了要涂在哪里的药膏,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他又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也不愿多想,随之将其抛在脑后了。


他去洗了个漱,接着坐在桌边吃那份已经冷了的早餐,打开手机被99+的消息吓了一跳,贺峻霖跟严浩翔还有张真源的消息各自都发了快一百条,丁程鑫发了个句号证明自己还没死,对面顿时又蹭蹭蹭回过来一万条消息。


丁程鑫往下划了划,性冷淡男马总的对话框安安静静,没再有新的消息弹出来。


丁程鑫盯着他的头像,非常努力的试图回想一下昨晚发生的细节,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易感期对于他的附加效应就是会记忆模糊,这是本能,他逃不掉,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记得,那就是他非常爽。


马总硬件软件都不错,丁程鑫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有一些Alpha本能的抗拒,但谁让他的人生指南是及时享乐,在上床这件他几年来唯一坚持住的爱好,丁程鑫很容易就把自己劝服了。


丁程鑫嚼完有些冷硬的面包,给马嘉祺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马嘉祺回的很快:醒了?


丁程鑫举起手机来给自己拍照,头发凌乱,眼神迷离,衣服也皱皱巴巴露出一截儿领口处的白肉,在丁程鑫的视角来看,肯定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一张。


而马嘉祺关注的却不是丁程鑫期望的:早餐放到现在才吃?


丁程鑫:没事,我不挑


马嘉祺:这么好养活?


丁程鑫:你考虑一下养我吗


马嘉祺非常言简意赅:今晚老时间


丁程鑫:我一直在1701


马嘉祺没回。


过了一会儿,丁程鑫非常艰难的给自己涂药,抓起手机来给马嘉祺发了一条消息:今天能不用腿吗。


这次马嘉祺倒是回的很快:好。


在那之后,丁程鑫看见了新大门之后的新世界。在这之后的半年里,刘耀文跟宋亚轩见了面,现在已经进组开始演戏准备出道了,贺峻霖的新书写了三分之一,严浩翔和家里又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现在远在加拿大,音讯全无,而张真源整天上手术台下手术台,忙的脚不沾地,在苟日新日日新的生活里,唯有丁程鑫已经把1701当成第二个长期住所,非常难得的和马嘉祺维持了纯粹而稳定的炮//友关系。


马嘉祺根本不像传闻那样毫无新意没有变化,相反的,他的招数非常多,丁程鑫也乐得享受,而且,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马嘉祺身上的味道。他和马嘉祺见面的流程非常简单,洗澡,脱衣服,然后他岔开腿,等着马嘉祺进来,叫。他喜欢被马嘉祺抱着,马嘉祺那种体贴周全又带着一点儿发泄意味的粗鲁风格让丁程鑫非常满意,甚至有些欲罢不能,一段超过半年的稳定关系,先不论他是什么关系,对于这些年来身边换人如流水的丁程鑫来说,简直是他“生命的奇迹”,他坐在Eternal里,跟贺峻霖这么形容。


“行。”贺峻霖倚在沙发上,“你这整天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丁程鑫无语地撇了撇嘴:“这不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贺峻霖喝了一口酒,懒得回应他这莫名其妙的观念,低头看手机,丁程鑫装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赶紧跑了出去接电话:“姐。”


冷漠的女声在手机那头响起来:“公司,一个小时内到。”


“靠。”丁程鑫低头给贺峻霖发消息说自己先走了,司机一直等在车边儿,看着他来赶紧上了车,丁程鑫坐到后面:“公司。”


司机跟了他挺多年,闻言只是稳稳发动了车子,没再多说什么。丁程鑫看着窗外,微微打开了窗户的一条缝,徐徐的风洒进车厢内,让他的呼吸顺畅了一些,可一想到一会儿要见到丁程星他就觉得紧张。


Eternal离公司还是有段距离的,好在这个点儿也不算太堵,丁程鑫终于是在一个小时的时间期限内赶到了公司。公司的人都认识他,向他打招呼,叫他小丁总,丁程鑫看了看一楼大厅,发现装潢好像又有了些变化,但这也不关他事,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他一进来就浑身不得劲的地方。


电梯停在顶楼,丁程鑫散漫地走出去,熟门熟路地找到丁程星的办公室,推开玻璃门,太阳的光随着玻璃门的移动而流动,丁程鑫走进去,先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马嘉祺,以及站在一边儿的马嘉祺的助理。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马嘉祺也抬起头来,丁程鑫冲他挑了挑眉,马嘉祺的眼睛没什么波澜,但也对他笑了笑。丁程鑫转向坐在桌子后面看文件的丁程星:“有事?”


“这个文件需要股东的集体签名,你签一下。”丁程星把文件推给他,又从抽屉里找出丁程鑫的印章放在桌子上,“然后盖个章。”


“就这事儿?”丁程鑫无聊地撇了撇嘴。


丁程星没说话,只垂眸看着他并不流畅地签字,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往旁边转了一下,过了人一会儿,她又开口道:“中秋那天你自己去吧,我不送你了。”


丁程鑫的去找印章的手顿了一下,不小心把笔碰到了桌子下面,他的声音也不似刚才那样漫不经心了:“不行。”


“你说了不算。”丁程星刚想拿起笔来签字就发现自己常用的那支笔不在桌子上,“把笔捡起来。”


丁程鑫拧着眉头,蹲下去剪笔,余光下意识往马嘉祺的那边看了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马嘉祺翘着二郎腿,上面的腿因为姿势原因,西装裤腿露出了一截脚踝,那一小节在丁程鑫视角看来很诱人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


虽然距离有点远丁程鑫看不太清楚,但也能辨别出来那根有些旧了的红绳曾经是属于自己的那根,马嘉祺没注意他的视线,无意识的晃了晃腿,红绳儿上挂着一颗小小的玉石,那是丁程鑫的。


丁程鑫猛地回头,捡起地上的笔,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丁程星抬头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头问:“我说的事你听了没有。”


“不行。”丁程鑫这次的态度很坚决,“中秋那天刘哥放假,我自己开车你能放心?”


“那你也别去了。”


“那是爸妈的祭日!”丁程鑫想到马嘉祺脚踝上系着的那根红绳儿,忍不住有点失控。


丁程星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爸妈。”


丁程鑫看着她刀枪不入的模样,一下子泄了气,有点儿忍不住想哭,丁程星不耐烦地看着他:“行了。马总在外面等着找我谈事儿呢,家事就别在这说了。”


“哟,你还当咱俩是一家人呢?”丁程鑫吸了吸鼻子,恢复正常。


“不当也行。”丁程星眼皮都不抬地说。


丁程鑫懒得再跟她吵,反正每次都是这样。接着他又转念想到马嘉祺脚上的那根红绳,一下子更烦了,回身走出了丁程星的办公室,沙发上的马嘉祺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丁程鑫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冷着脸利落地走出了公司。


丁程鑫每次和丁程星见面都是这种状态,公司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对于这个毫无实权的小丁总,他们向来只有好奇没有尊重。


丁程鑫上了车,回家,把手机关机扔在一边儿,满脑子都是马嘉祺脚上的那根红绳。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过了很久,终于哭了出来。


很多年前,在异国他乡的夜晚,他四处寻找都找不到那根一直戴在他手腕上的红绳和玉石,也是这样大哭了一场。


他终于明白了半年前他易感期那次为什么会在模模糊糊中觉得马嘉祺很熟悉,也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为什么痴迷于寻找草木香,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尤其偏爱柠檬。



五、


父母出车祸的那一瞬间,丁程鑫就站在街的对面。器械相撞的巨大声音和路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温热的鲜血浸湿沥青马路,像缠绕的丝线一样几乎要流到丁程鑫的脚边,世界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个细节都事无巨细的在丁程鑫眼里呈现,他僵在原地,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父亲的助理站在自己的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但日后的一切抢救、死亡、公安调查他却不能被人捂着眼睛,在基层工作的姐姐赶了回来,用丁程鑫难以接受的冷静和冷漠处理了父母的丧事,而集团内部乱成一锅粥,姐姐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走马上任,表现出超乎常人的理智和果断。


那段时间对丁程鑫来说好像停滞了一样,而对姐姐来说,至少在丁程鑫看来,简直是烈火烹油一般的好日子。她找到了自己的战场。


接受集团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终于过去,丁程鑫却完全回不过神来,整日对着墙壁流泪,丁程星终于找到时间和他聊一聊,却也只是工作和工作的间隙里,坐在车上,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一个人坐在后面。


丁程鑫低着头,回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姐姐的态度,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也像恨他们一样恨我吗?”


“我不恨你。”丁程星看着后视镜里丁程鑫低垂的脑袋。


“那他们死了……你开心吗?”


丁程星愣了一下:“我不开心。但我也不难过。”


“对不起。”丁程鑫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丁程星降下车窗,看了一眼窗外摇摇晃晃的树。


丁程鑫垂着头,接受爸妈的死讯,接受姐姐其实并不喜欢自己,他小时候时常追着姐姐跑,很想让姐姐抱他一下,但他的想法只有很少的时刻才能实现,并且姐姐每次亲近他的之后,都会露出一种很懊悔的表情。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姐姐总是一个人上学,为什么自己不会去姐姐待过的学校读书,那些压力巨大虽然成绩顶尖但其他什么都很一般的公立学校爸妈怎么会让他读,为什么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全都不一样,因为爸妈爱他,但爸妈不爱姐姐。


还好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丁程星问。


丁程鑫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后视镜里丁程星的脸。


“我送你出国吧。”丁程星说,“去读书,过点儿一个独立强大的人应该过的生活,你想去哪里都好。”


“我能拒绝吗?”丁程鑫问。


丁程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和他在后视镜里对视。


“好。”丁程鑫说。


丁家的势力和人脉让丁程鑫出国的一切安排都变得无比顺利,车里谈话后的一个月丁程鑫就已经到了英国,他下飞机的时候看着这些有些陌生又有些美丽的建筑物,以为自己真的会过一种崭新的生活,但事实并不如此。


姐姐只是给了他很多的钱,给他找了一处房子,但也没有像在家里一样给他配很多负责他生活起居的人。丁程鑫以为独立生活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也可以像姐姐那样做的很好,但实际上是,他完全错了。


他被惯坏了。在父母无节制的溺爱里,他对生活一无所知。独居的琐事折磨的他苦不堪言,虽然英语还算是一项足够优秀的技能,但即使他认识洗衣机上的每一个单词,也不知道如果要顺利的洗完烘干,到底要先按哪个按钮。


他在异国的深夜跟姐姐打电话求助,因为他不明白柔顺剂和洗衣液的区别,也不知道洗一件外套和裤子要用多少清洁剂,姐姐温柔地告诉了他剂量,然后又温柔地说“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别在给我打电话了”,最后她讲:“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洗衣服了。”


丁程鑫拎着洗衣液站在洗衣机旁边,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忙音。他其实有点明白姐姐现在的心态,自己既是她逃不开的责任,但父母已逝,她一直以来试图证明的事情再也找不到人见证,而自己的身上却能很好地发泄这些年来的委屈和愤懑,丁程鑫别无他法,只能安静地承受着。


新生活有新的困苦,常常光顾的噩梦和抑郁的情绪以及再没了“让父母满意”的期待让丁程鑫没了念书的动力,他总是逃课,四处闲逛,喝酒玩乐,然后回家一个人抱着枕头痛哭。即使他终于学会了如何洗衣拖地换掉坏了的灯泡,甚至连饭都会做一点儿了,但书还是念的一塌糊涂。


十九岁的中秋前夜,他久违地打开国内的社交软件,到处都是父母祭日的新闻,看的他骨骼疼痛,难以自己一个人继续待着。于是他随便买了火车票,去往一个陌生的小镇,找了个陌生的酒馆,坐在角落里喝酒。


情绪混杂着酒精吞噬了他的理智,他走到正在唱歌的乐队旁边,中文夹杂着英语比比划划地说自己要听《花好月圆夜》,以往每年中秋节的时候母亲都会放这首歌。他无礼的行为引起台下众人的不满,甚至有人试图拖拽他离开,丁程鑫察觉到危险,但身体却莫名其妙的酸软无力,甚至开始有花香从自己的身上冒出来。


直到一个另外一边儿的角落走出来一个男生,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又高又瘦又白,长得很好看,并且说的还是中文。丁程鑫宛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男生的手,男生把他打横抱起来,离开了酒馆。


走出酒馆的时候,他把丁程鑫放在地上扶着他慢慢往一边儿的旅馆走,丁程鑫身体热的发烫,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只剩下一点儿本能,他被人拖到房间里,被细长嫩白的手指捏住脸颊,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你刚刚分化?”


分化两个字在丁程鑫的脑子里变成具象的文字,绕来绕去,但他始终不明白,只能伸手去扒男生的裤子。男生身上有淡淡的柠檬香味,他觉得好闻,于是像小狗一样伸舌头舔他的脖子,男生很紧张,也很生疏,但却并没有抗拒他,丁程鑫得到默许之后更得寸进尺了,只是他没什么力气,把男生摸硬了之后就被扒光了躺在床上任人予取予求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很清爽干净,但腰腹锁骨和大腿处到处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有些懵,脑子像卡顿一样缓慢地加载出一些模糊的影响,英国总是多雨,有些破旧的旅馆昏昏沉沉,床单像拧出水来一样潮湿。


丁程鑫像窗外看过去,窗外阴雨绵绵,光线也很昏暗,他慢慢地掀起被子下床,走到桌边看那些他没见过的药膏,旁边贴了标签,很细心地写好了用处和要涂抹的地方,还有一张提示他刚刚分化需要去做检查的便签,再旁边是一份从中餐馆打包回来的一盒饺子。还有一块月饼。


丁程鑫沉默地看着这些东西,一种他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关怀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异国他乡的破旧旅馆里,让他有些心酸。


父母的祭日里,他分化成了一个Alpha,他把这个消息发给姐姐,并没有得到回复。他和一个陌生的人上了床,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塑料盒里的饺子有些冷硬了,面皮折在一起,他有点嫌弃,随便吃了两个就扔掉了。


给自己涂抹好药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却什么都没摸到。他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着急地站起来四处寻找那根母亲亲手带在他手上的红绳,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刚刚分化,还有些恐惧,在异国的生活他仍然没有习惯,他很想父母,思念像藤蔓一样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他的身上,他想跟姐姐通个电话,可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会感受到无休止的愧疚,他弄丢了那块每次换绳子都会让母亲亲手给他带上的玉石,而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亲手给他戴上了。


丁程鑫慢慢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了出来。


他被扭曲失衡的爱养大,被愧疚的心情时时折磨,被巨大的孤单无情地浸泡,他痛苦、无助、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房间里浓郁清爽的柠檬香气像一片云朵轻轻地飘在了他的身上,给予了他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安。


过了很久,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带着那些药膏和那一块月饼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小镇。


他要去做个检查,然后回家,把书念完。


回国之后能再次遇到那个男生就好了,念书的过程里,他时常这么想,但生活里的事情太多太繁杂,没过多久,他把这件事情也忘记了。


六、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是我是不是?”


马嘉祺坐在他对面,把那根红绳放到丁程鑫面前:“你还记得多少?”


“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丁程鑫说。


“怪不得。”马嘉祺笑了笑。


丁程鑫又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马嘉祺看着他:“你当时说不让我找,还给我约定了个时间,就是今年你生日的那个日期,你应该也不记得了。”


“然后你就信了?我当时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丁程鑫有点儿震惊,他不太相信马嘉祺会相信六七年前一个醉鬼上头的时候给出的约定。


“当时信了。”马嘉祺叹了口气,“后来再见你,发现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也就算了。”


“但我应该……”丁程鑫想了想,“我记得你的味道。”他又说道,“我喜欢你的味道。”


“嗯。”马嘉祺摸了摸咖啡杯的把儿,垂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水渍,很轻地说:“我喜欢你。”


“哦。”丁程鑫点了点头,接着猛地回过神来:“啊?”


马嘉祺抬起头来,认真又郑重地说道:“我喜欢你。”


丁程鑫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嘉祺,脑子瞬间乱了。本来几年前的那个人是马嘉祺就已经很让他震惊了,而从马嘉祺嘴里说出来的这句“我喜欢你”更让他震惊。


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活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而对于马嘉祺的了解,他只知道这个人有手腕有能力,果断冷静,有时候简直不像个人类,并且在床上非常好,但完全不像是会因为七年前一次露水情缘就暗自喜欢他这么久的人。纯情的有点儿过分了。


丁程鑫犹豫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他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我也不会爱人。”


回想起他生命里曾经接受到的爱,这些爱美丽伟大,光辉灿烂,却总有人因此受伤。他早就不觉得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了。


马嘉祺看了他一眼,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接着又把视线移到了一边,转头看向了窗外,楼下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说:“我知道。”


“我也没要求你什么。”


说完这句话,马嘉祺止不住的有些心酸。他当然知道这样冒然说出口会奇怪又突兀,但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知道丁程鑫只当很多年前的那一晚是露水情缘,一夜风流,穿好衣服走出门外就可以相忘江湖,但对他却并不是如此。


马嘉祺觉得虽然每次上床的时候都是丁程鑫更急切一点儿,抓住他的手祈求,抱着他的脖子舔吻,像只小狗。但其实自己才是在心里更急切的那一个,他也想抓住丁程鑫的手祈求他俯身吻一吻自己,但很显然,丁程鑫并不愿意。


两个人重新沉默下来,丁程鑫垂着眼睛看桌子上那根老旧的红绳,伸手拿走了它,然后起身离开了。


七、


十九岁的时候马嘉祺被爸妈送到英国念书,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打造的很完美的容器,空有漂亮的形状,内里却空空如也。哥哥离经叛道久不归家,他就变成了承担期待和责任的提线木偶。


中秋节家里打来电话,假装热情的问候让他透不过气来,于是自己驱车去隔壁的小镇喝酒。


他喝酒喝了半天,突然有一个有点眼熟的男生,比比划划地非要听什么《花好月圆夜》,孤身在外,对于中国人总是忍不住多关注一点儿,当他看见那个男生被人拖着下台的时候,没忍住出手了。


他闻到男生身上的信息素,是花香,以为他是一个omega,但又非常猛烈,所以更像是Alpha,只不过男生对自己的反应又很陌生,所以他判断对方可能是刚分化。


对于和男生上床这件事情,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男生长得很漂亮,完全不像是Alpha会有的一张脸,头发有点卷,发色也浅浅的,眼睛又大又圆,映出马嘉祺所有的失控和失落,马嘉祺没喝多少酒,却像醉了一样回应着丁程鑫,嗅着他身上的花香,祈求在异国寻找一些心安。


虽然男生浑身无力,但是却相当健谈,拉着他说东说西,父母遇难、姐姐经历,还有就算写的很明白但也完全不会用的智障洗衣机。马嘉祺看着他,觉得自己甚至已经爱上他了,孤独的心脏遇见突如其来的热情,连情感导向都像产生了偏差一样。


因为男生真的说了很多,所以马嘉祺也忍不住讲一讲,说哥哥的突然出走,说父母扭曲的期待,因为家族势力衰落,于是他身上铺满了莫名其妙的责任,不得有误的前途,一板一眼的情感,哥哥出走是为了追求理想,那么他的理想呢?他甚至讲不出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男生看着他困惑又落寞的眼睛,突然很真诚地笑了,他的笑像钻石的棱面,折射出马嘉祺内心的反光:“那你不如逃跑吧。”


后来想想,那时候真正想过逃跑的应该是丁程鑫。但他的话却为马嘉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像是打开了另外一个出口。马嘉祺说他应该跑去哪里,男生说哪里都好,谁也找不到,谁也不认识,这样才能真的认识自己嘛。


马嘉祺问:“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男生非常慷慨地把手上的红绳解下来递给他:“等我二十六的时候咱俩再见吧!”


马嘉祺不问他为什么是二十六岁,也不说什么时候见面,也没有问男生叫什么名字。


他只是凑过去,很深的和他接吻,然后把男生抱过去洗澡,给他买了药膏和早餐,接着离开了。


他真的回国,跑到广东去了,想找份营生,发现自己根本一无所长,于是还是做生意。做什么赔什么,租了个小房子,40平米,最后混进一个厂子,住在宿舍里,没学抽烟,但是学会了打牌打麻将,以及一些简单的白话。他整天跟着人卸货上货,变成苦力,心里茫然没底,却很幼稚地觉得自由,爸妈联系不上他,他换了手机号,连银行卡也不要了,又累又苦的这么待了一年,觉得没劲儿的时候就盯着那根红绳看,广东潮湿多雨,回南天的时候无论是宿舍还是出租房的墙壁一摸都能摸出谁来,但那根红绳却很受得了折腾,只是变得陈旧,却并没有断开。


等到真正脱离了从前总想着逃离的生活,感受到的痛苦却又是全然不同的痛苦了。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来男生的那张脸,洁白美丽,像月亮。


被爸妈找到就是后来的事情了,他们拿工友的工作威胁他,于是他也不得不回去。那一年的时光被回忆美化了很多,但也确实是实在的美丽,虽然困顿和生活的重担压着的时间比起他现在不愁吃穿的生活要实在难过的太多。他学习太多高屋建瓴的理论,根本不明白在八人宿舍间里运行的生活逻辑。


后来在一个场合见到丁程鑫的时候,他一下子像被拉到了二十岁的广东,潮湿多雨,让人不由自主的出汗,黏腻的感觉如影随形,躲也躲不开。


他观察丁程鑫的表情,自由散漫,冷漠无情,可脸庞却还是一样的好看。马嘉祺看着他,静静地体会自己的心情,那种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伤怀的复杂心情慢慢涌动着,在丁程鑫对他视若无睹的一举一动中慢慢地消失了。他的喜欢,他的爱,就这样停滞了。


马嘉祺从小被父母的要求规训的太好,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要不是在广东待了一年,学了些灵活的、甚至有些不要脸的东西,他就算读完书回来了也不会真的把马家带回这个位置。


但在别的事情上,他仍然是一板一眼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总是自省,但其实并没有太高尚的道德观念,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对于要别人来纾解自己的欲望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平常。但他把这件事情和别的分的很清楚,他在生意场上不择手段,在床上却一板一眼,从来不变化花样,虽然记不住和自己上床的都是谁,却总是在梦里看见丁程鑫的脸。


他不会和别人在家里做,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也不可侵犯,也不会和任何人同床共眠,除了丁程鑫。


马嘉祺当然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喜欢而已,一点固执的、莫名其妙的喜欢,而已。


八、


表白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此停滞了,但丁程鑫却莫名其妙的连带着对他人的兴趣都消失了。


他死都不承认这是因为马嘉祺,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喝酒游戏,睡觉吃饭。


中秋的那天丁程星真的不去了,丁程鑫只好自己驱车,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对开车的心理障碍,去祭拜完之后根本不可能正常开车,但他也懒得管了,心情不好,做什么决定都莫名其妙,他站在墓碑前说话,说着说着竟然下起雨了,只好匆匆下山,钻进车里。


丁程鑫靠着椅背,盯着雨滴打落在玻璃上,水珠缓缓地落下来,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早晨,英国的小旅馆里,也是这样的雨,也是这样的玻璃。他突然很想念马嘉祺身上的那股柠檬味。


正想着马嘉祺,车窗玻璃就被敲响了,丁程鑫转头看过去,是马嘉祺,打着把黑伞。


丁程鑫愣了一下,打开车门,站到他的伞里:“你怎么来了?”


“你之前连你爸妈埋在哪儿都跟我说了。”马嘉祺垂眸看着他。


“我靠。”丁程鑫震惊。


“骗你的。”马嘉祺笑了笑,“我求你姐告诉我的。”


“你?求她?”


“嗯。”马嘉祺拉开车门,“去哪里?我送你吧。”


丁程鑫回身锁了自己的车,上了马嘉祺的车。


“你有事吗?”丁程鑫系好安全带,“陪我喝酒吧。”


马嘉祺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车子缓缓在雨幕中发动,丁程鑫托着腮看向窗外:“我刚刚很想见你。”


马嘉祺没说话。


“这算是喜欢吗?”丁程鑫问。


“如果我说算你会信吗?”马嘉祺看了他一眼。


“这谁知道啊。”丁程鑫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很深的疲惫。


马嘉祺不说话了。


他驱车带丁程鑫去了一家他常去喝酒的地方,但他还要开车,就只是看着丁程鑫喝,丁程鑫喝的又快又急,没一会儿就喝醉了,抱着马嘉祺就要亲。


马嘉祺赶紧把他推远了,又扶着他上车,外面的雨还没停,马嘉祺安静地坐在驾驶座,看着旁边的丁程鑫嘟嘟囔囔地说一些他听不清楚的话,过来一会儿,醉鬼脸颊红红地看着他说:“你身上真好闻啊。”


“你喜欢吗?”马嘉祺伸手拨弄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你怎么老是问我这个问题!”丁程鑫拍了一下他的手,“这多没意思!”


马嘉祺看着他,很认真:“你是不是在害怕啊?”


丁程鑫躲了一下视线:“谁说的。”


“我真的喜欢你,很认真的。”马嘉祺说。


“现在这样不好吗?”丁程鑫问,“随便跟人上床,然后自己想去哪里去哪里。多好。”


“我说我喜欢你后你还跟别人做了吗?”马嘉祺问。


“没有。”丁程鑫皱了皱眉,“我喜欢你身上的味。”


“仅仅如此?”马嘉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脆弱的渴求。


“仅仅如此!”丁程鑫大声说。


“你在害怕什么?”马嘉祺静静地看着他。


“人会死。”丁程鑫的声音突然小了,“爱会让人受伤。这一切都会消失。”


“你不能因为怕爱会消失就不尝试去爱了。”马嘉祺说。


“但我现在喝醉了!”丁程鑫大喊,“你为什么非要在我必然会忘记的时候跟我说这些!”


马嘉祺垂下眼睛,很轻地回答:“因为我也害怕。如果爱意味着期待,那要承受爱的人一定会很痛苦。”


丁程鑫直愣愣地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雨下的很大,他们后面停着的车开了双闪,红色的灯光一下接一下地闪烁,透过雨幕和车窗映在马嘉祺的脸上,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刮器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丁程鑫突然凑近马嘉祺,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柔软的手指在他脸上按出一个小小的坑。


丁程鑫盯着他脸上的红光看了很久,过了半天才问道:“这是你的心跳吗?”


马嘉祺垂眸,看着他无辜又诱惑的眼睛,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液,慢慢地开口:“是。”


丁程鑫松开了马嘉祺,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可是我的比这个还要快。”


马嘉祺沉默了一下,然后向前俯身,吻住了丁程鑫。


九、


“你跟我试试吧。行吗?”


“什么?”


“爱。”


“你不是也害怕吗?”


“但我更想爱。”


丁程鑫猛地松开马嘉祺,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醒酒了。


他看着马嘉祺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坚硬的固执的情绪好像慢慢地溶解了。



十、


丁程鑫重新吻上马嘉祺的唇,他有点想要发抖,但还是拼尽全力地遏制住了这股冲动。他前所未有的热情让这个吻像一个谎言,充满了狡猾的矫饰和多余的赘述,以及一点让人不忍直视的、易碎的真心。




END.



彩蛋:马嘉祺的手机铃声是《花好月圆夜》,此事件作为坊间秘辛流传已久。


因为脑洞已经过了太久,写出来的和最初设想大相径庭,所以引言也没什么作用了。写的太匆忙,无可避免虎头蛇尾,滑跪一下。

无论如何还是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祝大家花好月圆。





Sparkle

【风年】隐瘾

*风年/破镜重圆/1.5w+/HE

*半回忆半重圆

————收录于【夙愿·说书客】

 上一棒老师:@Mmmm. 

下一棒老师:  @刀鱼挺疯 


_             /“请你,慢一点爱上别人。”      



First paragraph·旧瘾复发


“北京又下雪了吗?”


丁程鑫下...

*风年/破镜重圆/1.5w+/HE

*半回忆半重圆

————收录于【夙愿·说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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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paragraph·旧瘾复发


“北京又下雪了吗?”


丁程鑫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又将美丽而阴郁的面容掩回围巾里,对电话回道:“嗯。”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晦涩的苦味:“加拿大也是。”


挂断电话,丁程鑫又看向窗外灰霾的天愣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动了动僵硬地手指想,北京真是越来越冷了。


那么现在,冬天终于只剩他一人了。


编辑部的工作几乎每日都是重复的,单调的几乎空白僵硬。像丁程鑫这样本身就有些许沉闷的人,几乎日日徘徊不前。


枯死的植物,早已不会在春天重返的时候引起蝴蝶的共鸣。


“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小丁你看明天的采访你就帮忙去一下吧?”丁程鑫看着眼前貌似十分着急的主管,还是一言不发。

  

僵持许久,主管只好道:“有补贴金行吗?”丁程鑫终于微微笑起来:“好的,我会准时去的。”


北京街头呼啸的风卷起落叶,枯枝上的薄雪还未化冻,叫人提不起精神。


丁程鑫裹着围巾,终于带着三四个实习生来到了市中心地段最好的大楼之一。除开复杂的预约过程,他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的。


即使黑色的搭配看起来格外冷淡,但这让丁程鑫想起一个人,一个无法挽回的人。


想起陈年旧事,丁程鑫有些精力不济,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楼层,感觉自己已经灰蒙到将死。可能再次遇到他,也只是早已错过的陌生人。


如果有再次相聚的那天,他希望……


“叮——”


电梯到达的轻响让丁程鑫回过神来,空旷的走廊显得静谧极了。


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笑了笑:“麻烦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吧,总监这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丁程鑫微笑着点点头,他了解过这次采访情况,采访前期一直是同事跟进的,采访对象用的是外文名,刚回国,一直没有见到面。现在人又不在了,只好让他来接烂摊子。


再说这么大一家公司,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小网站,能同意都算是意外之喜了,等就等吧,希望这次采访能顺利,这样补贴金能多些。


还有就是,他记忆里某人说过,有人等是好事,丁程鑫坐在会客厅冰冷的角落里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白雪依旧纷纷扬扬落着。三个小时过后,丁程鑫叹了口气让实习生先回公司,他再等多一会儿。


最终在临近下午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彼时丁程鑫正拖着冻僵的身子无聊地看着高楼外一片又一片白雪落下。


闻声,他回了头,在看见对面那人的第一眼,那一瞬间,丁程鑫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满腹经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再也不敢联系的,再也不敢触碰的,成为梦里常驻之客的——马嘉祺。


*


马嘉祺没想过在身后是满天飞雪,离窗边一步之遥的丁程鑫会以这样的形式和他重逢。


麻木的思绪僵硬而混沌,丁程鑫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所以他放弃寻找,将自己观察世界的眼睛全部放在马嘉祺身上,这样马嘉祺就等同他的全世界了。


凝固的僵滞是在进门的秘书的催促声中结束的,马嘉祺皱了皱眉,最终冷淡的低声嘱咐道:“晚上的行程往后推吧,之后等我电话。”


秘书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马嘉祺,而后下意识转向丁程鑫,不过也很有眼神地马上离开了。


直到此时,马嘉祺才像终于理好思绪,不怎么带着情绪地邀请:“去叙叙旧?”


以前丁程鑫就不怎么拒绝过马嘉祺,因为马嘉祺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现在明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丁程鑫还是跟上了马嘉祺。


密闭的电梯里,马嘉祺能通过倒影很清楚地看见丁程鑫虚弱而坚韧的姿态。他以为丁程鑫漂亮的脸上这辈子都不会出现这样憔悴,病态。


白皙的皮肤隐约透露出青色的血管,细密的睫毛将情绪掩盖。


随便找到的咖啡厅在下着雪的冬天人很少,丁程鑫几乎不敢去看面对面的马嘉祺,昂贵的大衣,精致的腕表,而本该和马嘉祺一样的他却显得颠倒了,他不由得将磨白的袖口藏起来。


“过得怎么样?”马嘉祺冷淡的语气里分辨不出情绪。丁程鑫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脸色异常苍白:“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马嘉祺听到他的回答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让丁程鑫不由得看了看他,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完美,根本不需要再多添一笔描摹的英俊。


“这样回答?采访的时候也是这么含糊吗。”


丁程鑫一哽,觉得更加冷了,几乎一思考就会钻心的疼,马嘉祺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只有在对他不想,或者讨厌的人才会如此棘手。


如果情绪有天气,丁程鑫这时一定困在无人问津的冬天里。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丁程鑫艰难的解释着。马嘉祺细细打量着丁程鑫的脸庞,其实依旧好看,只不过是瘦了许多。


分开的时间丁程鑫是怎么过的呢?


会有当年分开时他口中过着的金贵生活吗,会有他口中所谓的爱人吗,他过得好吗。


思绪混乱,丁程鑫终于将视线从咖啡上挪开,开口问到:“马嘉祺,你当年用上了我给你的钱了吗?”


马嘉祺的神色忽然凝固了一瞬,接着像是听见厌恶的什么一般道:“抱歉,我并不认为那些钱在当年还有什么过大意义。”


那就是用到了,丁程鑫微微笑起来,却又难过起来,那些钱几乎算得上是他的所有了,但对于当年的马嘉祺来说却还是显得单薄。


想着,时间不受控制的回到现在,丁程鑫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开口道:“这次采访的费用能提前给我吗。”


马嘉祺闻言地看了看丁程鑫,微微皱上了眉,似乎看丁程鑫有些陌生:“可以,怎么了?”丁程鑫松了口气,摇摇头,看向匆忙走过的路人:“没事。”


没有立场去询问。


沉默片刻,马嘉祺终于放过了什么,他像是终于对丁程鑫失去了兴趣,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祝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丁程鑫还没来得及起身,马嘉祺就已经离去,只留丁程鑫一个人无力地坐在桌边。窗外依旧白雪皑皑,他看见马嘉祺走入雪里,进入大楼。


难言的苦涩过后,丁程鑫又尝出了一点酸甜,好在马嘉祺实现了他想要的。


心上隐隐作痛,像是好不容易戒掉的瘾复发,难耐极了。


*

“查,丁程鑫最近为什么要用钱。还有5年前,他到底留了多少钱。”马嘉祺冷淡地吩咐道。秘书连忙点了点头,他对丁程鑫这个人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马嘉祺这么上心呢。


马嘉祺的冷淡像是生来就刻在骨子里的,虽然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但其实人不错,所以他愿意跟着马嘉祺。但是比起天生,到更像是全部掩埋起来了,情绪流露就会失控。


从繁杂吵闹医院楼层慢慢穿过,丁程鑫终于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病房,他打开门往里走去。


最里面的人此时正在高高兴兴地打游戏,一点也看不出病的影子。“吃饭了吗?”丁程鑫弯腰收拾着桌边的东西慢慢问道。


贺峻霖早收了手机,笑嘻嘻地对他说:“吃过了,今天医生允许我多吃一口蛋糕。”说着他伸出布满针孔的手接过丁程鑫递的水。


突如其来的,丁程鑫也没想过贺峻霖会有心脏病,甚至严重到让贺峻霖和严浩翔分离。不过已经过去大半,再怎样丁程鑫也不怕了。


贺峻霖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事,神色上依旧可见当年的飞扬。丁程鑫认真听着,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真正的微笑。


夜晚,丁程鑫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主治医生的诊室。


“我的建议是尽快做手术,保守方案你也知道情况……”丁程鑫在医生的话语里搓了搓脸,下意识将脸埋在围巾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医院里不让抽烟,所以丁程鑫找了一处背风的长椅,点了烟,却只吸了一口,到不了肺部的烟雾干涩极了,丁程鑫剧烈的咳嗽起来,烟雾散在干涩的空气里,他没有焦距的盯着某处。


就在这时,夜幕里又开过一辆黑车,丁程鑫的目光向它移去,接着顿住。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扶着一位女性走向医院。丁程鑫很清楚地记得那件衣服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马嘉祺穿着的。


马嘉祺……和谁呢?丁程鑫突然不是很想去想了。女朋友?未婚妻,甚至是妻子……胃上传来难以忽视的疼痛,丁程鑫有些僵硬的弯下身子。


隐隐作痛。



Second paragraph·今非昔比



无论如何,几天后的工作依然要继续,但是实在是太过烦闷了。


丁程鑫感冒了,这算是第一个很不好的事情,意味着效率会下降。第二个事情则是丁程鑫发现了工作的某些不顺。


不知道是不是某人的有意无意,丁程鑫采访时进度格外缓慢。“嗯,麻烦您了。”丁程鑫收起摄像机,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上午的录像终于完成了。


转账进来的时候丁程鑫正蹲在路边吃午饭,他匆匆将饭吃完,将钱付给了医院。高昂的医疗费终于得到解决,丁程鑫觉得轻松不少,就是实在是麻烦马嘉祺了,等下午结束后在感谢他吧。


因为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出的了。


不过算是人生起伏,几分钟后丁程鑫随人流一起等待电梯时,却不想身后嘈杂的人群挤了起来,他回头望了望,结果没想到看见了昨天马嘉祺送到医院的那个女生。


她相比几天前,今天像是好好打扮过,更加精致,不作停顿地进了VIP电梯。丁程鑫有些怅惘地看着电梯上升,其实也很好,马嘉祺有了更合适,更门当户对的人选。再说马嘉祺也没义务考虑他。


下午开始工作时,丁程鑫本已经准备好采访马嘉祺了,结果没想到秘书说马嘉祺插进了私人时间,又等了许久,终于可以进去时,丁程鑫却看见马嘉祺办公室还有一个人,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性。


女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她挥了挥手:“你好,我姓刘。”


他微微对女生笑了笑,有些缓慢但得体道:“我叫丁程鑫。”他接着转身问马嘉祺:“这会儿可以开始吗?”


马嘉祺办公时会带一副低度数的金丝眼镜,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又格外吸引人。


一直一言不发的马嘉祺静静看了一眼丁程鑫,又想起中午时他在窗边看见丁程鑫在街边蹲着只吃了几口饭的样子。


很久之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依旧同情,后面也才明白,他放不下丁程鑫,但也不代表他会原谅,除非……


可惜,毕竟当年最决绝的不是他。


“我觉得采访可以先往后拖一下,我们打算去吃饭。”丁程鑫听见马嘉祺说。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有些艰难地笑着:“行的,马总您吃完在回来也是可以的。”


马嘉祺皱起眉,在他的记忆里丁程鑫从来只叫过他马嘉祺,或者在情迷意乱时随心随意的胡乱喊他,第一次听,却苦涩极了。


马嘉祺笑了笑:“丁主编,你的工作理解能力我不是很认可,我在给你额外的机会去获得素材,连邀请都不明白?”


太陌生了。


丁程鑫不知道是否是感冒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团团戏耍的蚂蚁,很难受。


马嘉祺,真的很讨厌他。以前他从来不会对他咄咄逼人,只会在人后细心照顾讨好他,究竟怎么办,坐上车时丁程鑫想。


他看着副驾驶坐着的女生,只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前男友和现任。马嘉祺逼他一起来的时候,是为了看他笑话吗?


那样,也太苦涩,太硌人了些。


马嘉祺和刘小姐坐一起,时不时会小声交谈,丁程鑫单独一边,味同嚼蜡般的吃着高档餐厅的饭,因此没留意马嘉祺点的全都是他喜欢吃的。


马嘉祺随意动着筷子,一边偷瞟着丁程鑫。


一点都不挑食了,那个娇贵的少爷一点也看不见了,只不过吃的更少了。丁程鑫像是被逼的,像是走投无路的羔羊。马嘉祺不知道自己想看见什么样的他。


“吃这么少,过会最好不要影响效率。”马嘉祺冷着脸道。


“嗯嗯,我才不会……”

“我已经吃过了……”


丁程鑫突然和刘小姐一起开了口。


难言的沉默,刘小姐笑起来对马嘉祺道:“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休息的。”丁程鑫像是火辣辣地被人打了一巴掌,下意识的主观臆断,他忘了眼前的不是五年前的马嘉祺了。


马嘉祺看着自己对丁程鑫说的话被误解,不愿解释。他自虐般想,丁程鑫有很多爱,他不需要。


丁程鑫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不动筷子。


恶心的味道压抑不住,来不及打声招呼丁程鑫就忍不住冲去了厕所,将刚刚吃的吐的一干二净,细看甚至混上了血丝。


眼前不断发黑,胃疼的直不起腰。丁程鑫几乎支撑不住自己,他艰难的扶着墙,想要把手机拿出来叫马嘉祺,却突然发现他们连联系方式也没有。


激动的心突然停了,好没意义。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丁程鑫似乎看见了马嘉祺的衣角。


幻觉吗,似乎这样也不错,梦里不再下雪。


马嘉祺抱着丁程鑫在车上往医院的路上赶时,手心都是冷汗。他没想过自己认为多余的担忧会成真,一直不回来的丁程鑫差点摔在地上。


太轻了,丁程鑫抱起来像是一片羽毛,不抓紧,就混在漫天飞雪里消失了。


北京的路依然很堵,脸色苍白的丁程鑫紧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他颤抖了一下。


马嘉祺忍不住抱紧了丁程鑫,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五味杂陈。


五年前他放不下,现在早已刻骨铭心。


马嘉祺几乎不敢看医院。


*


五年前北京的冬天依旧大雪,繁华地段的夜晚仍旧喧嚣浮躁。


五光十色的灯光里世家子弟肆意挥霍金钱,不管天气有多冷,酒吧依旧热火朝天。


青涩的贺峻霖絮絮叨叨地对身边的人说着大学的生活,而他旁边的丁程鑫时不时附和几句。


肆意自由。


那是看到丁程鑫第一眼的评价,他随意穿着一件单衣和黑裤,不像是一个会和一群少爷坐在一起的人。帅气到漂亮,有惊鸿一瞥的感觉。他上衣解开了两颗扣子,手中正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纯真又放浪。


烟雾里,他低低笑着,不经意抬眼望向远处。


马嘉祺是在这时看见丁程鑫的。实话讲,这是他在酒吧打工到现在看到过最吸引人的人。没有人的身上可以同时出现两种热闹与冷冽的情绪。


最终他主动去那一桌送酒杯时,马嘉祺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计划之外这样重视一个人。


很无趣,丁程鑫咬着烟想,他边听着那群人炫耀,一边思索着用什么方法离开。这时,他看见了人群里的某个服务生,很符合他的要求。


很出挑,身高腿长,是人群里难见的长相。


即使他本人极其厌恶至极玩弄感情的人,但是为了能活下去……丁程鑫有些扫兴,不该想起不好的事情的。


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服务生到他们跟前放杯子时,丁程鑫弯了眼睛,突然道:“喂。”马嘉祺闻言转过头,却没想到丁程鑫直接发出了邀请:“去外面玩玩?”


马嘉祺的喉结动了动,不知道出于改变现状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他反问道:“什么好处?”


丁程鑫吸完最后一口橙子味爆珠的烟,突然起身压下马嘉祺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来了才告诉你。”马嘉祺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周围人这才注意到这里,跟着起哄起来。“丁程鑫你又祸害别人!”贺峻霖愤愤道。丁程鑫只是笑着,将外套拿起,拉着马嘉祺走了,低声反驳:“才不会。”


但后来的事实向丁程鑫证明了,他真影响了马嘉祺的生活。


酒吧主管见马嘉祺和丁程鑫要走,也没敢拦着,谁让马嘉祺命好,攀上高枝了。


北京难得晴朗的夜晚,丁程鑫的侧脸映着五彩斑斓的光斑,梦幻又博人眼球。“你想要什么呢?”丁程鑫突然对马嘉祺的眨了眨眼睛。


马嘉祺愣住了,他没有对和丁程鑫出来之后的事作出规划。


“你叫什么?”“……马嘉祺。”


马嘉祺。


丁程鑫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马嘉祺。”“嗯?”马嘉祺转头。丁程鑫抬起马嘉祺的下巴,不做任何铺垫的吻了上去。


持续跃动。


马嘉祺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见丁程鑫眼睛里的揶揄,又有些好笑,他不等丁程鑫反应,压住丁程鑫的头,舌头撬开丁程鑫的唇。


难以抑制的情绪浮上心头。一吻结束,丁程鑫搭着马嘉祺喘息,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的钱,给马嘉祺。


看着那些足以改变他这周困顿生活的钱,马嘉祺没有动作。


见他这样,丁程鑫又笑了笑,摸了摸身上,终于找到一张卡:“拿去吧。”马嘉祺将视线转移到他脸上,叫出他刚知道的名字:“丁程鑫,这算什么?你要保养我吗?”


丁程鑫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你说包养?”


丁程鑫的唇上还有着他咬出来的印子,“那就是吧。”说着,他转身要走。突然马嘉祺拉住他的衣摆,眼睛里是闪耀着黑夜的微光:“你不给我你联系方式吗?”


最终,丁程鑫还是给了马嘉祺电话。


“谢谢你。”马嘉祺突然没头没尾道。丁程鑫摇了摇头,像是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讨厌冬天。”



Third paragraph·重蹈覆辙



那次分别之后,他们谁也没主动联系对方,直到寒假结束,开学后的第二周。


那天是金融系的一次研讨会,由于需要人数衬托,所以给了一点辛苦费找来了许多个其它系的撑场面。


马嘉祺也在其中之一。


会议开始后,他拿出本子,勾勾画画计算着这个月的开销,却没想到会议突然热闹起来,他抬头一看,却没想到是丁程鑫。


不过想想也是,学校除了他这种苦读出来的,多得是富家子弟。


那是北京的天气依旧很冷,但是丁程鑫只穿着一件衬衣,外套像是脱了。他举止投足间都有着一种独特的自然,像是薄纱笼在身上。


丁程鑫对着大家笑了笑,直到眼神和马嘉祺对上。眼神为他多停留了两秒,丁程鑫开始了自己的论述。


这时身边同系的人开始小声讨论,马嘉祺能够清晰地听见的内容。


“是,他家里超级有钱,就那个丁氏集团。但是我听说啊,他是私生子,但是特别受宠。”


“对对,我也知道他私生活特别乱,有好多人都和他有暧昧。”


罕见的,马嘉祺今天竟然对这种他已经免疫的语言感到一丝厌烦,甚至不是因为他自己。


台上的丁程鑫侃侃而谈,让人挪不开眼睛。


在台上的丁程鑫结束后向他走来时,马嘉祺清晰的知道自己有点失控。



*


再次睁眼时,丁程鑫看着手上输液的针管许久,直到马嘉祺开门进来,毫无疑问,是马嘉祺送他来的医院。


马嘉祺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拉了凳子坐在床边。


“谢谢。”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丁程鑫真挚地感谢马嘉祺。马嘉祺抿了抿唇,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与他毫无关系。


丁程鑫有些不解,他现在很难去思考马嘉祺在想什么,也不是很明白马嘉祺为什么不高兴。可能是他打扰了马嘉祺难得和刘小姐吃饭的时间吧。


“路边随便买的,先吃饭吧。”马嘉祺将饭递给丁程鑫。丁程鑫有些缓慢的接过,却在吃进嘴里的第一口就顿住了。


马嘉祺真是傻极了,自以为不做他熟悉的菜,丁程鑫就尝不出来,可是怎么可能呢。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记清他的喜好。


眼泪马上就要落下,但丁程鑫没让马嘉祺看出不对,低着头很快就吃完了。


思考许久,丁程鑫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我有些麻烦人,你放心,我会把治疗费用还给你的。”“从我们见面以来,丁程鑫,你已经欠了很多了。”马嘉祺难以心平气和地与要和他划清界限的丁程鑫说话。


“我知道,不过现在……”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对话,丁程鑫后知后觉地将手机拿出来,却在接通的那一瞬变了神色。


“知道了,我马上来!”


丁程鑫慌张的起身,没顾及到针管,直接拽开了一串血珠。


马嘉祺皱眉几乎立马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事?”丁程鑫慌忙套着围巾:“贺峻霖突发心脏病了。”“我和你一起去。”马嘉祺说着,不等丁程鑫反应,拿过围巾替他围好,往住院部赶。


当时情急之下的丁程鑫也没想起马嘉祺为什么会知道贺峻霖生病了。


手术室亮起红灯,丁程鑫焦急地等着,却又对马嘉祺感到愧疚,他一直在亏欠他。


“马……嘉祺,要不你先走吧,我一人可以的。”丁程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马嘉祺扫了一眼丁程鑫,看着他漂亮的脸庞有些恍惚,他摇摇头。


丁程鑫无法,只好默默等待。就在马嘉祺以为丁程鑫不在开口时,丁程鑫却突然小声问道:“为什么怕医院。”


马嘉祺一哽,维持不住稳定。丁程鑫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毫不在乎吗?为什么连朝夕相伴的人都发现不了的东西,丁程鑫会发现?


“没有。”


“撒谎。”丁程鑫小声反驳道。


我最爱你,我什么都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马嘉祺不回答,丁程鑫也不问了,他们就静静等着贺峻霖出来,最后无事出来时,丁程鑫才发现已经天黑了,他们一起回到他的病房。


一直无话,直到马嘉祺开口道:“丁程鑫,我们做个交易吧。”


丁程鑫望向马嘉祺,听着对方声音:“我帮你给贺峻霖治病,你按我的要求做。”


丁程鑫下意识摇摇头,他不想接受马嘉祺的施舍,即使他会付出。


“你没钱,贺峻霖治病要钱,而我需要你。”马嘉祺针锋相对,“一场合情合理的交易。”


丁程鑫死死咬下唇,马嘉祺知道自己又在逼他了,但是他忍不住不管丁程鑫,因为对方不会接受他的同情。


马嘉祺想要他什么呢,丁程鑫不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拿出的了。


但是,再次接近马嘉祺的机会,他不敢去要。


许久,丁程鑫像是放弃了什么,低声回复:“那你,如果,要结婚了,请告诉我。”


马嘉祺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他弯腰将丁程鑫禁锢在床间,哑声问道:“你想让我和谁结婚?丁程鑫,你就这么想远离我?”


丁程鑫连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刘小姐……”


马嘉祺勾起唇:“她是我表妹。”接着不等愣住的丁程鑫回答,又道:“你不看看我吗?我很怕医院的。”


注意力被拉回,丁程鑫这才注意到马嘉祺与他的距离早已超过安全线。马嘉祺依旧乘风而行,不顾丁程鑫的躲闪:“先安慰一下我吧,就一下。”


在爱一次吧,就一次。


马嘉祺放不开丁程鑫。


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最后一口空气,即使丁程鑫在怎么伤人,让他鲜血淋漓,他也想再试一次。


说着他突然吻住丁程鑫的唇,剥夺最后一点氧气,不留一点余地。


呼吸纠缠,丁程鑫被马嘉祺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他甚至恶劣的咬了咬丁程鑫的唇,引起对方的小声抽气,像是痛了,又像是撒娇。


但偏偏又无意识的还要贴过来,于是马嘉祺又吻了下去。


终于分开时马嘉祺看着丁程鑫唇上终于泛出的浅红色,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丁程鑫揉了揉发红的唇,抬头用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马嘉祺:“破了。”


马嘉祺笑起来,一种勾人的张力显现出来:“知道了,下次轻点。”


*


畸形的关系扭曲地生长,直到丁程鑫被要求住进马嘉祺家里彻底开花。


马嘉祺在看到过丁程鑫现在住的地方后不容反驳的让他住过来,名为“交易。”不过在丁程鑫的死守下,丁程鑫最终还是住在了马嘉祺的隔壁,即使隔壁也是马嘉祺的房子。


“为什么要买两套一样的房子?”丁程鑫有些疑惑的问。马嘉祺看了他一眼,将他推进门:“有钱。”丁程鑫只好忿忿不语。


“为什么要养水母?”马嘉祺疑惑地低头看着给水母换水的丁程鑫,觉得丁程鑫还是那么可爱。


丁程鑫想了想,很认真的回复他:“因为没有心脏。”


没有心脏就不会感受到在玻璃渣里跳动的感觉,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Fourth paragraph·枯木逢春



采访终于正常进行,这天有个最重要的采访片段,丁程鑫必须亲自上阵。


明明早上在车上,马嘉祺还极其不正经地要舔他的牙齿,这会儿又偏偏一丝不苟地等着采访。丁程鑫也不由得有些郁闷。


“国外的发展怎么样呢?”


“很不错,但是日后我们更倾向于发展国内市场。”丁程鑫点了点头,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我看到最受欢迎的系列产品是以“气味”为中心的,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马嘉祺突然有些停顿,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丁程鑫身上道:“你觉得想起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丁程鑫想了想道:“生物学上有种效应叫做普鲁斯特效应,当再次闻见那个味道时,会唤醒特定的记忆,是气味?”


马嘉祺笑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指尖又问:“那忘记一个人呢?”


“长相?”


“不,是缺点。”马嘉祺显得有点难过,格外冷淡,“所以,这个系列,可能是遗憾吧。”


遗憾什么呢?丁程鑫想,马嘉祺功成名就,有什么遗憾的呢。


没有人再继续这个话题。



几周后秘书递给马嘉祺丁程鑫的调查资料时,马嘉祺正在将桌上打乱的物品摆整齐,看着他这样,秘书想起查到的资料,有些行为终于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


干燥的纸面记满着丁程鑫的过往,就像是尘封已久的过往终于再次被人提起。


当马嘉祺看见资料上丁程鑫的唯二房产时,他顿住了。


城西的一个居民楼。


太多不愿回想的记忆都在哪里了。


马嘉祺站在居民楼下,看着枯枝上的薄雪想。


蛛网密布的楼道,杂乱不堪的墙面,连雪也落不进来。


推开房门时,马嘉祺几乎有些喘不上气。这间房子,即使没有人住,但依旧整洁,微微一层浮动的灰尘,不难看出主人最近很忙。


干涩的雨水似乎又要开始流动了。



*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丁程鑫将大半个身子贴近马嘉祺,甚至可见他脸上的小痣。马嘉祺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有些无奈。


谁知道丁程鑫还会来找他呢。本以为就是一次偶然的玩笑。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收拾桌上的东西,自顾自地道:“我查了你的资料。马嘉祺,你很缺钱。”


马嘉祺的动作没有停下,他只是嗯了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唉,我说了我包养你,你家里的钱以后让我出吧,你奶奶的生活也可以改善。”这下,马嘉祺的动作彻底停了。


手机上显示的这个月的房租又该交了,还有奶奶这个月的药钱,马上要交的学费,都压的马嘉祺喘不过气。


丁程鑫按住马嘉祺收拾东西的手,趁着四下无人,唇角擦过唇角。


那时才刚过冬天,但丁程鑫穿着马嘉祺的大衣走入冷风呼啸的室外时,他竟然察觉不到一丝冷意。


真暖和啊,丁程鑫伸出手摸了摸流浪猫的脑袋,转头对陪着他的马嘉祺说:“这次的冬天一点也不冷了。”


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丁程鑫总是想。这样不符合丁程鑫的人生规划,可是他不想放开马嘉祺。


马嘉祺是他病入膏肓的,最难以戒掉的瘾。


*


马嘉祺突然想起曾经从某个地方听过的一句话:“爱对了人,报仇雪恨似的痛快。”他抽着烟,看着丁程鑫,有种淡淡的忧伤。


天不顺人意。


丁程鑫对他的,只是性欲吗。


第一次还是要从那天丁程鑫喝醉谈起,黏黏糊糊叫不清人名字的丁程鑫红着脸靠在马嘉祺怀里。


一方面,马嘉祺觉得有些莫名的,小小的满足,另一方面,他又不由得有些焦躁。


丁程鑫这个样子别人也会看见吗。


所以最泥泞潮湿时,马嘉祺留下了许多印子,似乎是占有,似乎是宣泄。


所以丁程鑫后来休息了两三天也是后话了,不过那次之后,丁程鑫为了方便,在城西又干脆买了一套房子给马嘉祺,几乎在那里住下。


除了每周五,丁程鑫会回一次丁家,而没错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是不高兴的。马嘉祺问过他,丁程鑫总是不说,他总说:“你干好你的事就行了。”


于是纵使有千千万个春天,马嘉祺的情绪终究还是积难重返。


爱错了人,夜夜凌迟似的痛楚。


马嘉祺开始烦躁,一方面是奶奶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甚至直接到了进医院的地步,另一方面是他能感觉到,丁程鑫在远离他。


也许是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所以丁程鑫真的兴趣快完了。


但是在夏天的雨季来临时,那天临近傍晚,几天没回来过的丁程鑫突然给马嘉祺打电话,说他马上到家。


转眼之间,潮密的雨就落下,马嘉祺开始打着伞在楼下的银杏树等着,后面又蹲在破旧的楼道口等着丁程鑫回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嘉祺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直到雨幕中跑来一个身影,甚至在他还没来的及说一句话时就扑进他怀里。


“马嘉祺,外面好堵,为了见你,我跑过来的。”


世界太吵了。


湿淋淋的怀抱,淋湿的头发擦过马嘉祺的鬓角,他抬手抹去水滴,轻笑着:“急什么?”丁程鑫的眼里盛满着无所无谓,他靠近马嘉祺,红唇微启:


“我想和你在一起。马嘉祺,我喜欢你。”


连绵的雨声里,马嘉祺的心跳一次次加快,直到相遇碰撞在话语里。在他死板的人生规划里,第一次出现偏差。


“不相上下。”


他们在雨里接吻。


世界在马嘉祺身边是安静的。



*


他们一起做过很多事情,即使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半年,但是那么充实。丁程鑫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海洋馆了。


梦幻的鱼群,让他觉得自由极了。


丁程鑫一直很想成为一只飞鱼。马嘉祺问他为什么。丁程鑫笑着说又可以跃出水面,又可以在海里,没有更自由的了。


美好的事物总是一触就碎。


再后来的记忆似乎也没有有什么美好的。马嘉祺想起,就会觉得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干涩又难过。


几乎无法直视那些东西,马嘉祺产生了一个猜测,可以推翻他所有结论的悖论。


悖论是丁程鑫爱过他,不能说还爱他,马嘉祺没有把握,只能将假设定在这里。如果丁程鑫真的爱过他,那么,丁程鑫一定是有原因的。


即使这样,马嘉祺还是觉得苦涩又喜悦。


丁程鑫是个相当不合格的爱人,而且他可能真的不是长情的人。


马嘉祺为了改掉丁程鑫不喜欢吃饭的习惯,几乎天天都会做好饭去找金融系找他。


直到一个夏季难得的阴天,马嘉祺穿着简单的衣服去找丁程鑫时,他看着丁程鑫和一些富家子弟又在一起玩了。


马嘉祺皱着眉过去,想要丁程鑫走,丁程鑫毫不耐烦地挥开马嘉祺的手:“你来干什么?”马嘉祺有些无措,争执间,饭菜早都凉了。


那是马嘉祺第一次不知所措。


却没想到丁程鑫又恢复了他们之前那样长久分别的关系。


有天丁程鑫难得让马嘉祺去市中心找他,丁程鑫说:


“好久没见过花了,你带束花来吧。”


马嘉祺抱着一束白桔梗来到高大建筑前,未过马路时,他抬头看了看,却在玻璃阳台上看见丁程鑫和一个男人在接吻。


天大的笑话。


马嘉祺几乎痛苦到不愿去想这个事实,更糟糕的是,他突然接到了奶奶病危的电话。马嘉祺没有什么悲伤。


icu的红灯亮起时,马嘉祺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再也没有一丝甜。



Fifth paragraph·病入膏肓



初春的某天,贺峻霖正坐在窗边看着树上的小鸟蹦蹦跳跳,病房门却被人推开了,他以为是护士,便没有回头,直到很久都没有声音时,贺峻霖才回头。


但他没想过严浩翔能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不难看出严浩翔是仓促决定赶来的,长途飞机是很累的,他们曾经一起坐过。


“好久不见。”贺峻霖笑起来。



丁程鑫得知贺峻霖要和严浩翔走的时候,不是反对的。贺峻霖在当时他出事时也是这样帮他的,因为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和严浩翔断绝了关系,而现在他也想明白了,他离不开严浩翔。


那天病房里严浩翔问贺峻霖:“我要是死了,你会怎样。”贺峻霖难开其口。严浩翔几乎要落泪:“我会和你一起死。”


所有人都知道贺峻霖生病了,只有严浩翔不知道,甚至丁程鑫都在贺峻霖的要求下不说,他几乎肝肠寸断。


所以丁程鑫看着他们,是高兴的,不过一种那种下坠感越来越强烈了。没有了贺峻霖,他也不需要赚什么钱了。和马嘉祺的合作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该走了。


可是,丁程鑫一旦想起马嘉祺,就会生出一种莫大的悲哀。


那颗银杏就在那里,他们一起也在那里,可丁程鑫越走越远了。


项目结束那天,丁程鑫喝了点酒,很晚才到家。马嘉祺家里没人,可能是酒精过量,丁程鑫突然就很难过。


他闷头哭了一会儿,接着起身开始收拾东西,直到所有都收拾完了,马嘉祺也没回来。


上天让他们分开。


马嘉祺终于完成应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后,接着就去了隔壁。他先是被门口的行李箱吸引了目光,很难说他那时心里有什么情绪,但是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丁程鑫。


丁程鑫似乎是喝了酒,还哭过,眼尾红红的,在房间地上乖乖抱着水母,纤细的手指很好看。


马嘉祺扶起他,接过鱼缸放好,接着才转向丁程鑫,喊他:“丁程鑫?”丁程鑫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就是感觉自己很消极,提不起兴趣,他嗯了一声,道:“马嘉祺,我明天就走了。”


“嗯,”马嘉祺没有挽留。丁程鑫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极了,他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丁程鑫摇摇头,又点点头。马嘉祺觉得有点好笑,他低声问,又像是在赌:“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再也不会联系了。”


最后一次机会。


丁程鑫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所以突然间眼泪落下来。马嘉祺有些无措,他抱住丁程鑫问:“哭什么,不是不喜欢我吗。”


“没,我喜欢你。”丁程鑫沙哑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受伤的小猫。


马嘉祺心里一跳。


“你想好了,要是我们重新在一起,你要把之前所有的事都告诉我。”马嘉祺逼着自己不去看丁程鑫,因为会失控。


“丁程鑫,我还是爱你。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们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可以拥有我了。如果不,那我们就真的分手了。”


春天给了丁程鑫机会,一个不再分别,报仇雪恨似的痛快的机会。


丁程鑫终于意识到马嘉祺在说什么,他苦笑着,似乎要哭出来了,但偏偏此时他艰难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慢慢说,行吗。”马嘉祺抚上他的后颈。


整整五年的苦涩心酸,终于有了宣泄点。


“马嘉祺……谁想和你分手……”丁程鑫终于泣不成声。


马嘉祺要他们在一起。



Sixth paragraph·飞鸟游鱼



很久以前,丁程鑫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条自由的鱼,后来大雪冰封千里,他再也不能跃出水面。


没有从天而降的好运,这是丁程鑫在一个冬天被从孤儿院领回来第一天就知道的道理。


那天很冷,丁程鑫冷得发抖,但是没一个管他。他想,最讨厌冬天了。


丁家不缺一个私生子,多得是继承人。


所以丁程鑫活得如履薄冰。


必须装出的纨绔,必须大手大脚花出去的钱,以及必须受到的责骂。


那是丁程鑫在选择和马嘉祺一起时,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命运,让他和马嘉祺好好活下去。


但是毫无结果。


每次的周五都是丁程鑫最厌烦的日子,记得那天下雪,他关了手机,不去想到时候会在家里遇到的拷问,去酒吧逃避现实。


马嘉祺是那时吸引他的。


那种活着的感觉,不是死气沉沉,没有未来的感觉。


所以后来马嘉祺问他要电话时,他其实很不想让这样一个人和他牵扯,直到后来他看到马嘉祺与自己的奶奶相依为命时,丁程鑫又动摇了。


怎样都是花钱,不如积点德,好让下辈子投个好胎。


喜欢上马嘉祺也是意料之中的。


但丁程鑫是个胆小鬼。


他一直回避着,直到那天丁家为了一块地,逼死了一家人时,丁程鑫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他不想在这样活下去了。丁程鑫想去马嘉祺那里,那个始终温暖的地方。


后来丁程鑫怎么也想不到,马嘉祺也会被那些人看上,当作棋子。丁程鑫抽了一晚的烟,最终决定让马嘉祺远离这趟浑水。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联系了。


所以丁程鑫开始疏远马嘉祺,就像不爱了一样。


马嘉祺每次看向他的无助悲伤的眼神,都是双倍奉还给丁程鑫的。


那天他专门让严浩翔来陪他演了一场戏,故意让马嘉祺在楼下看见,其实当时马嘉祺再多看一眼就能发现丁程鑫抱着的人是严浩翔,但马嘉祺偏偏接到电话走了。


一场完美无瑕的戏,斩断所有念想。


他们很长时间都保持着只上床的关系。


马嘉祺因为奶奶,没了命一样的赚钱,丁程鑫为了让家里放弃马嘉祺,无时无刻不在推远马嘉祺。


而那天马上要被赶出家门的丁程鑫,小心翼翼抱住了熟睡的马嘉祺,偷偷哭了痕久。他很想给马嘉祺过一个生日的,很想很想。


他甚至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亲手织的围巾,但是好像也送不出去了。


最后一天。


马嘉祺和丁程鑫蹲在医院楼下空旷雪地的角落里,乌黑的夜里仿佛只剩他们彼此了。


丁程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花,有些苦涩道:“实在没有时间了,这个就当生日蜡烛吧。”马嘉祺有些五味杂陈地看着那根烟花,青黑的眼底有些掩不住的失落。


最终点燃那根烟花时,绽开的小小的、暖和的光映在他们眼底,世界都白雪,世界是烟花。


心上笼上浓重的不安。


洋洋洒洒的雪花又落下了,丁程鑫的身上积了一层薄雪,他将身后的袋子拿出来递给马嘉祺:“生日快乐。”


马嘉祺接过来低头准备打开时,不安积蓄到顶峰,他耳边传来极其冷淡的一句,“我们分手吧。”


马嘉祺只看见了袋子里面是黑白相间的颜色,动作接着停滞住了。已经不再感到寒冷的冬天突然刺骨,就在丁程鑫说分手的瞬间。


下一瞬,马嘉祺用泛红的眼睛轻轻望向丁程鑫,问道:“为什么?”丁程鑫抖了抖身上的雪,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腻了。”


失去氧气的冬天,丁程鑫难受到无法呼吸。


“我就是想和你玩玩,家大业大,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很快就离开北京了。马嘉祺,这张卡里有钱,就当分手费吧。忘了我吧。”丁程鑫咬住舌尖,想让自己不要流泪,他伸手递出卡。


“哦,对了,我讨厌冬天,所以也讨厌冬天遇见的人。”丁程鑫将最后一块玻璃刺进马嘉祺的心脏。


也许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秒,马嘉祺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他轻轻松手,袋子落在地上,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他红着眼睛起身,突然给了丁程鑫一拳。


丁程鑫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泛起血丝,凉的,腥的。他笑笑,又嘶了一声,让人彻底厌恶:“行了,卡给你,我走了。”


卡塞到马嘉祺手里,丁程鑫几乎狼狈至极的跑了。他跑到拐角,眼泪几乎一瞬间落下。


一别两宽,马嘉祺会恨他一辈子。


一直到天亮丁程鑫才敢悄悄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挺好的。他跑起来,去雪地里将给马嘉祺的礼物翻出来,不顾冻僵的手,有些欣喜若狂地抱住它,只剩这个了,只剩这个了。


可是眼前怎么模糊的再也看不见了呢。


丁程鑫哽咽着,再也没有容得下他的地方了。


后来丁程鑫在也没来过学校,马嘉祺很快就获得了出国的机会,毫不留恋的走开了。


“其实后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被扫地出门了而已。”丁程鑫却平静下来,有马嘉祺在身边,他好像又无所不能了。


再次遇见马嘉祺的那天,丁程鑫觉得像梦一样,他没有底气去觉得马嘉祺还会爱他。只要不恨他就好了,丁程鑫想,只要马嘉祺幸福就行了。


马嘉祺再听完丁程鑫断断续续地叙述后,几乎无法说出安慰丁程鑫的话来。


他们毫无办法的分开,丁程鑫毫无办法证明他们的相爱,没有人可以来换他们的几年。


但也没人再让他们分开。


这次马嘉祺再看见丁程鑫总是带着的那条围巾时,声音都是颤抖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程鑫摇着头:“是我没有说……我没有处理的更好。”


“我误会你了,”马嘉祺吻着丁程鑫哭红的脸颊,“再也不会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丁程鑫握住马嘉祺的手,反问他:“为什么买两套房子?”


马嘉祺苦笑了一下:“因为这套房子的窗户外面的风景和当年那个很像。其实我本来只想买一套的,但是我在这里待不下去,只要进来,我就会想起你。”


马嘉祺舍不得和丁程鑫看到过相似的风景,所以他在隔壁住下,像是避开心里最痛的那根刺。


他们紧紧相拥,骨血相嵌。


雨声回到云里,大雪最终还是落在他们身上。



Epilogue·隐瘾



马嘉祺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丁程鑫总是这样想。在后来慢慢接触里,他才知道,马嘉祺转专业了,到金融系了。


“我还好,”马嘉祺摸了摸丁程鑫的头,眼神全部放在他身上,“无非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可我早都走了。”丁程鑫闷在他怀里,“还有奶奶的事。”


当年被赶出家门后,丁程鑫连大学都没有读完,就只好去找贺峻霖。而贺峻霖突发心脏病,他们几乎是相互扶持才走过那段时间的。


丁程鑫没想到的是,他留给马嘉祺十五万,却被丁家的人拿着了十万,最后马嘉祺不得不用钱时,发现只有五万,可想而知当时的难过。


所以重逢的时候,马嘉祺才会表现出极大的反感,他以为丁程鑫连钱都不想给他了。即使后来五万刚刚够,但是马嘉祺那阵子依旧过得生不如死。


后来春天到了,奶奶走了,丁程鑫消失了,马嘉祺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现在都好了,只不过是有点反感医院而已。”马嘉祺安慰丁程鑫,让他不要哭。


心中为马嘉祺密密地痛着,丁程鑫不知道马嘉祺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年马嘉祺一个人站在病房外,会想什么呢,马嘉祺身处不识一人的国外,他要怎么挣钱呢,马嘉祺要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呢。


他再也不会松开手,再也不会让马嘉祺孤身一人。


马嘉祺再次打开旧手机是因为丁程鑫不小心说漏了嘴,以前他并不是很想再看见熟悉的东西,所以将旧号码弃之不用。


但丁程鑫不小心说出来他试着联系过他,不过没有音讯。


马嘉祺没想过丁程鑫的试着联系长达四年。


从最开始的委婉问候,到吐露实情,到崩溃后悔,再到无望自嘲。频率越来越少,直到一年前的过年,丁程鑫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马嘉祺,见字如面。


不知道四年过去了,你过的怎么样,但我想一定不错。所以我想我不再劳烦你,你也应该忘记我了。


地球和太阳早在二十五亿年以前就开始了告别,而早已分开的我们更是几万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再次相遇。


我不肯求你不爱上别人,只有一点点私心。


请你,慢一点爱上别人。”


马嘉祺抱住丁程鑫时,丁程鑫还因为最近太累正在浅眠。手指抚过一寸一寸的脸上的细节,他最近的气色好了很多,显得温柔而坚定。


马嘉祺恨过,怪过丁程鑫的出现,但是到后来这些都变成了对丁程鑫的瘾,就像是丁程鑫对橘子味上瘾。


隐隐。


曾经马嘉祺心上的隐藏的痛,变成了遇见丁程鑫的一点困难。


丁程鑫被他的触摸碰醒,迷迷糊糊地将身子躲在他怀里:“几点了。”马嘉祺吻过他的唇:“还早。”丁程鑫点点头,又重新睡去。


马嘉祺突然感到莫大的安慰,好在一切都不晚。


还好他们的戒断都不成功,彼此上瘾。


*


丁程鑫从工作的地方辞职了,很久以前,丁程鑫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摄影师,所以再次拿起相机的时候,丁程鑫有些害怕。


不过马嘉祺总是站在他身后,对他说:“去吧,还有我呢。”


第一张照片是春天里的马嘉祺。


温暖的阳光下,马嘉祺穿着简单的衣服,像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就像是只和丁程鑫分别了一天。他愿意的,一天一天将失去的补回来。


一个冬天等到春天,不过没关系,我等了你五年,而你只用等我一次就好了。


于是旧瘾终治,枯木逢春。



————————END————————


S:联文顺利~





Sparkle

【风年】第二彗星

*风年/破镜重圆/1.4w+/HE

*半校园半娱乐圈

*关于奉献


                 /至此,万物生长,世界属于他。


First paragraph·重逢


盛夏光影,穿过玻璃,活泼的阳光跳动着,落在书架旁清瘦的身影上。静谧的图书馆,一切的美好与理想重新开始的地方。一只修长的手抬起,在一排排的书脊上掠过。


光影将空间割裂成细碎的玻璃,闪烁璀璨,一双.........

*风年/破镜重圆/1.4w+/HE

*半校园半娱乐圈

*关于奉献


                 /至此,万物生长,世界属于他。




First paragraph·重逢



盛夏光影,穿过玻璃,活泼的阳光跳动着,落在书架旁清瘦的身影上。静谧的图书馆,一切的美好与理想重新开始的地方。一只修长的手抬起,在一排排的书脊上掠过。



光影将空间割裂成细碎的玻璃,闪烁璀璨,一双修长的手落在天文书上。青年微微一笑,显得温柔而理性。



“嗯,去年的最佳男主角就是小丁。”初来乍到的小赵听着片场外打扮成熟的干练女人交代着重点事情,飞快点着头。



女人停了一会儿又道:“一会儿拍完了开车送他回公司,没其他事了。”



剧里是盛夏,现实却是淋漓的雨天。



小赵看了看繁忙的场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大明星也不是正常人干的,一天到晚没几个小时休息。



丁程鑫连着一周都连轴转着,好像不知休息一样,今天的设备出问题了,又是等了几个小时才开始拍。一方面又觉得大明星惨,被公司压榨的太过分,大部分多余活动都是公司安排的。



突然整个片场骚动起来,迟来的女主角到了。



余涟,一线女明星,长相清纯,家里背景大,吃苦敬业,算是难得的好演员。比丁程鑫出道晚一年,一直在国外发展,两个月前才回国。



没多久就接了和丁程鑫主演的新剧,今天才从外地回来补拍戏份。



小赵多看了他们几眼,想进场地去看看拍摄进度,急急忙忙没看见地上的电线,眼看一个跟头就要摔在地上。



这时,他却被半路扶住了。小赵忙着说着谢谢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英气极了的眼睛。



“小心,别影响到拍摄。”



有些懵的脑子过了好几秒才匹配上人物——马嘉祺,余涟的经纪人。



说来有趣,马嘉祺先前是个童星,小有名气,但是在18岁专心学业时,突然放弃了高考,转而跟着同样在上学的余涟出了国发展。



所以业内一直认为余涟与马嘉祺郎才女貌,马嘉祺为了余涟更是放弃了当明星的梦想,转而做起了经纪人。估计不日就要公布订婚的消息了。



“好,抱歉,抱歉。”



马嘉祺在小赵道歉的话语离开了,拿着一把滴着水的黑伞,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极端的冷淡,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一般。



摄影场地。



丁程鑫思索良久,最终将书拿到了手上。他再次抬头看向书架,视线不再被阻挡。



有人来了,书架空隙间,一个高挺的人影向这边走来,应该是替演穿的白裙,丁程鑫盘算着情绪……黑衣?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却听到耳边导演喊:“卡!”



说不上有多久。



8年,有的早忘记,有的记得也不愿意提起。



丁程鑫没有动,他看着间隙间慢慢不被遮挡的人——完美的比例,精练的手臂,以及抬眼间不变的微蹙着的眉。



就是这双眉眼,曾在繁星似野的晚上看着他。那人说,你的眼睛是贝加尔湖,总在冬季氤氲流露。



别再看了。



嘈杂人声里,丁程鑫提起一口气,却突然觉得手上隐隐作痛,五脏六腑被压碎,血液一瞬间倒流,万千碎片在脑中炸成烟花。



别再看了。



毫无氧气的太空,看不见恒星的夜晚。他以为这辈子都再也不会见到的人,他以为这辈子都再也不会提起的往事,一下子出现了。



“丁老师!拍摄结束了,江姐让我带你回公司……”小赵从不远处跑来,边喊着。丁程鑫恨不得一手捂住他的嘴,他下意识地不想与马嘉祺相认,只盼着萍水相逢。



不尽人意的是,马嘉祺停下脚步,回了头。



一个还在布置的图书馆洒满阳光的地方,一个却在闪耀的闪光灯背面。看起来过的比他不好,丁程鑫看着马嘉祺想,他会收到婚礼请柬吗。



出乎他所有的意料是,马嘉祺盯着他凝住了视线,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能在这个时间见到丁程鑫。



丁程鑫闭了闭眼,不愿再看,痛彻心扉的背叛与被遗忘的8年,让他尖锐而冷漠。



这次是丁程鑫先移开的视线,矜骄又狼狈。他头也不回地拉着小赵走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车上,丁程鑫看着窗户上向后划过的雨水,郁闷而烦躁。和马嘉祺近乎仓促的重逢,早在两个月前他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马嘉祺,他的前男友,在他的人生里可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直到回到坐在会议室里,丁程鑫才从茫然的情绪里出来。“小丁啊,你和我们公司的合约是不是只剩三个月了,”女人看着丁程鑫道,“那你看我们是不是也做的挺好的,你看……”



“不续约。”丁程鑫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女人没有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又笑起来:“你看你也已经在我们公司8年了,身边都是熟悉的人,而且一时间你不是也找不到合适的下家吗,还有费用,你知道有多少的,不如干脆不转了吧。”



8年,又是8年。工作了太久,疲惫早已让丁程鑫失去了废话的力气,他摇了摇头结束了话题:“我不续约,公司开始准备手续吧,走了。”



“你真的敢吗?丁程鑫,要是公司不放手续你走的了吗……”丁程鑫踏着刺耳的话向门口走去。



也许是糟心的事已经来了一件,多几件也无所谓。就在丁程鑫打开会议室的门时,他措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睛里,马嘉祺体面地站在门外,像是外面的雨天,神色平静极了。



丁程鑫不知道马嘉祺进去和女人谈了什么,总之当门再次打开时,女人笑的满面春风,马嘉祺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他们一直等到众人全部离开,马嘉祺看着丁程鑫,才说了他们分别8年的第一句话:“从今天开始到协议结束的那天,我暂替你的经纪人。”



丁程鑫沉默地看着他。明明有很多可以问的,不知为何,他一句话也没出口,愤怒的,悲伤的,喜悦的?



都不是,如果只能说一句话,他只想问一问马嘉祺,8年里他有哪一天,哪一次,哪怕一刻,后悔过当年做的事吗。



什么都可以是,而不该是这样犹如陌生人一般维持表面的样子。



特别累,丁程鑫从骨头里渗出了疲惫,微红的嘴唇有些失色,脆弱而易折。马嘉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的手顿了顿,又落在丁程鑫的手背上,烫人。“有些发烧,”马嘉祺蹙了下眉,“我们去医院。”



丁程鑫任他带着去医院,也不反抗。他在想,马嘉祺刚刚抬手是不是要摸他的额头,最后又转而摸了手背。



是,丁程鑫从重逢的第一眼开始,就像时不时闪过的滚雷一样,就没想过要和马嘉祺平平和和。他不甘心,他恨,他不解。



时间花的并不长,私人医院密闭性很好,不用担心记者跟拍。马嘉祺看着丁程鑫输上液后在窗边站了许久,下着雨的天衬得他更加阴郁。一瓶药滴完了,马嘉祺去叫人换药了。



“据天文学家观测,此次靠近地球的彗星将是本世纪最壮观的一颗,彗星将于3个月后接近地球轨道。各天文爱好……”



新闻还在耳边响着,丁程鑫觉得嘈杂。生病的感觉并不好,一股苦涩而咂舌的味道弥漫在唇间,合适又符合身份的话那么多,丁程鑫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用泛红的眼睛盯着回来的马嘉祺。



马嘉祺也不看他,而是看着换上的葡萄糖一滴一滴落下,惨白的背景下,好像一如既往的绝情。


许久,丁程鑫眨了下眼睛,把所有的软弱收起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说了从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马嘉祺,看来我的未来你用的并不怎么样。”



丁程鑫用了他们之间最钝的那把刀去杀,割的心脏血肉模糊,痛到呼吸都是迟钝的。



不适合的时候,不该出现的人,再也说不出口的话。伤在他身痛在己心,自以为的执棋全胜,实则的两败俱伤。



不知是不是生病产生的错觉,马嘉祺好像晃了一下身子,像是要开口说话。但他又像意识到了什么,缄口不提。



“输完液我送你回家。”马嘉祺只是道,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输液室,冷漠的犹如天上一闪而过的彗星。



丁程鑫的镇定自若再也装不下去,他盯着门口许久,久到头越来越痛,骨头再也压不住冷意,手指几乎陷进肉里。



他们的伤痛,他们闭口不谈。



谁也不说,谁都不知道。



马嘉祺靠在与输液室一墙之隔的走廊上,点了根烟。呛人的烟雾里,他一直在想,丁程鑫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了?他的未来,花团锦簇。



谁都知道,谁都以为心照不宣。



外面是倾盆大雨,马嘉祺抬手将烟头摁在了胳膊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扫了一眼胳膊上七八处的疤,将袖子拉下来,不再管伤口,总归已经错过了。



一墙之隔,却犹如银河。



回去时丁程鑫已经闭上了眼睛,眼下有些青色。马嘉祺把自己的外套给丁程鑫盖上,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雨天,思绪却不由控制地回到炽热的盛夏。



Second paragraph·盛夏



8年前的夏天,那可真是,漂亮极了的夏天。



一个山城最普通的炎热夏天,普通的毫无亮点,热的一如既往。17岁的丁程鑫正值高二的尾声。



一直在原地的老城破旧的居民楼又一次迎来了春意盎然的新生的希望。欣喜,雀跃,带来着。



“一会儿放学去打篮球吗?”课间嘈杂的教室洋溢着十七八岁的朝气。最后一排靠着窗户的地方,男生问着还在看书的丁程鑫。



丁程鑫语气没有起伏:“不去,快月末了。”难受算了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过成天学习也不好吧,想个办法缓解一下?”



“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主任叮嘱话语随着到达教室门口停住。喧嚣的课间,马嘉祺无视着周围人或是新奇或是激动的眼神,走进了高二的教室。他讨厌这个地方,他想回北京。



他算是个童星,5岁就被背景雄厚的家里人安排着开始了自己的演员生涯,也还算火,不过依旧是没摆脱童星的身份,于是又被送到重庆准备高考,专心学业几年。



陌生的一切与不在被管束,马嘉祺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获得自由而欣喜,抑或是被家人遗忘而悲伤。



“我叫马嘉祺。”



丁程鑫从书中抬起头来时,就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同时看见了教室前方的人。丁程鑫记忆里最无法抹灭的就是那一幕了。



马嘉祺不是一眼可忘的过江之卿,如同撞碎一整个夏天的绝色,瞬间的画面好像永远。



第一眼的沦陷,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了。“就坐丁程鑫旁边吧。”马嘉祺向丁程鑫走来时,丁程鑫的心跳加快了百分之十。百分之十后来一切变化的开端。



“丁……程鑫?”马嘉祺站在过道上用好听而上扬的嗓音念了声丁程鑫名字。丁程鑫微微抬头点了点:“你好。”



本以为平淡如水的第一次交谈就此结束,但是丁程鑫却没有料到马嘉祺轻笑了声,接着突然抬起了手。



丁程鑫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却没有成功。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凑在了眼前,突破了安全距离。接着是眼前微微花了一些,他的黑框眼镜被马嘉祺取了下来。



马嘉祺自认为是一个相当恶劣的人,所以才会被马家人讨厌送出来。但是他天生傲气,所以从来没改过。对于他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如此。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一个人面前失言。



马嘉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丁程鑫。



丁程鑫不满地啧了一声,伸手将眼镜拿了回来,等着马嘉祺解释。马嘉祺最终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座位上。一下午没人说话,丁程鑫只顾着学自己的,而马嘉祺几乎每个课间都被团团围着。



“你是个明星吧?能给我个签名吗?”“没听过啊,不火啊。”“马嘉祺……是艺名吗?”“不是。”“那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马嘉祺全都在笑着回应了,极其友善。



除了和自己,丁程鑫扫了一眼马嘉祺,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终于熬到了放学,丁程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口气,飞快地出了教室。夕阳洒下暖黄的光,丁程鑫轻快地穿梭在山城的大街小巷上,像飞起的鸟儿,他只有这时才觉得自己自由极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丁程鑫突然发现不对劲。有人在跟着他,不远不近。



丁程鑫又一次转过街角的时候,没有往前走,他站在街边,等待着身后的身影出现。一条腿迈了出来,接着是整个人——马嘉祺。



那是他们第二次说话。



丁程鑫先是一怔,没猜到过是马嘉祺,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马嘉祺见到他也挺懵的,闪耀着不一样的东西的眼睛眯了一下:“谁跟着你了?”



闷热的天气里,羽毛也变得沉重。“你这两天不都是跟在我后面的?”



马嘉祺的脸色僵硬了一下道:“我没想跟着你,家在一个方向而已。”那为什么不走快一点?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丁程鑫有些意外的挑着眉:“一个方向?好啊,那你先走。”



不过丁程鑫猜对了。他这个帅上天,而且拽上天的明星同桌,是个没有方向感的星星。马嘉祺颇为无语地看着哈哈大笑地丁程鑫,有点头疼。



“好吧好吧,你要跟就跟吧,无所谓。”笑够了的丁程鑫,背着包往前走去。马嘉祺才慢慢抬脚跟上他。



那天只是一个开端。他们都没有想过那个夏季丁程鑫的身后会一直跟着马嘉祺。一前一后,丁程鑫一直在马嘉祺的视线里。



丁程鑫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家停车场。马嘉祺支着头在看电脑上的文件,没有注意着他。“马嘉祺。”丁程鑫出声喊了一声他。意外的,马嘉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等他喊了第二声才回神。



“醒了?上去吧。”马嘉祺将一个袋子和药递给丁程鑫,“明天我8点来接你。”丁程鑫伸手接过了东西,即将下车时马嘉祺却开口提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件私事:“丁程鑫,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丁程鑫的动作一僵,本以为忘记的手腕突然开始刺痛起来。今天输液的时候马嘉祺看到了,一条横穿手腕的刀口包着纱布,只一眼,马嘉祺就不敢多想了。



如果丁程鑫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好,如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丁程鑫有过想要抛弃生命的想法,马嘉祺就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丢东西了。”丁程鑫答非所问着,关上车门疲惫地走了。



丢了什么?马嘉祺思绪混乱,怎么也喘不过气了。



第一次发现丁程鑫的秘密是夏末。



在山城的时候他和丁程鑫很少能在除了在学校的时候见面,即使他住在丁程鑫楼上。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地走过昏暗的楼道,又沉默地打开各自的家门。



他们有不一样的东西要去面对,但是最后的情绪又是一样的。



那天是周一,阳光灿烂。马嘉祺一大早吃完药就出门了,一阶一阶地下着楼梯思索着今天要做的事。



后来的很多时候马嘉祺都在想,如果那天他认真下楼了,听到丁程鑫家中的声音,及时躲避开,他和丁程鑫会不会就不会偏离轨道了。



“我告诉你,再还不上我们就把剩下的东西也全都砸了……”马嘉祺是被楼道的吵嚷声叫回神的,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却顿在了原地。



丁程鑫家门口站了四五个人,拖着拿着一堆东西,像是从丁程鑫家里拿出来了,而他第一次见到丁程鑫的父亲就是在那时。



那个男人和丁程鑫完全不像。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躺在地上,有着他最反感的样子,叫嚷着:“反正我还不上,只有烂命一条!”



各家各户都因为这点小事兴奋,嘈杂的事情成了家家口中的谈资,没人在乎。



四五个人越吵越凶,马嘉祺本不想看下去,但是他没想到穿着校服的丁程鑫出来了。



他像是经常应对这种事,看也不看地上的男人,从手中递过一把钱对着来人道:“1万,您数,下个月我在把剩下的2万还完。”



对方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吧,你爸又赌了,这次赌了个大的,他一个人输了。加上欠的高利贷,你猜一共多少钱。”



丁程鑫冷着眉眼:“不知道。”“50万!哈哈哈,你下个月还得上?”所有人都笑起来。只有马嘉祺皱着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地上毫不要尊严的人,讨债抢进家的人,还有丁程鑫这种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地上的男人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有本事杀了老子,他妈我反正也换不上……”他越骂越激动,成功让四五个人动起手来。



有人在拉架,有人在看戏,有人又想凑热闹又不敢来。



直到越来越混乱,一个啤酒瓶向丁程鑫砸过来,躲不开的丁程鑫下意识闭上眼准备挨了这一下。



意料里的疼痛并没有来。



丁程鑫睁开眼,看见马嘉祺抬着胳膊挡在了他的身前。丁程鑫的脑子有很久都是空白的,一方面是他从没想过要别人知道他家里的事,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别人是马嘉祺了。



马嘉祺的胳膊被瓶子碎片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不知道有谁在喊:“见血了!见血了!”



不久之后这一片的人就会听到各样的消息,所有人一哄而散。



丁程鑫的父亲看都不看丁程鑫一眼,艰难地起身关门走了。只留下了僵硬的丁程鑫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马嘉祺。



第一次逃课的丁程鑫极其不熟练,他和马嘉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低头给马嘉祺处理着伤口。



“痛吗?”“不痛。”



“谢谢。”丁程鑫将染血的湿巾丢在一边,又拿出了绷带。马嘉祺看着丁程鑫扶着他的胳膊处理伤口道:“顺手而已。”



才不是。丁程鑫默默反驳着。他眼中马嘉祺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会为了别人做些什么。所以是为什么呢?



丁程鑫想着就突然抬起了头想要问马嘉祺实话,却没想到他和马嘉祺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几乎马嘉祺微微低下头,他们的呼吸就要交错在一起了。



马嘉祺顿住了。丁程鑫的瞳孔在阳光下是通透清澈的,盈着他的身影,就像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看着的丁程鑫的背影。



丁程鑫仓惶地错开了眼睛,许久只说了一句:“下次不要再替我挡了。”马嘉祺没有回答他。



“马嘉祺,我希望你能不要把这件事给别人说。”冷静下来地丁程鑫认真道。马嘉祺点了点头,一边配合着丁程鑫将手臂抬起。



马嘉祺是第一个知道丁程鑫秘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Third paragraph·彗星



丁程鑫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胡乱摸着手机接了电话。“丁程鑫,还有10分钟8点,我到了,你再不下来,我就进你家了。”马嘉祺的声音顺着电话传来。



啧,丁程鑫清醒了,马嘉祺一如既往狠心。



丁程鑫匆忙收拾好坐上了马嘉祺的车。马嘉祺依旧穿着昨天的大衣,整个人是不好靠近暗色。



“先去拍摄,拍摄完了还有广告。”马嘉祺看着今天的行程表道。丁程鑫拿着马嘉祺给他的早餐皱着眉:“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我们早就……”



马嘉祺依旧看着行程表:“不关你事,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丁程鑫觉得郁闷无力的情绪又来了。


以前也是,他最讨厌马嘉祺这样大包大揽,他却什么也不知道。马嘉祺不说,他索性也不问。



只是手里全按着他口味买的早餐,丁程鑫一口也没吃。



8年前丁程鑫几乎没有钱吃早饭。直到有一天低血糖被马嘉祺进了医务室,也没有钱的马嘉祺开始给他买早饭。



一个包子分成两半,一碗豆浆给他匀出半碗。马嘉祺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是就一直坚持着,一直一直。



进了片场丁程鑫就没有时间去管马嘉祺了,化妆看剧本,中间几乎没有空隙。唯一难受的是他和余涟。



余涟一如既往地对所有人友好,面面俱到。但是丁程鑫和她的纠葛,除非天降神兵,是没人能解开的。



余涟比马嘉祺晚来3个月。但她一来就被大家发现是个明星了,比马嘉祺红得多。



问她为什么来,余涟就说为了学业。一下子来了两个明星,那阵子几乎每个人都很兴奋。



丁程鑫和马嘉祺也是。



又一次追债的人走后,丁程鑫的父亲将房子卖了,留给丁程鑫五千块钱,再也没有回来。无家可归的丁程鑫只能到马嘉祺家里,名义上的收留,他与马嘉祺的关系突飞猛进。



那天追债的人走后,丁程鑫看着狼藉的一片,空无一人地房子告诉马嘉祺:“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重庆。”他从马嘉祺那里知道,明星是会被星探发现的,要是被选上了,命运就能改变了。



晚上,丁程鑫凑到正在做作业的马嘉祺身边问:“马嘉祺,你看我,我能当明星吗?”马嘉祺定定地看了他几分钟,耳根浮上不易察觉地薄红:“能。”



丁程鑫笑起来:“那我想和你一起。不当什么大明星,跟在你身边就行。”马嘉祺纠正他:“那叫经纪人。”丁程鑫也不管:“都可以。”



“据天文专家消息,12月12日晚将出现彗星踪迹,各市民可……”



上学路上的丁程鑫咬了一口包子,转头对马嘉祺说:“彗星哎,我们抽时间看吧?”马嘉祺惜字如金的嗯了声。



“不过校园艺术节快要到了,”丁程鑫算了算,“我们参加吗?”马嘉祺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他转头看了看丁程鑫期待的侧脸道:“随你。”



丁程鑫高兴起来,像是一只拥有了翅膀的鸟,到教室就报了名。“你会什么乐器吗?”丁程鑫问道。马嘉祺思索了一下道:“吉他。”“行!那就吉他!”丁程鑫的眼睛亮起来,马嘉祺只冷着眉眼听他说。


艺术节到来的那天马嘉祺上台弹的曲子,丁程鑫唱的歌,竟然出乎意料地得了第一。耀眼的灯光下,丁程鑫对着马嘉祺眨了眨眼,朝气蓬勃。



他们并肩回到一间废弃的教室,那是他们排练的地方。树影婆娑,马嘉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告诉丁程鑫:“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丁程鑫脸上还带着妆,比平常更加漂亮:“是唉。”



可能是那天繁星似野的天空,也可能是躁动的夏末。



“丁程鑫。”



丁程鑫听到马嘉祺叫他回头时,马嘉祺坐在窗台上,随意抱着吉他:“给你唱首歌。”背后是月亮与星辰,面前是低头弹琴的马嘉祺,耳边是马嘉祺的声线,丁程鑫站在了原地。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马嘉祺跳下了窗台,与丁程鑫只有一步之遥,他道:“我只喜欢贝加尔湖,但现在湖畔多了一个人。”



独属于马嘉祺一个人的表白,无可比拟的恒星。丁程鑫此时终于看清了马嘉祺眼中的东西,那是月光下的贝加尔湖。



丁程鑫上前压住马嘉祺脖颈,抬唇探了过去。



“知道吗,”马嘉祺在他们分开地空隙里说,“你看过贝加尔湖吗,你的眼睛就像是那片湖,总在冬季氤氲流露。”丁程鑫喘息着笑起来:“荣幸。”说着马嘉祺又吻了过来。



此时丁程鑫17岁,马嘉祺在12月就要18岁。事情的转机在10月份普通的一天,丁程鑫去街上买菜时,被一个人拉住了,一个星探。



那天是丁程鑫最高兴的日子。“这样我们就一直一起走。”马嘉祺抱着丁程鑫想,丁程鑫是生来就当大明星的人,他回应着:“好。”丁程鑫是他独一无二的恒星。



夏天属于热恋,他们在洪崖洞许诺。



本以为灿若星河的未来,却最终在寒冬来临前消亡。



12月,翘首以盼的丁程鑫没等来12月12日的彗星,也没等来18岁的马嘉祺。那个17岁的马嘉祺,和他平日毫无交集的余涟离开了重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明明前几天的晚上,丁程鑫和马嘉祺在天台上看着星空,马嘉祺怕丁程鑫冷,将丁程鑫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也不顾自己的感受。



“过几天你生日还有彗星呢。”



“马嘉祺,明年一月我就可以去公司练习了。”丁程鑫特别高兴,所以没有发现马嘉祺的不对劲。“好。”马嘉祺随意笑了一下。



后来丁程鑫想起来那天时,他才发现那个笑容嘲讽极了。嘲讽他以为自己和马嘉祺会有未来,嘲笑他的天真。



晚上丁程鑫回家时,家中空无一人。他到书桌前小心地将一串手链取出来,手链很简单,唯一的装饰出乎意料地好看。



里面是一片星空。



送给马嘉祺刚刚好。那么耀眼的人,一定很衬他。



最终丁程鑫还是没能将手链送出。马嘉祺的生日前一天,马嘉祺和余涟坐上了离开重庆的火车。



打不通电话,丁程鑫狼狈地问着所有人他们的去向,所有人都告诉他,马嘉祺和余涟在一起了,一起去北京了。



从始至终马嘉祺都在骗他。



马嘉祺想要红,马嘉祺早就和余涟在一起了,马嘉祺和余涟会一起成为大明星。



最终赶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刚开。丁程鑫一个人站在站台上,冷风将他的眼周吹得通红。他就看着那辆车越做越远,撞碎了整片星空。



那时他还有最后一点幻想,直到他打电话给经济公司,对方告诉他,他们有另外的人选了。丁程鑫颤抖地问是谁。



“马嘉祺。”



他不仅不要我了,还想让我困在重庆。



马嘉祺生日那天丁程鑫一个人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天边划过最耀眼的彗星,将手链狠狠丢在了地上,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楼。



丁程鑫连着给马嘉祺打了几个月的电话,没有一个是接通的。



自此,愿意的不愿意的,全都不会说出口了。



但是第二天的丁程鑫很快就后悔了,他在寒风中在天台上找着那手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把手链弄丢了,丁程鑫终于哭出声,灿烂的未来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阵子丁程鑫总是睁着极大的眼睛,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直到录取通知书告诉他被北京的表演系录取了。



丁程鑫再也不愿回重庆。



Fourth paragraph·奉献



这样拍戏的时间持续了2个月,马嘉祺安排的比太多人要好。丁程鑫有时候疲惫地时候就会摸着手腕,看着马嘉祺忙碌。



马嘉祺特别忙,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事情解决好,就好像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今天是余涟的杀青宴,丁程鑫被迫喝了几口酒,而马嘉祺今天恰好不在。余涟竟然要和丁程鑫单独谈谈。晚饭将人吹得清醒,丁程鑫靠在栏杆上沉默不语。从源头上来说,他和余涟根本没说过什么话。



“……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余涟问他。丁程鑫闭眼点了点头。余涟叹了口气慢慢道:“那就好,好歹你过得好还不错。”



“事情说来话长,马嘉祺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不说来不及了。”丁程鑫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当年我和马嘉祺是合作的。我帮他还债,他跟我出国应付家中的长辈。”“什么债?”丁程鑫皱着眉,思考马嘉祺欠了什么债。



余涟细细想了想:“我不清楚,但是一共100万。虽然对现在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当时只有我能帮他还上。”



“所以我跟他签了协议,他卖他的6年,替我做事。”



丁程鑫从听到100万时就觉得突然自己的呼吸困难。记忆深处,当年自己家欠着的高利贷第二月突然没人要了,他以为是人家忘了,又或者看着还不上就只能算了,可他没想过是有人帮他还了。



马嘉祺……八年。



“后面他发现找到你的公司是假的,可能会危及你的性命,于是想办法将名额给了自己,连着有几个月没动手机。于是他与我转的协议又加了2年。”



150万买马嘉祺的8年,买要站在闪光灯下,灿烂如星河的马嘉祺的8年。



“我问他要不要继续当明星,那天他在美国街头告诉我,不,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就够了。”



余涟停了下来,忽又开口:“有天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国际品牌的广告上是你的照片,那天是马嘉祺第一次求我。他问,小涟,能给我拍张照吗。”



丁程鑫的视线模糊起来,好像看见了异国他乡生涩的马嘉祺,瞳孔里映着他的照片,心满意足起来,回头叫余涟,能给我拍张照吗。



以前天天都能见到的人,最后只留了一张“合照”在手机里。他们甚至连真正的合照都没有,马嘉祺穿着大衣,身后是广告上耀眼的丁程鑫,马嘉祺笑着弯起了眼。



“你们重逢的前两个月,他是不想回来的。那时侯他的状态说不上好,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你,但天意如此。”



“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吧,我就回国外了,马嘉祺不归我管了。”



余涟有段时间没说话,像是在为丁程鑫惋惜。



“谢谢。我有事先走了。”丁程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余涟道谢和离开的,总之他打通马嘉祺电话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醉了。



谁来还他们的八年?



谁来还马嘉祺的八年。



马嘉祺接到丁程鑫时,丁程鑫几乎是僵滞地跟着他走。马嘉祺不知道丁程鑫怎么了,为问也不说话。直到他把丁程鑫送回家时,才发现丁程鑫已经睡着了,并且自己不知道丁程鑫家的密码。



再三思索后,马嘉祺还是认命地将丁程鑫带回了自己家。



马嘉祺将丁程鑫放在床上转身出去的那一刻,丁程鑫睁开了明亮如星的眼睛,却觉得酸涩,看到马嘉祺的第一眼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马嘉祺自己就要一个人承受,马嘉祺不痛吗。



直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马嘉祺应该是出门了。丁程鑫才悄悄起身观察起马嘉祺的房子。



他迫切想要去了解他们缺失的八年,可惜马嘉祺才回国,房子里几乎什么也没有。



突然丁程鑫的视线落在床头柜子上的药上,他也吃药,不过没有马嘉祺这么多。丁程鑫拿出随意一瓶搜了搜,却没想到彻底撕开了马嘉祺给他的星空。



七八瓶安眠药和抗抑郁药物。丁程鑫抖着手又拉开了柜子,看到了噩梦般的医疗报告。



重度抑郁症,长期失眠,奉献型人格……一字一句,钻心的痛,痛到骨骼都在颤抖。



时间呢,时间……八年前,八年。



马嘉祺看着那张合照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会给自己说,



别死,你看,恒星。



到底有多痛,才会让马嘉祺已经不在乎疼痛。丁程鑫想起马嘉祺第一次给他挡酒瓶时,他问马嘉祺:“痛吗?”马嘉祺说不痛,可那时他是痛的,可是马嘉祺是愿意的。



但是整整8年的痛苦,咂舌极了。百分之百的苦涩,一言不发地对峙。



门开了,听到马嘉祺提着东西进门时,丁程鑫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马嘉祺怔了一瞬间:“醒了?”



为什么马嘉祺不说呢。明明开口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马嘉祺不说呢。



丁程鑫想不明白,他低下头问:“马嘉祺,你过来一下。”马嘉祺站在了他面前,垂眸看着他。丁程鑫抖着手将马嘉祺的袖子拉了上去,手臂内侧,七八个疤痕横在上面,最新的一个才刚长着新肉。



“怎么弄的。”丁程鑫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当丁程鑫问出这句话时,马嘉祺就知道丁程鑫全都知道了,他嗫嚅着:“烟。”话音间,一个吻落在伤口上,烫得皮肤都热起来。



“第一个是怎么弄的。”“18岁生日。”



马嘉祺的18岁生日是在火车途径的一个小站上到来的。他去站台买了包廉价香烟,站在冷风中看着天上灿烂的彗星,山区里山太多了,只能看见彗星的尾巴。



他第一次抽烟,却觉得好呛人。在那一秒,他许了18岁唯一一个愿望——



丁程鑫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最后他将烟按在了身上时,觉得世界都死了。



“第二次是刚到美国的时候。”



异国他乡,马嘉祺才18岁,一个飘雪的冬天,马嘉祺伸手接住了天上飘飘撒撒的雪花,那些在他手上化成水,冰凉而伤人,他在那时患上的抑郁症。



一年一个伤口,马嘉祺靠着17岁的回忆过了8年。



丁程鑫用吻去掩埋马嘉祺的伤口。



当最后一个吻落在马嘉祺手心时,丁程鑫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丁程鑫将脸埋在马嘉祺的手心里,互相舔舐着陈年旧疾。



“痛吗?”丁程鑫颓然问,一霎那就哑了声音,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泪水。



马嘉祺的手微微挣了下,最后还是落下了。他转开了头,一滴的泪落在丁程鑫拉着他的手上。如初傲气的马嘉祺第一次袒露自己的软弱。



“是,丁程鑫,我好痛啊。”沉默许久,马嘉祺哑着嗓子,眼周泛着红,不堪一击。



他的前途换丁程鑫的前途。



十八岁之前,未来对他来说是天外来星,是贝加尔湖畔最浅淡的雾气,有着最世界上最耀眼的恒星。



十八岁之后,未来对他来说是困兽之斗,是湿苔遍布无人踏足的墙角,于是梦中彗星再也不会到来。



“17岁的我不说,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我想说,发现也太晚了。我不再是那个闪耀的人了,我一身的尘和霜,再也当不上星空。所以余涟问我时,我在想,我最希望的已经实现了,我还寻求什么呢。



重逢那天,我觉得自己好失败。让你受了那么多伤。所以我看见你第一眼,是觉得自己太破碎了,没想过要见你的。



丁程鑫,是我不好。”



丁程鑫张了一下嘴,酒后醉得眼周一片红。马嘉祺什么都做了,依旧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他牵起丁程鑫带着伤痕的手腕,放在唇边吻了吻,低声问:“怎么弄的。”丁程鑫闷着头,靠在他的身前:“听说你要和余涟结婚,划的。”



那时丁程鑫八年第一次听到马嘉祺的消息,却没想到还是个致命消息。马嘉祺希望丁程鑫好好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细碎的吻落下,马嘉祺将丁程鑫压在床上,吻着丁程鑫通红的眼睛,丁程鑫在他耳边缓缓问:“马嘉祺,我问你,我们是分手了吗。”



“没。”



“你撒谎。”



“不。”



百分之十的心动占据了整个心跳。



马嘉祺怎么能这么好,丁程鑫想,马嘉祺知道怎么让他心疼,马嘉祺说他说的一切都应该颠倒。



马嘉祺是世界潮湿角落不灭的绝色,是富士山山顶永不褪色的新雪,千万星空最靠近破晓的恒星。



最后的最后,丁程鑫低声对马嘉祺说:“你看,万物生长。”还有,我爱你。



万物生长,世界是马嘉祺的。



Fifth paragraph·贝加尔湖



丁程鑫杀青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马嘉祺带了一束满天星给他。丁程鑫看着梨涡浅浅的马嘉祺笑了笑。



“我回公司,今天解约。”马嘉祺动作一顿,嗯了一声。“马嘉祺,我打算签到余涟公司。”丁程鑫认真道。



马嘉祺怔了一会儿,反驳道:“不好,你别去找余涟了。”“为什么?”“……随你。”马嘉祺不再说话。



他们像是好了,又像不是。



丁程鑫不是个喜欢捧着感情到处说的人,马嘉祺不是一个情绪明显的人。所以,他们互相猜测,马嘉祺不肯交出底线。



在解约合同上签字完字的那一刻,丁程鑫觉得卸下了最大的担子。当年签公司时,只有这一家钱最多,现在也不一样了。



“我得去余涟那边一周,办手续。”马嘉祺抱了抱丁程鑫。丁程鑫听话地点了点头:“行,我等你。”



马嘉祺没松手,丁程鑫也由他抱着。



“记得多看天气,好好吃饭。”丁程鑫笑起来:“你只走一周哎。”“……多看看周围的人,平平安安。”



马嘉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就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丁程鑫突然生出一点惶恐,他突然觉得八年前那种无力感又来了,第二次的创伤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马嘉祺。”



“嗯。”



“你回来那周的最后一天,彗星要来了,还是之前那颗。我们去看吧。”



马嘉祺没吭声,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



门关上的时候,丁程鑫最后一点心跳也分给了马嘉祺。



其实挺奇怪的,丁程鑫在马嘉祺走的第三天越来越不安,直接飞去了余涟那边,也就是这次,他才真正将马嘉祺拉回了正轨。



“机场?马嘉祺去哪里?”丁程鑫坐在车上往机场赶,下着雨的灰色天空窒息而稠密。余涟道:“不知道。”



安检、候机厅、登机口。



丁程鑫带着口罩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马嘉祺的身影。说不上他现在的情绪,雨水把恼怒淋灭了,只剩了铺天盖地的后怕与惶恐。



终于,终于丁程鑫看见了马嘉祺,眼睛才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丁程鑫就已经喊出了:“马嘉祺!”



“马嘉祺!”



马嘉祺猛然回头,看见了丁程鑫向他扑过来,撞了他满怀。



“你混蛋!”丁程鑫把头磕在了马嘉祺的肩上,抖着手拉住马嘉祺的衣领,隔着口罩吻住他的唇。



“如果今天我不来……如果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就走了。然后再也不回来。你把我当什么?你觉得我算什么?”



马嘉祺撇开了头,小声道:“贝加尔湖。”“什么?”



“我想去贝加尔湖。”



曾经那个夏天,在枝桠疯长的时候,马嘉祺和丁程鑫在嘉陵江边奔跑,丁程鑫靠在马嘉祺肩头问:“马嘉祺,你如果有一天要死去,你会在哪里?”



“贝加尔湖,”马嘉祺扬起嘴角,“你在贝加尔湖。”



如今马嘉祺风尘仆仆,一身枷锁,第一个想到的归宿还是贝加尔湖。



丁程鑫一时失言,就像马嘉祺见他的第一面是没有词汇形容他一样。马嘉祺要为了一个分别八年,重逢三个月的男朋友离开。



“马嘉祺,我不去余涟公司了。我们一起创业好吗?以前想去,是以为你要呆在她身边。现在不去了,我想和你一起。”



呼吸困难而刺痛,丁程鑫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地对马嘉祺说:“马嘉祺,我就在这里,我不要你去贝加尔湖。我等了你8年,你怎么能抛下我就走了?”



马嘉祺一直在想,如今不在光明璀璨的自己还配的上丁程鑫吗。他看着明明如星的丁程鑫,觉得自己格外多余。



17岁的他没有能力处理好一切事情,所以将和丁程鑫一的许诺弃之一边。他以几百万的费用将丁程鑫的合约解了,想不到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他还能奉献什么?



“我要你、爱、我。”丁程鑫咬牙切齿,将他从梦境里拉回来。



“我不要你的奉献。”



马嘉祺一直觉得爱就是奉献,只要他希望的希望有希望,他怎样无所谓。直到丁程鑫出现了。



他以前一直不理解“永远热泪盈眶”的意思,或许他现在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跟丁程鑫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力量。那种力量来源于他们的共同回忆,来源于8年的纠葛。



丁程鑫和星星脱不开,所以他如同太空中的粉尘,不受控的向丁程鑫靠近,偏离轨道。直到星星告诉他,你不是粉尘,你是一颗恒星。



至此,他拥抱住了一整颗属于他的恒星。



Sixth paragraph·恒星



余涟走的那天丁程鑫还去送了她。即使是交易,他也挺感谢余涟肯出手帮忙的。余涟潇洒自如地挥挥手道别:“后会有期!”



丁程鑫和马嘉祺为了看那颗彗星花了不少功夫,要一个清静的场地,防止丁程鑫被认出来,还要推开行程。



马嘉祺坐在书房处理文件时,丁程鑫有时会搬张椅子靠在他身边,看着他忙碌。有时候会揣摩剧本,静静守候。



马嘉祺知道丁程鑫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即使他的病将要痊愈,丁程鑫还是很心疼他。



“丁程鑫?”深夜,马嘉祺碰了碰在自己身边早已睡着的丁程鑫,有些无奈。丁程鑫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双手攀上马嘉祺的脖子,黏黏糊糊道:“忙完了?睡觉吧。”



马嘉祺抱着丁程鑫往卧室走,随意问了一句:“丁大明星,你怎么愿意等我啊?”



“因为我爱你啊。”




马嘉祺人生的第二颗彗星是最耀眼的,丁程鑫拉着他的手,他暖着丁程鑫的手,兜兜转转,还是和八年前一样。



丁程鑫的瞳孔里映着满天繁星,看上去璀璨极了。“丁程鑫。”丁程鑫听到马嘉祺喊他。



他回头时,马嘉祺吻了下来,退开时告诉丁程鑫:“我不害怕了,轨道的前面有你。即使下一秒就要死去,我也不害怕了。”



彗星划破天际,8年的困兽之斗,此时化作细碎的星光,落在万物上。



于是万物生长。





———————————END———————————








时七汭

【祺鑫】山楂花开(下)

*山楂花omega × 龙涎香alpha 

*ooc勿上升

*年龄差预警

*全文1.2 w+


——


那个困住我青春的人,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


01.


过了年后就快二月底了,路两旁也开始陆续出现几簇的嫩黄,丁程鑫开了学就离高考没几天了,日子自然也变得紧巴巴的,睁眼闭眼的就是一天过去了。


过了春,丁程鑫的身体还能稍微好一点,冬天对他来说实在是难熬的要命,也就是马嘉祺回来的那几天他稍微舒服点,被人圈着搂着的总归是暖和不少。


马嘉祺的短信来得频繁,但丁程鑫能回复的时间算不上多,有时候真抽不出...

*山楂花omega × 龙涎香alpha 

*ooc勿上升

*年龄差预警

*全文1.2 w+


——


那个困住我青春的人,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



01.


过了年后就快二月底了,路两旁也开始陆续出现几簇的嫩黄,丁程鑫开了学就离高考没几天了,日子自然也变得紧巴巴的,睁眼闭眼的就是一天过去了。


过了春,丁程鑫的身体还能稍微好一点,冬天对他来说实在是难熬的要命,也就是马嘉祺回来的那几天他稍微舒服点,被人圈着搂着的总归是暖和不少。


马嘉祺的短信来得频繁,但丁程鑫能回复的时间算不上多,有时候真抽不出来空了,也会在下课的时候用衣服遮着发几条语音。


马嘉祺回他,“好好听课。”


丁程鑫撇撇嘴,按着语音键,“还不是惦记着你会想我啊。”


按开听的时候马嘉祺无意识的就笑了,身旁的助理好奇也凑过来听,等放完了一条才拍了拍马嘉祺问这是跟谁聊天呢。


马嘉祺看了眼手机,扭头对助理说,“跟我小孩聊呢。”


没等给丁程鑫回个表情包呢,这边的候场声就喊起来了,马嘉祺只能按灭手机装进包里,跟着工作人员投入进紧张的彩排。


那边丁程鑫正跟着物理卷子发愁,他这脑子是真不适合学理科,当初选文理的时候他就是胡乱勾了一个,等分了班他才知道自己选的是理科。


得了,自己选的路怎么着都得走完。


胳膊被碰了一下,丁程鑫皱着眉抬头,在看见来人是谁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来人叫陈辉,是个酒味的alpha,具体是什么酒,丁程鑫闻不出来,他也并不想闻出来。


跟着人走了两步,走到门口的时候丁程鑫的耐心就已经到极限了,他顿了顿脚步,靠在了班门口,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等着陈辉的下文。


果不其然,是来表白的。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丁程鑫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三次了,可这个人就是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一直纠缠着。


丁程鑫拒绝的话术被练得行云流水,可没想到陈辉竟会如此不择手段,当众就放出了信息素,想要对丁程鑫进行信息素压制。


丁程鑫不可思议的瞪向了陈辉,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校服领子系得板板正正的,老师口中乖巧又听话的好学生,为了强迫自己居然会在公然用信息素压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丁程鑫面上不动声色,但放在校服兜里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他分出些目光看向了周围的围观的同学,毫无例外的,人人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正紧盯着这场闹剧。


正当丁程鑫想要开口时,被一道声音给抢了先。说话的人走到了丁程鑫的面前,严严实实的将他挡了起来,那股恶心人的烈酒味消失了不少。


“陈辉,这里是学校!不是任由你撒野的地方。我已经通知过班主任了,你自己看着办。”


不得不说,这话很有震慑力,短短几秒的时间楼道里的人已经散了不少,连陈辉也只是瞪着眼骂了句脏话后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林鸽。”


“没事的,不用客气。”


林鸽冲丁程鑫笑了笑,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回到了教室里,离开前他拍了拍丁程鑫的肩膀,丁程鑫没说话,只是回了林鸽一个微笑。


林鸽是学生会主席,是个beta,哪怕林鸽没有表示过他对丁程鑫的好感,但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对丁程鑫有意思。


下课的时候林鸽走了过来,丁程鑫看到后也没有立刻抬头,反而翻开了一本练习册写起了题,手机的消息提醒突然响起,丁程鑫随即看了过去。因为是最后一节晚自习,老师将手机又发了回去,所以手机开着也没什么所谓。


林鸽走到丁程鑫面前停下,丁程鑫没抬头,继续低头回着消息。林鸽没沉默太久,他伸手在丁程鑫眼前晃了一下,继而开口,


“晚上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丁程鑫错愕了几秒,随后扬起了个笑容,将手机锁屏后扣在了桌面上。


“不用了,谢谢。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林鸽听后也只是短暂的僵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没有询问也没有惊讶,冲着丁程鑫点了点头后离开了。


看着林鸽的背影,丁程鑫暗暗松了口气,他对这些学校里的情爱恩怨提不起多少兴趣,甚至是打心眼里的反感,对于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也只会想躲得远远的。


下课铃打响后,丁程鑫便往教室外面走,走到二楼时他突然发现林鸽一直在离了五六步之外的地方跟着,丁程鑫暗自叹了口气,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外面走着。


说实话,他对林鸽不讨厌却也没什么好感,说不讨厌是因为两个人同班三年,林鸽对他一直都很照顾,知道他一直请假也总帮他惦记着学校里的事,但没好感也是真的。


出了校门就是一阵冷风,丁程鑫下意识的往左拐,全然忘记了马嘉祺跟他说的在右边等他,习惯养成自然,连丁程鑫都没意识到自己左拐的这么自然。


走了两步没看见马嘉祺的影子,丁程鑫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发的信息,正打算往回拐,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一路跟着他的林鸽。


丁程鑫无奈的看了林鸽一眼,果不其然,下一秒林鸽的语气里就带了点质问的意思。


“你不是说有男朋友来接吗?丁程鑫,我是真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omega。就算是真不领情,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什么借口啊,阿程?”


丁程鑫的肩膀上多了一件大衣,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去,丁程鑫几乎是瞬间染上了笑意,尽管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但原先面对林鸽时眼神里的冷漠在看向马嘉祺后自动变得柔软了起来。


林鸽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沉下了眸子,说了句“抱歉”后,跟丁程鑫擦肩而过,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马嘉祺一眼。


马嘉祺倒是自然得很,牵上丁程鑫的手就往路的右边走,顺手把丁程鑫的手塞进了大衣兜里。


“怎么不知道穿厚点,别看现在入春了,地气还凉着呢,知道不。”


丁程鑫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嘉祺这次是开车回来的,上车前他拦住了丁程鑫开车门的手,错身挡在了丁程鑫前面,也是这时候丁程鑫才发觉到马嘉祺的脸色有点低沉。


丁程鑫拉了拉马嘉祺的衣服,凑上去碰了碰,颇有一副讨好的样子。马嘉祺面上冷着看了一眼,心里却莫名被戳了一下。


其实刚才他老远就看见了,走过去后看见的丁程鑫和他平时见到还真有那么点不同,那时候的丁程鑫就像一只又冷又凶的猫,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而丁程鑫跟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像一只敞着肚皮软乎乎的小猫,一点防备都没有,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晚上回哪啊,跟我?”


丁程鑫有点哭笑不得,他软乎乎的扑到了马嘉祺怀里,拽着大衣的扣子往里蹭了两下,


“你这话说的,什么时候不跟你过。”



02.


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丁程鑫怕打雷,这事也是前几年住在一起的时候,才让马嘉祺发现的。


自那以后,每每遇到了打雷天,马嘉祺总会第一时间看向丁程鑫的位置,然后把人整个给搂着肩膀拉到身边。


身边的小孩皱了皱眉头,马嘉祺正巧醒来喝水,一听见打雷声就赶紧放下水杯回去了,坐到床边的时候丁程鑫已经半撑着坐起来了。


马嘉祺又宠又无奈的走过去,拉着人的手往被子里塞,一边搂着腰一边让丁程鑫往自己怀里坐,安安稳稳的坐下后又裹了层杯子。


几声雷响可算是把人折腾醒了,床头灯拧开后暖黄色的,不怎么亮的灯光,只能把床头四周一点的范围照亮,丁程鑫靠在马嘉祺的怀里,存心想闹人,就用头发不停的蹭着他的下巴和喉结,最后干脆扭了个身,趴过去亲了亲。


马嘉祺抓住丁程鑫的胳膊把人往起来带,一边还说着丁程鑫是个“小没良心的”,净会闹人了。


“别闹,你明天还想不想上学了?”


丁程鑫撇撇嘴,翻身躺到了一边,正准备闭上眼睡觉的时候,又听见马嘉祺凑过问,


“今天,你那个同学,喜欢你啊。”


丁程鑫困劲儿上来了,不过脑子的“嗯”了一声,这“嗯”完才反应过来,吃醋了啊。


听着马嘉祺问完就没动静了,丁程鑫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他坐起来翻身,还故意把动作做的很响,坐在床上往马嘉祺那儿看的时候,只见人一只胳膊撑着头,另一只手朝丁程鑫伸了伸。


丁程鑫泄了劲儿,顺着马嘉祺的胳膊躺了回去,“我不喜欢他…”


马嘉祺轻笑,“我知道。”


你喜欢我嘛。


躺着躺着丁程鑫的意识就跑回了今天陈辉的事儿上,说实话他当时也怕的要命,生怕一个没控制住,自己就真跟着他的信息素交代在那儿了,所以他也挺感谢林鸽的,没他那几句话,还真指不定啥结果呢。


马嘉祺见人望着天花板发呆,就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想到什么了?”


不问还好,马嘉祺一问丁程鑫那股委屈劲儿就上来了,这还没开口呢,眼眶倒先湿了。


“就我跟你说的陈辉,他今天用信息素压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果不是有个朋友站出来帮了我几句,还真不知道会不会……”


丁程鑫说不下去了,他自动的停了下来不愿再去想象。感受到马嘉祺抱他的力气变大后,丁程鑫又凑过去补了句“其实也没事,学校挺安全的。”


马嘉祺的声音沉了几分,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担心,“下次有这种事,就跟家里人说,或者跟我说,别总是没事没事的,真要有事就来不及了,知道不。”


靠在胸口的毛茸脑袋动了两下算是听见,马嘉祺有火也发不出来,干脆就抬手在人头上呼噜了两下,把丁程鑫刚洗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


外面的雨声小了不少,马嘉祺看了眼时间,马上三点半了,他起身给丁程鑫挝好了被角,把床头灯给关上了。


唯一的光源消失后,屋里变得格外昏暗,只有些许的路灯从窗缝里漏了出来。


丁程鑫感受到背后的床垫往下沉了沉,下一秒他就被搂进了一个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怀抱,酒店的床软的要命,躺下去就跟陷进去了一样,丁程鑫的意识模糊不清。


“我今天……说你是男朋友,他还不信…”


比起丁程鑫半梦半醒间的呓语,马嘉祺的声音听起来就清醒不少,“谁不信啊?”


“林鸽,林鸽不信……所以你是不是男朋友啊…”


马嘉祺没忍住笑了起来,看着怀里的小人,俯下身子在人脸蛋上亲了亲,一副乖的不得了的样子,越看越让人心里发软。


“阿程说的没错。”


丁程鑫在唇瓣被人咬着亲上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又远又近的话是“对,是男朋友。”


马嘉祺托着丁程鑫的脖颈带人接吻,手顺着就摸到了丁程鑫的腺体,坏心的按了两下后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小孩的几声呻吟。


“小山楂,你看起来红透了。”


丁程鑫侧头笑了笑,“为你红的。”


我的一切,都因为爱你而变得有些雀跃。



03.


马嘉祺回来的第二天就赶上了高三的大假,难得能从星期五的下午一直休息到星期天,这快两天半的时间学生要等上一个月。


接到的丁程鑫的时候被扑了个满怀,马嘉祺手里拎着的糖葫芦都差点被打了出去。笑着把人圈住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吻就落下去了。


丁程鑫半推不推的挡了两下,“在学校门口呢。”


马嘉祺挑了挑眉,难得听话的离开了丁程鑫的唇瓣,哪知道刚要站直身子就被人撅着嘴给拉了回去,没多一会儿可就又亲上了。


“不是说在学校。”


“不管。”


马嘉祺笑得毫不收敛,搂着丁程鑫的肩膀往马路对面走,眼前的小孩是越看越喜欢,从里到外的都往马嘉祺心上戳。


又乖又凶的。


没进院子呢就闻见了一股炖排骨的味道,丁程鑫边推门边朝院子里的花坛看过去,“你瞅瞅,那花都快给香迷糊了吧。”


马嘉祺比丁程鑫走快了几步,听见人说话了就自然的顺着看了过去,花坛里的几簇茶花,粉的红的,在暖融融的春风里晃着花瓣,也难怪丁程鑫说它们香迷糊了,这摇摇晃晃的陶醉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回来啦!快,快,洗手吃饭喽!”丁程鑫爷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马嘉祺应了一声后牵过丁程鑫的手往屋里走。


爷爷奶奶是真疼丁程鑫,“隔辈亲”这三个字丁程鑫身上算是有了切实的模样,有时候丁程鑫看着忙前忙后的爷爷奶奶就忍不住想的,这份对自己的亲情里面会不会多少掺杂了点儿愧疚。


年轻的时候不懂怎么做好父母,等真正会做了,已经成“爷爷奶奶”了。


丁程鑫的碗快堆成了小山,排骨是爷爷夹的,青菜是马嘉祺夹的,打底的米饭是奶奶盛的冒尖儿的。


说不清是因为那天阳光太好了,还是正好有一束折射到了地板上,总之丁程鑫觉得他幸福的想要哭出来。


晚上的时候林鸽突然来敲门,看见开门的是马嘉祺后,脸上的笑凝固了个大半。


“我来找丁程鑫,他在吗?”林鸽说着还往院子里张望了几眼。


马嘉祺倒是神色如常,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往常那种和煦的样子,“有什么事吗?他在洗澡。”


听到这儿林鸽的神情明显更僵了,但也只是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只说是来给丁程鑫送些东西的,递给马嘉祺后也没做停留,骑上车拐进了巷子。


丁程鑫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大袋子,他也没多想,随口就问了句是哪来的。


“嗯。你那个小追求者送来的。”


“啊?林鸽啊?你见他了?”


马嘉祺把水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了声“嗯。”丁程鑫见状也不好再问了,一面憋着笑一面跑过去哄人。


“干嘛啊,跟小孩也吃醋?”


腰上的手收紧了点,丁程鑫配合的乖乖坐下,一副要亲要碰都随便的表情。马嘉祺点了点丁程鑫的额头,嗔怪现在连他吃醋可都不让了,这以后得多凶啊。


丁程鑫知道马嘉祺就是想打趣他,所以也笑着往下接话,“怎么,你不听啊?”


“听听听,怎么敢不听啊。”



04.


这样的日子拖着过到了初夏,丁程鑫没多久就要高考了,马嘉祺又陪了一两个星期,实在抽不开身了也只好先回郑州一趟。


马嘉祺没说要走多久,丁程鑫也没问,他甚至都没说一句让人多跟他联系的话。


丁程鑫始终觉得自己没什么能问的,本就是天涯海角的遇到一块了,马嘉祺也没说过想跟他有以后啊,自己在人那儿估计就是个小孩。


手机被从手里抽走,丁程鑫看着马嘉祺三下五除二的点了几下屏幕,还回来的时候马嘉祺已经成了他微信的置顶和星标好友。


“阿程。”


喊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名字倒给丁程鑫听得一颤,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对上马嘉祺眼睛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握紧了他的手。


“嗯。知道了。”


我知道了,所以你别这样喊我,也别用这样不舍留恋的目光看着我。


你心里明白,其实我比你更舍不得放手。


六月初高考,五月末的时候大家都忙起来了,平时爱玩爱闹的那几个也老实了不少,下课后走廊和教室都安静的吓人,没人再有精力去应付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了。


丁程鑫那一段时间总爱熬夜,一开始马嘉祺说他,后来发现隔了这么老远,语音还真没什么震慑力,索性就放弃了,只说让丁程鑫顾好身体,别太累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丁程鑫还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马嘉祺会这么轻易的妥协,心情莫名的失落了几分。


什么嘛,还不是没耐心管我了。


电话那头的马嘉祺哪能知道丁程鑫是这个心思啊,他只当是高考前的冲刺阶段,毕竟这么重要的考试,任谁都希望能多学一点是一点吧。


后来才知道丁程鑫是为了这事儿跟他赌气呢,直到高考结束了都不见人回消息,急得马嘉祺电话都打到丁程鑫爷爷那儿了,这才让丁程鑫回了自己的消息。


“嗨呀,宝宝,我哪能想到这些啊。”


丁程鑫熟练的躲开了马嘉祺贴上来的手臂,转身坐上了屋里的藤椅,抱着手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马嘉祺也不恼,他笑着追了过去,把人整个的托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别生气了好不好,暑假跟我去郑州玩几天?”


丁程鑫没着急回答,他伸手戳了戳马嘉祺胸口,软着声音问,“哄我呢?”


腰上被人捏了一把,丁程鑫险些坐不稳,回头的时候狠狠瞪了马嘉祺一眼,后者倒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到一半又凑过去亲了起来。


“你亲死我算了,天天哄人亲,吵架亲,话说到一半了也得停下来先亲…就这么爱我啊。”


马嘉祺托着人的腿窝“嗯”了一声。


“所以去吗?”


丁程鑫在马嘉祺怀里动了动腿,给自己换了舒服的动作,隔了一会儿又往马嘉祺怀里蹭了两下头发,“怎么办,我也有这么爱你。”


马嘉祺深深看了一眼丁程鑫,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收拾东西去。”


爱也可以答非所问,因为爱可以回答一切。



05.


刚到郑州的那几天丁程鑫天天做噩梦,总是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被梦魇缠身,最后满头大汗的从床上猛的弹起。


马嘉祺从厨房接了杯热水,端着进来的时候丁程鑫还怔愣的对着床对面的白墙喘气。


搂着丁程鑫的时候,能感受到背后的一片湿润。马嘉祺抱着人的时候叹了口气,这小小的叹息把丁程鑫拉回了现实,他有点惊恐的攥住了马嘉祺的手腕,直到整个人被抱到熟悉的怀抱当中才小狗似的呜咽了几声。


“阿程…梦到什么了?”马嘉祺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让人很踏实。


丁程鑫短促的“啊?”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只说自己记不清了,总之是吓人的东西。


马嘉祺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开口追问,把人塞进被子后,从手边的凳子上拉了件短袖出来,三下五除二的给人换上了。


马嘉祺安抚着丁程鑫先睡觉,自己去浴室把脏衣服洗了,走的时候看着丁程鑫闭上了眼,关门前又走回来开了盏床头灯,还亲了亲丁程鑫的眼睛。


浴室里水龙头“哗哗”的在流,马嘉祺的手却始终没有动作,不知道在出什么神。“啪”的一声,原本倾泻而出的水流被突然截断,马嘉祺猛地抬头,透过镜子看见丁程鑫就穿了件短袖站在水池旁边看他。


大理石的台面把丁程鑫冰的一抖,不安分的想要挣扎,奈何双手被人牢牢扣在了镜子上。


“怎么不穿裤子。”


丁程鑫低头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乖乖坐在洗手台上等着马嘉祺的下文。


来都来了,抱都抱了,不做是不可能了。


刚穿上没十分钟的衣服还没捂热就有一半儿都不在身上了,丁程鑫扭过头不愿看,被抬着腿抱起来的时候听见马嘉祺问他到底梦见什么了。


丁程鑫被撞的说不出话,来来回回的只能蹦出几个单字,最后实在气急了,使了点儿劲咬上了马嘉祺的肩膀。大概咬的真不轻,因为他听见了马嘉祺的一声闷哼。


屋里的山楂花味儿浓的呛人,丁程鑫忍不住踹了一下马嘉祺,“他妈的,我不在发情期,怀不了,你别有劲儿没处使!”


马嘉祺抱着人往里坐了两下,亲上去之前凑到丁程鑫耳边低语了几句,没过一会儿怀里的小山楂抖了几下,洁白的花蕊落了一地。


“丁程鑫,说句你爱我…”


丁程鑫搓了下哭红的眼尾,没由来的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了一句“我爱你。”


停了半天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弥漫着的信息素和两个人的喘息声,丁程鑫眼睛里起一层水雾,开口时声音哑得吓人,


“马嘉祺,我爱你。”


我没成果儿的时候都遇见你了,所以花是为你开的,结的果子也是。



06.


那些天做的噩梦到底是成了真,丁程鑫从酒吧大门跑出来的时候甚至恶心的想要干呕,他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咳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想起那天马嘉祺问的“爱不爱”,那时候只觉得心慌,现在想想自己回答的那句“爱”到底有多可笑。


包间里马嘉祺搂着身旁女人的腰肢仰头亲吻着,吻到动情时,他侧头用余光看到了门外的丁程鑫。


吻没有停。


丁程鑫连夜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家的高铁,到站的时候接到了林鸽的电话,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丁程鑫在原地等着,等他来接他。


林鸽接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丁程鑫也不愿大晚上回去连着两位老人跟着担心,干脆就接受了林鸽的意见,两个人先去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准备凑合一晚。


两个人开了一间双人房,林鸽贴心的没有询问,从头到尾他只是帮丁程鑫拿了行李,丁程鑫不愿开口,他也不主动去问。


另一边酒吧的局凌晨才散,马嘉祺喝的烂醉,身边的梁雅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恨不得把人推到路边后自己一走了之。


“你他妈就是有病,知道吗!”


蹲在路边的人没接话,手颤抖的从衣兜里掏出了盒烟,想要打火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着,双手抖的不像话,甚至快要拿不住手里的烟。


梁雅骂了句脏话,最后还是走过去帮马嘉祺点了火。


“你最好别后悔,我看你家小孩是真不会回来了。”


马嘉祺仍旧没接话,指关节处夹着的烟始终没能挪到嘴边,丁程鑫不爱他抽烟,刚认识那会儿被发现了好几回,最后生把人给气哭了才知道收敛。


后来在一起了,就更不抽了。


“梁雅,你说…离开我他会不会更好啊。”


梁雅看了一眼马嘉祺后有些哽咽,她跟着马嘉祺做了五年助理,他这个老板认死理,什么事儿都非要拼出个完美来,唯独遇上丁程鑫了,就跟自己说“其实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做成的。”


“…希望会吧。”


隔天马嘉祺是从医院醒的,醒了后梁雅说要送他回家,他顿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说了句,


“好像没家了吧。”


输液的时候马嘉祺闭着眼,手机就放在一边响了几声,林鸽的消息赫然入目,马嘉祺瞥了一眼后又闭上了眼。


“他到家了,放心。”


隔了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谢谢你还他个未来。”



07.


两个人没有拉黑微信,只是最后一条消息永远停在了那里,过去的两年如同黄粱一梦,梦醒了就只剩下村口的山楂树结了满树殷红。


丁程鑫报了北方的一座名校,还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天丁程鑫还恍惚了一下,直到身旁的林鸽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才猛然伸出手接。


这所学校不是丁程鑫的第一选择,后来却又只能变成了第一选择。


花谢花开多的是流水般的时光,门口的那棵山楂树在丁程鑫的奶奶去世一年后生了病灶,没过多久就只剩空枝了。


爷爷被接进了城里养老,镇子里的老房前些年的时候被爷爷卖了,卖来的钱全存进了一张卡里给了丁程鑫。爷爷什么都没嘱咐,只是在走之前握了握丁程鑫的肩膀,说了句“是大小伙了。”


嗯。以后没人护着了。


大三的那年冬天爷爷在老家去世,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丁程鑫,等他知道的时候是父亲通知他回去参加告别会。


那天丁程鑫像发了疯一样,买了最后一张头等舱的机票,说什么都要回镇子不可,林鸽接了电话就往机场赶,就这都没能把人拦下。


回去了也没地方住,丁程鑫在村口山楂树的树桩下坐了一夜,他拼命的想要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他最珍贵的最不敢忘的日子,如今都一一离他而去。


黑夜无边无际的包裹了他,他仿佛一艘在风浪里漂泊的船只,自从他被迫离开那座栖息的港湾后,就远离了那些幸福日子,如今只剩他一人在望不到头的海中停着,那些恐惧和孤独从未消失过。


那年春天的阳光依旧刺眼,仿佛一切都还是曾经那般美好,院门口的茶花开得正艳,窗口冒出了做饭时滚滚的炊烟,丁程鑫在回忆里无法抽身,他冲着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恍惚就又听见了爷爷那声中气十足的“吃饭啦!”


雨幕冲刷着水泥地,那棵枯死的山楂树没了庇护孩子的身躯,一股巨大的压抑感快要把丁程鑫的神经崩断,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拨通了马嘉祺的电话,他只知道如果马嘉祺不来拉自己一把的话,自己大概会溺死黑夜里。


“丁程鑫?丁程鑫?你说话啊丁程鑫!”


听筒里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雨滴在雷声中威力更大,丁程鑫自觉早已过了怕打雷的年龄,可当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时,才惊醒不是自己不怕了,而是自己不能再怕了。


有的人的离开像拔苗助长,丁程鑫成长的过程是撕裂的疼痛。


那天马嘉祺来了。


在雨里,在路口的树桩下,他撑着一把黑伞抱住了摇摇欲坠的丁程鑫。


丁程鑫从来没像这样失控过,他拼命的拉住马嘉祺的衣服不肯让他离开,一边哭一边喊,他问马嘉祺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失去一切,问他到底是多恨他,才那么狠心的看着他跟所有的美好背道而驰。


马嘉祺被问的心里发酸,他甚至不敢直视丁程鑫的眼睛,好像只要看一眼他就会痛苦的如千刀万剐一样。


药店买的抑制剂不管用,马嘉祺抱着浑身滚烫的丁程鑫往浴室走,头顶的淋浴把两人浇了个透,马嘉祺没脱衣服,任由丁程鑫拉着他的领子接吻。


说是接吻还不如说是泄愤,因为在丁程鑫扑上来的一瞬间,马嘉祺就从口腔里尝出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丁程鑫,我爱你…”


……


“……可我不想爱你了。”



那是丁程鑫学生时代里最后一次见到马嘉祺。


最后一次闻到那股龙涎香的味道。



08.


丁程鑫所在的策划公司是和朋友合伙开的,朋友叫苗宇,是大学时候的舍友,两个人格外合得来,一拍即合的组建了公司。


公司里的合伙人还有个林鸽,当年他和丁程鑫上了同一所大学,还差点就分进了一个宿舍里。


毕业的这几年公司运转的还算不错,从当初的小写字楼搬到了一个大平层里,里里外外的添了不少员工。


苗宇和林鸽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丁程鑫知道了也打趣着说了句婚礼别喊他,不想随礼,还说哪个明眼人会看不出来你俩有一腿啊。


林鸽笑了,他把刚整理好的策划案放到了丁程鑫的桌子上,走之前又敲了下桌子,


“晚上去吃饭,有事跟你说。”


丁程鑫埋头于一堆文件当中,啧了一声,


“别老敲桌子,怎么这些年了还没改。”


“用你管啊。”


晚饭约在了一家环境不错的日料店,简单的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之后,林鸽招手点了几瓶清酒。


“今天这儿事得就点酒说。”


丁程鑫瞥了林鸽一眼,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酒过三巡,林鸽脸红得像个猴屁股,丁程鑫抬手拦了三回没拦住,索性就随他去了,毕竟事不过三。


“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表白不,就大学前那次,我跟你说让你赶紧忘了他,他都那样了你还惦记他干嘛。其实不是……其实不是啊,是我…是我跟他说你要为了他放弃第一志愿,我说,他会毁了你的未来…我…”


“林鸽!你喝多了!……我喊苗宇来接你。有什么事儿明天去公司再说。”


丁程鑫厉声打断了林鸽接下来的话,他飞快的给苗宇打去了电话,接着便起身跑去了吧台结账。丁程鑫掏出手机二维码的那一刻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怎么也想不到,三年了,再次听到有关他的事情竟然是从林鸽的嘴里。


结完账没一会儿苗宇就到了,他扶着林鸽在路边打车,丁程鑫陪着等了一会儿后就准备走了,结果突然被苗宇喊住了。


“丁哥,这么多年了,能放下早放下了,你要是真放不下,那就再爱一次算了。”


丁程鑫冲苗宇笑了笑,转身前说了句“知道了。”


上车的时候丁程鑫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自己被困的这么明显吗,自己还天真的以为不提就是走出去了。


分开的这几年,马嘉祺过的看起来还不错,前段时间他们公司接了场音乐节的策划,临了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这场音乐节里有马嘉祺的表演。


丁程鑫签合同的时候,和林鸽对视了一眼,能看出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最后也没说。丁程鑫想,不说也挺好的,要是真说了他这字还真不一定签的下去。


马嘉祺有家小工作室,前些天聚餐的时候丁程鑫远远的见了一面,听说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是他的助理梁雅。丁程鑫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个助理挺眼熟的。


也不知道马嘉祺见没见他,不过见不见的也无所谓了。



09.


果不其然,丁程鑫一大早就收到了林鸽的道歉微信,他笑着回了条语音,内容和晚上差不多,大概就是随意糊弄了几句,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其实晚上到家的时候丁程鑫还没翻篇,他甚至当下就想翻出尘封已久的那个联系人,一个电话打过去好好质问一番。


后来洗了把脸,丁程鑫觉得是得翻篇了。无论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都没法改变了。时间的齿轮从拨动的那刻开始,就没有逆转的可能了。


兰因絮果,皆是缘分。


这是丁程鑫最近看到的一句话,这会儿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还挺应景。


开会的时候丁程鑫跑了神,楼下养着的一只喵咪爬上了花架,他盯着盯着就想起来了以前有人总爱喊他小猫。


在哪都喊,尤其是在床上喊的最起劲。每次一喊小猫,他都心里乱跳成一团了。


真那么像吗?


“丁总,你在那儿嘀咕啥呢,开会跑神啊扣钱。”


苗宇的声音恰时传来,丁程鑫回神后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面前的策划案上。


音乐节在六月初举办,策划公司是必须到场的,所以丁程鑫压根没准备逃开这一久别重逢的场景。


忙前忙后的从天亮转到了天黑,好不容易音乐节顺利开场了,丁程鑫可算是偷了个空能歇一会儿了。


随手捞了块面包就啃了起来,一天没吃饭实在是饿急了,一不留神就噎着了,正当丁程鑫满后台找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保温杯。


丁程鑫没抬头也没接,转身想走的瞬间被人拽着手腕拉了回来。


“没用过,你喝吧。丁程鑫,你…能不能听完我的歌。”


最终还是接住了那个保温杯,丁程鑫留下了一声“好”后便落荒而逃。


马嘉祺的节目快到结尾了,丁程鑫等的无聊又不想去凑热闹,干脆就在后台打了个盹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还真睡着了。平时失眠严重的要命,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搞的,在会场都能睡着。


站起来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个东西,丁程鑫捡起来之后觉得又疑惑又搞笑,是一条印花的小毯子,靠近一闻还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得,知道为啥睡了。


“下面这首歌《山楂花开》送给我的小孩。祝他在每一个晦暗不明的日子里都注定都有注定光明的前程。”


马嘉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丁程鑫想都没想的开始朝人群里跑去,台上的歌声越来越近,丁程鑫在人海里听不清楚,他脑子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穿过人潮,走到马嘉祺的面前,告诉他


“你看,我有在听你的歌。”


那首本该在十八岁听到的歌,跨越了七年的时间,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变成了现实。



10.


你看,那树上开满了花。


————


番外


丁程鑫开门后被一股熟悉的味道给扑的向后躲了两步,等回过神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关上了,刚才门外站着的人现在正靠在玄关处看他。


“马嘉祺,你要干嘛?”丁程鑫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结婚了?和林鸽?”


马嘉祺问的语速很快,几乎是不给丁程鑫解释的机会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龙涎香的气味变得格外刺鼻。


“你有病吧?我跟谁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是不是?”马嘉祺声音沉的吓人,那股来自alpha身上天生的压迫感在房间里横冲直撞。丁程鑫被压的有点说不出话,后颈的腺体正隐隐作痛。


丁程鑫也来了脾气,他挣脱开马嘉祺的桎梏,冷眼看了过去,“是又怎样?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要上我?”


马嘉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你别以为我不敢。”


丁程鑫靠着沙发就坐了下去,他仰头看了一眼马嘉祺,没选择说话激他,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但这可比说话还管用。


客厅的窗帘没人去拉,丁程鑫被按在沙发凹陷的地方越陷越深,被人掐住腰的时候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马嘉祺停下来问他怎么了,丁程鑫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结果马嘉祺就那么看着他也不动了,好像是非得听到个答案才罢休。


“前些年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落了个腰疼的毛病。”


马嘉祺简单“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丁程鑫瞥了他一眼,也不想说话了。


后来把人抱到床上的时候护了点腰,一只手托着腿一只手还不忘护着腰,丁程鑫亲过去的时候说没那么娇气,马嘉祺看了他一眼。


“娇不娇气你说的不算。”


……


好吧。


马嘉祺在抽屉里翻东西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没拆,丁程鑫就那么躺着床边看着他拆,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悲凉。马嘉祺心一颤就想扭头亲他的眼睛,丁程鑫被亲的哪哪都痒,抬手去揉的时候却又摸到了一片湿润。


亲吧亲吧,随便亲吧。


快结束的时候没忍住又把人拉到浴室要了一回,等收拾好躺上床的时候丁程鑫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心里一个劲儿想骂人,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什么都老男人了精力还这么好。


神游时下意识的想摸腺体,丁程鑫刚想下手捏住鼓包的地方,就被马嘉祺给逮了个正着。


“马嘉祺,早知道最后还得是你的,忍那么久亏不亏啊。”


“我庆幸,最后是我的。”


丁程鑫捂了下腰,翻身的时候就被抱起来了,又给人腰下垫了块小手巾。


“我刚才要是不解释不是我结婚,你咋办?”


马嘉祺没说话。


“你大概会走吧。你总是这样,明明爱我爱的不行了,还是能装出大方的样子放我走。”


“丁程鑫……”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你爱我了。但光说有什么用呢,所以啊,马嘉祺你要明白,我不会结婚的,无论你有多少种为我好的言论。”


……


“丁程鑫。”


“咱俩结婚吧。”



——END.



写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在所有鸽子里我最爱的那只是我亲手放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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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的宝贝三连一下吧🎉





(另本篇为补档,非常感谢之前解锁了番外的宝贝们,感谢喜欢!!!)




































迷雾边缘_

【祺鑫】洋桔梗与婉转情诗

*伪骨科  继承人弟弟×被收养哥哥

*1.8w+

* 勿上升


00.

爱你是生根发芽、千回百转的诗。

不言语、不落泪、不生痛。

是人生万万千千的逗点、句点。


嘉祺,请默念我的名字。


引子—


丁氏小公子生于万物复苏的早春,他生得精致、乖巧、惹人怜爱,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很少哭闹。


本该是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孩子。


丁程鑫一岁那年,所属家族的仁航集团因经营不当,资金链出现不小空缺。


董事长丁仁国正将全身心投入西城地皮项目的竞标,将集团能起死回生的希望寄托于它。为此,他忙得焦头烂额,在过度烦闷和紧张下度...

*伪骨科  继承人弟弟×被收养哥哥

*1.8w+

* 勿上升


00.

爱你是生根发芽、千回百转的诗。

不言语、不落泪、不生痛。

是人生万万千千的逗点、句点。


嘉祺,请默念我的名字。



引子—


丁氏小公子生于万物复苏的早春,他生得精致、乖巧、惹人怜爱,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很少哭闹。


本该是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孩子。


丁程鑫一岁那年,所属家族的仁航集团因经营不当,资金链出现不小空缺。


董事长丁仁国正将全身心投入西城地皮项目的竞标,将集团能起死回生的希望寄托于它。为此,他忙得焦头烂额,在过度烦闷和紧张下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


而压垮仁航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明和集团的马总——丁董事长的老朋友兼合作伙伴。


仁航这些年越来越不景气,马鼎安心中早就有中断合作的打算,试探着请老朋友吃过两顿饭,委婉地把话讲出口,对方却总是和自己打太极,久而久之他的耐心也被耗尽。


讲情分行不通,那就换点别的。


马鼎安将目光锁定在仁航正在争取的待开发地皮。


此刻那位背靠仁航啃着老本的富二代忙得团团转,不断看方案、换方案、开研讨会,意图借此压下内心的慌乱。精神极度紧绷的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本该老实待在自己公文包里的资料和电脑里的绝密竞标文件是如何不翼而飞的。


深夜,仁航正在施工的项目突然被叫停,丁仁国从梦中惊醒,昏昏沉沉地从下属电话里得知工地建材被人掉包,致雇佣工人一死两伤。


他似乎梦见了刚接任公司时斗志满满的自己,可随着十几年幻象退去,眼前那座属于仁航的办公大楼也变得如此模糊。


西城的项目最终还是落到马鼎安手里。


走头无路,丁仁国找到马鼎安乞求帮助,觥筹交错间他看见昔日的老朋友疏离地挂着笑脸,仿佛换了一个人,他说:“丁总你也知道,这年头谁都不好干啊!”


一旁强忍着泪水的妻子情绪突然崩溃,双膝撞在地面发出声响。


“求求你,马总,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想到他们以后会面对怎样颠沛悲苦的日子,常薇忍不住心酸落泪,她不忍自己的孩子从小跟着父母过这样的生活,不愿他的一生都拿来偿无边无际的债。


马鼎安看上去像是心软了,话锋一转又拿出一份文件。


犀利的条款清清楚楚的印在白纸上,丁仁国一页一页的翻阅,捻着纸角的手指越发颤抖。


“明和会照顾好你们的孩子,希望你们也能遵守约定。”


那座常在眼前出现的,虚幻而真实的写字楼,终是轰然倒塌了。


仁航集团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风云动荡的商战场,曾经风光无限的丁董窝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喝酒,又浑浑噩噩地走上街,醉酒的他根本不在意路况,更来不及避让疾行的车辆,倒在血泊中,因抢救不及时身亡。常薇无法消化接二连三的灾祸,精神失常被接回老家。


纸醉金迷的世界,徒留丁程鑫一个。



01.


“程程,来。”


被福利院院长点到的小孩脸蛋格外白净,水汪汪的眼睛透着一点无措,不作声,只乖乖的站着。


“马先生,程程很乖,学习劳动都很认真踏实。”


丁程鑫并不喜欢被陌生人盯着的感觉,却也沉默着接受男人的打量。他努力仰着头,像是想要记住马鼎安的模样。


小孩默认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偶尔也会羡慕那些在某一天突然拥有“新父母”的朋友们,他们拉着大人的手说话、撒娇,像是在经历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刻。


/


几个小时后,丁程鑫被院长叫去收拾行李。


真正由他带来的自己的物品很少,穿西装戴墨镜的健硕男士说:“等你到了老宅,生活用品都会有更新的更好的”,于是小孩只拿自己的旧衣服包了两本书,一本皱皱巴巴的日记,一本李院长送他的花卉杂志。


在后知后觉的喜悦与忐忑中他坐进了马家的私家车,透过四方的车窗他望着自己离白墙黑瓦的小院愈来愈远,他想着,有点舍不得,又没什么舍不得。


那一小片童真的花园在不久后彻底消失在丁程鑫的视线里,只在小孩的心底留下个模糊的影子。


然后他踏上陌生的土地,有了新的家。


/


在厚厚的木门前张望的小男孩叫马嘉祺,今年三岁,被保姆牵着,咿咿呀呀地喊爸爸。


没得到应答,路还走不稳的小孩哭闹着去抓父亲的衣角。马鼎安停下脚步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带丁程鑫进了别墅。


“这里是你的新家,我叫马鼎安,是你将来的父亲。”

“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小丁程鑫愣了一下,点点头老实回答。


“那就好,你要记住它。”


/


小丁程鑫发现整栋别墅大得出奇,也空得吓人。平时只有小主人马嘉祺、姓陈的管家叔叔和佣人在,现在又多了个自己,而所谓的被冠上名号的父亲——那位马先生,很少出现在这。


后来丁程鑫才知道,马鼎安陷入了别处的温柔。


这时的他只是费劲地哄着喊他哥哥的小孩。


在福利院里他和小伙伴们一起吃饭睡觉背古诗,偶尔还要拌嘴、再打一架,没过几分钟揽着肩膀又和好。马嘉祺和他曾接触到的所有朋友,比他年龄大或是小的,都不一样。小孩脸颊粉嘟嘟的,眼睛亮亮的跟着他身后叫哥哥,小手一指就要他讲《糖果屋》,时年六岁的小丁程鑫明显没有哄孩子的天赋,只能百依百顺。窗头暖黄的灯光衬得刚被哄睡的孩子乖巧可人,小丁程鑫静静的看着,听不清小马嘉祺嘟囔些什么便凑近了些,依稀能辨认出他是在喊妈妈。


可他明明连音还发不清。


真巧,小丁程鑫想,你别难过呀,我们一样。


/


他们在一个院子一起吃饭睡觉,笑着闹着长大。


两个孩子被安排在同一所私立小学,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那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孩是绕着他弟弟转的,于是小女孩们的糖果、卡片都塞到三年级的小马嘉祺手里。小孩牵着哥哥的手,另一只胳膊费劲地搂着很多不舍得扔的零食。


“哥哥我能再吃一块吗?”


小丁程鑫看着弟弟仰起头认真又带着一点恳求的发问,笑着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说最后一块,不许多吃。



02.


十二岁那年,马嘉祺第一次见到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陌生的骨血,令人生厌的关系。


聚会那天,是马成钧的生日。


同姓的弟弟怯生生地打招呼,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厨房忙碌,马鼎安坐在沙发上笑得慈祥。他喜欢这个女人的识趣,可怜她一个人,这几年间总流连忘返,至于这个私生子,怎么不愿不接受那也是自己的骨肉。


一个孩子,又能造起什么风浪。


马嘉祺埋头吃饭不怎么说话,偶尔问丁程鑫几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女人把生日蛋糕端上桌。


马嘉祺死死地盯着奶油上涂抹的“12”,红了眼。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


马鼎安皱着眉勒令他坐下,马嘉祺便回头,站在原地发问。


——“妈妈会原谅你吗?”

——“你闹什么闹,马嘉祺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妈妈就是因为你去死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马鼎安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哭到肩膀颤抖,却又无声。


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地板,丁程鑫没能拉住弟弟的手。



他是在附近的公园里找到马嘉祺的。


小孩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暖和的棉服里侧哭,眼泪鼻涕蹭了一大片。


马嘉祺有时候也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


他不知道那个会被自己唤作“妈妈”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就是在梦里,也从未看清她的脸。他想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可是他真的很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在马小朋友的星球里,他的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最像天使的女人,陈叔说她会喂偶然遇见的流浪猫,会认真听完街头艺人的一首歌,然后支付这场特别的演唱会的门票,王妈说她会和肚子里的孩子对话,每天和小宝宝一起听胎教,再没胃口也努力多吃几口饭补充营养。


仅仅是这些,足够孩子勾勒一个影子。


纵有万分遗憾与苦痛,马嘉祺还是如此如此地思念她,无数次梦回,渴望来自母亲的拥抱和亲吻 。


丁程鑫沉默着,搂得更紧。



马鼎安接到丁程鑫的电话后也赶了过来,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吼着说这是你弟弟的生日。


在无边的怒火里,马嘉祺第一次认清他的父亲。


那一晚,他抓着丁程鑫的手指尖问哥哥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弟弟,丁程鑫念完故事的最后一句替小孩掖好被角,看着马嘉祺点点头。


“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弟弟。”


马嘉祺又梦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他想,那或许是妈妈,他素未谋面的母亲。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追赶莫须有的影子,他站在原地,看见丁程鑫——他的漂亮哥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我们嘉祺真棒!”


他听见梦里的丁程鑫这样说。



03.


马嘉祺初二那年的家长会照例是同校区高中部的丁学长来参加的。


不久前马成钧转到自己哥哥所在的学校,和马嘉祺同在一个班级。


递给班主任请假条后丁程鑫匆匆赶向A区,几乎是压着点到达的。早就开始期待哥哥出现的小孩眼睛一亮,第一时间扑到丁程鑫怀里,挑衅似地看了两眼马成钧,同时也看见了站他身边的,精致优雅的女人。


马嘉祺默不作声地攥紧了哥哥的手,丁程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抚性地揉了揉小孩的肩膀,感受着温热的轮廓笑了一下。他并不在乎所谓马嘉祺的亲兄弟或是那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只是在乎自己的弟弟。


长大了啊。


相较于上次测验,马嘉祺的成绩有小幅度的提高。回忆着老师的夸奖,丁程鑫往弟弟手心里塞了两颗软糖以示鼓励,随后拿着那张“进步之星”的奖状又赶回高中部上晚自习。


等到高中生结束晚自习放学到家,马嘉祺早就坐在书桌前打起瞌睡,手边还摆着没写完的数学作业。丁程鑫揉了把他的脸想把弟弟叫醒,却没想到小孩直接顺势抓着他的手垫在脸下。


“嘉祺?醒醒,困了就去睡。”


马嘉祺迷迷糊糊点点头,拉着丁程鑫就要往床边走。


“张姨把隔壁那间屋子收拾好了,去那吧。”


马嘉祺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没明白什么意思。


丁程鑫晃了晃手里那张奖状。


——“嘉祺是大孩子了对吗?”

——“所以就要赶我走了?”


他揉了把弟弟的头,软下声音说没有,又跟小孩商量,那哥哥搬出去行不行。


“嘉祺,男子汉要独立一点。”


瞌睡劲在一两句话内全部消散,马嘉祺点点头,不想再和丁程鑫说话,任由哥哥推着他往隔壁走。


他照旧给弟弟讲睡前故事,擦掉小孩脸上的泪痕。


听着脚步声远去,马嘉祺睁开眼。


一整夜,再也没睡着。


至此之后的一阵子,马嘉祺总是有意无意拒绝和哥哥沟通。丁程鑫一面感慨小孩过分倔强,一面担心一直这样下去总是会出问题的。


休息日,丁程鑫腾出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打算跟马嘉祺谈谈,却没想着这小孩一听说要和自己聊天便打着和同学吃午饭的幌子一下午没回家,再次和哥哥打上照面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丁程鑫就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刚出炉的饼干。


“别再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他干脆利落地挡在马嘉祺的身前,塞给弟弟两块巧克力饼干,蹲下来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马嘉祺愣在原地,想了半天竟没找到哥哥道歉的原因。


“你做了一下午饼干?”


丁程鑫笑了,嗯了一声说自己烘焙技艺实在生疏。


马嘉祺踮起脚环住哥哥,低着头也讲对不起。丁程鑫笑着站起身搂紧弟弟。


“一直说希望你长大,其实也愿你一直是小孩——嘉祺,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会循序渐进的成熟,当然,在哥哥这里,你别那样成熟。”



04.


丁程鑫站在马嘉祺房门口展开手臂。


“小祺,明天我就高考了,抱一下增加信心。”


青春期的小孩爱面子又想变成熟,走到哥哥面前轻揽了一下说高考顺利,丁程鑫也没恼,笑着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说长大了。


/


考试结束的下午,丁程鑫跟着同学们去吃了晚饭,拒掉之后的ktv环节,一步一步慢悠悠往学校走。


去接马嘉祺。


初三学生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丁程鑫坐在学校门口的石墩上数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不同年级的学生陆续走出校门,和家长分享今天的趣事。


马嘉祺走在班级队尾,丁程鑫看见他时正咬着根棒棒糖和同学讨论题目。


“哥!”


丁程鑫招招手,看着弟弟快步走到自己身边。



回家这条小路两人并不陌生,只是一起在步行街散步的机会很少。


夏夜燥热,兄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话。丁程鑫走得很慢,没多久就被马嘉祺落在身后。


他望着弟弟被灯光衬着的背影,眯着眼想把人看清,可那个小孩越走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地始终保持和原来差不多的距离,只是马嘉祺会长大,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自己无法陪伴的好几年。


思绪飘远的几秒后,他看见马嘉祺转身走过来拉牵自己的手。


“考个试考傻了?快点到家吃夜宵啊哥,今天王妈的菜肯定丰盛!”


前进的节奏被马嘉祺带的快起来,丁程鑫笑着去追小孩的步子。


/


平常吃多少也抵不过学习的消耗,马嘉祺是真饿了。


丁程鑫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吃,隔上一两分钟还能沾光吃到弟弟剥好的虾尾肉。


“高考,到底什么样啊?”


他思考了很久才出声。


“高考是长大。”


马嘉祺觉得丁程鑫在敷衍他,却也没再反驳。


高考是怎样的呢?


丁程鑫想,倒不如问问他长大是什么。


在哥哥眼里,长大是极其具象的。长大是没有回应的对父亲的呼唤,小孩日渐宽厚的肩膀,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是换房间时忍住没被别人看见的眼泪,是反反复复永远讲不完的童话故事,是被夸奖进步的成绩单,是书包里的巧克力和信封,是闹脾气后一人做一人吃的三大盒饼干,是青春期过分纠结的称呼和拥抱姿势,事情一年变一次的衣服尺码,是礼堂里自信张扬的演讲,是蝉鸣声阵阵的小路。


没有谁是静止的,也没有回头路。


他甚至不愿去探究心里那份不同寻常的情感是何时开始滋生,只愿和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哥哥,坐在马嘉祺的书桌旁,陪着他再学一会。


05.


丁程鑫要去外地上大学,这事马嘉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临报志愿前的两天,丁程鑫很少出门,一直在翻志愿填报书,他心里已经初步有了几个选择,离这里都不大远——却是一个留在本地的学校都没有。


马鼎安希望他去外地上大学。


他把录取结果发给马鼎安,对面回给一个笑脸。


后来马嘉祺从张姨口中得知录取哥哥的大学在别的城市,他僵着一张脸,喊丁程鑫的名字说来一下。


房门合紧,丁程鑫还在走神地想着马嘉祺刚刚那句没大没小的呼唤,背抵墙壁看着弟弟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不能再近。


“我没办法留在这里。”


他试探着开口,直直地盯着马嘉祺的眼睛。


“怎么不能?爸不让你留就不留?”


丁程鑫闭上眼叹了口气。


“嘉祺,你知道的。”


马嘉祺有点想哭,皱皱鼻子坐回椅子上含了颗薄荷糖。面前的丁程鑫走过来揉了揉小孩的头,轻轻地讲我会常回来找你。


“我回来找不到人就去学校堵门,好不好?”


“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不住校,你留在这。”


马嘉祺声音顿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拿手抹掉汹涌的眼泪。


“薄荷糖,太辣了。”


/


八月中旬的高铁票。


说好了不去送,马嘉祺还是坐上了陈叔的车。


离别到了眼前,小孩强撑着情绪和哥哥扯皮,没垮脸。


“反正还早,我买张票和你一起走成吗哥?”


丁程鑫知道他是开玩笑,锤了下弟弟的肩膀训他胡闹。


广播通知车次开始检票,丁程鑫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向前走,他听见身后的小孩在说话,举起手挥了挥,又用同等大的音量催他赶紧跟陈叔回家,别看了。


“丁程鑫,记得想我。”


他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会的。



直至安置好行李后坐在座位上的那一刻丁程鑫才从紧绷的情绪中缓和下来。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树影,一帧一帧。


舍不得的归根结底只马嘉祺一个,要说没留恋,丁程鑫放不下的又太多太多。


调整座椅时他被兜里的东西硌到,罪魁祸首是一块悄悄被弟弟塞进来的月牙形石头。


那是很小的时候,陈叔带两个小孩去海边堆沙子城堡捡贝壳和石头,小马嘉祺最喜欢的一个。



06.


新生活有条不紊地展开。


高中生活不比初中,时间规划紧凑太多,另一边新环境新专业也需要适应。除长假外,丁程鑫很少回家,二人通常是在视频里聊几分钟又匆匆忙忙地挂断。过年过节回家的几天总没有从前那么熟络,但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马嘉祺的变化。


时间过得太快。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转眼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就要成年。


/


“嘉祺,在写作业呢?”


普通的上学日,晚十一点,马嘉祺接到哥哥的电话。


“我刚结束课题,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


“嗯……你在外面吗,好像在刮风。”


马嘉祺皱皱眉,这两天丁程鑫所在的城市降温幅度很大。


——“马上就到宿舍楼下,关心哥哥?”

——“明天晚上爸要办成人礼,你回不回来?”


马嘉祺没理丁程鑫的调侃,自顾自说话。


电话对面只剩风声呼呼作响,安静几秒后耳边又响起丁程鑫的声音。


“马嘉祺,开个门。”


丁程鑫站在门口打电话,鼻子耳朵冻通红,帽子下没被掖进去的几绺发丝被风吹动刮过眼前,合起手哈气的几秒间能听见房内马嘉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打扮得过分乖巧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下一秒,丁程鑫落入柔软舒适的怀抱。


没能一起的高中生活,一眨眼弟弟就比自己还高了两三公分。丁程鑫看着他锋利的眉眼,成长得太快,又觉得心疼。他搂得更紧,能毫不费力地闻见马嘉祺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服香味。


相顾无言,世界静了半晌。


“之前我穿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校服这么舒服?”


马嘉祺笑着没应,随手把外套盖在哥哥头上,转身给刚刚被寒气环绕许久的人倒了杯热水。


帮哥哥收拾行李,收获两个哄小孩口吻的夸奖。


归置好已经接近凌晨,丁程鑫敲开弟弟的房门催着还在学习的人赶快洗漱睡觉,马嘉祺点点头把椅子挪到哥哥身前才走。


站在镜子前刷牙发呆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某件事,猛得加快动作,潦草抹掉嘴角的牙膏沫便往房间走,站在房门口停下脚步的一瞬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丁程鑫并不像刚见面时强撑着展现出的活力满满,时间紧凑的课题使他丢掉了几个可以安睡的夜,好不容易完成后却没想到马鼎安把儿子的成人礼提前了近半个月。一番折腾下来,任谁都不会好受。他睡得似乎不太安稳,紧皱着眉,白净的脸上最夺目的一双狐狸眼紧闭,剩下的重彩是脸颊上的小痣,特殊得迷人。


马嘉祺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


许久以后他才回神,走到书桌旁将练习册里那张并不起眼的三寸单人照揣进兜里才把哥哥叫醒。


丁程鑫实在有些累,听了马嘉祺的话就在弟弟的床上躺下了,他看着小孩替自己关掉床头灯,盖紧羽绒被,又关好房门。


刚刚,是发现了什么来着?



07.


十七岁以后,马嘉祺开始跟着父亲出入各种场合。


他是生意场上的新人,更清楚在兄弟两个之间马鼎安对自己的考量和偏重。他开始参加慈善拍卖、私人酒会、大公司间的交流合作,十七八岁的马氏长子生得出众,常合作的公司老总见到他都要来夸赞一番,称他有马总年轻时的风范,马嘉祺点头致谢,眉眼锋利,更多的是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他在同辈里也极受青睐,几场聚会下来从不缺姑娘们的共舞邀请,舞步都娴熟得过分。


这种繁忙一直持续到他十八岁那一天。


那才是真正的十八岁。



饭局刚结束,马鼎安又要去别处风流,剩他一人乘陈叔的车回家。


一路寂静,车窗外是惹人迷醉的模糊的夜景,马嘉祺将雾气抹掉,用手掌遮住那一小片灯光,不久又卸了力,任那些旖旎落在身后。


“嘉祺,越来越成熟了。”


马嘉祺在后视镜里与陈叔对上视线,这位看他长大的长辈目光里满是赞赏和鼓励。他没再谦虚推脱,点点头说也就那样,身心彻底从酒会的气氛里脱离出来,低声讲有点累。


陈叔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的必经之路。


/


十二月十二日,这座城阴沉了整个白天,这会雪花却毫无保留地飘飘扬扬,将世界染成白色。


马嘉祺站在别墅门口吹风淋雪,盯着路灯发呆。


他想起马鼎安在十一月底为自己办的成人礼,一场盛大的上流宴会。他被利益、名誉、关系熏陶的十八岁被迫提前,提前消失在冬天。


那天丁程鑫也从外地回了老宅,一身酒红色丝绒西装衬得他白皙透亮,睫毛沾了碎光。他漂亮的眼睛含着盈盈笑意,走到镜子前给马嘉祺正领带,绕到弟弟身后揉了揉肩膀想让他放松一点。


他的弟弟是宴会的主角。


站在二楼走廊,头顶精致昂贵的水晶吊灯,有点晃眼,马嘉祺看着下面向他举杯的同辈,听到送给他的阵阵掌声。


他向前来的各位致谢,说了些老套的场面话。


丁程鑫送了一枚马嘉祺漂亮的胸针。


圆角方形底盘上托着月牙,碎钻从顶部顺着轮廓一路镶到尾端,还有几颗紧贴边缘摇摇欲坠,像

洒下来的月光。


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捏了捏马嘉祺的指头,紧跟着笑了。


“不贵,收着吧,我的第一份工资。”


眼看前来攀谈的人越来越多,丁程鑫朝他摆摆手,推着马成钧往不起眼的地方走去。


一个月前马成钧不慎从楼梯摔下导致腿部骨折和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在恢复期。


两人停在角落的甜品摆台旁。


“马嘉祺怎么样?”


丁程鑫挑眉,似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破格问题。


——“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

——“你不希望他赢?”


站在轮椅边的人愣了一下,隔了很久才出声。


“纵使我同他有多么兄弟情深,我要报答的始终是马先生,是明和,立场于此。”


马成钧似乎也没想到他能讲出这样诚心诚意的一番话,久久没出声,长时间的思考让他并没注意到身旁人暗暗松了口气。


丁程鑫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大厅中央那对跳华尔兹的男女身上,马嘉祺戴着那枚月亮胸针。


他笑了一下,转身和马成钧说再见。


丁程鑫离开宴会主场的那两步马嘉祺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差点跳错脚步。


后来他没能在家里等到哥哥,丁程鑫当晚就乘高铁离开了。


/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还在车里等他的陈叔也来催着回家。


面前的别墅死气沉沉,一切虚幻的美好都被淹没在暖炉运作的声音里,徒留冰天雪地。


马嘉祺换了棉拖上楼,刚拐角又停住。


面前是丁程鑫的房间,门底透点光。


怎么还没休息。


在门前踌躇许久,马嘉祺刚准备敲门搭话却被哥哥抢先。丁程鑫比他更坚决、大方,抱着一捧洋桔梗,就这样踏进他的十八岁。


“嘉祺,成年快乐。”


他将怀里的花递给面前的少年。寿星穿着成熟沉稳的黑色西服接过,脸上泛起红。


“谢谢哥。”


“刚刚在楼底下想什么?再晚几分钟祝福语都要送晚了。”


此刻马嘉祺想,要是自己当时再抬头看看呢?


——“在想成人礼。”

——“哦——我的第一份工资。”


丁程鑫笑了,拖长了声音回答弟弟,说那次不作数的,今天才是成年的日子。他拍了拍马嘉祺的后背,盯着他宽厚的肩膀鼻尖微微发酸,张张嘴却没能把话说出口。


马嘉祺抬脚刚走出几步又折回来。问丁程鑫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和哥哥一起睡。他的眼眶有点红,在哥哥眼里像没人疼的小狗。


“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请求被加码,丁程鑫的心顿时软得像要化成一汪水。


马嘉祺并不打算再离开丁程鑫的房间,征得哥哥的同意后从衣柜里翻出自己十四五岁穿的睡衣在身上比划,丁程鑫站在一旁讲:“小时候的你特别可爱,矮矮小小的一只,初二还没长到我脖子那。”然后逗够了又要说:“当然,我们嘉祺现在很高。”


穿着不合身的睡衣,翻身卷进哥哥的被窝里。


于是房间里只剩床头的那盏昏黄小灯亮着,丁程鑫悄悄翻身看蜷在身侧安睡的男孩,是刚成年的明和继承人,也是他的弟弟。他穿丝质的纯黑睡衣,西装、礼仪和推杯换盏都停留在奢靡的酒会,丁程鑫眼前的马嘉祺没棱角也没精明算计。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面对面。


一瞬间,他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小马嘉祺嗓音清清亮亮喊他哥哥,说要听睡前故事。自小没有母亲的孩子缺少那份无可替代的安全感,往往沉入梦乡的时候还扯着他的衣角不放。


这大抵是丁程鑫最近、最踏实、最不敢奢求的一刻。


陷在雪夜,单薄又厚重的小温柔乡。



马嘉祺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丁程鑫并不在他身边。


床头摆着一瓶香水,想来是来自哥哥的礼物。


柑橘、茉莉、蜂蜜和油桃花被封在画满雪花的磨砂瓶子里,像被暖意融化的寒冬,沾染洋桔梗花香的毛毯。


出乎意料,他还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一笔转账和简短的嘱托。


忙碌的大学生已经离开,马嘉祺将香水锁进书桌旁的小柜子,稳稳安置在几张照片旁边。



08.


高考最后一天。


丁程鑫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在宝贵的实习期里留下一格事假空白。将马嘉祺送到考场后他驱车绕了半座城,最后在郊区的一座庄园定下一束饱满漂亮的洋桔梗。


上午只考一科,丁程鑫赶到考场时已经有点迟了,学校周围里三圈外三圈都围着人,他在人流中穿梭,在初夏挤得热出一头汗才看见大门。


他想,幸好马嘉祺长得高。


两人进了临时休息的酒店,他拿出特意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摆在桌面,让马嘉祺吃完赶紧眯一觉。丁程鑫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错话,于是也只是埋头吃饭,没想到对面的人先开了话题。


“哥,你考最后一场之前在想什么?”


丁程鑫停下筷子想了想,第一时间推算那时候马嘉祺多大。


“可能……在规划之后去哪里疯玩?”


对此马嘉祺这个弟弟倒是清楚得很——高考结束的当晚丁程鑫哪也没去,只是按时回家监督同年要中考的自己完成作业,自己沾了哥哥的光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夜宵。


他突然很想问问丁程鑫,值不值。


丁程鑫笑了一下,说自己那会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马嘉祺在心底默默为他补上,何止。


到底还是记挂着马嘉祺的高考,还没聊两句丁程鑫就催着他吃饭,过两秒又说吃慢点别着急。话音落下这位跟着紧张的哥哥也笑话自己的昏头,看着马嘉祺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默默地祝愿一切顺利。


校门口又挤满家长,他看着马嘉祺跨出黄线外的等待区,跟着人流一点点往里走。他努力跟着弟弟的脚步往前走,却发现这段两人曾花了十分钟跨着人流穿过的步行道其实很短。他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笑着说考试顺利。


最后一场开始后丁程鑫去取了一支定制钢笔,笔杆内侧刻着“小祺”两个字。


马嘉祺从考场出来时已经黄昏,漂亮的夕阳撒在他身后的街道,又接近他的背影,脚印都变滚烫。他一步不停,不回头,向前走,走向他的月亮。


丁程鑫拿着那束自己精挑细选的洋桔梗,周身笼罩柔光,灿烂一片。


马嘉祺跟着哥哥走向小吃街拐角的火锅店,两个成年人坐在最靠里的角落聊天,嘴唇被辣得通红。丁程鑫拿来两罐啤酒,白花花的泡沫溢出来,他率先站起身和弟弟碰了杯,恭喜他暂时逃离魔掌。


两人又走到大型游乐场,吃了豪华版冰激凌球,买了两张套票去玩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丁程鑫站在大摆锤前跃跃越试,马嘉祺扯着哥哥袖子说不想玩,于是走走停停又去吃棉花糖和烤肠。两个成年人站在娃娃机前和机器叫板,被机器吞进不知道多少枚游戏币只抓上来一个做工粗糙的企鹅挂饰,丁程鑫把小饰品扣在弟弟的钥匙串上,嘟囔着留个念想吧,还挺可爱,马嘉祺拿起来端详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可爱,摇摇头快走两步跟着哥哥走到摩天轮前。


马嘉祺有点怕高,但他没说,选择和哥哥面对面坐,没想到摩天轮启动后丁程鑫立马和自己坐到同一侧,马嘉祺慌忙着起身要扶哥哥,丁程鑫抢先一步勾住小孩的尾指,紧挨着坐下盯着小小的窗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为什么还上来?”


丁程鑫问他,又说:“逞什么强,我是你哥。”


“还是说……你觉得我忘了?”


马嘉祺被猜到心中所想,抿了下嘴唇还是不打算承认。


“摩天轮有个浪漫的传说,没体验过。”


摩天轮按着程序缓缓上升,马嘉祺的脸越来越白,低着头用视线寻找丁程鑫的手。丁程鑫坐得更近了些,手掌轻轻盖在小孩的眼皮上,有点凉。两人的身子挨在一起,随着摩天轮到达顶端的那一刻小幅度晃了一下。


额头相抵,马嘉祺听见哥哥说,别怕,许个愿吧。


丁程鑫并不知道马嘉祺到底许了些什么,只是小孩的脸颊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还能看见可疑的红晕。


从游乐场出来沿着河边慢慢走,丁程鑫的车停在不远处。


两人扒着河边的矮墙看远处炸起的烟花,它们划开浓重沉默的夜空,漂亮,然后转瞬即逝。丁程鑫被光亮晃了满眼绮丽影子,晃得眼睛有些酸。


市区里不让燃放烟花爆竹的那几年,马嘉祺对此特别感兴趣,小孩被屏幕上绚烂的花色吸引,手指跟着烟火的轨迹一点一点,那个时候小丁程鑫天真地认真地说:“等哥哥长大给你买最好看最震撼的礼炮,那才炫酷。”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见面的时间不少、不多。


“怎么了?”


丁程鑫听见男孩的声音愣了一下,直到马嘉祺走上前蹭掉自己眼泪的一刻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他摇摇头,说没事,看着眼前的小孩皱起眉,他又笑着揉了揉马嘉祺的头。


“不希望你长大。”


马嘉祺跟着笑了,尖尖的虎牙露出来。


“我要长大的,保护你啊,丁程鑫。”


丁程鑫看着他的眼睛,牵着手同走过的十多年一秒一秒流转过,他仰起头,眼眶泛酸,点点头说好。


后来,漂亮哥哥再也忘不掉那双晶莹的眼眸。



09.


出国的指令,来自马鼎安。


丁程鑫盯着邮件里的字据和机票截图头大了一圈,他暂时猜不出马鼎安又知道、或是发现了什么,也没有闯进办公室据理力争的资格,犹豫半天还是点到陈叔的号码栏,还未摁下的通话键却被马嘉祺的来电抢先。弟弟张口便是“我的错”,丁程鑫听着愣了愣,反应过来问他马鼎安发现了什么,对面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丁程鑫叹了口气。


“嘉祺长大了,有小秘密了啊——”


马嘉祺听着丁程鑫拖长音节说话,耳朵通红,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哥哥的单人照全部放进相册带回学校宿舍,路上还不忘回怼丁程鑫说自己已经二十岁了。


收拾行李直至半夜,丁程鑫检查好一切后猛得瘫倒在床上。机票订在明晚,马鼎安明摆着不想自己与任何人多交流,丁程鑫思索着,又对马嘉祺说不出口的“过错”产生浓厚的兴趣——那该是一个严重的错误。随后他点进和陈叔的聊天框询问此事,对面回:“昨天马先生回家时在小少爷的书桌上看到两张照片。”丁程鑫挑挑眉,又接着提问。陈成回复得很快,却没再等来丁程鑫的新信息。


马嘉祺的书桌上的照片,是丁程鑫的。


他几乎瞬间就联想到很久以前,留宿在弟弟房间的那晚,他究竟是发现、又因为困顿遗忘了什么。


出国的前一晚,丁程鑫失眠了。


同样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的还有大学生马嘉祺,他猜出很多种可能,既然老头子没通知自己便一定是在丁程鑫那里有动作,譬如谈话、禁闭、又或是把他赶出公司,最差的,就是离开这里,远离自己。


带着浓重的担忧与不安,马嘉祺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休息。


/


这是丁程鑫第一次敲开明和顶层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以马氏养子的身份。马鼎安正批阅下属文件,丁程鑫就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


半晌,马鼎安终于抬了头,掐灭烟头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状似平和的年轻人。


——“明和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不必报答,时刻牢记就好。我会送你出国留学,邮件收到了?”

——“马总,我可以留在这里,贡献自己的力量服务于明和,也孝敬您。”


马鼎安皱了眉,打断了养子的话。


“丁程鑫,我记得我说过,你要记住自己的名字。”


丁程鑫点点头,他很清楚此刻是现在以及往后的几年里挑明那件事情的最佳时机,于是紧跟着开口。


“马总,做过的事都是有痕迹的,就像您的儿子把我的照片不小心落在书桌上。”


他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锋利而深刻。


“您真的以为,当初的事可以瞒过全世界吗?”


马鼎安有一瞬间的慌张与诧异,数年前自己的心机,荒诞的合同条款在一瞬间如浪潮般涌来,但很快他便恢复平静,像一潭死水。他点燃了一支烟,“丁程鑫,无论如何,你今晚就会离开这里。”


站在办公桌前的年轻人笑了一下,说是啊,但你绝对逃不掉。


丁姓养子还未走出明和办公楼大门,已经有三两个保镖跟上来随着他的脚步走,领头的人走上前与他并排,低声说这是马总的部署,需要您的配合。


马鼎安需要绝对的掌控和心安,要他丁程鑫离开明和的帝国,再也见不到马嘉祺。


丁程鑫沉默着回到马家老宅,看着几个保镖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在客厅的各个角落守着,目光不约而同地往自己的方向瞟。他给陈成打了个电话,刚准备给马嘉祺发短信却被保镖拦下来,那人举起自己的手机对准屏幕,意思不言而喻。


“别自责,放心。”


显示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就被主人操控着关机,没给马嘉祺再联系的机会。


丁程鑫跟着这几个精壮的黑衣保镖驱车离开,又坐上飞机。


马嘉祺在接到消息后执着地拨出几个没有回应的视频和电话,攥着手机边点击屏幕边往家赶,推开大门却只看见陈叔站在客厅里归置丁程鑫屋子里没有收起来的照片,抬头看见马嘉祺挫败的表情叫了声少爷,又叹了口气。


“成叔,我那屋好多照片没来得及收,家里总共只有一张的就收好当留个纪念,有重合的您就看着收拾吧,人去屋空,一直摆着想必也碍眼,挺麻烦的。”


这是一个小时前丁程鑫打来的电话,陈成十分及时地录了音。


马嘉祺听着哥哥的声音走上前,从一堆木制相框里翻出来一张几年前初三生和高三生的合照,陈成告诉他这张照片是这里面唯一一张和客厅摆放重合的照片,马嘉祺点点头拆开相框,试探着摸索,从木条边角有夹缝的地方摸出一个极小的硬盘,上面浅浅地刻着“需要时打开”。


他将硬盘放进背包夹层,从裤兜里摸出薄荷糖,扯开包装纸丢进嘴里。


丁程鑫,你会去哪呢?



010.


旧手机被收走,现在在丁程鑫手里是一个崭新的、毫无回忆的电子产品。走下飞机,他跟着人流走出机场,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最近的商店买了烟和打火机。


斯特拉斯堡的景色被黑夜遮挡大半,丁程鑫点了根香烟,眼前缭绕一片。


他站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将纸条递给司机示意那是自己的目的地。


马鼎安为他联系好了单人公寓,每月只需支付定额租金给一楼的房东太太。


他将行李箱摊开,整理出自己所有的学业资料放在书桌上,撕下一张纸条默写马嘉祺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夹进法语语法书里


不想忘记。


简单归置好一切后丁程鑫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十几年前小孩同自己嬉闹的场景。


新的生活,新的语种、环境、金钱、思念一股脑堆在年轻人面前,全部杂乱无章。


到达斯特拉斯堡的第二天丁程鑫照着电子英文地图来到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走进楼底下正在招工的咖啡店点餐,顺便询问关于临时工的详细事宜,和隔壁花店一口伦敦腔的店长女士聊天,还选了两支洋桔梗带回公寓。


丁程鑫坐在书桌前啃了一周法语口语视频才熟练掌握咖啡店的高频口头用语,隔天便顺利成为了咖啡店的一份子,过上白天打工练口语晚上赶画稿的打工人生活,每天还需要挤出时间学习法语和英语,为申请硕士学位做准备。


来到法国后他没有理过发,本来能露出耳朵的发尾一点点蔓延到后颈,忙碌时需要扎起来,后脑勺上便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小丸子。栗色的卷曲头发和眼睛明亮鲜活,浓香四溢的店面里总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与他搭话。


凌晨时分他数着异国他乡零零散散的几盏灯火,总觉不及那人眼眸。


/


马嘉祺不是没想过反抗。


大三这一年分配给小马总身上的项目接连不断,马嘉祺学校公司两头兼顾,甚至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


第二季度末,马嘉祺拿着电脑进了总裁办公室向父亲汇报工作,马鼎安满意地看着大屏上清晰简洁的PPT,耐着性子听到结尾,夸赞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儿子的一句“我哥在哪?”,嗤笑一声发了狠把马嘉祺带来纸质报告拍向他。


“再问一次,我可以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亲爱的哥哥。”


马嘉祺站在原地,不肯低头,也不言语。


马鼎安慢悠悠地站起来,掐灭了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别不自量力,之前成钧负责的项目归你了。”


他被关进书房,与外界隔绝。


无厘头地陷入泥潭,身处其中的年轻人如迷茫的小兽,焦躁不安却也无计可施。


他想到明和,想到马鼎安的虚荣、卑劣和自大,想到他的弟弟,以及那个永远微笑矜持的,破坏了自己家庭的女人,想到素未谋面的母亲。马嘉祺再次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言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了,没有人再为误闯进会场的年幼的孩子捂住耳朵,勇敢地挡在他身前。


幸好,马嘉祺想,他也不再是爱哭鼻子的小孩。


/


第一万次在键盘上输入马嘉祺的手机号码,然后又删除。


两人的处境和前途全部摆在眼前,他不能赌。


只有现在身处国外时丁程鑫才真正有了承认情感的勇气,他脑海里稚嫩的孩子悄然长大,错乱的情感几乎是攀着马嘉祺的身子不断生长,凝成关心、陪伴、烟火、思念以及冰冷的文字。


从小早熟的孩子从未有过如此无措的一刻。



011.


两人再次取得确切联系已是两年半后,丁程鑫刚刚读完硕士从大学毕业,开始工作。


被默念千万次的号码弹出一条新短信,马嘉祺说自己一切安好,老爷子脑梗住院失去自理能力,明和准备更新换代。


丁程鑫看着几个字想笑,往上翻一翻还是公事公办的两条“新年快乐”,以及很久以前自己发的那简短的,临行前报平安的短信。


斯特拉斯堡的初秋,叶落满地。


丁程鑫接了一通电话,陌生号码。


马嘉祺说:“我来找你。”


即使对面什么都没说,丁程鑫却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这场不知何时来临的无厘头的会面。


他似乎被回忆禁锢住了,而在不久的将来,他又要为自己创造新的,不舍得忘记的回忆。


/


休息日,晴天。


丁程鑫在楼下的咖啡店工作的时候遇见大学同班同学,是一个热情漂亮的法国女生,还送过他玫瑰花。两人聊了几句,女孩提出等他下班一起吃个饭,丁程鑫刚要找理由拒绝就发现身边站了个人,自己的肩膀被他牢牢圈住。


“他晚上有约了。”


马嘉祺用英语对女生说,女孩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停留,眨眨眼,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上楼敲门没人应,想着先来买两杯咖啡。”


马嘉祺挑挑眉,将手里的摩卡递给丁程鑫。


“怎么这么平淡?哥一点都不想我?”


丁程鑫搡了下弟弟的肩膀笑着说你胆子大了,又说:“猜到你肯定会搞突袭。”


马嘉祺摊了摊手不再调侃,跟着丁程鑫进了屋。


简简单单的一人居,书桌上还摊着许多材料,左手边有一瓶见底的啤酒。他的视线最终停在茶几上聚满烟头的烟灰缸。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丁程鑫在开放式厨房中忙碌,闻言关掉了水龙头扭头和弟弟对上视线。


“你不也是?”


马嘉祺觉察到丁程鑫情绪不太对劲,也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看着哥哥忙碌的背影,帮他清理掉几乎积满的烟灰。


/


晚饭是两碗汤面、一盘熏肉、老干妈以及啤酒。丁程鑫不舍得让气氛一直冷下去,拣着话题和弟弟瞎聊。


“什么时候的飞机?”


马嘉祺说是明天早晨的,又说马鼎安现在躺在病床上,很快了。


他们对未说完的话心知肚明。


很快就离开、相聚亦或是结束。


两人都喝了些啤酒,脸颊泛红。


马嘉祺半合着眼本能地往丁程鑫那边靠,却落了空,视线微微调整便看见哥哥僵着脸把身子歪了歪,避开自己的触碰。


“你知道,你出国前马鼎安发现了什么吗?”


丁程鑫抿了下嘴唇,点了点头。马嘉祺低着头想说话,却被哥哥抢先。


“马嘉祺,你不懂。”


弟弟的目光带着探究与疑问,眼睛里分明写着“我不是小孩了”。


犹豫的一刻,丁程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爱面前鲜活的人,还是爱那些回忆。他好像,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两年多,时间是不等人的。你要我继续等下去吗?马嘉祺,我不舍得。”


“那以前的十几年呢?全部作废吗?”


马嘉祺着急地反驳,却也在对话的一字一句间体会出丁程鑫话的意思。


总有无法一时适应的变化。


“在法国的两年,我是靠着一遍遍折磨回忆过来的,我想你也一样很难受,这很累。”


丁程鑫将脸扭向另一边,不愿再看马嘉祺痛苦的神情。


“我们不合适,马嘉祺,我们做兄弟刚刚好。”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比如他舍不得的是马嘉祺在这件事做无用功,是自己仅剩最后一点的理智,是浸在回忆里的假象。


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内,面前的年轻人焦躁地说了很多话试图推翻哥哥建造起的高墙,丁程鑫全部听见了,却没听到心里。


丁程鑫喝掉罐子里最后一口啤酒,手背轻颤着抹掉弟弟的眼泪,动作比哪一次都轻,说的安慰话却和以前大相径庭。


“哭吧,哭完就好了。”


马嘉祺没喝那么多,屋子没开灯,一片漆黑里他感受到了丁程鑫的颤抖、逃避与考量,任由他抱紧自己,听他轻轻重复些童话。


年轻人有些乐观地想,总有一切复原的那天。


收拾完公寓里的餐具,替丁程鑫掖好被角后马嘉祺站在阳台抽了一支烟,携着清晨的薄雾离开。



012.


丁程鑫头晕发热有一阵子了。


前段时间忙着毕业以及入职的事情,甚至抽不出时间到医院检查。


这两天斯特拉斯堡降温,丁程鑫套着厚厚的毛绒外套拿着一叠检查单进了诊室,听见医生面色凝重地说“淋巴瘤”、“马上治疗”、“心理准备”,耳边一阵轰鸣,出了医院他不禁反思起自己在法国的这近三年,陌生、忙碌、颠倒。


沉默着回到家,手指刚勾住啤酒罐的拉环又立马松开了,一个人在床上呆坐到十一点,强迫自己闭眼。他想着,开导自己没那么严重、又或是没太多留恋,沉入梦乡的前一秒丁程鑫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第二天他辞去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对着马嘉祺的聊天框敲过去轻飘飘几个字:想休息一阵子。千里之外正忙碌着跟马鼎安的亲信和马成钧周旋竞争的年轻人虽疑惑却也只是配合着说好,计划等到真正掌权了稳妥以后再出国见面。


下午他又去了一次医院和医生沟通,敲定好时间就回了家收拾东西,和热心的房东太太闲聊两句,照例买了两支洋桔梗。


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被他打扫过一遍,重要的东西也已经装进双肩包,脚步沉重地走入病房时他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轻松坦荡。


隔壁床是个乐观的老头,丁程鑫进屋时那人正跟床边的妻子开着玩笑,看起来除了瘦得脱相一切都健康。老头健谈,拍着胸脯说自己已经扛过去很多回了,非常有经验,丁程鑫躺在床上侧着脸问老人,经验是什么?


“Vous devez avoir un esprit optimiste et un amant très important.”

–要有积极的心态,和刻骨铭心的爱人。


老人笑着回答,丁程鑫点点头随着老人一起笑,眼前仿佛晃过那人高大身影。


虽说是积极治疗,其实早已来不及。


在法国孑然一身,每次和主治医生聊起自己的治疗方案都有种无力感。联合化疗折磨人,丁程鑫的身体快速消瘦下去,终日闻着消毒水味,却怎么也痛不过记忆中的分离割舍,以及独居的夜晚。


他望着天花板,自觉时间真的那么快,回想如此荒唐的几年,无论怎么糟糕还是不舍得,眼前的一切都不舍得。


他给马嘉祺发信息问离下台还有多久,马嘉祺回复他就在十一月中旬。


丁程鑫吐了口气,想到马老爷子也和自己一样躺在病床上不定生死,两个儿子一句话就能让他再也睁不开眼,又感慨命运弄人。他丁程鑫从小到大都是不折不扣的“局外人”,所谓父母,又或是报仇说到底没他什么事,但怎样说也是恶人有恶报,他真正的,唯一挂念的也就是那个软乎乎的小孩。


想来这一阵子马嘉祺的主要对手是马成钧,丁程鑫没舍得叨扰他,翻翻日历十一月近在眼前,又给马嘉祺发信息说注意身体,自己回弟弟的消息倒是越来越慢,话都在脑子里,好几天也没再发一条过去。


日子还是照旧过,十一月初斯特拉斯堡迎来今年第一场雪,眉毛花白的老头上午还支着身子和家属说今年雪下得格外早,下午就被送进抢救室。红灯一直亮到深夜,丁程鑫只听见他妻子的哭声。他闭上眼想,下雪啊,下雪好。


后来他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总疼得神志不清,用母语念叨着那片土地上鲜少有人能听懂的名字 清醒时总问护士还有多久,讲不清法语急了便说中文,可惜他们不懂,不理。年轻人手拿着——几乎是抓着笔颤抖着写字,写不成,在病床上支了个小桌摆弄了好几个下午,最后只留下一张卡片,想说的话都录成一盘磁带,过分古老的记录方式留下思念的重量。


有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以往的种种便在眼前播放。他看见公寓里太困乏在趴在书桌上睡着的自己,小组要演讲的PPT因为自己的失误被组长指着鼻子批评,抽着烟赶写不完的论文,吹着冷风走回家泡了碗方便面当晚饭,胃绞痛到蜷在沙发上流汗,年三十的夜晚跑到离公寓很远的超市买了一包速冻水饺,一句句想诉的苦都发进自己的聊天框里,再也没机会给马嘉祺讲了。


他何尝不知道曾经拼命忍住眼泪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他从不对自己讲出的话后悔,年轻人冲动、又过分理想,觉得自己有爱就可以对抗全世界,其实现实哪那么美好,不可控因素太多,而他们两个,本就不是可以推翻规则的英雄。丁程鑫想,马嘉祺就该张扬自信,做运筹帷幄的商人,该自由。


一个晴日,丁程鑫和所有走到鬼门关的病人一样被快速推进抢救室,护士拨通手机设置的紧急联系人。终于熬出头,新官上任三把火,马嘉祺这两天整治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接电话的语气不算好,听着手机里护士的话却僵在原地,声音颤抖着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吩咐助理买了最快的机票,呆坐在总裁办公室面对项目经理的报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太残忍。


马嘉祺到达斯特拉斯堡的医院已是第二天早上,病房里的另一张床已经住进新的病人,丁程鑫待过一个多月的床上的放着一捧洋桔梗,一张小小的卡片。


丁程鑫写,马总,带我回家吧。


马嘉祺想,丁程鑫,你太无情。他不知道丁程鑫什么时候去做检查,是如何一个人扛着病痛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辞掉工作的那条信息,他应该察觉的。


丁程鑫,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薄薄的纸片被他攥在手心,马嘉祺的手掌抚过冰凉的墙壁,冰凉的床单,冰凉的磁带盒,冰凉的花瓣。


法国的一切全部毫无温度,马嘉祺抱着骨灰盒逃回了国。


回国后他料理了丁程鑫一切后事,太忙,太荒唐,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忘记了太多,此后的一年多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和经验工作,却无论如何不愿请长假休息调养。


丁程鑫,他的哥哥最希望他好。



013.


生活好像又回归了原本的模样,在平静和麻木中马嘉祺迎来了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日。


那天和过去的很多年的十二月十二日一样,下雪。


马嘉祺通知全公司提早下班两小时,拎着凉啤酒独自走到丁程鑫的墓前,坐下来,自顾自地喝。


“没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过也是,除了你,也不该有人知道了。”


马嘉祺手指蜷起磕了磕墓碑上的字,蹭掉上面的积雪,又喝了一口。


“人们都说小孩记不住事,我不一样。”


“特别小的时候,我希望那个因为我的出生而离开的女人能回来,拿我换也成啊。后来,我希望我的哥哥永远也不离开我。”


“我记得很多,该知道的,以及不该知道的。无端的指责、诅咒,那个女人狠毒的眼神,马鼎安的怒火,马成钧的挑衅,董事会言语里的针对和野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两岁半才开口说话吗?没有父母的引导和沟通,别的小孩都有爱和宽容,我没有,保姆怎么教都不行,也不听,马鼎安嫌烦更不会回家。这些都是陈叔后来告诉我的。”


“你留下的硬盘我看见了,知道真相时你有没有也恨我呢?丁程鑫,会不会恨我身上流着马鼎安的血,恨我像个胆小鬼一直躲在你身后被护着。”


“如果、如果我还是小孩,过生日你会给我买甜品店里最大的蛋糕、饼干和奶糖,会带回来我最喜欢的玩具车,会给我戴生日帽、点蜡烛,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给我大大的拥抱祝我生日快乐,那个时候我应该会感到庆幸,你会笑着问有没有把哥哥许进愿望里。其实有的、有的。可再也没人给我过生日了。”


“哥,不要哭啊,我希望你快乐。”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听见你说我不懂,我们都是那么困难、痛苦,但是我就是忘不掉你,那会儿我想,你怎么这么无情呢,我挨骂、失眠、应酬喝吐,就想为我们可能有交集的未来搏一回,可看见你瘦削的样子,心又绞在一起,不敢提,也根本不敢去想你过的是什么生活。”


“董事会那帮老头子净盯着这个位置,一肚子坏水,我想我应该聘你当助理,把烂摊子都给你。打理公司太累了,有时候几乎分不出时间想你,我好怕忘记你,哥,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再也看不见你,丁程鑫,我看不见你。”

“我不要爱你了,你回来吧,还做最好的哥哥。”


雪花落在脸上,与温热的眼泪交融。



“哥,为什么惩罚我阴阳两隔。”


他掉进无边的雪里。





小剧场—


丁程鑫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飘在墓前。


没错,就是“飘”,和玄幻小说里描述的状态差不多。


他觉得有点扯,又一想反正死都死了还怕这些。


他并不清楚此刻是哪一年什么时间,不过眼看着周围的布局,精心打理过的花草,马嘉祺过得应该还不错,想到这,他有点开心。


还没来得及参观附近,墓碑前站了个人。


他的弟弟,马嘉祺。


他听不见马嘉祺坐在自己面前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直在掉眼泪,疲惫地,又泰然自若地掉眼泪。他看见马嘉祺说“哥”,一个人从白天待到黑夜,不打伞,昂贵的西装也被雪打湿。


马嘉祺带了很多东西,老宅附近那家甜品店的蛋挞和巧克力曲奇,游乐场售卖的小桶爆米花和棉花糖,巧克力,烟,和啤酒。


他想说少抽一点烟,又想问他身体怎么样。


“平时不要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应酬能推就推,让……让你助理跟着去替你挡挡,不要熬夜不要不吃饭。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养一只小狗?哪天,你自己去选一只合眼缘的吧,让它陪着你,开心一点。”


他看着马嘉祺一步一步远走,眼泪滴进虚无。


丁程鑫想,如果要他写一本小说,就写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一年,最后终章停在马嘉祺成年的那一晚,保留暧昧、幻想和美好。


马嘉祺,你不要爱我了。





冻浦

分手后的第365封信/祺鑫

现背延伸·纯属虚构·勿上升


01.


台风入境的第二天,马嘉祺躺在沙发上收到了上一张专辑的劳务费。


那是一笔数字不小的酬劳,倒也算是给上半年的没日没夜一个交代。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思索片刻又起身去确认窗户是不是关好,路过冰箱顺便清点了一下物资,然后才点开了机票查询。


一周内的航班因为极端恶劣天气都显示停飞,只好买一个月之后的,算作未雨绸缪。


做完这一切,他将辞呈和几支新曲子的demo一同打包发到上司邮箱,然后便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


窗外狂风呼啸,却让沙发......

现背延伸·纯属虚构·勿上升


01.

 

台风入境的第二天,马嘉祺躺在沙发上收到了上一张专辑的劳务费。

 

那是一笔数字不小的酬劳,倒也算是给上半年的没日没夜一个交代。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思索片刻又起身去确认窗户是不是关好,路过冰箱顺便清点了一下物资,然后才点开了机票查询。

 

一周内的航班因为极端恶劣天气都显示停飞,只好买一个月之后的,算作未雨绸缪。

 

做完这一切,他将辞呈和几支新曲子的demo一同打包发到上司邮箱,然后便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

 

窗外狂风呼啸,却让沙发上的人睡得更安稳,似乎卷走一切烦恼,让人根本不会再去想什么年末金曲大赏,什么口碑什么声望。

 

甚至连年少时的梦与爱恋,都快要一并抹去了——

 

除了那个如同一枚芯片般、植入马嘉祺整个人生的名字。

 

 

老实讲,马嘉祺已经记不太清楚他和丁程鑫那些年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因为实在太多,也因为他的记性越发不好。

 

但每当他想起一句,桌子上就会多出一封给丁程鑫的信。

 

有时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会去整理,但更多时候那些信像透明了一样,甚至拆开来念,那意味也含混不清。

 

很多年不见,马嘉祺也觉得自己快要忘记丁程鑫的样子。

 

有时在网站上看到他新话剧的海报,那面孔陌生得也让他不敢认。

 

从分开的那年起,他们一个海外音乐制作人,一个话剧演员兼导演,就这样奔向各自的领域。

 

沉默的暧昧不明几乎永远跌入海底,慢慢在没有氧气的地方封存,直至无人问津。

 

但倘若提到“爱”相关的字眼,马嘉祺的意识总会先一步觉醒,然后拼凑出模糊的名字:

 

“丁程鑫”。

 

 

“我想我是爱他的,哪怕这种爱是透明的。”

 

他在第100封信中这样写着。

 

 

当然还有一件事是,丧失了敏锐的记忆力以后,马嘉祺的梦总是黑沉沉的。

 

不过这样的好处在于,他可以非常安心地拥有一个好觉。

 

上司的回复邮件也在他一觉之后发来,是通知他台风过后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马嘉祺逐字阅读完,作了简短的答复。

 

按下“发送”的同时他也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要去公司约定日期,还有那张机票的航班信息。

 

可天不遂人愿,这次台风的威力比预想之中严重许多。

 

等马嘉祺真正能够出门,已经是两周过去。

 

办完事情之后老板邀请他最后一次再去一趟录音室,说是孩子们正在试录他的歌。

 

马嘉祺应下,出门却走向右边,还好老板及时拉住了他,提醒他录音室要从左边电梯上楼。

 

“太久没来,突然忘记了。”

 

他低头笑笑,然后调转方向。

 

录音室里的男团是他带了三年有余的,孩子们尚未得知制作人要离职回国的消息,因而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冲他挥手,继而更认真地准备新歌的录制。

 

马嘉祺也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才默默拉开门走出去。

 

“他们知道你要走的话,肯定会伤心很久的。”

 

团队的经纪人一边陪着他往外走,一边这样说。

 

马嘉祺听了没回答,只是停下脚步把转头看了看走廊上的照片。

 

那里挂着他当年刚来国外第一次带着团队得到年度最佳歌曲的合照。

 

但那张合照上马嘉祺站在旁边,只是淡淡笑着。

 

他伸出手用指尖挡住照片上的自己,发现那画面好像也并没有因为缺少他而变得不完整。

 

“中国有一句对联叫做…”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马嘉祺说完又转头看向一头雾水的经纪人。

 

“没什么,先走了。”

 

 

02.

 

国内凌晨四点,剧院只剩下后台一个房间的灯还亮着。

 

丁程鑫浅眠了一会儿,便起来打算继续看本子。

 

远处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一明一暗,他站起来走过去,疑惑这么晚了怎么会还收到消息。

 

谁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让他呆滞在原地的话:

 

“丁儿,你看新闻了吗,马哥国内航班落地。”

 

丁程鑫很清楚这条消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毕竟在外人眼中,“丁程鑫”与“马嘉祺”这么多年一直是相关联的两个名字。

 

只是他不清楚,马嘉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当年飞去国外的时候,丁程鑫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也是像今天一样看到娱乐新闻头条,连一句问候都为时已晚。

 

说不怨是假的,但用什么身份来怨呢?

 

作为朋友,分道扬镳各自安好的确是自然的发展规律。

 

所以当他看到新闻图上一身黑色的马嘉祺,那一瞬间的意识是陌生的,但心里的热却骗不了人,即便新闻图的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前,他也无法控制地按下了保存键。

 

窗外夜色沉沉,只有几辆出租车还在慢慢行驶。

 

丁程鑫披了件外套拿着本子出门,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点了一份热腾腾的关东煮。

 

收银的小哥在打瞌睡,并没有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附近大剧院即将上演新话剧的男主角。

 

丁程鑫就这样坐在窗边的吧台,一边吃关东煮,一边望着远处。

 

熟悉的气味勾起回忆,那是零星散落的少年时。

 

可即便关东煮的味道没变,那个永远记得帮他拧开饮料的人也已经不在身边了。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消灭掉夜宵,又买了一杯咖啡,闯进了北方秋夜的风里。

 

但丁程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便利店不久后,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也踏进店门,买了同他几乎差不多的一份关东煮。

 

 

回到剧院后他彻底关掉灯,躺在沙发床上准备休息一下。

 

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让丁程鑫很疲惫,却因为脑子里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而始终无法进入梦乡。

 

他回国做什么呢?会主动联系吗?

 

无数问题就这样埋在心底。

 

 

隔天一早,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到达剧院开始新一轮的彩排,推开门才发现桌上早就放好了早餐。

 

而丁程鑫也恰好从外面回来,看上去一点不像熬了个大夜的人。

 

“丁老师你昨晚又在这里呆了一夜啊?”

 

“天呐,你该不会又是通宵吧?”

 

丁程鑫摆摆手说没有。

 

“今天不是有媒体探班彩排嘛,有点紧张,还是多准备一下。”

 

他笑着耸耸肩,拿起桌子上的豆浆喝了一口。

 

“哦对了,门口已经有花篮送过来了,我看到你的名字,不过不知道是谁送的。”

 

花篮?还没正式演出怎么就有人送来了?

丁程鑫拿着豆浆走出去,一拐弯果然看见进门的走廊已经有人在摆放花篮。

 

而看到那一株株秀气的小花时,丁程鑫感觉自己的心也沉下来了。

 

满天星,不同于其他花束的张扬,只是小小一朵,却铺满整个走廊。

 

而会送这种花的人,丁程鑫想来想去也是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于是他走过去就近找了一束花看上面的贺卡。

 

果然,那卡上也只写着:

 

“预祝丁程鑫演出顺利。”

 

没有任何署名。

 

丁程鑫站在花丛中看了很久,才揉了揉微酸的鼻尖回到了休息室,避着众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帮我打听一下马嘉祺在哪。”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许久,丁程鑫又补了一句:

 

“他应该来过剧院了。”

 

“好,我这就去问。”

 

 

虽说心里放着惦念的人,丁程鑫也还是全身心地投入剧场彩排。

 

前几天走戏并没有达到他满意的效果,这最后几遍的联排就尤为重要。

 

好在也许是场下多了媒体作为观众,今天大家的状态都非常在线。

 

丁程鑫饰演的角色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自己最终死于枪杀。他演得太过投入,按剧本倒在台中央,却迟迟没有从那束追光下再坐起来。

 

直到其他演员意识到不对劲,这才过去扶他。

 

“丁老师,你没事吧?”

 

台下的媒体已经在鼓掌,也发现缓缓起身的丁程鑫已经流泪。

 

“没事,我缓一会儿。”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抬起头却突然看到观众席最后排一个身影。

 

那人在他抬头后就迅速站起来,转身往剧院后方的出口走去。

 

丁程鑫一时间也忘了台下的媒体还要做采访,二话不说跑下舞台,也往后面的出口去追那人。

 

可是最终他也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剧院外的夜色里。

 

再回到场内的时候媒体蜂拥而上,终于有人问出那个问题:

 

“马嘉祺回来了,你知道吗?”

 

助理上前阻拦,却被丁程鑫拍了拍肩膀。

 

“麻烦提问和彩排相关的问题,谢谢。”

 

但即便如此,丁程鑫花掉的眼妆也和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并被发在了时事新闻里。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剧院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里,那个人压低帽檐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推送,深深地叹了口气。

 

 

03.

 

马嘉祺原是没打算去看彩排的。

 

时隔多年突然出现,怎么都要给人的心情带来起伏,况且他也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

 

所以前一天落地后他打听了丁程鑫的消息,但也只是去剧院附近转了转,顺便定下第二天要送来的花篮。

 

谁知天亮了他还是顺从着大脑最单纯的想念,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剧院门外。

 

彩排时他小心地坐在剧院最后一排最不显眼的角落,目光跟着台上那人,寸步不离。

 

丁程鑫最后倒在台上的时候他条件反射跟着站起来,心却也同时跟着狠狠沉下去。

 

但很快他也发现丁程鑫已经向这边张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又逃跑了。

 

无论是破碎的记忆还是本能,他并不希望时隔多年的重逢显得如此狼狈。

 

 

回到暂住的房子后,他打开台灯,铺好信纸来记录下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坐在沙发上,订好了丁程鑫那场话剧首演的门票。

 

于是接下来整整两个月,他总是出现在全国各地的剧院,丁程鑫的话剧每一场,他无一缺席。

 

有时他看着台上的人,视线会渐渐无法对焦,思绪也飞到不知名的天外。

 

有时他又很沉浸,意识过来才发现黑色口罩已经被眼泪洇湿。

 

 

“阿程,你今天的表演也很棒,很抱歉我又在下面掉眼泪了,要是你看到的话又会取笑我的。”

 

“好像从十五六岁开始我们就共用一副灵魂一样,我总是因为你的愉悦而愉悦,你也会因为我的悲伤而悲伤。”

 

马嘉祺在那天的信中写道。

 

时间过得也很快,马上就是话剧的终场。

 

这次的地点是丁程鑫亲自定的,连续三天在重庆演出。

 

看到剧院地址的时候马嘉祺有些茫然,因为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具体的记忆。

 

直到演出当天他像往常一样提前到达场馆外,年少的记忆才如洪潮般逐渐淹没了他的感官。

 

这是和丁程鑫第一次出道的剧院。

 

场馆不算大,但当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惊喜。

 

马嘉祺站在剧院外慢慢拼凑起关于好多年前那些场景的碎片。也就是在那天的后台,在丁程鑫小声的安慰中,马嘉祺第一次红着眼眶轻轻吻了他的眼睛。

 

 

而时隔多年的今天,在同样的地点,这也无疑是最好的重逢时机。

 

散场的广播在头顶环绕,马嘉祺却和已经提前打好招呼的工作人员来到后台。

 

丁程鑫依旧在前面谢幕,并未返回到休息室。

 

助理见马嘉祺走来,抬手给他开了门。

 

“马老师你就在里面等吧,没关系的。”

 

“他知道我来吗?”

 

马嘉祺搓了搓手,怀里还抱着一束红玫瑰。

 

“我们没告诉他,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问了很多遍有没有认识的人来探班。”

 

马嘉祺听了点点头,走进了休息室。

 

老实说他设想过一万次再见面的场景,不知道丁程鑫是不是会原谅他,会流泪还是会欣喜?更或者是像陌生人一般冷淡。

 

他心里没什么底。

 

而另一边丁程鑫谢幕完毕,婉拒大家一同聚餐的邀请,就也一边慢慢脱了戏服的外套,一边向后台走去。

 

今天和以往的感觉很不一样,除了是最后一场的缘故,丁程鑫总觉得心里堵堵的,又莫名心跳加速。

 

果然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他走到休息室发现只有门口助理一个人在的时候,心里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里面有人在,我就不进去了,车里等你。”

 

助理说完就识相地离开,放丁程鑫一个人在门口。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心情各有各的复杂。

 

马嘉祺听见门口的动静就一下坐正,又觉得这副模样太拘谨,于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好在这种寂静也没有持续太久,大门很快就被拉开,那个心心念念太久的人就出现在面前。

 

只是这两个月一遍又一遍的熟悉,那一瞬间他也还是没有认出丁程鑫来,还是对上那双眼睛后才心里狠狠一震。

 

 

两个人四目相对,好像丧失了一切语言功能。

 

丁程鑫也看着马嘉祺的眼睛,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才垂目关上门。

 

但他转过身也没有向马嘉祺走去,而是坐在镜子前,慢慢开始卸妆。

 

小小一间休息室显得格外沉默,只有马嘉祺手里包花的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丁程鑫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卸了妆,才站起身来走到马嘉祺面前,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可正当马嘉祺想开口时,丁程鑫却突然凑近,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瘦了。”

 

两个字落地,跟着一起砸在地上的还有丁程鑫的眼泪。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马嘉祺心里也根本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站起身来把花放在一边,倾身抱住了丁程鑫。

 

“怎么瘦这么多的,我不敢认你了。”

 

丁程鑫说着,抬起胳膊来搂紧他的背。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再见面的场景?

 

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自己也会释然地笑,或者情绪平常,像只是对待一个普通老友那样。

 

但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面前,丁程鑫还是认输了。

 

 

“你知道我会来吗?”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

 

“首演前彩排的满天星是你送的。”

 

马嘉祺听了哑口无言,只能把人抱得更紧。

 

“你原谅我吗?不告而别这么多年,没再联系你。”

 

丁程鑫没回答,只是在他怀里埋得更深,就像是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突然被挖出来一样,心里酸涩得很。

 

“对不起。”

 

马嘉祺低声说着,

 

“你也不要原谅我。”

 

 

04.

 

重逢的第一夜原本应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可马嘉祺和丁程鑫并没有。

 

拥抱后马嘉祺低头把那束玫瑰递给丁程鑫,补上那句迟到的恭喜。

 

“感觉很顺利,我每场都有看。”

 

即便是再亲密的人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也很难不存有一些生怯。

 

丁程鑫看着他终于笑了笑,接过花抱在怀里:

 

“好俗哦马嘉祺,红玫瑰。”

 

“红色…最衬你,送着比较正式。”

 

“我开玩笑的,很喜欢。”

 

丁程鑫低头闻了闻玫瑰的味道,抬手拉着马嘉祺走出了休息室。

 

 

这个时间应该会有狗仔和粉丝在外面等待下班,丁程鑫告诉马嘉祺一个地址,随即安排他从侧门走,自己则是轻车熟路从剧场正门坐车出来。

 

他也像往常每场结束一样摇下车窗和大家打招呼,只是这一次怀里的巨大花束显得格外醒目。

 

 

另一边马嘉祺也顺利从剧院出来,按照约定来到酒店,先一步刷门卡进了房间。

 

过了大概半小时丁程鑫按下门铃,马嘉祺便拉开门,拉着身上还有些寒气的人进屋。

 

刚才是在剧院说话不方便,可这会儿到了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他们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偏房间还是个大床的套间,两个人坐在床角各怀心事。

 

 

“要不你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我们再慢慢聊。”

 

马嘉祺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被丁程鑫叫住了。

 

“你又要走吗?”

 

“没有,我只是怕你太累……”

 

“留下来吧,外面有人会拍到。”

 

丁程鑫低着头,情绪也似乎有些低落。

 

马嘉祺见状,便也怎么都不舍得走了。

 

“那我不走…你快去洗个澡,今天挺冷的。”

 

他说着还怕丁程鑫不相信自己要留下,脱下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好。”

 

 

热水从头顶缓缓淋下来,丁程鑫回想着这一天的事情总觉得不真实,像在拍电影,随时都会有导演喊“cut”,然后他就和马嘉祺又变成陌路人。

 

 

这种感觉在他走出浴室后又慢慢被打消,因为电影的另一位主角分明还真实地在他面前。

 

马嘉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微微皱着眉看上去也似乎很疲惫。

 

丁程鑫不忍心叫醒他,只轻轻走过去坐下,近距离地观察着他的眉眼。

 

这是他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无数个先一步醒来的的清晨,这张脸总是第一个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注视,马嘉祺也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睡着了…”

 

他看着刚洗完澡的丁程鑫,不知道是雾气蒸腾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那双眼睛竟又红了起来。

 

“怎么了?”

 

印象中他不是爱哭的人,马嘉祺回忆着,觉得那些年里自己哭鼻子的次数都要比丁程鑫多。

 

可现在的丁程鑫坐在他身边,悲伤得像个随时会碎掉的陶瓷人偶,惹得他不自觉就凑近,手掌贴着他的背慢慢顺了几下。

 

“没事,可能熬夜熬得太累了。”

 

丁程鑫笑了笑,别过脸去。

 

那天晚上他们很默契地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却谁都没有再提以前的事。

 

不说也是因为心知肚明,两个人分开彼此思念的时间快要漫长过曾经,因而连回忆都无从提起。

 

而丁程鑫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里他和马嘉祺终于去看了极光,冰天雪地之下天空几乎和雪白的地面相连。

 

可当他激动地转身想要拉马嘉祺,回头却是空无一人。

 

白色的世界很快就像加了鱼眼镜头一样变形,他也被丢进一个巨大的凹陷中急速下坠。

 

丁程鑫大喊着,却无济于事,只能在梦中拼命地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同时脑袋的钝痛也一并袭来。

 

他翻了个身,然后猛地坐起来,看着身后空荡的被窝。

 

马嘉祺果然像梦里那样不见了。

 

可还没等下床,房门又“滴”地一声就被打开了。

 

马嘉祺进门一边摘了口罩一边冲着丁程鑫笑笑,语气温和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你去哪了?”

 

“我去买早餐,结果回来的时候不记得路了,手机昨晚也忘充电,找路花了好长时间。”

 

马嘉祺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把手上的快餐盒放在桌上拆开包装,食物的香气立刻飘满整个房间。

 

“面都要坨了,快来。”

 

丁程鑫看着他没说话,很乖地慢慢下床去洗漱。

 

洗面奶泡沫被冲掉,他睁开眼睛便从镜子里看到身后靠着门的马嘉祺。

 

“干嘛?”

 

“没什么。”

 

他这么说着,却把丁程鑫的脸仔细打量一遍又一遍,然后深呼吸一下,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身,把人抱在怀里。

 

“我不会再走了,向你保证。”



05.

 

时隔多年两个人又重新住在了一起,一切顺理成章,一如当年读大学时他们搬到那间平层时的样子。

 

马嘉祺在国内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消息一经流出又占据了网络的热搜榜单。

 

而另一边丁程鑫也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话剧。

 

网络上依旧有人关注他们是否还保持联系,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个人已经像一对相爱多年的恋人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休息时凑在一起把这些年错过的电影都补齐,又或者是到处寻觅好吃的、有趣的店。

 

丁程鑫从不问马嘉祺当年为何离开,因为他明白,只要想说,马嘉祺就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这种安稳的生活就这么持续着,可就在他们都以为人生剩下的日子都会这样过去的时候,命运又总是嫉妒幸福的人。

 

 

丁程鑫是慢慢发现马嘉祺有些不对劲的。

 

有时候做菜会忘记放调料,连最拿手的排骨汤都会忘记放盐。

 

有时候回到家里口渴,马嘉祺进屋却拿出来充电器给他。

 

甚至迷路这种事情已经变成家常便饭。

 

而每次出现这种小错误的时候,马嘉祺也会感到错愕,然后面色平静地讲抱歉。

 

除此之外,他也几乎每天都会在睡觉之前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段时间。

 

在丁程鑫的印象中马嘉祺没怎么写过日记,但也就只当是分开这些年他有了新的习惯。

 

于是在某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丁程鑫终于开口问马嘉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问这个干嘛?”

 

马嘉祺低着头想喝一口碗里的豆浆,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筷子。

 

再抬头,丁程鑫眉头紧皱看着他。

 

“真没事儿,可能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这次结束了我们出去散散心?”

 

他说着把盘子里的肉挑出来夹给丁程鑫。

 

“好吧,也不要太累了,我这边忙完了一起计划一下,真的好久都没有去旅行了。”

 

丁程鑫低头把肉放进嘴里,但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就此打消。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刷了碗,像往常一样开了个电影在看,结果看到一半丁程鑫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他便去书房接了。

 

简短聊完,丁程鑫打算出去,余光却瞥见书桌旁边散落着几个信封。

 

马嘉祺在给谁写信吗?

 

他觉得有些奇怪,毕竟现在大家已经很少用信件沟通,即便是需要比较正式且长篇交流的事情,也早就改成了邮件。

 

正当丁程鑫想着马嘉祺会给谁写信的时候,客厅又传来一阵阵的电话铃声。

 

铃声响了很久也没人接,丁程鑫便走出书房。

 

投影幕布上的电影已经被暂停在刚才他过来接电话的地方,手里也依旧在一旁响着,马嘉祺已经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丁程鑫走过去按掉了电话,悄悄坐在马嘉祺身边看着他。

 

投影仪在旁边发出细微的运作声,他突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

 

心中人是枕边人,即便分离数年也还是能靠缘分重新相遇,没有什么是比这还幸福的事情了。

 

他这么想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马嘉祺的脸。

 

谁知这时一旁马嘉祺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消息跳进来。

 

丁程鑫原本无意查看内容,只是怕声音影响马嘉祺睡觉,结果伸手去按静音的时候看到了屏幕上没来得及消失的那行字——

 

“检查结果出来了,有时间过来再交流一下病情。”

 

丁程鑫看着那条消息的署名显示是一位姓徐的医生,心里的温度瞬间就降至冰点。

 

病情?什么病需要分析检查结果,况且看徐医生的语气,两个人应该认识时间不短了。

 

还没等丁程鑫想明白,马嘉祺就醒了。

 

“我又睡着了…你接完电话了?”

 

“接完了,没什么事,一点小细节修改。”

 

丁程鑫见状冲他笑笑,可神情很是勉强。

 

“嗯…看来不是小细节啊丁导。”

 

马嘉祺以为丁程鑫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有点烦心,于是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一个轻吻落在嘴角。

 

“别皱眉头,有我在呢,我相信你都能处理好的。”

 

“嗯。”

 

丁程鑫点点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隔天一早丁程鑫就坐不住了,等马嘉祺出门后他给马嘉祺的助理打了电话。担心直接问的话助理不会告诉他,就只好装作已经知道的样子,说自己换了个手机,忘记存徐医生的联系方式。

 

“他今天一早就走了,让我帮忙联系下徐医生拿结果,我这怎么找也没找到电话。”

 

那边的助理听了也没怀疑,毕竟已经知道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就将电话发给了丁程鑫。

 

“马哥最近确实记性越来越不好了,都是这病闹的。”

 

丁程鑫听着握紧了电话:

 

“是,最近在工作室还麻烦你操心了。”

 

“这都是小事,不过我听徐医生上次说,阿兹海默这病没有根治的途径,丁哥你说这可怎么办……”

 

阿兹海默……

 

四个字重重压在心上,让人突然喘不过气。

 

“喂,丁哥?能听到吗,我在外面呢信号不太好。”

 

“能听到能听到,那个…我先挂了啊,去医院一趟。”

 

 

电话挂掉,丁程鑫呆滞着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他记得在读大学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我脑中的橡皮擦》。

 

故事的女主角身患阿兹海默,记忆力也一天比一天衰退。

 

丁程鑫从未曾设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更无法相信马嘉祺会慢慢失去记忆。

 

如果像电影里的那样,他的爱人也会慢慢忘记回家的路,忘记曾经去过的地方,爱吃的东西。

 

那他呢?

 

也会不记得从十五六岁就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吗,会忘记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丁程鑫这个人吗?

 

 

带着所有疑问,丁程鑫还是动身去了医院找到那位医生。

 

徐医生一开始看到是丁程鑫还有些诧异,毕竟面前这人是近年来经常在各种电视节目上见到的。

 

可等丁程鑫说明来意,他就沉默了。

 

“按理说,病人的具体病情应该要让本人或者亲属过来进行进一步了解……”

 

“我就是亲属。”

 

丁程鑫垂着头,语气坚定。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病人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会有一些早期症状出现,比如近期发生的事情忘得很快,或者对一些事物失去准确的认知,这基本从他一年前确诊的时候就开始了。”

 

“您说…什么时候确诊的?”

 

“他没告诉你吗,大概有一年半了。”

 

丁程鑫心里算着,一年半以前也差不多就是马嘉祺刚从国外回来找他的时候。

 

“这个病,目前没有办法进行准确的治疗是吗?”

 

“理论上讲是的,只有慢慢通过一些药物控制,加上人为的一些训练干预。”

 

徐医生说着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接诊过最年轻的病例。

 

“简单说就是两个字:‘延缓’。”

 

 

回去的路上,丁程鑫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徐医生最后的话:

 

“他会慢慢忘记很多事情,包括自己,但是有些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或事,他可能会一直记着。”

 

 

 

06.

 

那天马嘉祺像往常一样回家,只是时间上比平时都要早一些。

 

打开门的同时他看见丁程鑫坐在沙发上,背影看不出什么情绪。

 

马嘉祺把外套脱掉,往衣架上挂的的时候手却是微微抖的。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得知丁程鑫早上给助理打电话问过医院的事情。

 

这会儿他不知道丁程鑫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只能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你都知道了?”

 

丁程鑫听他这么问,轻轻地点头。

 

“嗯。”

 

两个人静默许久,马嘉祺叹了口气:

 

“没关系,还有很多年呢,可以一起慢慢过。”

 

“你会忘了我吗?”

 

“我觉得不会。”

 

马嘉祺笑着说,

 

“万一真忘了,每天一睁开眼睛看到你,就又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丁程鑫便拉着他吻了上去。

 

温热的眼泪滴在唇齿相接的地方,那滋味又苦又咸。

 

马嘉祺见丁程鑫这副样子心里也难过极了,他从未想过会让自己爱的人因为这份感情而总是痛苦。

 

“好了好了,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哭了?”

 

马嘉祺揉了揉丁程鑫的头发,抬起手指帮他擦掉眼泪。

 

“你得多笑笑,让我记住你开心的样子。”

 

“好。”

 

丁程鑫点点头,噙着眼泪勉强地勾起嘴角。

 

“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吧?”

 

“都好,听你的。”

 

 

两个人收拾好了出门,步行去了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这家店他们曾经也一起吃过好几次,只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丁程鑫不太确定马嘉祺是不是还记得。

 

 

可当两个人坐下来,马嘉祺很快就点上了以前每次都会点的菜。

 

 

“我说了,跟你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他说完眨了眨眼睛,终于把丁程鑫逗笑了。

 

 

那些年里他们总是在训练后溜出来加餐,仗着已经成年偷偷点几次米酒,两个人都喝得脸色红扑扑的还要互相取笑。

 

马嘉祺喝了酒之后又更多的是兴奋,有时拉着丁程鑫在路上的小公园跳舞,唱最近歌单里最喜欢的歌给他听。

 

而现在那个小公园已经被市政规划准备拆除,两个人在门口望了望,正要离开时丁程鑫却又叫住了马嘉祺。

 

“我们在这里拍一张照吧。”

 

他说着拿出手机来,冲马嘉祺招招手。

 

“以后都这样,我们一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记录下来,等更老更老的时候再看,这样我们都记得。”

 

马嘉祺笑着说好,钻进镜头,搂着丁程鑫的肩膀留下一张合照。

 

“好帅啊我的小队长。”

 

拍完照后丁程鑫很是满意地看着,下意识叫出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称呼。

 

马嘉祺微微愣了愣,也凑上去看。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你也很帅,我的哥哥。”

 

马嘉祺轻轻地说道。

 

“哦这个时候知道叫哥哥,以前怎么哄你都才能听上一句。”

 

丁程鑫眯着眼睛调侃他,

 

“小马每次撒娇的时候才肯承认我是哥哥是吧,真是……”

 

“丁程鑫。”

 

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丁程鑫抬起头却看到马嘉祺很认真的神情。

 

“什么?”

 

“我爱你。”

 

马嘉祺的声音有点抖,

 

“我忘了有没有跟你讲过,如果没有讲过那就补上,如果讲过,就当我是又重复一遍。”

 


07.

 

北半球逐渐进入冬天,在门口那棵树最后一片叶子掉落之前,两个人终于各自结束了手上的工作,计划一场真正的旅行。

 

以往的每一次出行他们都是有些遗憾在的。

 

要么不是和对方一起,要么就是有摄像机全程跟拍,或者整个计划干脆因为暴露行踪而彻底泡汤。

 

所以这一次他们选在白天出发,故意舍弃帽子和口罩,驱车前往一个温泉山庄。

 

但蹲守在门口的狗仔只知道马嘉祺和丁程鑫阔别多年重新联系上对方,相约一起休假,并不知道两个人在那天凌晨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又从酒店后门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台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上高速的时候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他们默契地没有讲话,只是在公路上不顾一切地疾驰。

 

丁程鑫在驾驶位开着车,突然听见马嘉祺在旁边叫了他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出国是哪一年吗?”

 

“记得,怎么了?”

 

“那一年我拿了年度金曲,同年你获得了最佳演员。”

 

马嘉祺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讲一个慢节奏的故事。

 

“但他们找到我说,如果不想让我们都止步于此的话,就不要再继续我们的关系了。”

 

 

“当时觉得好荒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变成束缚了?”

 

丁程鑫听着沉默不语,原来当初的不告而别背后是这样的原因。

 

“但是我还是走了,因为觉得你的人生该有更多精彩。”

 

“可是我竟然没想过,在见证这些精彩的时候你身边永远没有我。”

 

马嘉祺说着笑了,脑海里不断闪回这几年他只身在异乡时每夜的想念。

 

“怎么没有?”

 

丁程鑫听完突然反驳道。

 

“2017年6月15号,那天早上是我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你。他们一向都说我健忘的,但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

 

 

“马嘉祺,我们从那天开始从来没分开过。”

 

 

与此同时,狗仔一张模糊的同框照将他们的重逢又推上风口,丁程鑫看了看,把照片点了保存,随即删掉了自己所有的社交平台。

 

而这场堪比是“亡命天涯”的旅行,第一站被他们选在了大理。

 

混在古城熙熙攘攘的游客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看起来很般配的一对究竟是什么人。

 

紧接着他们又去了草原,去看大海,去把年少时期没能成真的愿望都一一兑现了。

 

 

旅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去了江南小镇,听说当地有一座灵验的古庙,便也像心诚的香客前去许愿。

 

等他们站在那棵求姻缘的大树下,马嘉祺抬起头竟发现树上挂着的红色布条已经有一条写着他们的名字。

 

“来看这个。”

 

马嘉祺冲丁程鑫招招手,两个人一起站在大树下抬头,看到两个名字并排出现,又相视一笑。

 

“来吧,我们也来写。”

 

丁程鑫拿着布条,却皱起眉迟迟没下笔。

 

“写什么好呢?”

 

在有关于马嘉祺的事情上他总是有些贪心,希望可以永远在一起,又希望一切平安顺利。

 

“就写…”

 

“‘岁岁有今朝’吧。”

 

 

从古庙出来,他们便计划回到丁程鑫的家乡。

 

那年夏天半路夭折的计划一直都以一种执念的方式留存在记忆中。

 

虽然后来丁程鑫很少再提,但马嘉祺心里知道,那是他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

 

当年那些和丁程鑫一起放烟花的孩子们也都长成大人,有的外出务工,有的就在那里成家立业。

 

“要不是现在有空,其实我也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临近春节的小城热闹非凡,马嘉祺换过来开车,就听着一旁的丁程鑫这么说。

 

“这边以前有个小卖铺,我在老师家写完作业就会过来。”

 

他扒着车窗,指着街边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门面的小屋。

 

“前面是我一个表舅开的店,不过他女儿前几年结婚,全家一起搬到外地了。”

 

“哦就是这个路口,没修路之前有个很高的台阶,我前几年回来的时候还不小心绊倒过。”

 

副驾驶的人喃喃自语,讲述着他在这座小城的点点滴滴。

 

开车的人也认真听着,却一言不发,仿佛要把那些还未相识的日子慢慢补上。

 

 

“怎么不说话?”

 

丁程鑫转过头来去看马嘉祺。

 

这些天他的病情稳定了不少,虽然有时候也会突然因为记性差丢三落四,但比医生说的情况要好很多。

 

这会儿开着车,眼里的神色也很是认真。

 

“没事,我有点紧张。”

 

马嘉祺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都快要冒汗了。

 

“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妈。”

 

丁程鑫说着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在马嘉祺嘴里。

 

“不知道,可能因为是你小时候的家,所以我想更认真记下。”

 

“别那么大压力,我说了…”

 

丁程鑫窝在座椅里笑着,

 

“你记不住的东西我帮你记,我就是你的小备忘录。”

 

 

“好。”

 

车子又穿过两个路口,终于到了丁程鑫家的老房子。

 

丁爸爸丁妈妈早在几年前半退休,就回到老家种种菜养养花。

 

听说马嘉祺要来老两口也很开心,早早做了一桌子菜就在家里等着。

 

 

吃了晚饭过后丁程鑫拉着马嘉祺去看星星,顺便讨论起过了年后下一站要去哪里。

 

“我想出国看看,可以吗?”

 

马嘉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无数闪烁的光点,想起自己在夜里曾经不止一次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夜空。

 

“好啊,你想去哪里?”

 

丁程鑫坐在旁边拿着一只橘子,剥掉皮后对半分开,递给马嘉祺一半。

 

“首尔吧。”

 

“去看樱花?”

 

“不是,我想看看你十七岁最后一天怎么过的。”

 

马嘉祺吃着橘子对他笑。

 

 

08.

 

提起那一年,也许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而马嘉祺的遗憾便是没能在丁程鑫十八岁零点的那一刻陪在他身边。

 

这事丁程鑫是知道的,毕竟后来再见面,马嘉祺念念叨叨好久要给他补一次成年的生日。

 

“后来回北京不是补了吗,你忘啦?”

 

“那不一样。”

 

马嘉祺很执着,坚持要再故地重游。

 

于是在春节的末尾,他们又开启这场漫长旅行的下一站。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寒冷的日子似乎一年比一年长,走在异国的街道上依旧有前些天的积雪,樱花也并未出现一丝要绽开的痕迹。

 

丁程鑫觉得有些可惜,但也只能坐在长椅上等马嘉祺买喝的回来。

 

等温热的纸杯拿在手里,丁程鑫低头尝了一口,心里有些无奈。

 

这么多年过去,他喝咖啡已经不习惯加什么别的,马嘉祺却又忘了,还是按照小时候的口味来了全糖全奶。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里丁程鑫突然又有些难过,因为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在一起,原以为没有什么是可以再打败他们的。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真正的假想敌就是他自己,马嘉祺的失忆好像让他慢慢输给了十五六岁的丁程鑫。

 

而一旁的马嘉祺似乎浑然未觉,还在忙着看哪里的蛋糕好吃,想着晚上要和丁程鑫再庆祝一次生日。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丁程鑫把杯子放下,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

 

“什么游戏,说来听听。”

 

马嘉祺也顺从地配合着。

 

“石头剪刀布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或者完成大冒险。”

 

“好。”

 

第一局,马嘉祺出了石头,丁程鑫出了布。

 

“你输啦,快,大冒险,拉着便利店第一个出来的路人给他讲一个故事。”

 

马嘉祺看着丁程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也很听话地走到街对面的便利店。

 

第一个出来的路人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马嘉祺走过去用英文对她说了什么,然后掏出手机,指着对面长椅上的丁程鑫。

 

结果还没等丁程鑫反应过来,马嘉祺又穿过马路跑过来,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

 

对面的女孩便为他们留下了一张合照。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我说‘街对面的那位是我的爱人,可不可以给我们拍一张合照’。”

 

“这算什么故事……”

 

丁程鑫这么说着,却还是红着脸去看马嘉祺手机上的那张合照,照片上他的表情有些呆,一旁的马嘉祺笑盈盈地把身子半边都靠在他身上。

 

“啊,拍得我好傻。”

 

“不傻,好看。”

 

马嘉祺说完,又跃跃欲试继续这个游戏。

 

第二局又是丁程鑫赢,他想了半天,问出一个问题:

 

“说真心话,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马嘉祺听了愣住,一下子竟也回答不上来。倒不是不记得,是年少时无数次的动心,很难厘清到底哪一次是对丁程鑫动了友情以上的心思。

 

 

“没关系,慢慢想。”

 

丁程鑫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甜腻而顺滑的感觉顺着喉咙好像一直淌到心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甜咖啡了。

 

 

“如果非要确切到一秒,那应该是在舞台上的睡衣趴,你十六岁,说生日祝福的时候。”

 

回想起来那天台上的人很多,提前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突然觉得很难说出口。

 

马嘉祺知道当时十五岁的自己很紧张,偏偏丁程鑫还低头躲开了他的眼神。

 

“你看一下我嘛。”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张明媚的笑脸又闯进他的视线。

 

但马嘉祺不知道,丁程鑫下意识的低头,其实也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小鹿乱撞。

 

 

“哦…那么早啊。”

 

久远的记忆一下子也占据丁程鑫的脑海,即便隔了这么多年还是会让他觉得有点害羞。

 

“来吧,最后一局,结束了买蛋糕去。”

 

马嘉祺说着,小小抱怨了一下这种游戏每次都是自己输到底。

 

丁程鑫听着,下意识在马嘉祺出剪刀的同时,慢了一秒将自己相同的剪刀改成布。

 

“这次你赢啦。”

 

马嘉祺没反应过来,再定住神的时候的确是自己的剪刀赢了丁程鑫的布。

 

“来吧,什么惩罚都放马过来。”

 

马嘉祺闻言盯着丁程鑫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我就提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万一有一天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你别丢下我。”


09.

 

那天告别了樱花树,两个人就一起买了一块蛋糕,买了很多吃的然后散步回住处。

 

丁程鑫为了能让马嘉祺真真实实感受到的确还是十八岁那天,还特意找出相似的毛线帽子戴着。

 

看着马嘉祺忙着摆蛋糕,丁程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哎,对了,突然想起来,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

 

“家里的书房怎么那么多信封,你写给谁的信吗?”

 

马嘉祺听了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他说,是秘密。

 

“回去告诉你。”

 

“啊该不会是你给我写的情书吧马嘉祺!”

 

“才不是呢。”

 

被戳破心思,马嘉祺显然有点窘,赶紧拆开蛋糕的包装叫丁程鑫入座。

 

谁知蜡烛插好,两个人才发现蛋糕盒子里没有火柴。

 

“我下去买个打火机好了。”

 

马嘉祺搓了搓手,说着赶紧去拿外套。

 

国外时间和国内相差一小时,很快就又是丁程鑫的新一岁了,在那之前他要抓紧时间。

 

“哎,我跟你一起去吧。”

 

丁程鑫有点不放心,说着也要起身。

 

“不用了,就在楼下,很近的。”

 

马嘉祺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口。

 

他们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丁程鑫把蛋糕端到窗边,趁着雪景拍了一张照片,又透着玻璃去拍街上的景色。

 

谁知十几分钟过去,马嘉祺还是没有回来。

按理说楼下的便利店最多只要五分钟来回,怎么也用不了这么久。

 

眼看着街上的雪越下越大,丁程鑫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起身去打电话,却听见马嘉祺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

 

这下丁程鑫也顾不得什么零点和蛋糕了,转身便匆匆穿上外套跑下楼。

 

便利店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店员在柜台后面。

 

丁程鑫艰难地向店员形容着马嘉祺的样子,又给他看了照片,店员才表示这个人刚才来过,被告知没有他需要的东西就走了。

 

听到这里丁程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下,转身就跑出了便利店。

 

大雪已经把路面都下得雪白,临近凌晨也没有很多行人在路上。

 

丁程鑫只能顺着便利店店员指的大概方向一家店一家店地问,得到的答案要么是说没印象,要么就是说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几声喊叫,似乎来自比较远的地方。丁程鑫闻声跑过去,脚下滑了几次都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又向前接着跑,没注意两侧的路越来越熟悉。

 

直到他站在一栋小楼外,看到马嘉祺坐在楼梯台阶上。

 

周围还有几个人看上去有些焦急,其中一个拿着手机好像在联系什么,见到丁程鑫走过来便用英文问他是不是认识楼梯上的人。

 

丁程鑫点头,走过去慢慢在马嘉祺面前蹲下。

 

身边的几个路人临走时又提醒他,这栋小楼是家店,今天不营业,要改天再来了。

 

“我们发现他在这里站了好久,过去拍了拍他,他就差点摔倒。”

 

丁程鑫听了连连道谢,然后轻轻帮马嘉祺把帽子上的雪拍掉。

 

这下马嘉祺才终于抬起头,眼神却看上去很是陌生,花了好一会儿才舒展眉头去拉丁程鑫的手。

 

丁程鑫顺着马嘉祺的动作低头,才发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打火机。

 

“你怎么在这里?我还说等你下课去吃饭。”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楼,大门上清清楚楚写着“歇业”。

 

刚才走到这里的时候丁程鑫就发现了,这座小楼正是之前他们在这里训练时的舞室,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这里早就变成了一家经营饰品的小店。

 

马嘉祺看着灰暗的门廊,这才慢慢恢复了清醒。

 

“我又忘了,抱歉…”

 

他的手很冰,丁程鑫用两只手去捂却感觉怎么都捂不热。

 

“刚刚没吓着你吧?”

 

马嘉祺垂着头,只觉得很无助。可看到丁程鑫头发被打湿,整个人也有些狼狈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心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却又无能为力。

 

“没事了,我们回家好吗?”

 

丁程鑫吸了吸鼻子,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马嘉祺的脸,拉着他起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百米走得很是沉默。

 

回到家后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的凌晨。

 

马嘉祺站在桌子边迟迟没开口,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出来。

 

丁程鑫看着他,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抓着他的衬衫,在衣服里的标签上写了什么。

 

“好了,下次忘记带手机也不怕丢了。”

 

马嘉祺低下头,看清标签上是一串电话号码,便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不哭了,来陪我切蛋糕吧。”

 

听到这句话马嘉祺吸了吸鼻子,又强打精神走过去,亲手帮他点了蜡烛。

 

丁程鑫把手放在马嘉祺的背上轻轻安抚着。

 

“祝我…十八岁生日快乐。”

 

在闭上眼睛许愿的那一刻,丁程鑫的眼泪也从眼中滑落下来。

 

 

 

10.

 

首尔一行因为一段小插曲也只好匆匆结束。

 

回国后丁程鑫便带着马嘉祺又去复诊,几名专家凑在一起开了会,也只是叹气说这么年轻的例子属实可惜。

 

“这个病到了末期会怎么样?”

 

“会有一系列并发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等不到治愈的办法吗?”

 

徐医生听他这么问,也只能摇头。

 

回去的一路上,马嘉祺一言不发,虽然丁程鑫没有告诉他确切的结果和病程进展,但他心里是有数的。

 

只是相比身体上的打击,他更无法忍受自己最爱的人因此变得心力交瘁。

 

“今年有新的话剧项目吗?”

 

马嘉祺突然开口问道。

 

“目前还没,怎么了?”

 

丁程鑫有些疑惑。

 

“没什么,感觉你该回去工作了。”

 

“再说吧。”

 

丁程鑫回了一句,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找到其他的或者国外的医疗专家再问问,却没发现一旁的人深深皱起了眉。

 

回到家后马嘉祺又去了书房,只是这次并没有呆太久就出来了。

 

等丁程鑫找朋友打听完,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就发现马嘉祺睡着了。

 

连续几天的奔波的确让他们都很疲倦,丁程鑫见状没有叫他,只是过去帮他盖好了被子。

 

这一觉让马嘉祺直接睡到了傍晚,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却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推开门丁程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他们以前的一档综艺。

 

而丁程鑫戴着眼镜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马嘉祺出来,他也笑着向他摆摆手:

 

“你醒啦,我在看以前的东西,拍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这么搞笑啊。”

 

“你做饭了?”

 

“嗯,打算做两碗面,我就说等你醒了再煮面。”

 

丁程鑫说着站起身来,拉着他去厨房。

 

如果说刚才的一瞬间马嘉祺以为自己醒在十九岁,那么现在眼前的牛肉面又让他回到了北京的小别墅。

 

“你睡觉的时候我把门口收拾了一下,钥匙和雨伞什么的都放在柜子里,我在上面贴好了标签,你如果哪天突然忘了也不怕找不到。”

 

马嘉祺听着,点点头说好。

 

“上次写在你衬衫的电话我感觉还是不容易被发现,回头让妈妈给你绣一个布贴,你什么时候出门了就放在口袋里。”

 

丁程鑫一边煮着面,一边嘴里念叨着。

 

马嘉祺见状走上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他。

 

“干嘛,睡迷糊了?”

 

“你后悔吗?”

 

丁程鑫听着顿了一下,然后使劲摇头。

 

“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我永远都不后悔。这种问题以后也不用再问了。”

 

马嘉祺沉默着,慢慢把下巴埋在丁程鑫的颈窝。

 

“那如果下辈子呢,你还愿意爱我吗?”

 

“永远,马嘉祺,我说的是永远。”

 

他说完便转过身,勾着马嘉祺的下巴吻上去。

 

只要一想到未来有一天会分开,丁程鑫就止不住鼻酸。

 

温柔的吻逐渐变得凶狠,马嘉祺扣着他的后脑勺,逐渐发疯一般攫取着他口腔里的氧气,直到丁程鑫不得不用手抵上他的肩窝,马嘉祺才肯把怀里的人松开,轻轻抵着他的额头。

 

“你要开心,丁程鑫。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

 

 

 

 

 

如果现在再问起来,丁程鑫也只能回忆出那天晚上有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饭后马嘉祺从储藏室拿来了尘封好久的吉他,擦干净以后问丁程鑫想听什么。

 

“都行,你唱得都好听。”

 

听他这么讲,马嘉祺便又不依不饶地撒娇,甚至叫他哥哥,一定要丁程鑫点一首。

 

“好吧好吧,那就《安和桥》好了。”

 

丁程鑫笑着调出歌词,也轻轻跟着马嘉祺的吉他一起哼着。

 

那把旧吉他已经快要失去音准,毕竟已经很久没被拿出来过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配合。

 

那天他们笑着闹到很晚,马嘉祺又主动要喝点红酒,结果到最后丁程鑫几乎是刚倒在床上就有点迷糊了。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马嘉祺吻他的额头和眼睛,一路下来蹭得他痒得不行,却也没精力躲开。

 

到最后连马嘉祺小声说爱他,都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了。

 

只是黑沉沉的梦乡并没有持续到清晨,丁程鑫中间感觉醒过一次,再睡着竟又做了那个噩梦。

 

这次他终于跟着白色的漩涡掉到底,身边却是黑压压的一团,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他自己。

 

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湿了。

 

丁程鑫花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扶着脑袋坐起来。

 

身边空无一人,他抬眼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马嘉祺应该是早就醒了。

 

于是他爬起来去洗漱,牙刷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尝试着叫了两声马嘉祺的名字,可整个房间出奇得安静,也很空荡。

 

马嘉祺走了。

 

不是出门,是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丁程鑫来到衣帽间,拉开柜子发现里面果然空了一半。

 

他不敢相信一般跑到门边,鞋柜里原本属于马嘉祺的那些鞋子也都不见了。

 

丁程鑫慢慢走到沙发边瘫坐下来,余光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

 

他拿过来打开,发现是马嘉祺的字迹:

 

 

 

“阿程,对不起,那个过分的要求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也要忘了我,不要活在回忆里,好好的。”

 


11.

 

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消失要多长时间?

 

也许要几年,也许只是一夜。

 

马嘉祺离开后,丁程鑫足足花了一个月也没再打听到他的消息。

 

去工作室发现上面贴着“转让”,打电话给助理,助理说马嘉祺早在几个月前就把工作室解散了。

 

甚至问朋友问家人,也都只听马嘉祺说要去修养一阵子,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就像几年前突然离开一样,“马嘉祺”这三个字再一次从丁程鑫的生活里消失了。

 

 

而马嘉祺的确是在那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找了栋郊区的房子暂时过渡,断掉了所有社交和联系,一个人窝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产生了戒断反应一般,一遍又一遍看以前那些和丁程鑫在一起的视频。

 

 

 

原本被病情折磨得严重,偏偏高烧不退,还好房东来催交费的时候发现了他,才把他送到城郊的医院。

 

再后来马嘉祺调理好身体出院,当那些视频被数不清多少次的循环播放结束后,他举起一把凳子彻底砸烂了投影仪。

 

 

 

 

 

昏昏沉沉的日子持续到夏天,丁程鑫某天早上起床洗漱时才发现镜子里的人瘦得快要脱相,于是决定出门去找心理咨询。

 

看到他肯主动寻求帮助,朋友们也是都松了口气,立马给他问到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但当他坐在诊室里,早就流干了的眼泪又不自觉往下掉。

 

医生听他讲述了来龙去脉,便劝他要去散散心,并要定期复查,如果情况持续糟糕就必须要接受药物治疗。

 

 

丁程鑫应下,看着医生在病历单上签字的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书房的那几个信封。

 

 

 

于是他回到家里就跑去书房,翻箱倒柜半天终于在书柜最下面的暗格里发现一个箱子。

 

他打开箱子的盖,发现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大摞没有封口的信,每封信上都写着:

 

“丁程鑫 收”

 

马嘉祺把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带走了,却唯独忘了这些信。

 

丁程鑫抽出一封信,发现上面写着编号是“12”。

 

他抖着手拿出信纸,只看了两个字却泪流满面。

 

 

 

 

 

“阿程,这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第二个月了,没发现特别适合我口味的菜,所以只好每天光顾街口的中餐厅。不过中餐厅的老板娘很爱芹菜炒肉,你在的话一定又要和我数谁吃的菜多一些了。”

 

 

 

 

丁程鑫读完又翻了翻剩下的信,发现每封信也都被马嘉祺标上了编号。

 

第35封:

 

“阿程,今天我负责制作的第一张专辑发行了,成绩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孩子们很开心。只是他们真的很淘气,上我的声乐课总是吵吵闹闹,这让我想起之前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候,总是溜出去买奶茶,或者干脆跑便利店加餐。”

 

 

“没有你在,我都没有加餐的兴趣了。”

 

 

 

丁程鑫坐在地上一封一封地翻,那些文字充斥着这些年马嘉祺的生活,和每一次对他的想念。

 

后几封甚至还停留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语言前后已经不太连贯,只是几个短句子串成一天的记事。

 

翻着翻着,丁程鑫注意到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

 

和其他的信封不一样的是,那个信封显然被封过口,又重新被拆开过,而且也被贴上了邮票。

 

他拿起那封信,发现封面的编号是365:

 

 

 

“阿程,这是第365封给你的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这么大一箱子了。前两天我搬了一次家,还差点把这些信弄丢。”

 

“今天我去看医生了,他说我得了一种会很健忘的病,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诊。希望不是真的,我还有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都欠着,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在冰岛看极光,我会尽快回去的。”

 

 

 

丁程鑫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突然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电话打给了助理:

 

“帮我问问怎么办去冰岛的签证,我知道马嘉祺在哪里了。”

 

 

 

12.

 

飞机落地的一瞬,丁程鑫醒了。

 

机舱内的低压让他昏睡了太久,睁开眼就被外面的光线亮到了。

 

广播里提示他们的飞机已经平稳降落在雷克雅未克机场,丁程鑫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几乎等不及滑行就想跳下飞机。

 

他还记得起飞前助理告诉他,冰岛也很大,光靠他一个人寻找是不切实际的,何况怎么确定马嘉祺不是已经看完极光离开了当地呢?

 

丁程鑫看着那些问题,默默把手机关掉了。

 

取完行李他便去寻找已经提前约好的地陪,也是在冰岛当地做生意的一对华人夫妻。

 

当晚吃饭的时候他们听说丁程鑫此行的目的就是了却一个心愿,这才默契地相视一笑。

 

“不瞒你说,我和我丈夫就是从小认识,中间分开了好多年,后来竟然在同一所学校的留学生交流会上重逢了。”

 

“所以一定要相信缘分,老天不会让相爱的人分离。”

 

丁程鑫听着,坚定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隔天休整好,丁程鑫便动身去等待极光。

 

临出门时他还将马嘉祺的照片留给了楼下酒店的老板,拜托他帮忙留意。

 

 

 

可也许是天不遂人愿,因为天气的关系,丁程鑫一连几天都没能看到极光。

 

一来二去老板也跟他熟悉起来,安慰他总会看到的,还说已经让很多人帮忙找他口中那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可是基本没收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没关系,我不着急,都慢慢来。”

 

丁程鑫笑着回答道。

 

可即便如此,说不失落也是假的。

 

一连几天跑空已经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这样跑来是不是太冲动。

 

于是他又躲在房间看马嘉祺的信,因为实在太多,这次他也只带了几封过来。

 

看着看着,就靠在床头睡着了。

 

再睁开眼是他找的那对地陪夫妻家的小儿子叫醒他的,少年很是激动地告诉他,现在能看到极光。

 

于是丁程鑫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跟着往楼下去。

 

一路上也有许多游客,显然也是临时得到消息前往。

 

丁程鑫在黑暗中努力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犹如大海捞针,没一会儿眼睛就看花了。

 

但好在这次极光终于如愿而至,丁程鑫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感觉眼前的场景和那个总是折磨他的噩梦慢慢重合。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害怕了。

 

“丁先生,你要记得许愿。”

 

少年在旁边提醒他。

 

“好。”

 

丁程鑫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那就许愿,十六岁时心里念着的人出现在身边。

 

他在心里默念着。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快亮了,丁程鑫翻着相机里的照片,不知不觉又从极光翻到了那些他和马嘉祺的合照。

 

一旁的少年余光瞥见,很礼貌地叫住了丁程鑫。

 

“丁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但我想问您,或许刚才那张合照里的另外一位先生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丁程鑫把合照又拿过去,少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手。

 

“这个人我见过,我想起来了,就是在你睡觉的时候入住隔壁民宿的一位先生,因为我老爸让我去送东西,我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

 

丁程鑫听了立刻心跳加快,反复确认了几遍,又请他帮忙带路。

 

“当然没问题。”

 

虽然也不能确定孩子是不是认对了人,但总归是一丝希望。

 

丁程鑫这么想着,丝毫不敢耽搁时间,来不及把相机放回去就跟着他去了那个民宿门口。

 

“丁先生,您快看路对面,是那位吗?”

 

刚下车,丁程鑫还没来得及记下民宿的门牌,就听见那个少年在身后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去,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马路对面,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就在那里,即便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也丝毫不影响丁程鑫一眼就认出他。

 

于是他跑过去,二话不说拦在了那人面前。

 

可那人带着面巾,见到他之后把面巾拉下来,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情绪。

 

“您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马嘉祺没错,只是问出这话的时候,丁程鑫才意识到,他真的把自己忘了。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您是哪位?”

 

丁程鑫看着他,慢慢地问:

 

“你认识丁程鑫吗?”

 

 

 

这问题一出,马嘉祺低下了头,情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低落了不少,心里想着原来跑了这么远也还是会有人认出他。

 

只是他和丁程鑫早就分开了。

 

 

“抱歉,我们没有在一起…”

 

他说着越过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拦路人,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可刚没走几步,身后又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阿程,这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第二个月了,没发现特别适合我口味的菜……”

 

 

那声音有些哽咽,却依旧执着着:

 

“阿程,今天我负责制作的第一张专辑发行了,成绩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今天我去看医生了,他说我得了一种会很健忘的病……希望不是真的,我还有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都欠着,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在冰岛看极光……”

 

 

丁程鑫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他看着马嘉祺顿住的背影,嘴里继续重复着那些信件的内容。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也要忘了我,不要活在回忆里,好好的。”

 

 

 

听到这里,马嘉祺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豆大的眼泪一瞬间砸在地面。

 

而下一秒,记忆中十几岁的丁程鑫和面前的人无限重合。

 

但他僵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都失真,只能遵从心底最初的本能,伸出胳膊接住向他扑过来的人。

 

泪水彻底剥夺视线的前一秒,他听到怀里的人说:

 

 

“马嘉祺,我说的是永远。”

 

 

 

END

吃不得芒果

【祺鑫】罗曼蒂克主义

丘比特马×下位天使丁

一见钟情

“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很多年前也这么抱过你。”

“应当是茉莉花落在你肩膀上,让你闻到了我的爱意。”


  

  

01.

近几日总天使长脾气不太好,这事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几个天使告诉丁程鑫的。具体怎么体现这个“不好”,那几个天使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说说不清楚。丁程鑫很焦虑,因为他是天堂里负责和姻缘树对接的天使,再过几天,就到他去汇报这个月情况的时间了。


“但……丁儿……”那几个天使悬浮在空中,白色的翅膀比起那些地位高的天使来说,要迷你许多,丁程鑫自己的要比他们大一些,不过也没差。低层级的天使们总是会抱团,或者说更倾向于和这些与自己...

丘比特马×下位天使丁

一见钟情

“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很多年前也这么抱过你。”

“应当是茉莉花落在你肩膀上,让你闻到了我的爱意。”


  

  

01.

近几日总天使长脾气不太好,这事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几个天使告诉丁程鑫的。具体怎么体现这个“不好”,那几个天使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说说不清楚。丁程鑫很焦虑,因为他是天堂里负责和姻缘树对接的天使,再过几天,就到他去汇报这个月情况的时间了。


“但……丁儿……”那几个天使悬浮在空中,白色的翅膀比起那些地位高的天使来说,要迷你许多,丁程鑫自己的要比他们大一些,不过也没差。低层级的天使们总是会抱团,或者说更倾向于和这些与自己同层次的天使们交流沟通。


“听奈奈说,总天使长是因为姻缘树那边的事生气的。”丁程鑫身子一抖,感觉后背的翅膀羽毛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掉光。他谢过那几个来给他通风报信的天使,心如死灰地往自己的住所走。


奈奈是他们区域的大天使,本来他的汇报都是向奈奈做的,他早该想到,奈奈跟他说这个月要向总天使长汇报的时候,肯定就是姻缘树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嘿,丁程鑫。”


天使的住所通常都是聚集在一块的,奈奈就住他隔壁。


大概是因为他的脸色实在过于惨白,又可能是因为他的钥匙三番五次地错过锁孔,总而言之,他现在的状况看上去真的很糟糕。奈奈叹了口气,接过他的钥匙替他打开了门。这个高大的女天使,她的翅膀扇起来的风简直能轻易地把他拍在地上,更何况是总天使长。


“是不是奥莱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他气若游丝。


“我看他们今天去给迪特斯送信的时候面色不太好,应该是跟你讲了迪斯特这两天心情不好的事吧。”


丁程鑫摆烂了。他垂头丧气地默认了奈奈的说法,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大祸临头,而奈奈是在火上浇油。罢了,天使的一生其实也没有很长,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一定不做天使。尽管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姻缘树那边到底能出什么状况。


“他确实是因为姻缘树那边的事情心情不好。”


看看,不就是如此。


“但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哎呀,总而言之,你只是负责和姻缘树那边对接,姻缘树那边的具体情况又不归你管,就算迪斯特让你去给他汇报,但他也没法因为这个找你麻烦啊。”奈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兴许奈奈也不知道什么,迪斯特作为这片区域的总天使,一直以来其实都是很和蔼可亲的。近些日子的坏脾气来的很意外,也颠覆了很多天使对他的印象。丁程鑫告别了奈奈,晃悠着洁白的翅膀打算去洗澡。


他住在三层楼。天使的三层楼和人类的三层楼概念上又不太一样,是那种以两米高为基础再上三层的三层楼。比他层级高的天使要住的更高一些,所以他打开窗,被扑面而来的大翅膀拍倒在地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迪斯特不会现在就要暗杀他吧?


02.

翅膀的大小是表示天使身份的重要指标,不过这并不是生来就确定的。低层级的天使在累积到足够的工时,就会得到梦天使的祝福进行等级的提升。不过这个提升也是有限度的,太低级的天使其实也没办法达到大天使以及大天使以上的等级。说起来是出身不决定一切,但实际上出身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丁程鑫被羽毛呛了嗓子,窗户大开,外头的风就一股脑地往他的屋子里钻,吹的他的翅膀颤颤巍巍的,本来就因为迪斯特掉的所剩无几的羽毛在这般冲击下更是雪上加霜。


他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大翅膀,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狼狈地爬起来去关窗。风停下来,他环顾四周,有点难过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屋子里一片狼藉,正中央还躺着一个撞的七荤八素的高级天使。


“这位先生……你是打哪来的啊?”


高级天使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此时此刻收敛了刚刚张的很开的大翅膀,像学堂里的小天使一样端坐在他家的地面上。倒下来的书柜在他的身侧,散落了一地的书,和坐在正中央的他,让丁程鑫只觉得要火冒三丈。


“抱歉……我也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丁程鑫打量了他一番,只能大概从他的翅膀大小辨别出他应该是比奈奈要再高级一些的天使。这种等级的天使,能被什么天使赶出来。


“你们的总天使长,迪斯特先生赶我出来的。”


好吧。丁程鑫痛苦地皱了皱眉毛,再一次认清迪斯特心情糟糕透顶的事实。他的样子看上去太过悲痛,以至于坐在地上的马嘉祺以为,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位下位天使痛苦的想要死去了,他感到惭愧。


马嘉祺内疚地望了望乱七八糟的室内,还是“好心”地抬起手腕,施了个简单的法术,让所有躺在地上的书本都物归不知道是不是原处的原处。他不太确定这些书的主人是否认可他的摆放,摆完之后又略有些小心翼翼地望向他对面的下位天使。


“这位先生……”他开口。“您看这样摆,有什么不妥吗?”


实际上他作为高位天使是不需要做这些的,但站在他面前的小天使,太漂亮了。马嘉祺在心里悄悄地咳嗽了一声,以发誓自己绝对不是见色起意。他叫什么呢?他神游了一下,然后下一秒,被扑到自己大腿上的下位天使吓了一大跳。


“先生啊啊啊!”


马嘉祺惊悚地望向他。


“您作为上位天使,一定是个好人!”


哦天哪。马嘉祺本来想放在他背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有一种爱情还没开始就被发了好人牌的悲痛。那双他看一眼就沦陷的眼眸承载着仰慕和劫后余生的欣慰,鲜红又水润的唇几乎贴着他放在腿上的手背,勾起了他强烈的心跳。


丘比特的确会耗尽自己的一生负责人类的爱情,但没有天使规定,丘比特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


“你叫什么?”


“我?我叫丁程鑫。”


“你单身吗?”他问。


“当然。”下位天使不谈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


“或许,你看我怎么样?”


03.

距离向迪斯特做情况汇报还有两天,丁程鑫从打开的窗户迎面遇见了一只奇怪的天使。天使跟他说他是姻缘树的丘比特,身后的翅膀羽毛洁白又坚韧,带起来的风像他还是幼儿期的时候去过的人间海,吹起来的海风一般。


风里头掺杂着海的腥涩味,夹带着潮湿的水味。对方顶着一张性冷淡的英俊面庞,堂而皇之地向第一次见面的他表达了类似于求偶的心情。丁程鑫觉得,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他面前的丘比特疯了。


这是他作为姻缘树对接的第三个年头,但却是他头一回见到丘比特本使。过往的日子里,他多半是和姻缘树那边的下位天使沟通,只偶尔在姻缘树的入口,远远地瞥见过那些或高大或矮小的丘比特们的身影。


“丘比特也会有对爱情的渴望吗?”


“丘比特不被允许渴望爱情的话,那他要如何往人世间传播爱情呢。”


此话当真。丁程鑫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里面沉淀了冷静和淡然,就像是他所言所语都只不过是与他本人无关的客观发言罢了。和刚刚“冲动性”对他告白的那只天使,有些割裂。马嘉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自己的“求偶宣言”,总算产生了尴尬后悔的心理。


“所以……你刚刚是认真的吗?”


“……”马嘉祺沉默了一下。他又看向那只比他略矮一头的下位天使,看向他上挑的眼尾以及落在脸颊上恰到好处的黑痣。多年未曾汹涌跳动的心,在那一瞬间蓬勃。


“我想是的。”他坚定。


“但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我知道这有一些唐突,我也……有些抱歉。”


“不不不,我不是要你道歉的意思。”丁程鑫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如何爱上另一个……天使是每个天使的自由,只是我觉得,或许你还不太了解我,我担心我会让你失望。”


老天爷。马嘉祺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他到底是“碰瓷”了一个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家伙。


“你是认为……”


“我们应该交往是吗?”


马嘉祺的精神在那一刹那剧烈恍惚了。


“不……不是。两情相悦才应该在一起,而现在,只是我在单恋你,你明白吗?”


丁程鑫困惑了。他其实不太懂爱情,身边的天使们也很少有谈论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在这片区域里,爱情对于下位天使来说的确是很不值钱的东西,所以“下位天使不谈爱情”在某一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根本没有天使向这些下位天使解释何为爱情。


“那,照你的意思来说,我是应该拒绝你吗?”他嘟嘟囔囔的,竟然又有些酸涩的泡泡在心脏处泛滥。平心而论,虽然他不懂什么叫爱情,但是面前的上位天使从各个角度来看都一定是相当优质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当然不希望如此。”


“那你希望什么?”


马嘉祺想了一下,目光透过他微张的唇,抚过他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他的脖子上戴着每个天使都会有的银链身份牌,细细的链子贴着他的锁骨向下延伸。


“希望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记得我叫马嘉祺。”


丁程鑫呆了一下,又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身份牌上的目光,蜷了蜷手指,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抬起手去勾他脖子上的链子,牌子上的字映入他的瞳孔里,他从鼻腔里闷闷地嗯了一声,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根偷偷摸摸地红成了人类种的苹果的颜色。


谁来教教天使谈恋爱?丘比特先生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快要炸开,尽管他身为丘比特懂何为爱情,但他并不清楚人类与天使的情感是否共通。


04.

“对了,你刚刚说,你是被迪斯特赶出来的?”


“嗯?是啊,怎么了?”


丁程鑫掏了半天冰箱,只掏出来一个洋葱,一个胡萝卜和一个土豆,还有小半盒上次吃剩下来的咖喱块。他想了想,决心做顿简单“敷衍”的咖喱给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享用。洋葱很辣,熏得他眼泪直流,他吸了吸鼻子,费劲地开口问问题。


“他怎么会把你赶出来啊?”


站在他身后的大天使换了个位置,身体贴在了他旁边的水台边,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他刺痛的眼眶,柔和又清爽的感觉瞬时滑过了他的双眼。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小声说了句谢谢。


“啊……因为我们的总天使长让我传递一些奇怪的要求,迪斯特只要听到我说这些话,就一定会把我赶出来。”


“奇怪的要求?”


“是啊。这已经是我到这的第四天了,也是我被他赶出来的第四天了。至于今天为什么会摔在你的房间里,大概是因为他今天格外生气吧。”他叹了口气。


“你今天说的难道和前几天的不一样?”


“不,今天是我给我们总天使长打了视频通讯,让他们亲自说的。”


“你们总天使长和迪斯特有什么仇吗……”


“我们总天使长之前用丘比特之箭把迪斯特和迪斯特当时的一个死对头绑定起来过,算仇吗?”


“……不算吗?”


“好吧,我承认我们总天使长在这方面上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了。但迪斯特小时候也弄坏过我们总天使长的丘比特之箭,所以我想,这应当是双向的恨意。”


锅里的咖喱咕嘟咕嘟的,冒着腾腾的热气,浓郁的咖喱香气和他刚刚蒸的米饭香融合在一起,很温馨。他把盘子塞给马嘉祺让他去装饭,白花花的米饭浇上浓稠的咖喱,卖相和口味都超出了马嘉祺的预期许多。


“好吃吗?”


马嘉祺抬起眼睛和他对上视线,对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探究的眼神是纯粹清澈的。他笑了一下,点头。


“好吃。”碗最后是马嘉祺洗的。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问我这个?”马嘉祺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见瘫在沙发上的小天使。身后的翅膀大约是被压的不舒服,伸展开来铺在沙发上,给平凡的沙发平添了一些圣洁的滋味。


他避开他的翅膀,寻了个空位坐下,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因为这几天很多天使都说迪斯特心情不好,但大家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昨天的时候迪斯特却让奈奈告诉我,让我这个月去给他作汇报,要知道,我作为一个下位天使,哪里经历过总天使长亲自听我汇报这种事情。”


“你是负责什么的?”


“姻缘树啊。我真的很焦虑啊啊啊。”


马嘉祺一下失语,不得不感慨他和小天使的缘分。不过他又想到总天使长奇怪的要求,和反反复复不同意把他从办公室赶出来的迪斯特,却怎么也想不通。


“你什么时候去汇报?”


“后天上午十点。希望迪斯特不要迁怒于我。”丁程鑫十指相扣合在胸前,虔诚地祈祷。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啊?可是迪斯特看到你难道不会更生气嘛……”


马嘉祺和他面面相觑。丁程鑫的眉毛和鼻子皱起来,像他之前偷溜去人间时看到的那些盖在保鲜膜下面,尚未发酵完成的包子。他探头过去,靠他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清爽的茉莉香气,心里头却无缘无故升起诡异的不安。


额头和额头相贴,丁程鑫略显困惑地看进他的瞳孔。丘比特的瞳孔多数都是深蓝色的,如蔚蓝而深不见底的海一般,让人无法逃离且蛊惑。马嘉祺周身的氛围在他们靠在一起时变得沉默压抑,丁程鑫顿了一下,尝试性地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背。


“你要和我一起去就去呗。”他的手碰到马嘉祺的翅膀,羽毛扫过他的掌心,很痒。


“我总感觉……”马嘉祺的嗓子有点哑。


“感觉什么?”


“感觉我好像在很多年前也这么抱过你。”


05.

姻缘树是一棵茉莉花树,丁程鑫每个月去的时候都会在那棵树下站上好一段时间。偶尔是等花开,偶尔是等花落。和他共事的一些天使常说,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很淡但是很好闻的花香。被问到是什么花的时候,他们一致认为是茉莉花。他笑,说应该是因为他和姻缘树有缘。


迪斯特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的马嘉祺时,变得有些不安和焦虑。但他没问,背过身去推门,办公桌上落了几片茉莉花瓣,马嘉祺心下一惊,在里头的沙发上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知道他们两个会遇见。”迪斯特对他的顶头上司说。


“命中注定的我又拦不住。”莱德有些不满。


他两肩并肩站在迪斯特和莱德的面前,迷茫又乖巧。


“说什么呢?”丁程鑫拽了拽马嘉祺的衣服下摆,小声嘟囔。马嘉祺摇了摇头,不安感却更强烈地蔓延。


“嘿,丁……程鑫。”


漂亮但陌生的大天使喊他。丁程鑫从他的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莫名地对他很有好感。莱德笑起来,眉眼艳丽,身体晃动的时候连带着身后的长发也会飘荡起来。


“大天使先生……”他小心翼翼地叫。


“你过得好吗?”莱德问他。


丁程鑫不太懂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迪斯特一直不给你升级,你也觉得过得好吗?”


他看见迪斯特踩了一脚莱德的鞋子,白色的靴子上立马就多了个黑漆漆的脚印。但莱德没理,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挺好的,先生。迪斯特先生一直不给我升级,我想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迪斯特沉默了。也不踩莱德的鞋了。他抱着胳膊朝向另一边,雪白的睫毛颤动着,马嘉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见他反反复复地鼓了鼓腮帮子,然后脸颊落下来一滴水。马嘉祺的心脏被挤压得厉害,他稳了稳呼吸,却没办法冷静下来。


“马嘉祺。”


他回头看莱德。对方看他的眼神要硬一些,但他好像又从那之中看到了他从小到大以来偷偷发现过很多次的隐忍。他原先以为是不耐烦,但是今天他又觉得,那好像是舍不得,又好像是……祈求。


“带他回去,好吗?”


带谁?回去?马嘉祺的大脑快速转动了一下。丁程鑫贴着他,温热的体温和浅淡的茉莉花香晕染开,让他头晕目眩。他小时候经常去姻缘树玩,但是每次都会被莱德抓回去,每次都会被莱德骂。他偷偷摘过那上面的茉莉花,连他的丘比特之箭上都缀着茉莉花。


丘比特之箭会根据拥有者的心意而变换形态,茉莉花出现的时候,他只记得莱德似乎在叹气。


“莱德。”他开口,嗓音哑的不像话。


莱德看着他。


“丘比特会渴望爱情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你会更渴望茉莉花开花。”


06.

姻缘树是丘比特们力量的来源,而它的养料是人类热烈又汹涌的爱。莱德在一百年前上任总天使长的时候,上一任天使长告诉他,假如姻缘树在哪一天要做些什么,请一定不要阻止它。


但,树会做些什么?莱德不清楚。他甚至没有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直到马嘉祺的出生。


马嘉祺是丘比特和人类的破戒产物。天使界往往不允许这样的相爱,他们将他的父母赶尽杀绝,希望他们能够分开,希望这份“不正常”的爱情就此断绝。但他们刚烈,天使折断了翅膀,和他的人类爱人坠入了深渊。


莱德被要求接管这个孩子,他抱着马嘉祺来到姻缘树祈求福祉的时候,姻缘树落下了他上任以来最多的茉莉花瓣。茉莉花瓣落在怀中婴儿的掌心,落在他幼小的怀抱里。兴许是为了他父母的爱情流泪,又或许是对这个不幸的孩子的怜悯。


姻缘树是爱意的化身,也是爱意的发起者。莱德做了很多年的丘比特,也一心一意地把马嘉祺培养成了他们那一代最好的丘比特。姻缘树赐予马嘉祺的丘比特之箭也是最好的,莱德想,或许姻缘树也很喜欢他。


“莱德。”莱德沉默地站在姻缘树下,迪斯特站在他的身侧。姻缘树的花瓣落下来,落在他们两的翅膀上。迪斯特跟他说,交给他吧。树下新诞生的婴儿被迪斯特带走,姻缘树自我意识的产物被带离了他本身想要奔赴的爱情。


“为什么不能让我和他见面?”马嘉祺坐在他的对面,声音很沉。


“我不知道,嘉祺。”莱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不知道他到底和姻缘树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清楚他对你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分开你们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那你这与之前分开我父母的天使有什么区别?”


“……或许你不会爱上他呢。”


“但他的出生不就是为了来爱我吗。”


莱德无话可说。他很爱马嘉祺,全身心地希望马嘉祺往后的一切都是光明的。在面对姻缘树直白的爱的时候,他因为一己私欲带走了姻缘树的爱。


“迪斯特为什么一直不让他升级?你要求的?”


“不是。是他的力量一直很弱,升不了。”


马嘉祺不说话了。他两对着坐,原本从小都大都敬爱的父亲却在此时此刻真相的揭露下让他看不懂。那丁程鑫呢,他的头像是被剧烈地剖开过一样疼痛。不懂爱为何物,不知道父母是谁,努力地工作却永远等不来更好的生活。


“树的孩子。”他嗤笑出声。


马嘉祺站起来,推开莱德的房门,看见站在远方走廊处的丁程鑫。他仍然漂亮,像洁白的羽毛一样,是在最纯粹的爱意下诞生的孩子。他大步向他走过去,用最滚烫的拥抱拥住他。


天使和人类可以相爱,姻缘树也有爱的权利。


“你干嘛。”丁程鑫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干嘛。”


“你喜欢茉莉花吗?”丁程鑫突然问。


他想起来刚刚在办公室他问莱德,是怎么知道他遇到丁程鑫的。莱德说,是因为一夜之间,一百年以来他见到了姻缘树最盛大的一场花开。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他和姻缘树是什么关系了吗?”


“是姻缘树这么多年以来接收到的所有爱的反馈。他也是天使,嘉祺。是专属于你的爱神。”


“我喜欢。最喜欢。”


07.

我见过很多别人的爱,但是第一次遇见不被爱的你。所以莱德带你来见我的时候,我想,我对你最好的福祉应当是为你诞生一个只爱你的存在。

                                                     ——茉莉花


之柚_

祺鑫/月亮,月亮

全文5k+

微现背

同性合法


“月亮,月亮。”


这是丁程鑫不知道第几次在练习室里独自跨过零点,一首用来练习的常规歌曲播放到最后,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在空荡荡的舞室里被无限放大的喘气声。

丁程鑫拖着疲乏的身子慢吞吞地挪到镜子前坐下,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加剧了腰上的旧伤,酸胀和疼痛一点一点渗进骨头里,慢慢地吞噬他的意识。

突然响起的微信专属来电铃声划破了练习室里的寂静和沉默,丁程鑫茫然地回过神,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在几秒钟的卡顿后,马嘉祺的脸占据了丁程鑫全部的视线,偏俯拍的视角给他增添了几分成年后就少见的乖顺,在那头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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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现背

同性合法



“月亮,月亮。”



这是丁程鑫不知道第几次在练习室里独自跨过零点,一首用来练习的常规歌曲播放到最后,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在空荡荡的舞室里被无限放大的喘气声。

丁程鑫拖着疲乏的身子慢吞吞地挪到镜子前坐下,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加剧了腰上的旧伤,酸胀和疼痛一点一点渗进骨头里,慢慢地吞噬他的意识。

突然响起的微信专属来电铃声划破了练习室里的寂静和沉默,丁程鑫茫然地回过神,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在几秒钟的卡顿后,马嘉祺的脸占据了丁程鑫全部的视线,偏俯拍的视角给他增添了几分成年后就少见的乖顺,在那头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一双眉眼里淌着潺潺春水,缀着点点星光。



“猜到你还没回去了。”马嘉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如他所料的无可奈何。

丁程鑫笑了下,抬起手把被汗水沾湿的刘海往上撩了撩,“马上回。”

他的声音有些哑,大概是许久不说话的原因。

马嘉祺看着屏幕里的他,光影暗淡交错也遮掩不了他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疲倦,但即便如此马嘉祺也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说了一句,“我陪你。”

丁程鑫抬起头对上马嘉祺的目光,那一瞬间他突然被带回到了下午那堂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乐理课里。

在那节枯燥冗长的课堂中,他望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专业知识突然有了片刻的分心,他想起了马嘉祺在练习室里拿着曲谱唱歌的样子——脑袋轻晃、眼睛一闭就能哼出动听旋律的信手拈来,单手叉腰、眉毛一挑就能唱出漂亮高音的游刃有余。而那一刻明明与往常无异,却不知为何让他特别地想马嘉祺,想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跟他讨一个适可而止的拥抱。



“在想什么?”

马嘉祺的声音将丁程鑫拉回现实,他收起偏飞的思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明天要补录一个后采。”公司这几天给马嘉祺接了个音乐类的外务,虽说只录一期,但也算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丁程鑫没说话,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在彼此间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见马嘉祺笑了下,只是短促的一声,通过扬声器传过来再悄悄融化在脚边的月光里。

“想我了。”这是一个陈述句。

马嘉祺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往日那些虚虚实实的拉扯与试探在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里变得突然明目张胆起来。

丁程鑫微微一愣又蓦然笑开来,“嗯。”



丁程鑫回到家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他和马嘉祺的通话也在进门前因为网络延迟被迫中断,停止在52分12秒。

回房间收拾好一切后,丁程鑫准备给马嘉祺发个消息,刚点进对话框,聊天界面上就跳出来两条语音。

点击语音后将听筒贴在耳边,带着点倦意的声音在不足一秒的等待后响起,“洗完澡了吧,记得把头发吹干再躺下。”

“今天就别看电影了,早点睡。”

丁程鑫笑了下,给马嘉祺回了消息后就把自己摔进了大床里,蒙上被子等了几秒后再看了眼手机,马嘉祺的消息正安静地躺在聊天界面的最底下,简短的两个字却在第一时间让他卸下了一整天的焦虑和疲倦。

D:收到,晚安。

A马加七:晚安。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又是恰逢难得的好天气,丁程鑫吃完早饭就上楼把画画用的工具拿到院子里清洗。

干涸在调色盘和画笔上的颜料被水流冲走,顺着地势潺潺地流向身后,被截断在脚边的溪流汇聚成小水洼,五颜六色被搅动成圈,扬起的水花里带出漂亮的虹晕。

“吱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吸引了丁程鑫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灰白色的鞋子先行挤进视线里,紧接着是卡其色的裤子和白色的衣角,随着视线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动,肋骨三寸的心脏开始剧烈轰鸣,皮肤下的血管也突然滚烫起来,丁程鑫甚至能感觉到覆在脖颈上的汗珠随着呼吸的起伏在有规律地鼓动着。



水流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刷着手中的调色盘,溅到虎口上的水珠里流动着一点浅蓝色的颜料,丁程鑫就这样蹲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慢慢朝自己走来的马嘉祺,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眉眼渐染笑意,澄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斑斓色彩。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马嘉祺的话就像是一颗坠湖的小石子将湖面激起圈圈涟漪,在一片绰绰光影里,他张开了手臂,“不抱一下吗?”

实在是太犯规了。在起身去拥抱马嘉祺前,丁程鑫这样想。

熟悉的气息在相拥时将丁程鑫层层包裹,宽厚的手掌落在腰间隔着薄薄的T恤不急不缓地传递着温热,丁程鑫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他低下头平复着心情,压下泛上喉咙的哽咽后,从马嘉祺的怀里退了出来,“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录完后采没事就回来了,也算是一个惊喜吧。”

丁程鑫没有接马嘉祺的话,指了指里屋就转身去收拾地上的工具,“进屋吧,他们都在里面。饿的话去厨房,早上的粥还在保温。”



失去了屏幕和距离的阻碍,他们也同样失去了明目张胆的勇气。没有了昨晚诉说思念时的坦率,也没有了睡前缱绻关心时的直白,在一个短暂而温存的拥抱后,丁程鑫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的逃避。

“我等你吧。”

丁程鑫手上的动作一顿,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走吧。”将工具都放到一旁摆好后,丁程鑫转身示意马嘉祺进屋,然后先行一步往里走。

“丁程鑫。”

马嘉祺没有动作,只是在丁程鑫迈上台阶的时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丁程鑫回过头就撞见了一双潋着波光的眼睛,在交错的光影中他好像从中看见了好多的情绪,只是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马嘉祺很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为什么躲我啊,你昨天明明说想我的。”



微乎其微的叹气声融在早晨的水雾里,丁程鑫走下台阶,绕到马嘉祺的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两下,然后微微倾身偏头跟他说话,柔软的发丝蹭过耳朵撩起一阵酥麻,留下心动的浅红色证据,“没有躲你。先进屋吃饭好不好?”

“好吧。”这句看似干巴巴的应话里毫不遮掩地带着被哄后的傲娇和得意。

丁程鑫失笑,好心情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啦。”

丁程鑫最懂如何哄好马嘉祺,又可能是马嘉祺从来都不会真的和丁程鑫生气,更多的只是想通过这些外露的可怜情绪去取得丁程鑫的一点偏爱。



马嘉祺吃完饭就提着行李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归置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之后又下楼去拿丁程鑫晾在院子里的画画工具。

丁程鑫画画的时候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去楼顶,喜欢把那些平日里没被说出口的天马行空画在白纸上,喜欢用明亮的色彩去填满他的小世界。

马嘉祺爬上楼顶的时候丁程鑫正怀里揣着一个抱枕缩在小沙发上发呆,他走过去一边抓住丁程鑫的手,一边将工具都放到桌子,“不要老是抠手,很容易抠破的。”

“知道啦。”丁程鑫笑了下,讨好似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每次都是知错不改,再有下次就把你的手缠起来。”

被拆穿了的丁程鑫反倒更肆无忌惮,亮晶晶的眼睛里装着狡黠的笑意,在马嘉祺眼里就像是一只恃宠而骄的小狐狸。

马嘉祺哪能真的凶丁程鑫,更何况抠手是丁程鑫从小到大就有的一个小习惯,想让他彻底改掉也很难,见到了多提醒几遍便是了,又何必因为这个让他不开心。



“你坐旁边陪我吧。”

“好。”

不知何时丁程鑫学会了斟酌再三、权衡利弊,在外处理事情如此,对内处理感情更是如此。他不会直白地表达想念和喜欢,但让马嘉祺留下来打破原本自己喜欢一个人画画的模式便是另一种特殊的表达。

马嘉祺点点头,就近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今天画什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画什么吧。”

马嘉祺不再说话了,看着丁程鑫把各种颜料挤进调色盘里,又仔细混合调出几种自己喜欢的颜色,然后再用画笔一点一点地沾取,在白纸上绘出轮廓,留下色彩。

繁琐的调色、重复的动作、多次的叠加和见证画作的逐渐成熟都赋予了绘画枯燥又治愈的矛盾属性。直到太阳落到半山腰,楼顶布满橘黄色的余晖,丁程鑫笔下的作品才有了完整的灵魂。



丁程鑫满足地伸了伸懒腰,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脆响才稍稍慢下了动作,转过头发现一旁的马嘉祺已经睡着了。

眼下的乌青成为了马嘉祺这几日没有得到充足睡眠的证据,他的半边身子都被余晖的碎片缀上了漂亮的颜色,丁程鑫回头看向自己刚完成的画作。

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拉着马嘉祺在夜深人静时外出散步,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时马嘉祺同他讲的一句话。

他说,“我好像不是我了。”

丁程鑫知道马嘉祺的身上背负着很多的责任和压力,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力不从心,那些躲在暗处小心掩藏起来的惴惴不安都像枷锁一样让他做不成自己,也找不到自己。

“马嘉祺,你永远是马嘉祺。”



思绪回笼,视线里的画逐渐明晰。

丁程鑫今天画的是月亮,淡紫色的小小一弯里缀着一点月牙白和浅粉,挂在以紫色为主色调,粉色白色蓝色做为搭配的天空上。

它没有光,却好像格外耀眼。

在丁程鑫的眼里,马嘉祺就好像一轮月亮,他享受着光的同时也背负着外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压力。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的冷清,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人群中,漂亮的眉眼如此,挺拔的身姿也是如此。但他又是温柔和浪漫的具象化,像如水的月光虽易碎,但也柔和的让人心安,有多少种遐想便有多少种可能。



傍晚吃完饭后,丁程鑫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又独自跑到院子里。

蝉藏在绿丛中孜孜不倦地高歌和客厅里熙攘的玩闹声合奏出一首属于夏天的交响乐。丁程鑫抬起头看向天空,难得的好天气让以往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明亮了许多,几颗零碎的星星挂在上头看着虽有些冷清但也算是漂亮。

马嘉祺坐到身边的时候,丁程鑫还在想明天会不会有这么好的天气,思绪被打断后他又突然指着前边那片被折腾得光秃秃的土地说,“你看,那片地比没种东西前还丑。”

马嘉祺对丁程鑫这些古灵精怪的想法总是会无条件的认可和附和,“嗯,你说的对。”

丁程鑫撇了马嘉祺一眼,捕捉到他眉眼上的笑意又转回头看着前方轻声道,“马嘉祺,我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马嘉祺转过头,看见丁程鑫的眼里盈着细细碎碎的光,微红的眼眶就好像宣告着下一秒就会有泪珠要坠下来。

马嘉祺常常觉得丁程鑫沉默的时候真的太像一个易碎的娃娃了,好像稍有不慎就会摔成几块碎片,任他怎么努力都拼不回去。

马嘉祺想说些什么去安慰他,可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又被咽了下去——因为事实便是如此,不只是丁程鑫,他也时常会惊觉自己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准确来说,在镜头前能言善辩、表达自如的他们在现实中更多的是习惯保持缄默,他们不乐于表达,也发现词不达意。

他们生活在一个残酷的世界,在鲜花和掌声,赞扬和批评,吹捧和谩骂中抽枝拔节,他们被用来形容美好的词汇形容,那些所谓的具象化堆砌成一个个近乎完美的他们,假象也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努力的方向。他们的成长以秒为单位,现实磨平他们锋利的棱角,让恣意洒脱、天真灿漫的少年学会退让和妥协,懂得沉默和自省,面对分开与离别,吞下不甘和委屈,将自己的可为与不可为融在骨血里。

只有他们知道,那些镜头前的自由是用背后的枷锁换来的。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变了,有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但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我没有以前那么勇敢了。就像你今天早上问我为什么躲着你,明明昨天还在说想你的。刚开始我不明白,可是今天画画的时候我知道答案了。”

“我没有你那么坦然,不能做到和你一样不去在乎我们现在这样不进不退的关系,那些隔着屏幕能够说出口的想念到见面时都因为我的胆小被暂时藏起来了。”丁程鑫低下头,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融化在夏天水汽里的尾音落在马嘉祺的耳朵里却也仍然带着主人的失落和颓然。

“我没有以前勇敢了,那个能坦然向你撒娇,向你表达喜欢,接受你的偏爱和无条件信任的丁程鑫好像被我弄丢了。”



马嘉祺常常用坚韧和脆弱来形容丁程鑫,这是一对释义具有矛盾性的反义词,也是在他看来最贴合丁程鑫的刻画。

丁程鑫有着超乎于平常人的韧劲,往往困难有多大,他就会拼了命地把自己抻成多大的模样。他似乎没有极限,挥洒在练习室里可以用滩来做量词的汗水不算,跳到再严重一些就会有瘫痪风险的腰伤也不算,奔波在各种录影棚和机场的日夜颠倒不算,打烂嚼碎进肚子里的委屈和难过更不算,而这些年从他口中听见的苦与累根本没有他经历的千万之一来的多。

丁程鑫也有着七年磨炼都没有抹去的脆弱,是共情电影主角悲惨命运而落下的眼泪,是责怪自己状态不佳做错舞蹈动作而独自待在角落里的沉默,是担心积压的坏情绪会影响别人而只身躲进房间里的克制,更是发现一言一行被恶意放大而低下头紧抿嘴唇的无措,还有更多不计其数的脆弱被他掩藏起来,或许在被迫面对残忍现实的那一刻起,他就逼着自己学会如何在生活中成为一名演员。

而此刻丁程鑫脆弱的最大化体现便是向马嘉祺诉说自己的改变而不自觉眼眶泛红、抠起手指的不安。



马嘉祺抬起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掌顺着发尾落在他的后颈上,“总是有人对我说,我已经变成大人了,可是在你面前我常常会觉得我是个小朋友,很幼稚也很别扭。我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坦然,我也会时常因为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关系而感到不安和焦虑。我不提也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我们都会变,我们也都在变,但就像你那天说的,我们永远是我们。”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我没有以前勇敢了。但我们不过是没有以前那么坦然罢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我本就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答案。所以,关于这两句话,永远只会是陈述,不会是疑问。”

“我记得今天下午我在你身边醒来,脑袋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看见你对我笑,眼睛亮晶晶的,特别特别好看。你指着你画的月亮对我说,马嘉祺你是月亮呀,做你自己就好。”

“所以,现在这句话我也要送给你。”

“丁程鑫,做你自己就好,没有星星舍得避开你。”



后来。

马嘉祺亲吻了自己的月亮,也意外地用吻和月亮交换了一个秘密。

他的月亮说,“其实我已经偷亲过我的月亮了。”



月亮,月亮。

做你自己。





我猫呢

宠瘾 22

*BGM:匆匆那年———王菲


距离前往中国只有一天的时候,丁程鑫按捺不住了。


大概是马嘉祺最近太温柔,太平和,导致他越发有些猖狂,当然这不是明面上的,只是名为冲动的小苗头越来越嚣张的露头,他的爱意太满了,就快要兜不住从缝隙里偷偷泄露出来。


马嘉祺始终保守、规矩的在安全线外游离,只有丁程鑫怀揣着满腔秘事蠢蠢欲动。


Joker有新来的员工,颇八卦的凑到他眼前盘问,你和老板什么关系啊?


“老板对你好好啊,你们肯定是很铁的朋友吧。”


丁程鑫哑口无言,苦笑的摇头,心里却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埋下了歪曲的种子...

*BGM:匆匆那年———王菲




距离前往中国只有一天的时候,丁程鑫按捺不住了。

 

大概是马嘉祺最近太温柔,太平和,导致他越发有些猖狂,当然这不是明面上的,只是名为冲动的小苗头越来越嚣张的露头,他的爱意太满了,就快要兜不住从缝隙里偷偷泄露出来。

 

马嘉祺始终保守、规矩的在安全线外游离,只有丁程鑫怀揣着满腔秘事蠢蠢欲动。

 

Joker有新来的员工,颇八卦的凑到他眼前盘问,你和老板什么关系啊?

 

“老板对你好好啊,你们肯定是很铁的朋友吧。”

 

丁程鑫哑口无言,苦笑的摇头,心里却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埋下了歪曲的种子。

 

只是……朋友吗?

 

“需要帮忙吗?” 马嘉祺平日里会很平和的问他,需不需要帮他拿沉重的行李或者厚重的学习书籍,丁程鑫受宠若惊般的下意识拒绝。

 

“那注意安全。” 于是他就站在家门口望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发呆,又叫住他说哥哥晚安。

 

男人也回过头来说晚安,语气再正常不过。

 

他看似好像在和哥哥和解了,却总是缺少些什么。

 

他们只是朋友吗?

 

这问题困住了他。

 

丁程鑫在跨国飞机上望着下面大片大片的白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也像虚无缥缈的,看似梦幻,实则根本踩不到地里,落不到实处。

 

马嘉祺对他越正常,他反而就越心慌。

 

丁程鑫转头望着旁边座位的男人。明明就在离你三十公分的距离里,却好像隔了有那么长的鸿沟,他走不进马嘉祺心里去。

 

丁程鑫暗骂自己有病。对你不好的时候就执着到发疯,对你好了反倒还开始怀疑一切,他怎么就变成这样疑神疑鬼的样子。

 

落地后马嘉祺换车前往目的地,三月的国内仍然春寒料峭,丁程鑫坐在副驾驶趴在车窗边上,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车窗被立刻升起来,暖风开启,马嘉祺伸手下去摸了摸他的安全带有没有扣好。

 

一路无言。

 

车后座放着大袋子的零食,见丁程鑫在座椅上无聊的抠安全带,马嘉祺从后面捞了一些吃的给他。后者怀揣着一堆糖果薯片,小心的问他,我可以吃吗?

 

男人嗯了一声。

 

他似乎习惯了只做不说,沉默是一贯的常态,像一株经年的大树,默默的庇佑着。

 

马嘉祺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随口问他:“好吃吗?”

 

丁程鑫塞了满嘴的果冻,脸颊鼓鼓的,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咽下去后又低头去拆新的,马嘉祺听见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哥哥给的都好吃。

 

他剥开那个新的,想也没想就递到旁边,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有多大胆。难不成还打算喂马嘉祺吃吗?

 

马嘉祺也并没有原谅他,大概是最近他们的关系趋于平静,才让他有时候忘掉一些东西,然后情不自禁的越线。

 

丁程鑫僵硬着身体,举着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所幸马嘉祺只是看了一眼说不吃,他才堪堪收回手。

 

就这样不上不下、不进不退的关系,他们始终吊在半空中,大雾横亘在中间,谁也看不清谁。

 

丁程鑫没由来的发慌。

 

生日的地点是一处天然山谷,山峰回转间形成了纯净的湖泊,环境被开发商保护的很好。丁程鑫亦步亦趋的跟在马嘉祺身后在湖边浅滩坐下来,抬头便见到了此次生日的主角,马嘉祺的表弟,宋亚轩。

 

像这处天然的湖泊一样,那是一种纯粹的美,皮肤是白皙的,眼睛是幼圆的形状很透亮,温和的面相却有浓墨重彩的眉毛和鼻梁,从里到外都是清澈干净的气质。

 

丁程鑫看他笑得甜甜的和马嘉祺说话,转头又盯着他皱眉,嘴角也轻微向下撇,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一丝敌意。

 

丁程鑫心里苦涩,觉得宋亚轩没什么好醋的。宋亚轩旁边那个看起来高大帅气的男人应该是他男朋友,再旁边那个娇小一点的是他好伙伴,然后那个英气的男人也是小伙伴的男朋友。

 

现下这种境地,其实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哥,他谁啊?

 

马嘉祺摸摸宋亚轩的头,安抚性质的,说:“没什么,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

 

丁程鑫愣住了。

 

他仓皇地低下头,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马嘉祺说他们是朋友。这句话从他口中亲口说出来,丁程鑫发现自己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马嘉祺将烤鱼摘干净了鱼刺,递到他手中,丁程鑫对着烤鱼发愣,一种细微却又无孔不入的恐慌感蔓延上来。

 

马嘉祺对待朋友一向是很好的。年长者总习惯照顾别人,总有人以为自己能在他身上捞到好处,其实那不过是男人随手的照拂,朋友之间更不必多说,马嘉祺总是做得很好的,让人心有感激。

 

他能平心静气的和他说话,给他买吃的,帮他上药,挑鱼刺,不过是因为,他们,只是朋友了吗?

 

朋友才无欲无恨。

 

如果马嘉祺对他连恨都不再有。

 

 

 

 

 

 

 

 

 

 

 

酒店房间只订了一间,丁程鑫沉默的坐在床边。

 

酒店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太好的地方,每次在这里,都是一些他不好的开始。上一次他在纽约的酒店丢了马嘉祺,这一次他想好好守着他的哥哥,可是太慌了,太苦了,丁程鑫只要想到那一种最有可能的结局,就忍不住要发疯。

 

马嘉祺很体贴地让他先去洗澡,丁程鑫没有动,他盯着地上铺的深红色地毯,说:“我们做吧,哥哥。”

 

空气好像都静止了一瞬间,马嘉祺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丁程鑫磕磕绊绊的说,这里,没人,可以,做......

 

话没说完下巴被抬起来,马嘉祺盯着他的脸,眼底蕴着另一股风暴,在与理智做拉扯。

 

“谁教你的?”

 

丁程鑫咬住唇不吱声,他把马嘉祺的手拿下来贴到自己颈侧,顶着马嘉祺沉重压下来的压迫感与他对视。

 

Cherry说,是男人都会有欲望,欲望是羁绊之门。那么他其实也可以,只要.....只要马嘉祺也能推开这扇门,那丁程鑫就可以抱着这点羁绊困住自己,也自私的套住马嘉祺。

 

那些陌生的字眼他读出来都生涩,只知道毫无章法的牵着哥哥的手,近乎笨拙的引诱落在男人眼里,和献祭自己没什么不同。

 

马嘉祺说,你不用这样。他想把手拿开,被丁程鑫固执的摁住动不了。

 

小孩眼里有一瞬间的偏执,然后是迷茫,空荡,最后陨落。

 

“我不要只和你做朋友。”

 

他满脸英勇就义,站起来和马嘉祺齐平,失控感在瞬间就占据了他的身体,丁程鑫抬手脱掉了一件衣服。

 

马嘉祺脸上有不可置信的震惊,他往前一步想阻止,岂料小孩跟着往后退,退一步脱一件,几步就退到了墙边,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薄的毛衣。

 

丁程鑫红着眼眶,重复道,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谁要跟你做朋友,我不要再当那个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小屁孩。我们就该紧紧拥抱着做爱,即便没有温暖,被对方的刺扎的遍体鳞伤也不放手,我们该狠戾的抵死缠绵,牙齿碰撞嘴唇撕咬,直到出血也不松开彼此,用痛来惩罚对方。

 

谁要跟你做朋友,朋友那种东西没有爱也没有恨,更不会有痛。痛起码还能证明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无爱无恨也无痛,那我们才是真的完了,无可救药。

 

“哥哥,我真的好想要你。” 丁程鑫说,“你怎么样都可以,好吗?”

 

马嘉祺愣神了。

 

是谁教他的这些?是谁让玫瑰绽放?他震惊于小孩的自我献身,那双曾经单纯的眼里此刻盛满了滔天的欲望,隐忍又快要焚身的样子马嘉祺是那样的陌生,又那样的熟悉。

 

他误以为丁程鑫隐瞒他的事情,原来竟是这些吗?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面对挚爱,压下层层叠叠的涨潮,克制到快要成为本能。如今角色颠倒,缘何对面不识君?

 

“丁程鑫,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丁程鑫倔强着跟他唱反调,毛衣领口太大了,松垮的挂在身上露出肩膀,倒真的像他现下窘境,轻浮又耻人。

 

马嘉祺闭了闭眼,被小孩逼到无话可说,心底的躁意愈发肆意,失控的火线也烧到了他身上。

 

“其实你真的不用做到这份上。”

 

马嘉祺的手伴着低沉的声音探到他腰间,丁程鑫敏感的颤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既然做好了挑拨哥哥的准备,就要有承受的能力。

 

“这就是你想要的?” 马嘉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毫不留情的揭开他的逞强面具:“你在害怕。”

 

丁程鑫嘴硬:“没有。”

 

马嘉祺的眸色沉了沉,丁程鑫抖得越来越厉害,闭着眼睛的样子孤注一掷的献出自己,胳膊上还有一道伤,狭长的疤痕很丑陋。

 

真是疯的彻底。

 

马嘉祺退后一步,把手从他白色毛衣里抽出来。

 

明明都这么害怕,再做一些所谓情色之事就显得很滑稽。他自己现在也一团乱麻,这样一段关系,没有理由容纳他们发疯。起码也不是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没解决,什么都未落定,剪不断理还乱。

 

无底线的纵容只会让错误越扎越深,马嘉祺不禁笑了自己一声,总是不长记性,从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种病态的畸形关系让他们越走越偏,他往身体内里看看自己,好像真的是无欲无求了,这么久了,他真的是累了。

 

如果丁程鑫今晚不来这一遭,他也许真的就和丁程鑫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走下去,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越线,默契的等爱情的余温散尽,痛啊恨啊都落上灰了,到那时连爱也就自动磨灭了,马嘉祺也踽踽走完余生。

 

纠缠了这么久,得不到了,就真的不想要了。

 

他不知道丁程鑫今晚是做什么,可能是不满于进退两难的关系想刺激他,可他已经在小心翼翼地从玻璃房迈出步子去了,就像一只在外面受过伤害的小猫,只能试探着一点一点地往外走,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想再缩回去。

 

他也脆弱,他也两难。

 

他想说,慢慢来,慢慢来。

 

可他对丁程鑫说的是,你拿我当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 他有些悲伤的问。

 

我究竟是什么,你可以说弃就弃,说回来就回来,用受伤换我心疼,捏住我仅存的那点勇气和仅剩的爱来随意折磨我。

 

丁程鑫的泪从他将手拿出去那一刻就开始止不住的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居然可笑到用自己作筹码,以他自私的念头来逼迫马嘉祺。

 

马嘉祺凭什么管他,马嘉祺凭什么救他,这都是他自找的。

 

当朋友不好吗?正大光明的跟在他身边,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照顾,就像前几次那样,只要对他们之间的天堑横沟装作看不见,就能永远陪着他了。

 

“是....我的全部。” 他选了一个最普通的说法。

 

全部仅仅两个字,苍白又无力,岂能描述他对哥哥的感情。

 

明明是我的心脏,我的血液,我的骨骼,我人生里的海,我天空中遮天蔽日的云,我眼睛黑暗缝隙中漏进来的光和.........也许这辈子都无望的爱人。

 

海是辽阔,云要舒展,光不会灭,爱人该许他开心自由,远离我这种得不到原谅还折磨他的罪人。

 

丁程鑫下巴上挂着一滴泪,他突然笑了笑,上前一步将自己贴到马嘉祺唇边,疯魔通通被压制在呼吸下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抖着唇在那削薄唇边印下一个吻。

 

马嘉祺没有躲。

 

“你恨我吧,哥哥。”

 

“恨我也别放过我。”

 

 

 

 

 

 


 

/.



【宠瘾 中部完】

 

 

 


一拖鞋拍💩李飞

给孩子一点祺鑫文吧,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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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屿

YU4·6 《习惯》

作者:(上)@忧郁少年时 

          (下)@病历本 

TAG:校园;双向暗恋;HE 


(上)


01


贺峻霖在谢师宴上吃得很开心,期间,他旁观了严浩翔先被男生来灌酒,再被女生来表白,然后重复他的拒绝理由——


他有女朋友了。


听到的时候贺峻霖犯了个蠢,筷子一个打架,菜就掉在了白色卫衣上,留下一片显眼的污迹。严浩翔回头看见还笑他,多大的人了,连菜都夹不...



作者:(上)@忧郁少年时 

          (下)@病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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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01

 

贺峻霖在谢师宴上吃得很开心,期间,他旁观了严浩翔先被男生来灌酒,再被女生来表白,然后重复他的拒绝理由——

 

他有女朋友了。

 

听到的时候贺峻霖犯了个蠢,筷子一个打架,菜就掉在了白色卫衣上,留下一片显眼的污迹。严浩翔回头看见还笑他,多大的人了,连菜都夹不稳。

 

贺峻霖低头盯着渍痕看,还没来得及回怼说你不也老这样,热闹声就瞬间将人淹没。旁人对恋爱事件总有旺盛的求知欲,于是他虽然没认真听,也很快知道了女生的姓名班级长相甚至录取学校。

 

“诶,那还离挺近的嘿。”他听见自己捧场的声音。

 

“嗯,跟我们俩学校隔壁,挺巧的。”

 

贺峻霖嗯了一声。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脑残跟他报了一个志愿,好心教他的数学题,现在倒成了证明缘分的爱情基石。

 

还有人凑来问他严浩翔的事儿,贺峻霖笑着摇摇头:“问我干嘛,我也是刚知道好吧。”

 

于是大家又起哄当事人:“翔哥翔哥,说说呗,你这根高岭之草是怎么被收服的!”

 

“什么收服啊,就是表白然后在一起了呗。”可能被起哄有点害羞,他回复闪躲,不太想多聊的样子。

 

桌上有人感慨,女生喜欢严浩翔很久了,看来这次总算是表白成功梦想成真了。

 

“没有,是我先表白的。”严浩翔咳一声,拿起杯子喝水,被喜欢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骗人,这种时候还装绅士。贺峻霖想。这人撒谎掩饰时就会摸鼻子喝水,天天在一起也没听他说喜欢谁,呵,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桃花运。

 

“真为你们大学校园感到惋惜,少了道每天闪瞎人的亮丽风景线。”前桌举杯发言,表情沉痛夸张:“说真的,这么些年全班都习惯你俩那黏糊劲儿了,大家都以为你俩才会是一对……”一桌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表示认同。

 

女主角被瞬间遗忘,暧昧焦点突然就转到了贺峻霖身上。这年头人脑袋里都不知道想什么,女生整天说他俩基,男生也来打趣,说直男鉴gay你俩一定有问题。他总被和严浩翔绑着起哄,虽然连玩笑也已经习惯,但还是会有点不自在。

 

再说哪有什么问题,一直做好朋友就不会有问题。于是贺峻霖也开始喝水,骂他们无聊,余光瞥了一眼严浩翔,对方正面无表情埋头吃饭。

 

看起来谁也没把玩笑当真。

 

 

 

 

这个暑假热得要命,没作业要写,也没怎么见面。严浩翔忙着跟小女朋友约会,贺峻霖忙着在家躺尸。他有一套自己对抗孤独的方法,和严浩翔第一次分开时候创造的,沿用至今。

 

“贺儿出来打球吗?”

 

“热死了不去。”

 

“你不来,翔哥也不来,你俩真没意思!”

 

朋友打电话来叫他玩的时候,总是这么抱怨。他瘫在空调间里看球赛,嘴里嗯嗯啊啊的敷衍说下次一定来。电话里最后又骂说你们一对狗男男,出现和失踪都他妈一起,一到暑假就都跟死了一样,没意思!

 

以前暑假他们白天也不爱出门,一起瘫在沙发上,电视哇哇放着。严浩翔还装模作样看了两分钟书,然后就捞起手机玩起了狼人杀,个破游戏还整出一股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气势。

 

贺峻霖抬脚踢了踢他小腿,嫌他吵,严浩翔怼说没你电视声音吵,俩人屁大点事叽里呱啦吵了半天,一直冷战到日落,同张桌子做题都要隔一人远。

 

太阳下山的时候,贺峻霖给他递了个和好的台阶,“走吧,踢球去。”

 

对方别着脸不吭声,但也还是去推了小电驴载他。没骑出几米路他俩就都不气了,话题变成等下要吃的食物和回去要看的电影。贺峻霖叭叭数严浩翔今天的错题,严浩翔就故意一个刹车,贺峻霖头哐地撞上他背,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还嘿嘿得意。

 

“严浩翔你幼不幼稚!”

 

“怎么,那题你不也错了。”

 

贺峻霖气笑了,“那有你错的多?”

 

“但我写的比你快啊。”

 

“你这是在混淆概念,时间和结果怎么比?”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孤单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他们只顾着斗嘴,谁也没觉察变化。

 

 

 

 

关于严浩翔的恋爱消息,贺峻霖总会从别人嘴里听说。朋友圈就这么大,倒不是说就莫名其妙一拍两散了,没有理由也不合情理。好朋友的类型有很多种,无非是从唯一变成一样,这不算太难。

 

严浩翔还会给他发猫片,偶尔聊几句有的没的,冷不丁收到一句早安晚安。贺峻霖只需要多用几张通用表情包,把回复时间拖慢一些,作息东倒西歪,就可以完美对抗这些无聊问候。不用配合他的冷笑话,搞笑视频也不用再费劲转发,还算是减轻负担了。

 

朋友邀约,只有一次严浩翔也在,电话被人群默认递到他手上,熟悉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打球你来吗?好久没见你了。”

 

贺峻霖心想,明明上次热得要死去了都没见人,不是你乐不思蜀天天不见踪影吗。但这些抱怨被一句好久没见就堵了回去,只好问说:“…你怎么去了?”

 

对面顿了一下,似乎遇到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贺峻霖摁着遥控器一下下地换台,脑袋里好像有毛线球在打结。这人能说什么呢,大概是约会结束顺路去打打球,或者是被递了电话就顺带问候下自己。想到这些他就有股想挂掉电话的烦躁,严浩翔又开了口:“想着你今天会来。”

 

贺峻霖印象里,严浩翔做事有股横冲直撞的果敢,跟他讲话却总有弯弯绕绕,很少有语句像这么直白。可能是错觉,语气平静还有点委屈。

 

左胸腔被窗外的烈日烫了一下,问题的毛线球被踢还给了他,要挂电话吗,还是要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也不挂,似乎还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离热气腾腾的喧闹越来越远。

 

于是贺峻霖委婉道:“我在看球赛。”

 

“比分怎么样?”

 

“…在进广告,记不清了。”

 

“我走到那个小足球场了…”严浩翔举着电话,还帮忙踢回一个出界球,声音呼哧扑在听筒上,熟悉的热气仿佛穿回贺峻霖耳边。

 

说起来朋友喜欢打篮球的更多,只他俩死心塌地追球赛。篮球场绕个弯就是绿茵地,球场小又破,草地坑坑洼洼,但他们也踢得很烂。好在人没期望就很容易快乐,过家家似的你防我踢,随便进几个球都美得冒泡。

 

人多的时候,结束通常喊一起吃饭,男生们都大咧咧瘫在泥草地上休息,严浩翔就一身汗气去给贺峻霖买水。穿过人群跑回来的时候,刘海一撮撮黏在额头上,像个憨憨的小瓜皮,搞得贺峻霖喝着水还憋不住笑。

 

严浩翔莫名其妙,汗没擦完就来勾他脖子,凶巴巴吼:“干嘛,你笑什么。”

 

周围人都嗷嗷起哄,贺峻霖被热气烫得耳朵发红,还敢推他回嘴,“笑你怎么了。”总不能夸这人可爱吧,他才说不出口。

 

严浩翔就是个纸做的小狮子,凶两句说不过,就仗着练了点儿肌肉付诸暴力,手臂勒紧他脖颈。其实没用劲,但贺峻霖还是不免紧迫僵直,下巴抵在他胳膊,喉咙就仿佛被热气烫的烟熏火燎。

 

贺峻霖扒拉两下让他松手,“热死了,我要喝可乐严浩翔。”

 

严浩翔还不肯,只顺势把他手也扣紧:“你怕不是想被你妈打,晚上想吃啥,火锅?”

 

“行啊,我就喝一点,你别跟我妈说。”

 

贺峻霖每次都这么说,严浩翔每次都心软,纵容他心虚的喝光一整罐。等贺峻霖隔天长痘后悔,再跟贺太太一起对他无情嘲笑。严浩翔好久没来,他妈都总问,贺峻霖打了个哈哈,编的理由烂到说完就忘。

 

 

 

空调凉风把贺峻霖从回忆里吹出来,“那里不是要拆了吗?”

 

“嗯,写了拆除的告示,但一直都有人在。”

 

看他还没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贺峻霖只好干问:“那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球赛。”平静却又赌气似的,一切又绕了回来。

 

贺峻霖下意识想说那改天再一起去踢球呗,却突然想起他们都没时间,连破烂的小球场也要拆了。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也许搞不懂,又觉得没那么严重,于是又套上沉默。认识了六年多,有过那么多玩笑,此刻却连瞎聊都没话讲。

 

沉默和呼吸花掉了很多电话费,让人比考试都心累。还好,还好电话主人喊着严浩翔从天而降,解救了他,“贺儿我先挂了哈,手机都要没电了,翔哥你俩可真能聊啊…”

 

从下午到日落,电话终于被嘟嘟哝哝地挂掉,严浩翔好像小声在那边说了声再见。

 

可能是冷气太大,贺峻霖握着手机躺在夕阳里,胸膛又烫又凉。突然感觉那套自我对抗的方法,有点失效。

 

 

 

 

02

 

刚到新学校的那段时间,贺峻霖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他睡在上铺,总觉得天花板随时要塌下来。

 

严浩翔第一天来宿舍找他,还问要不要自己偷偷换过来,晚上一个人能睡着吗。新室友在旁边一直盯着他俩看,贺峻霖顶着打量的眼神,说滚啊少来,回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他俩不是一个专业,宿舍楼都隔了个贼宽的绿化带,挺好的。

 

人一走,室友就意味深长地盘问起来,贺峻霖说是同学。对方松口气,夸他俩都贼帅,然后说你同学女朋友也挺漂亮。

 

“谢谢。”贺峻霖先对前半句礼貌道谢,收拾东西的手停了停,还是问:“他女朋友?”

 

“对啊,你不认识吗,我今儿逛校园碰见了,挺配的还。”

 

“哦哦,”贺峻霖把没收拾完的行李箱啪地一盖,塞进床下:“我跟他…也不算很熟。”

 

对铺的室友讪讪地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不知对这说辞信没信。

 

 

 

当晚,不熟的两人就又坐上了同张饭桌,两家父母乐呵呵地寒暄,从商业互吹自然地聊到了他俩身上,又是感慨时间真快啊,又是欣慰不用分开。大人们忙着替他们回忆过往,当事人却都麻木不仁,严浩翔就闷着头玩手机,贺峻霖把不爱吃的青菜送进嘴里。

 

人总要靠共同回忆来维持亲密,时光被浓缩进杯盏交换。他和严浩翔并不是什么打娘胎就一起长大的兄弟,但这些年形影不离的交往已经亲密到——在旁人眼里——提到一个就想起另一个的地步。

 

也曾好到日日见面,还要通几个电话聊猫逗狗;课桌很近,也要传纸条画小人发短信;下课喊饿,桌上过会儿就有一杯热牛奶;空一张床铺,也要以怕黑为由抱着入眠;填报学校,都会偷瞄对方的理想志愿。

 

周末上一个补习班,为了能多待搭最绕路的地铁;凌晨被视频叫起来看球,抱怨喊困也不愿挂断;车后座是专属副驾,在上学路和河岸沿线留下无数相片。

 

两家住的不远不近,妈妈们都挺熟,手挽手喝个下午茶,隔天新秘密就被对方拿来调笑。假期去对方家做作业,谁题错得多就逛街买礼物请吃饭,衣服鞋子要同款不同色,过夜借住都稀松平常。

 

也会吵架会冷战会发脾气,转头看看猫拉拉袖子就和好,隔天还会被妈妈笑你们真幼稚,中午叫小严来吃饭啊。

 

这些片段无法人为否认,连梦里都是共同故事。人人看他们像纯真童话,贺峻霖醒来才懂不必当真。

 

 

 

桌上回忆进程到了三年前,严妈说,他俩就初中转学分开过吧,都怪他爸瞎折腾。贺妈附和道,可不是吗,贺儿当时伤心了好久,还好又遇到了。双方再次达成缘分的共识。

 

贺峻霖夹菜的手一顿,感到左手边人也停下动作看过来。私人情绪被公然放置台面,心口蚂蚁爬般的不自在,作为小孩他无权反对,只能把菜慢吞吞咽下,笑说我去下洗手间。对话走到他们当年怎样快速和好如初,就被木门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贺峻霖洗了两把脸回来,严浩翔正在走廊发呆,他走过去问站这儿干嘛。严浩翔扭头看他,说里面太闷了,咱先散步回去吧。

 

他说完就先往外走,好奇怪,明明他是那个先转头的人,明明没给人表达意见的机会,背影却产生一种骄傲而请求的错觉。

 

 

贺峻霖其实很常看严浩翔背影,但不是因为分别。

 

初中都骑自行车,速度像跟乌龟赛跑,到分别路口天都快黑,妈妈催问消息震动好几条。严浩翔那时候就会装帅,非要求贺峻霖先转身走,他回头看过几次,严浩翔就站在原地冲他挥挥手。

 

人真正分别是看不到背影的,贺峻霖也突然学会不再回头。

 

严浩翔高中转学回来第一天,还推着车默默跟在他身后,贺峻霖把车蹬的飞快,试图甩掉走得比乌龟还慢的童年。自行车有点老,走一半就掉了链子,他蹲下来熟练地重安。

 

严浩翔手足无措站在旁边,轻声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贺峻霖头也不抬,觉得不够礼貌,拍拍灰补了句:“谢谢啊。”

 

旧车子吱吱呀呀地响,他骑出很远还感到严浩翔在看他背影,很努力才又忍住回头的冲动。

 

第二天山地车就等在门口,加了个笨笨的后座,严浩翔局促地朝他挥挥手。贺峻霖在他旁边刹车,只冷声道:“这谁会坐啊,屁股不得被咯没了。”

 

于是隔天就换了个车种,严浩翔腰板挺直,骑在小电驴上不伦不类,车把还挂了面包和贺峻霖最爱喝的牛奶。

 

贺峻霖的老爷车就这样被淘汰,也从此习惯从后座看严浩翔的背影,他常常喝着温牛奶想,这人一定又偷偷练肩了,校服都快容不下他了。然后抱着书包,把犯困的脑袋放心抵上他的背。

 

一切清醒都需要有个适应过程,慢慢的他们就会养成新习惯。

 

 

 

 

新校园很大,两个人中间拉了几百米的距离,开着导航才走对路。贺峻霖本来想调侃他,胆子真大啊,爸妈都在,还敢偷带女朋友逛校园。张口努力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那几个字,便低头作罢。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其实都很沉默,快到宿舍严浩翔才出声:“暑假怎么不叫我玩,都没怎么见你。”

 

贺峻霖心里为自己的体贴叫屈,嘴里客气道:“听说你比较忙,没好意思打扰你啊。”

 

严浩翔不吃这套:“忙?那我哪儿有你忙,消息都不回。”

 

“……”

 

“猫你不看了,狗你也不问了,球也不踢了,连今天我不去宿舍找你你就不会叫我吧。”他语气很认真很在意,路灯下,表情还有点理直气壮的可怜委屈。

 

贺峻霖总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横冲直撞,轻易就接收到他强硬外表下的示弱信号。像当年严浩翔讲台上自我介绍看他的视线,求和早早等在家门口的自行车,吵架偷塞进他手心的纸条儿童画,运动会终点筋疲力尽倒向他。

 

他总觉着严浩翔这人脾气倔,爱冲动,没朋友。在外人面前是礼貌的,强硬的,过于自我的严浩翔。对他会是无赖的,温柔的,幼稚甚至脆弱的严浩翔。

 

总忍不住怜惜他的骄傲和孤独,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软。所以生气说了重话自己先难受,主动帮他融入集体,看不得他失落尴尬。严浩翔有了很多新朋友,但贺峻霖总偷偷算计,他好像还是最喜欢靠近自己。

 

贺峻霖用了很大努力压下回忆和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晚上喝的饮料气泡还在喉咙口泛酸。

 

虽然他曾经也很爱想象。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想大学生活做什么都是美好的。那个时候他们刚和好,正黏糊的要命。他想等他们十八岁了,肯定会在安静校园里散步,会去网吧通宵半夜路边摊,迟到要帮他点名答到,考数学要帮严浩翔画画重点,要进同个热闹社团,要一起去泡图书馆。

 

如果将这晚的聊天内容静音,场景似乎靠近最初想象,但也就如此了。想象总破碎的太快,一切还没开始,就都已与他无关。

 

 

 


那时候他们都幼稚,还特爱较劲。都收很多情书,贺峻霖数着严浩翔的说你肯定比我先谈恋爱,严浩翔抽抽嘴角像听了个笑话。

 

少年人目光短浅,只愿沉浸在好的描画里,直到有一天,某个玩笑突然成真,才恍然发现找不到心情去应对。

 

遗憾可能也有,比如贺峻霖真的很想完成毕业旅行,去他们说好的德国加美台湾日本甚至冰岛南极,或者哪里都可以。他都说服好自己陪严浩翔去迪士尼,也收藏了一列表美食等着跟他分享,但后来也都无人再提。

 

贺峻霖想,他就像在公路旅行中突然下车的旅客,无权选择暂停或倒退,车只能向前开,严浩翔隔着车窗和他道别,只剩回忆的灰尘不停蔓延。

 

风景径直掠过他,这个夏日无疾而终。

 

 

 

最后一次聚会是夏天傍晚的夜市摊,场面热闹。玩真心话大冒险,贺峻霖胆小,害怕狐朋狗友作弄自己去做些过分行为,只一门心思选真心话。好在他欧气爆棚,一晚上也没怎么输过。

 

游戏快到尾声,街上车没见多少了,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着。贺峻霖原本在走神,被严浩翔敲了敲啤酒罐,才后知后觉自己输了。

 

“真心话。”他无所谓地选。

 

“好,问题是…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所有人都看他,啤酒气泡在心里嘭嘭发酵,贺峻霖想喜欢这个词好酸啊,酸得他心拧巴着打上死结。脑袋里走马观花,又空空如也,面上就只能咧着嘴笑,回答说:“我没想过啊。”

 

旁人都不信,拍桌嫌他不诚实。每个人眼里都是兴奋,只等他点头说有,好顺水推舟揪出那个名字——默认在他左手边。满足一场旁观者的圆满猜想。

 

贺峻霖目不斜视,摇头说:“现在真没了,算了我自己喝。”

 

这晚是他人生第一次合法地喝酒,姿势幼稚又壮烈,端着啤酒罐像在喝旺仔牛奶,泡沫都挂在嘴边,还闭着眼仰头一直灌,一副男子汉的义气模样。

 

严浩翔坐在他旁边,视线若有似无的经过他,习惯性的停留几秒,再被聊天转移。喝多了就冲他笑,咧着嘴,傻兮兮的。

 

贺峻霖很会算数,他觉得人要攒好日子,在十八岁那天一夜长大;会就此和幼稚作别,走向理想人生,一种澎湃天真的仪式感。但成年大概只是一个身份,好让他能假装成熟跟自己干杯,能有勇气窥探,也学着故作洒脱。

 

啤酒的回味还有点苦,贺峻霖收回余光,在心里诚实回答:“也可能喜欢过吧。”

 

 

 

可年少时的暧昧心动并不一定要有结果。他们收的情书每一封都写着心动,也都照样等不到结果。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一万句话想问严浩翔,你喜欢她吗?你快乐吗?你会照顾女生吗?你可别跟人吵架冷战没人哄啊。但通了电话也不知从何说起,祝福还是关心,好像用什么样的心情和姿态,都显得特别奇怪。

 

他的喜欢还躲在心里绕弯,就更没想过要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瞬间。

 

但还没等贺峻霖想明白,喜欢就已经变成过去式了,连那瞬间也不重要了。

 

心口的酸很快也会过去的,那就算了吧。 




  

 

03

 

新的大学生活还不赖,贺峻霖外在向来活泼,交了很多有趣的新朋友。认真听课做笔记,每天按时去图书馆占座,还加了两个热闹的社团。

 

大学里不流行写情书了,他收到很多好友申请,男男女女都有,贺峻霖给不了回应,干脆设了拒绝添加,高冷还惹来更多好奇。

 

室友个个都是好逗比,能一起熬夜学习,也能嘎嘎看土味视频,周末就拽他去吃喝玩乐,完美杜绝任何孤独患者。男生寝室一到晚上就变网吧,贺峻霖游戏打得很好但不常玩,偶尔队伍缺人了帮忙补两局缺,室友痛哭流涕喊爸爸大腿带我飞,还赞美他游戏素质高,场面再坑都不带骂娘的。

 

贺峻霖面无表情的接受表扬,心想那是爷见过比你们更坑的。

 

严浩翔脑子灵光,玩手游却笨的要命,他要满场跟在后头收尸,气得头直昏:“哎哟我求求你了,别乱跑了行不行。”

 

严浩翔有恃无恐充耳不闻,一被杀就嗷嗷叫,嘴里叽里咕噜的还挺委屈,“他怎么老杀我啊!”

 

贺峻霖一边嫌弃他菜,一边把对面堵在泉水里,算着击杀数帮他虐回本,严浩翔就在旁边喊nice666你真棒,神采飞扬。

 

室友常说哥你可千万别带人打游戏啊,不然保准死心塌地爱惨你,再说你不搭理人就够吸粉了哈。

 

贺峻霖其实没兴趣搞懂别人的好奇,待人温和是教养赋予他的能力,而不是真有多普善。他还不太能想象怎么去保护一个人,只能先努力习惯自己的新生活。

 

 

 

那晚某种程度上算不欢而散,他们都不清楚想要什么回答,只能敷衍几句说再见,闷头睡两觉就当过去了。

 

他一直没怎么理严浩翔,消息回的比以前更慢,找理由拒了几次约饭,只偶尔问候一下节日天气。聊天框慢慢识趣地往下沉。贺峻霖也想过把记录都清空,但又觉得矫情的一批,所以眼不见心不烦,也省了去摁删除键。

 

妈妈走之前祝他新生活快乐,贺峻霖觉得也还挺快乐的。他不用跟人较劲了,也不再为难自己了,注意力都在新鲜事物上,学校那么大,他们也很少遇见。偶尔看到人群里的背影,眨个眼也就散了。

 

拿快递倒是碰到了一次,妈妈寄来一堆特产要他给新朋友们。箱子贼重,多半是贺太太夹带了各种私货,贺峻霖在群里喊半天也没见人应,只能自己抱着啃啃巴巴往回走。

 

他胆子小,严浩翔冒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箱子都差点砸脚上。对方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忙,贺峻霖也下意识递过去,半秒后又迅速回神:“没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严浩翔还不肯松手,俩人就站在路边一人一半抱着纸箱,活像一出最尴尬的默剧。贺峻霖先妥协放开手,这么重的箱子他爱抱抱去吧,争个什么劲儿。于是只默默跟在严浩翔身后,任由对方熟门熟路地摸到他宿舍。

 

严浩翔弯腰起身时有汗从额头淌下来,手指都是勒红的印。贺峻霖靠在门边,极克制地盯了两眼,轻轻说了句:“谢谢。”

 

周围其实是乱的,但走廊穿风,贺峻霖就觉得很静。

 

他想起严浩翔钢笔沙沙写的字,想起男生下泡面也要换的白衬衫,想起他保温杯里泡的金银花,校服外套披在身上的淡淡香味。想起严浩翔买的最大号雨伞,偌大空间里也紧贴的体温。想起男生写满笔记的习题本,为了报一个志愿加报的补习班。抽屉里塞的椰子糖,冬天的围巾,夏天的冰沙,相册里满满的相片。

 

他什么都想,就没注意严浩翔跟他的室友道了一圈别,才擦过他的肩离开。

 

 

 

 

这学期贺峻霖选了很多课,一到考试周忙的晕头转向,最后一门考完出来发现下了小雨,细细的飘着,天倒还亮堂。

 

贺峻霖解放了心情大好,群里发说,在线等一幸运儿请吃晚饭哦。只有对铺室友积极响应说食堂见,其他俩人估计在打游戏半天没放屁。

 

室友一见他就叭叭抱怨那俩有多坑比,他妈的满场跑杀不死人就尼玛离谱,合着疯狂刷微信步数呢。

 

贺峻霖乐死了,端着饭找个空位,还给他捧哏,说控制变量发现真相了吧,谁最菜的答案肯定不是我俩。室友盘子往座位上一搁,深感赞同,表示吃饭都香了起来。

 

他俩正贫,对面一个抬眼,“哎,那不是你那同学吗?”

 

贺峻霖下意识回头,穿着熟悉运动外套的身影,正端着餐盘落座,身后还跟着个娇娇小小的漂亮女孩,短发垂颈,侧脸看起来还有点清冷。

 

他第一次看到他们一起的画面。食堂人很多,贺峻霖不确信严浩翔有没有看到自己,但他坐在角落,还觉得喧闹空气骤然停滞成一团酸胀的静默。

 

室友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贺峻霖几乎都没听清,只是有些游离地转回来,筷子无意识地划过铁餐盘,发出一道闷闷的刺耳的声响。他张了好几下嘴,才抱歉问刚讲了什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没事,我就是说人帅真好,跟看偶像剧似的,”室友夹了口菜,随意问道:“哎你为什么不愿意谈恋爱啊?”

 

“谁说的,我也没有不愿意啊。”

 

贺峻霖突然很委屈。

 

周围有很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们都不明白贺峻霖长得又好成绩也厉害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个朋友,这年头开放了,男朋友女朋友都行啊。贺峻霖每次都说没遇见合适的。

 

他后来总以为两个人走散是因为不合适,却一直没想过自己关于合适的标准苛刻到唯一固定。

 

有时候贺峻霖还庆幸,不合适是最体面的告别理由。选择没有对错,不用否定过往,彼此都够尊重而体贴,互不打扰还能偶尔问候。

 

他都不再看严浩翔的动态,也减少了跟老同学的聊天,避免无意打探到新消息;社团有小姑娘明里暗里绕在身边,贺峻霖心知肚明,但也没立马拒绝。他是真以为自己抽身很快,也能准备去谈一场认真的恋爱。

 

借口总是到拆穿的时候,才能证明人走的太慢了。贺峻霖怪自己,喜欢要靠严浩翔突然走远才确认,不甘委屈也要靠旁观甜蜜才爆发,考虑问题总要摆齐天平两端,想敞开真心又把自己关得好紧。

 

车子都离开老远了,他还慢吞吞的往前挪,看一眼人,心就要回头,被捅着窟窿还不肯离开。

 

 

 

贺峻霖试图把这个过于傻逼感性的自己抽出来,勉强扒了几口饭,忽略想转头的冲动,尽可能平静的回应闲聊。学校那么大,他们就隔了几张桌子,也要装作没遇见,呼吸都离了那么远。

 

他和室友都没带伞,回寝室的路上走得飞快,毛毛雨沾湿了头发,丝丝渗着凉气。贺峻霖也无心搭理,蒙头就倒上了床,脑子里毛线团乱糟糟的滚,人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但睡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听见门轻轻被敲两下,接着“啪嗒”一声响,有人出去后又提着什么进来。

 

塑料袋被放在他桌上,对铺小声跟其他人说是贺儿同学给送的,嘴里还嘟囔说好奇怪怎么看也不像不熟啊。

 

湿气还在枕边绕,贺峻霖瘫在床上瞬间醒神,手机在旁边叮地一阵响,他下意识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

 

几秒钟之后,贺峻霖打开微信界面,陌生许久的联系人突然弹来几个白色气泡,他才发现自己连聊天背景的合照都没舍得换。

 

Yhx:看你没吃几口饭,晚上饿了泡点麦片

 

Yhx:牛奶记得微波炉热一下

 

Yhx:零食都是你爱吃的,但是别当饭吃

 

贺峻霖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以前习惯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后来也不适合再期待。时隔很久再接收,不免有些无所适从,于是隔了半天才回了一串标点。

 

严浩翔还婆婆妈妈,让他起来洗了热水澡再睡,小心感冒。

 

陌生又熟悉的唠叨整得他头皮发麻,贺峻霖仿佛丧失语言能力,只能虚无地再回一串省略号。

 

Yhx:你别这样

 

Gemini:?

 

Yhx: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贺峻霖想明明是他搞这一出奇奇怪怪,不好好说人话,搞得自己满头问号,到头来还得背锅。

 

叹了口气,他还是顺着往下接:我没不好好说话。

 

瞬间就又收到了严浩翔的信息:我每次见你,都感觉你不开心。

 

贺峻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半天,删删打打,还是只问他:那你过得开心吗?

 

Yhx:。

 

Yhx:还行吧,除了你不理我

 

Gemini:哪有

 

这对话有一丝似曾相识,但好像加了些更强烈的情感,贺峻霖搞不懂,也有点抗拒跟他聊这个。

 

想到今天在食堂竟然被他看到了,不提也不好,便努力找了个合适切入点:对了我今天没来得及打招呼,帮我跟你女朋友道个歉哈。

 

严浩翔又是一个生硬的句号,只问: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贺峻霖脑袋卡了壳,一片空白,想半天只想到自己还欠了严浩翔一个礼节性的问候:祝福99?

 

对面沉默了很久,就在贺峻霖以为要结束对话回归断线的时候,严浩翔突然发过来一张委屈的表情包。

 

跟了一条语音,贺峻霖等了几秒才打开,他说:“我不想听你祝福。”

 

对方的昵称还显示“正在输入……”,但隔了很久也没再发来一条消息。贺峻霖盯着界面看得眼都发酸了,也不知道严浩翔到底想要什么。

 

他以前很怕严浩翔来讲恋爱挫折给自己听,不知道作为好朋友该怎么劝慰回应,更怕自己冲动说出“分手吧”的恶毒建议。

 

现在祝福对方也不要听,硬把他从安全角落揪出来,还又用示弱要挟他讲真心话。

 

凭什么呢。贺峻霖想。

 

一颗真心都给你了,再讲出来连体面都要没了。

 

 

 

他其实应该质问。质问这莫名其妙的零食,质问他没头没脑的对话。为什么要来关心他,为什么还会遇到他,为什么有了女朋友还来烦他,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他。

 

贺峻霖很想像电影里的冲动画面,主角对着大吼大叫,把一切烦恼愤怒都毫无顾忌地砸向对方,最后还多半有一个happy ending。

 

但可惜现实不是电影,彼此都要给自尊留有余地。

 

他只能看着聊天框,想严浩翔今天的运动衣是自己陪他买的,脚上的匡威是两个人约好的情侣配色,端的餐盘里都不是那人爱吃的菜。他看起来健壮了一些,大概有坚持锻炼,刘海也又变长了许多,还戴着自己送的鸭舌帽。

 

屏幕上的合照是六年前,他们都笑的无忧无虑,时光仿佛一瞬间交错,又拖着影子慢慢走远。

 

 


 

他那么会说话一个人,总是不知道要对严浩翔讲什么好。可什么也不讲,严浩翔又一副难过到要哭的可怜模样。

 

或许他们最好什么也不要讲,也不必听。不再靠近,也不远离。不用开口,也无需否认。身份都用正在输入覆盖,欲言又止就被成功接收。

 

贺峻霖也不再试图跟习惯对抗,攥紧手机,半晌认真回了声:好。

 

他发完下床翻零食,没吃好饭的胃有点酸,牛奶还是他最爱的牌子。倒的时候白色气泡往外冒,贺峻霖想就随便吧,严浩翔不想听,他就不说。严浩翔愿意对他好,他就心安理得受着。

 

不是友情,也不必当真,就维持这样的合适距离,也许他们都会更好过一点。

 

反正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那自己暗地里喜欢他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沿途公路还很长,他也没有要等谁。

 

既然走不快,那就慢慢走吧,说不定哪天他就自己走出来了。说不定呢。

 

毕竟时间总会战胜习惯的。贺峻霖想。

 

 

 

 

 

 

 (下)

 



04


严浩翔收到他妈消息的时候,正站在某个百货商店的发绳货架前,刚过他肩膀的女朋友语气温软,你帮我挑一下,白色和紫色哪个比较好看。

 

他把对话框里的图放大再放大,时间和地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分神去回复她,都好看,干脆都买了吧。

 

是两张球票,他们市的代表队,要来离他们大学不远的那个体育馆比赛。配文是一串快递单号,说他叔叔送了两张票,让严浩翔拿到以后和同学去看。

 

严浩翔下意识回复:贺儿又不喜欢这个球队。

 

打到一半又给删了,严浩翔挑了张比ok的动图表情回过去,再长按球票的照片发送给朋友:下周六一块儿看球去?

 

贺峻霖似乎和他过的有时差,三个小时二十六分钟后消息才不紧不慢地到达,害得严浩翔晚饭只顾着扒拉自己眼前这盘牛油果沙拉,什么滋味也没吃出来。

 

贺儿:啊

贺儿:从哪搞得票

 

别人送我的。严浩翔抓抓脑袋,不想跟他绕些有的没有的:怎么样,来不来?

 

接着又补了一句:知道你不喜欢这个队,就当凑个热闹了,来嘛来嘛。

 

贺峻霖也不是不喜欢,毕竟是他们市的代表队,从小听着名字长大,多少有点附属的亲近感,但也就是平平淡淡地陪着严浩翔一起看直播的程度,进球了跟着拍巴掌,贡献两声没什么意义的叫好。他一直这个性子,看着是无所谓的姿态,实际上从小长情,喜欢拜仁就一直喜欢,不想分给别的球队。

 

贺峻霖周末的夜晚好像也忙得不得了,严浩翔看他不回,宽慰着这么想,其实胸膛里的器官简直像在火上烤,焦得他又慌又燥。他不想承认贺峻霖故意不理他的可能性,犹豫着又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结果自己把自己给膈应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单方面追逐的局面。关心他的句子要斟酌,靠近他的动作要小心翼翼,仿佛他一伸手,贺峻霖就会避鬼似的后退十万八千米。

 

贺儿:怎么不和你女朋友一起去。

 

对话框瞬间打下了好几个句号,圆滚排列得工整,严浩翔又皱着眉飞快删掉了。他听到贺峻霖嘴里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就尴尬,恨不能吐出八百句无关话题来找补,原因他又明白又不明白,强制性忘记了这女朋友还有个前缀,他的。

 

贺峻霖回他十一个字又用了四十七分钟,可严浩翔的答案想都不想用。他连字都懒得打,3s的语音发过去:“我就想和你一起去。”

 

单听着挺暧昧一句话,严浩翔说得真心实意,彻底忘记了自己正在送女朋友回宿舍的路上,没把握住正确的时机,着急忙慌地就把自己给敞开了。

 

晚九点的夜路就两个人,想装听不到都难,他这一晚上捧着手机的架势足以让女生警觉,两个人才谈三个月,脚踏不到实地的磨合期,生怕胡乱猜忌打破自己得体的外壳,试探都是端着架子百转千回。

 

浩翔,你在跟谁聊天呀。

 

啊?没谁,就贺儿,我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球赛。

 

哦哦。女友放宽心,问然后呢,他答应了吗。

 

没。严浩翔盯着屏幕上一串省略号摇头,下面还跟着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下周六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你找找别人吧。

 

他被这句不好意思气得不轻,面无表情地快把手机捏碎。女生轻声安慰他,那你要不要再问问其他朋友呀……

 

严浩翔是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仿佛贺峻霖不跟他去这场球赛,另一张球票就注定要无辜作废一样。他和贺峻霖,他俩和足球之间,难道还能扯进来第四个选项吗。

 

离高考还有七十多天的时候,严浩翔第一次和前桌分享自己谈恋爱的消息,他当时对自己女朋友的描述是干净、不高和挺爱画粉色的眼影。

 

前桌对他的直男审美不屑,啧啧几声,问严浩翔喜欢她哪里,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找对象了。

 

严浩翔避而不谈,只说我警告你啊,不准告诉贺峻霖。他低着头写卷子,不忘抬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凶巴巴的表情没把握好,虚张声势。

 

干嘛不能告诉他,你还想脚踏两条船啊。

 

你俩聊什么呢。故事的主人公含着块椰子糖,来得特别不凑巧。胳膊上压了半截白晃晃小臂,贺峻霖食指戳戳卷面,说这题错了,不选D。

 

贺峻霖眼睫毛比他小女朋友刷过之后的还密还长,严浩翔泡在他衣服带过来的金盏花香氛里,魂都飞没了,只会楞楞地说哦。

 

贺峻霖失笑,你哦什么哦,知道选什么吗就哦。

 

他咽了口口水,随口瞎蒙,选B。

 

真会假会啊。贺峻霖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一对一的补习班居然还挺有效的,早知道我也跟着你报了。

 

严浩翔那小女朋友就是从补习班认识的,听到他这话一把扣住贺峻霖的手,装模做样地去抚弄对方指尖微薄的凉意,其实心里虚得要命:“我蒙的,我不会。”

 

他们补习班自习室的条件不错,一人一桌的独立空间,座位间及人腰高的磨砂挡板上还留有铅笔演算的潦草痕迹,年份未知,新印覆旧痕,倒是给这一方小空间贡献了点好学氛围。那时候还不是他女朋友的女生就坐在严浩翔对面,来去的时候偶尔打个照面。

 

他心思不在于此,所以直到女生给他表白之前,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记得马马虎虎。

 

“我当时真的感觉会被你拒绝来着,所以压根没抱任何希望。”女生站在严浩翔旁边仰头看他,做了个吐舌的调皮表情。严浩翔哈哈两声,不太懂现在接什么话合适,最后只干巴巴来了句:怎么会,你不要这样想。

 

“真的啊!你看起来都没注意过我的样子,怎么会答应我的表白。”

 

后来女生又缠着问严浩翔喜欢她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严浩翔回答不上来,又把问题抛回去:“那你呢,为什么喜欢我。”

 

“你还记得吗,有次去饮水机那里接水,你站我后面说,夏天也不要喝太凉的。”

 

转头你又看着我笑了,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害羞了,真的很让人心动啊。

 

严浩翔记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说过这句话,但脑子里潦草的片段在撞,最鲜明的是茵绿的球场。贺峻霖瘦,能把球服穿得空荡,却从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撩起衣摆擦汗,往往手背还贴附在湿润的眉骨,就要探过身子来抢自己手里的冰水。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运动完喝凉的会胃痉挛。还喝,一会儿胃疼了可别又趴我身上叫唤哈。

 

藏不住关切的语气逐渐被其他人怪叫声盖住,有人坏笑着把贺峻霖往严浩翔身上推,这时候无论严浩翔面无表情地装听不见,还是嬉皮笑脸地顺势搂住他的肩,都没法轻易化解这愈加黏稠的空气。

 

然后贺峻霖就会不自在地转头,动作潇洒地扔给对方自己喝剩的半瓶常温水。严浩翔也接得自然,咕咚咕咚消灭剩下的一半,生生砸吧出了甜味。

 

和贺峻霖绑在一起被起哄的感觉挺爽的,看贺峻霖害羞也挺爽的。他觉得理所当然,心里熨帖:我们就是要好,贺峻霖除了关心我还能关心谁啊。

 

摸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喉头轻微消减,严浩翔捏皱了瓶身,烫手心。

 

应该不是太阳的原因。

 

 

 



05

 

第二天醒来,严浩翔的气没了个彻底,失忆似的又给贺峻霖发消息:真不来了吗?

 

这次贺峻霖回的倒是快,直接把社团群的活动通知截了图发给他。严浩翔谈不上有多失望,大概是早就预料到结局的丧气,边回复边鄙夷了一通热脸贴冷屁股的自己。

 

……行吧,那我找别人了啊。

 

找别人这事又被他拖了好几天,直到比赛前一天他女友偶尔问起,严浩翔才又恍然想起被自己随手夹进书里的两张球票。

 

干脆问女生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得到肯定答复后严浩翔又发消息:明天记得不要穿裙子了。

 

像是觉得自己语气严肃了些,他又迅速补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环境不方便。”

 

后面的消息严浩翔没再点开,相册使劲往下拉几个月,人像夹在杂七杂八的美食照中,严浩翔不常翻着看,但从来也没删过。美食是贺峻霖拍的,人像一大半都是贺峻霖,有拉着他的一起合照,也有模模糊糊地抓拍:暖黄色调的半身照定格在路灯下,贺峻霖穿着最简单的圆领T恤,旁边是绵延到小路尽头的粉蔷薇,炽烈的夏风经停,回头看严浩翔的时候恰好被记录了侧脸。

 

那天晚上六点半的球赛,喜欢很久的队和纠缠很久的死对头,他这次挤进了年级前五十,软磨硬泡半天,换来了逃掉周末补习的权利。严浩翔上午十点就拎着件球衣来敲贺峻霖家门。对方带着怨气瞟了他一眼,又软绵绵地倒在空调房的棉被里,“严浩翔,如果你没有正当理由,我就杀了你。”

 

快起来。严浩翔半托半抱把他从被子里捞起来,你不是想吃芝士火锅吗,中午去。

 

贺峻霖刚睡醒,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扒着他的腰哀嚎:“那个好远啊,和体育馆一东一西,干脆在家点外卖算了。”

 

闹着闹着就一起倒到床上,瘦薄的少年身形交叠,呼吸跟着柔韧的腰腹曲线一同震颤。严浩翔脑子也乱,胸膛却跟随本能,愈压愈往下的趋势:“起不起?”

 

贺峻霖眼睛大,近看眼尾和下睫几厘都覆着一层淡粉,微微受惊的情绪直白地传递给严浩翔。靠得太近,鼻尖蹭过侧脸,胁迫意味的哑声就响在贺峻霖耳边。

 

他压根没躲,说不好是一时忘了还是不想,只是垂着眼错开严浩翔的视线,声音又小了几分:“赶紧给我起来,你重死了。”

   



 盛夏的气温往四十度逼近,两个人被人追杀一般互相推搡着钻进车里。贺峻霖是嫌热怕晒,严浩翔是少爷脾气,这辈子还没坐过公交车,叫车要先挑拣一番,普通私家车都看不上眼。

 

路程不近,腿挨着腿挤在后座的时候倒是没人叫热了。严浩翔摇头晃脑地听了七八首歌,困倦的人倒成了他。贺峻霖拍拍倒在自己肩上的脑袋,顺手帮严浩翔摘掉了耳机。

 

他刚刚才洗了头,严浩翔看不过他别扭的动作,一边嘟囔着他笨一边夺过他手里的吹风机,贺峻霖就呛回去,说会吹头发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也了不起一个给我看看。严浩翔捻着他细顺的发丝,尾音都勾了笑。

 

贺峻霖不会,所以闭嘴认输,任由严浩翔把他吹成个喷香圆滚的小蘑菇,又半推半就地被套上了球迷专属的同款球服。闪瞎人眼睛的亮色,胸前还印着广告商的名字。贺峻霖无语,照了镜子之后感觉无法接受,拖着嗓子喊他——

 

严浩翔,你确定我们要穿成这样去吃火锅吗,好丢人。

 

贺峻霖不装凶作势的时候,性子比他的脸蛋还要温软几分,压根不用严浩翔撒娇卖乖,心比嘴巴先一步纵容他。

 

视线从头扫到脚,被叫到名字的人压下心头的一丝黠意,看着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三步远之外懵懵懂懂地拨弄额发,莫名生出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严浩翔煞有介事地点头,又忍不住去惹他,故意说贺峻霖没有体育精神。

 

最后还是严浩翔服了软。他扑过去制住贺峻霖意欲脱衣服的动作,抱着人晃晃,哎呀,穿嘛,我也穿了。

 

如了他的愿也不行,百来块的衣服料子好不到哪儿去,车又颠,压在上面刺得皮肤缓慢又密集的难耐。严浩翔睡得不安分,老是想扯开他的衣领往贺峻霖脖子里贴。

 

老实点。贺峻霖拍了他大腿一把。

 

严浩翔嘟囔着难受,又换了个姿势使劲拱。他压根没注意到贺峻霖瞬间僵直的脊背,嘴里还在点评:“这衣服什么味儿,呛死了。”

 

想要推开他的手抬起又放下,贺峻霖舔舔唇,骂严浩翔臭毛病多,这衣服不是你的吗,有什么味儿。

 

“洗衣液味儿。”

 

“人洗衣液招你惹你了,再说了,你衣服一直这个味儿自己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严浩翔抵着他侧颈狂眨眼,“没你身上味道好闻。”

 

这回轮到贺峻霖沉默,严浩翔也没在意,小狗似的抽抽鼻子又重复了一遍,你好香啊。

 

贺峻霖说自己今天没喷香水,严浩翔摇头,自动过滤掉洗发水的气味,脑子里冒出一朵散着甜味儿的小白花,花瓣又是被皂角和体温打磨过的清淡。无奈措辞半天也没解释出个名堂来,最后只总结出了一句话:“反正就是香。”

 

后面贺峻霖说了些什么他记不清了。折腾一个小时才到的店不算让人失望,莫吉托做的薄荷味儿太重,好在芝士火锅味道还算不错,贺峻霖又心情很好的样子,躲在缭绕热气背后一直冲自己笑,严浩翔就觉得口干舌燥,好像城北连空气都更胜一筹,一呼一吸都能把他的心烧个窟窿,方便贺峻霖自由进出。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奇怪,无处可盛的柔情奇怪,对着贺峻霖总是蠢蠢欲动的心也奇怪。还不太懂得剖析自己的高中生,把这些无名的情绪归类为青春期的躁动,心想大概要把目光放宽点,才不会总是对着自己相处几年的竹马脸红心跳。

 

套不进友情公式的题目,严浩翔修修改改,推敲不出答案。

 

于是他尝试把目光从贺峻霖身上挪开,头脑一热就答应了陌生女孩的表白。没人告诉过他恋爱的代价是和最好的朋友产生隔阂,严浩翔上一秒还在生气贺峻霖得知他恋情时的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要被迫接受对方的避而远之。

 

两棵根脉纠缠的树,一方直愣愣地朝阳,另一方就要扭转躯干避光,好像从未一起经历过凛冬的寒潮和雪,新鲜的春风一吹,就忘了枝干里岁月年轮的轮廓。

 

后来也在学校里碰见了他好几次,大多是隔着人群匆匆一眼。教室的窗口路过的身影,食堂里他摆弄饭卡微翘的指尖,还有楼梯上抬眼收获的惊喜。贺峻霖离他几米远,站在拐角上升的台阶上和朋友聊天,严浩翔就插兜倚在墙上看他:头发好像短了点,穿了件自己没见过的新衬衫,袖口细白的腕骨凸起,搭在别人肩头的手很碍眼。

 

他又想,贺峻霖不缺朋友,好像只有在碰见自己的时候才会躲躲闪闪地不开心,也很久没对自己笑过了。

 

   



他们认识的时候很小,初见以为对方是合衬相吸的异极磁铁,磨合时才发现某些碰撞的因子,小吵小闹掰着指头还没数完,你追我赶地就算陪伴了彼此的青葱岁月。

 

高中时贺峻霖下巴搁在课桌,看着严浩翔扭着身子,用左手在自己的理综试卷上画些丑丑的小人,笑得眼尾飞扬也要说他幼稚,小孩子脾气。严浩翔成绩不差,但离贺峻霖理想的学校还差那么一踮脚。偶尔他垂头丧气,贺峻霖就抿着唇来哄人,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握着严浩翔小臂的手又轻又有力量,夸得严浩翔压不住嘴角的笑。

 

等他郁结散尽,往往末了贺峻霖还要再确认一句,对不对?是不是这样?不难受了吧。

 

严浩翔就没什么表情哼哼几声,其实心里觉得有贺峻霖真好,又想着万一天塌下来,他比贺峻霖高,可以给他顶着。反正贺峻霖总在他背后,累了的时候,还可以靠着他的小身板休息一会儿。

 

过去觉得习惯到本能的小事,现在抽出来看,件件都能被严浩翔冠上浪漫的名号。百日誓师那天,他在人群中捏住了贺峻霖的手,口号声喊得比谁都响。

 

对方穿着蓝白衬衫侧头看过来,趁着杂乱人声在他耳边喊:严浩翔,我好羡慕你的勇敢!

 

然后他突然懂了,心动大概就是对着一个人,想说无数句话,又说不出任何一句。

 

严浩翔之前觉得他好,爱管着他又爱哄着他的贺峻霖,对他而言早就印刻成习惯的贺峻霖;现在又觉得贺峻霖坏,礼貌推拒的尺度拿捏得刚好,连保住在他心里第一顺位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那天的结尾,他躲在视线死角,看着贺峻霖蹦蹦跳跳地出了宿舍门。严浩翔无意打扰他的好心情,只想着多看他两眼,于是便踩着夕阳跟了他一路。

 

可贺峻霖抱着快递盒摇摇欲坠,他还是没忍住上了手,换得了那人不尴不尬地一句谢谢。

 

严浩翔最后也只是撑着笑同他舍友告别,想装作不在意,结果憋屈到半夜失眠,来回翻着他和贺峻霖的聊天记录看。

 

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那会儿,他连补习老师锁屏是只猫的琐碎事都要兴冲冲地分享。贺峻霖就回过来一张冒着热气的红汤锅,嘚瑟地让他好好上课,有什么好吃自己替他吃了。

 

碗筷边就是杯壁冒水汽的橙色冰沙。严浩翔在黑暗中轻笑出声,心想贺峻霖还说他,明明自己喝凉的吃辣的一点也不少,还不如爱护别人身体健康上心。

 

顺手又点开下面一条自己发的语音,前面两个叠字故意喊得含糊不清。霖霖,夏天也不要喝太凉的。

 

一场乌龙。严浩翔突然清醒,压根不是什么饮水机旁边的浪漫初遇,也并非被自己遗忘的,对陌生异性的好心提醒。只不过是某个陷入爱情不自知的傻瓜,脑补了心上人听到语音后羞恼的神情,笑得暧昧又温柔,恰巧点燃了女生心动的引线。

 

原来是这样啊。严浩翔喟叹,无比后悔之前浑浑噩噩,对贺峻霖的心思还没捋清,就脑子一热给自己扯了段恋情。开始就站在终点的人,非要绕了路,上了山,才惊觉自己想要的结局就在身边。

 

不少人说过他直白,对待大部分事儿都是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严浩翔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他理性的时候更多,想通了就去接受。严浩翔不想继续骗自己,也不想再骗人家女孩:不是别人不好,只是他挑剔惯了,除了贺峻霖好像谁都不行。

 

思考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周末看完球之后和她提分手。毕竟是自己不负责任在先,到时候是拳打脚踢还是往他头上倒瓶水,他保证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明天来得很快,严浩翔不是第一次来看球,进场的时候没其他球迷那样兴致高昂。也不知道在挤什么,总之大批的人一股脑地在往内涌,闷热到空气都是凝结的。他伸出胳膊替女生隔挡人群,不耐烦的情绪藏得很好,面色平静得像池湖水。

 

他上次和贺峻霖一起来的时候人也多。贺峻霖走他前面,被一个超大号的登山包推了个踉跄,严浩翔沉着脸扫了一眼包主人,扳着贺峻霖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人拉进怀里,脊骨贴着胸膛,仿佛自己怀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露天场,塑料椅,如果不是真的感兴趣,坐上几个小时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今晚没太注意赛况,一心想着怎么把分手说得婉转又真诚,翻来覆去地润色了几百遍。

 

余光中瞥见女生全程挺直的背,聚焦在球场的眼神很迷茫,即使热得额汗滚落也没什么动作。严浩翔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了,想着自己真的算不上一个好男朋友,交往这几个月,从未上心了解过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么好的女生,怎么就偏偏遇上自己。

 

他现在看到瓶矿泉水都能想到贺峻霖,想贺峻霖坐在他旁边,脸热得像红虾子,跟着观众一起为进球欢呼,很可爱,快乐得很感染人,于是严浩翔也跟着笑,跟着快乐。回忆到这儿,心里又多了几分对解脱的期待。

 

 



 06

 

散场的时候正卡在饭点,如果按照严浩翔的原计划,他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好好把话说清楚。

 

如果,他是说如果,没有在场馆外碰见贺峻霖的话。

 

那个三番五次拒绝他有事,看不了球赛,让他去找别人的贺峻霖,现在就站在离他十几米之外的空地上。他旁边站了个女生,一看就是和他一起来的。

 

贺峻霖头发特意抓过造型,脸蛋白净。穿了件半袖的墨绿衬衫,又没什么攻击气场,看起来像是很招社区阿姨喜欢的好孩子。他动作自然地把女生肩头的书包接过来,两个人头挨着头,有说有笑地研究同一块手机屏幕。

 

几秒之后他如有感应,扭头朝严浩翔的方向看过来。

 

严浩翔先是听见自己女朋友在旁边说话,语调兴奋,哎,那不是贺峻霖吗。然后又在那人颇有些局促的表情中,感受到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巨大愤怒。

 

严浩翔女朋友拉他走过去,先给贺峻霖打了个招呼,又试探着开口:“这位是?”

 

我社团的朋友。贺峻霖抢先回答,转头对旁边女生笑了笑:“不用介绍他了吧,严浩翔,你应该认识。还有…还有他女朋友。”

 

严浩翔了解他,觉得心虚的时候,话多,眼神飘。他想自己也算得上成长了不少,这种时候还能挤出一个笑来维持社交礼貌。大概是笑得太不好看了,贺峻霖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两个女生自来熟,不一会儿就手挽着手商量晚上一起去哪里吃饭。严浩翔一言不发,半耸着眼皮,跟在后头走,贺峻霖隔了他一臂距离,也没主动来找他说话。

 

叫车软件显示他们还需要等待一个小时以上,于是计划迅速被修改成坐两站公交车,去一个什么很有名的网红店吃烤肉。贺峻霖听她们说完,不动声色地瞥了严浩翔一眼,对方半垂着头插兜沉默,背挺得像棵松。

 

严浩翔没吭声,贺峻霖就凑过来,声音很小,终于肯和他讲话,他们说要坐公交过去,你行吗。严浩翔嗯了一声,“有什么不行的。”

 

事实证明他好像确实不太行。贺峻霖劝哄着把他拉上车,两个女生隔着人群坐在后排,他俩就站在车门旁边,周围四五个散着臭汗的男人,空间逼仄。严浩翔气还没生完,洁癖先一步发作,冷着脸把贺峻霖圈进臂弯里,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来捂住口鼻。

 

贺峻霖拽拽他衣角,力道很轻,用很柔软的眼神示意他再靠过来一点。

 

严浩翔像鼓胀的气球被扎了小孔,心塌了一块儿,盯了他三秒钟,一下子委屈地把头抵在贺峻霖肩膀上。

 

“为什么骗我。”

 

他问得很小声,嗓子发涩,心里醋意滔天,酸得自己眼眶发热。

 

“说啊,为什么骗我。”严浩翔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瞬间绷紧,懒得去猜测贺峻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难受,“不是社团活动吗,不是怎么求都不来吗,我看不是没空来,而是不想跟我一起来吧。”

 

贺峻霖语气平静:“社团活动临时取消了。别人专门来邀请我,拒绝女孩子不太礼貌。”

 

哦,拒绝我就可以是吧。

 

贺峻霖偏头,目光落在公交车的黄色扶手:“我没那个意思。”

 

严浩翔还没开口,贺峻霖又说,对不起,这事算我错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告诉你告诉你一声的。

 

认错态度好到不可思议,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严浩翔有气儿也没处发,憋屈地不得了,最后恨恨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也舍不得使劲。

 

吃饭的时候,邻桌的情侣个个面对面甜蜜相望,严浩翔就无比自然蹭到贺峻霖右手边,软沙发左右都空出一大块,搞得像有隐形人在挤他们。

 

严浩翔点了杯鲜榨橙汁,喝了一口就后悔,皱着脸喊酸,对着贺峻霖瘪瘪嘴,要跟他换喝了一半的雪碧。贺峻霖用眼神表示拒绝,严浩翔刚想拖长尾音撒娇,就看见自己女朋友端着饮料伸过手来。

 

“浩翔,要不你喝我的吧。”

 

严浩翔一个头两个大,挂上笑婉拒她,也不敢嚷着要换饮料了,慌乱中又埋头猛喝了一大口,咳得惊天动地。气氛有些尴尬,贺峻霖无奈,用胳膊肘怼他,“严浩翔,照顾照顾你女朋友。”

 

严浩翔哦了一声,找服务员要了副夹子开烤,可惜私心严重,手压根不听理智使唤,想着要照顾别人,过了一会儿反倒是贺峻霖的盘子堆成了小山。

 

腻歪成习惯了,谁也没觉得不自然。贺峻霖在桌子下面踹严浩翔:“别给我,我吃饱了。”

 

他吃饭比女孩子还秀气,一块肉分几小口咬,还要再嚼半天。严浩翔早就习惯了他吃饭慢,每次都撑着下巴耐心地等,今天屁股都还没坐热,鬼才信他吃饱了。

 

严浩翔置若罔闻:“虾还没烤好,你先吃着肉点,上次你不是和我说想吃那个芝士玉米来着?我问问服务员有没有。”

 

这个所谓的上次可以追溯到遥远的高中时代,也难为他还记得。

 

 



这顿饭吃得尴尬,贺峻霖中途费心起了好几个话头,都没搅热气氛,严浩翔结完账回来的时候,两个女生正商量着去看电影,他不想去,无比迫切地想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四人行。

 

偏偏贺峻霖还在笑,点着头说想去就去,我都可以,听你们的。

 

去电影院的路上经过贺峻霖爱豆代言的品牌店,恰巧出了新款,宣传很热闹。严浩翔余光看他,贺峻霖垂着头走,指尖按在眉心,很疲惫的样子。

 

严浩翔想搂他,贺峻霖吓了一跳,瞬间退开半步远。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贺峻霖也愣住了,飞快地找补:“快走吧,一会赶不上检票了。”

 

严浩翔神情晦涩不明,终于在影厅入口死死牵住贺峻霖的手,“你们先进去吧,我和贺峻霖去帮你们买杯饮料。”

 

“现在吗?电影马上开始了。”

 

“一会就回来。”严浩翔很坚定,握得贺峻霖骨头痛。

 

贺峻霖很听话,又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严浩翔推开商场的大门,才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烫醒。

 

“去哪儿?”

 

“回学校。”

 

“咱俩?”

 

“对。就咱俩,你和我。”

 

“你疯了?”贺峻霖瞪大了眼睛,用尽全力甩开严浩翔的手。

 

我怎么了吗?严浩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偏过头去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你就这么想和她呆在一起啊?”

 

贺峻霖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随后冷笑道:“严浩翔,你好意思说我?别忘了你女朋友还在里面。”

 

“你喜欢她吗?”严浩翔答非所问。

 

“都跟你说了是朋友。”

 

“现在是朋友,以后呢?”

 

“你……”

 

“问你呢,以后呢,是不是要和她谈恋爱啊?”

 

贺峻霖难以理解他的愤怒,手一抬把逼近他的严浩翔推开了。

 

“谈了又怎样,没谈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严浩翔被他毫不收敛的力度推懵了,好半天才释然似的点点头。

 

行吧,和我没关系。我他妈就是个神经病,干什么都能想到你,觉得什么都得非你不可,除了你谁都不合适,谁都不可以,结果你转头就能找个女的给我看,真行啊。

 

贺峻霖呼吸不畅,顺了顺气才开口:“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好好想想,你到底哪里非我不可了?这次我不来,照样有你女朋友陪你,下次我不来,说不定就有第二个女朋友,第三个女朋友,我?我算个屁啊。”

 

“那我跟我女朋友分手,你也不准和那个女生再见面。”

 

贺峻霖卸了力倚在墙上,抬着眼睛看他,神色冰冷。

 

严浩翔很受伤:“你不相信我?”

 

“严浩翔,”贺峻霖一个字一个字地叫他,“你觉不觉得你很幼稚啊。你以为谈恋爱是在过家家吗,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手就分手,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倒是还想问问你,凭什么我谈恋爱要被你管,你谈恋爱告诉我了吗。啊?到底是谁把谁当傻子耍啊。”

 

严浩翔心力交瘁:“我谈恋爱敢告诉你吗,我就是因为你才……”

 

“?”

 

他支支吾吾半天,“那什么……”

 

贺峻霖心累,懒得再听他说,摆摆手要走:“我不想跟你吵架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懂。

 

严浩翔被他的平淡折磨到崩溃:“我不懂什么了,你倒是说啊。你老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啊?”

 

他猜贺峻霖又要说些他不成熟,不懂人情世故,固执又讨人烦之类的老生常谈,顺着就想为自己开脱,侧脸却先感受了掌心的温热——

 

冲撞,柔软,心脏停跳,短暂,甜蜜又悲伤。

 

贺峻霖踮起脚来吻了他。

 

指尖顺着侧颈滑下来,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一点一点扯出一个笑,卸下万千包袱般的洒脱。

 

“就这样,懂了吗。”

 

 



07

 

贺峻霖亲完严浩翔后的第二十分钟。

 

严浩翔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点进列表置顶,手抖半天没打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点了一串系统自带的大哭黄脸表情。

 

Gemini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贺峻霖亲完严浩翔后的第三天。

 

严浩翔恢复单身。发送好友申请的第二十八次,去贺峻霖宿舍堵他的第八次,被他朋友合力拖走的第十三次,差点和贺峻霖说上话又被他仓皇跑掉的第三次。

 

贺峻霖亲完严浩翔后的第五天。

 

他中午被信息提示声吵醒,早就暗中叛变的贺峻霖舍友发来情报,告诉他贺峻霖翘了下午的选修课,报了个志愿者活动,带着一帮小学生去郊区的游乐园玩了。

 

严浩翔失笑,亲他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真要躲起人来,跑得和兔子一样快。

 

游乐园不近,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满载着学生的大巴驶出园区。他却鬼使神差地往里走,越过四周看起来就吓人的高空项目,好运的在摩天轮的排队区找到了贺峻霖。

 

严浩翔轻手轻脚地挪过去,指指贺峻霖,小声和排在他身后的一家三口打商量:“不好意思,我想给他表白,能不能让我插个队。”

 

他笑得温顺又腼腆,很快就讨得了妇人的欢心,还收获了一句同样小声的加油。

 

开仓门的时间很短,贺峻霖其实有些惧高,抓住栏杆坐下的瞬间又被突然挤上来的人吓了一跳。

 

“严浩翔?”肉眼可见的慌张,贺峻霖努力往后缩,“你怎么找过来的。”

 

摩天轮开始运转,他在狭小的空间内无处可逃。严浩翔朝他探身,自顾自地开口:“我们玩个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贺峻霖还没懂他搞得哪出,手掌先抵在对方胸膛,生怕他再靠近点破坏掉某种平衡,摩天轮仓的,还有他自己的心跳。

 

我替你选了,真心话吧。严浩翔直勾勾地盯着他,两人无声对峙了几秒,贺峻霖忍不住开口:“什……”

 

“问题是,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你之前说你没想过。”严浩翔有点紧张,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坦诚交流的时刻,往往有人生了气,开口说话就算哄,勾勾手指就算示弱,从不会矫情地讲些软话。

 

“干嘛撒谎。”

 

贺峻霖不回答,严浩翔又问他,你喜欢我干嘛。我这么蠢还总伤你的心,你喜欢我哪里啊。

 

他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从前女生为什么总缠着他索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喜欢像只迷了航的风筝,细枝末节是骨架,抑制心动是蒙面,他想要让贺峻霖安心降落,就要努力踮脚抓住源头的放飞线,再补上以前落下的很多次单向奔跑。

 

贺峻霖吸吸鼻子,骂他白痴。

 

“嗯,我是白痴。”

 

“傻子。”

 

“嗯嗯,我是傻子。”

 

“笨蛋。”

 

严浩翔笑意盈盈,无论贺峻霖说什么都依他。

 

“之前你和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别看我当时好像喝醉了,迷迷糊糊的,其实心里盼着你说我名字呢。”

 

“你说得对,我真是有好多不懂的,喜欢这么简单的事,过了好久才琢磨出来。”

 

他握住贺峻霖的手,移到脸颊上蹭蹭,“谢谢你愿意等我。”

 

贺峻霖半年前喝下了的那口啤酒迟到地在心头发酵,不再是酸涩,更像是某种时效性的生长剂,沉默地在脉络中蛰伏多日,只为了做严浩翔来势汹汹心意的供养成分。

 

他说不出话,放任自己心底生出一片春天。

 

严浩翔看着对方耳梢连着颈侧一通红,试探道:“他们说恋人在摩天轮顶端接吻就不会分手。”

 

即使眼睫和附在对方手背的指尖都在颤,贺峻霖也要语气生硬地别扭:“什么鬼……我都还没答应你。”

 

“不管,”严浩翔耍无赖,强硬地坐过去抱住他,嘴唇蹭过额发,“就当是预支以后的。”

 

兜转了这么久,终于明白喜欢不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山洪,不是花丛任取一朵就能盛开的玫瑰,而是粘连无数隐秘心动的朝暮,是他马虎又精确解出的重要命题,是贺峻霖走在自己旁边,就忍不住想去牵他手的,习惯。

 

故事的最后,严浩翔傻兮兮地笑,他没穿着蓝白校服,却捧着相同的一颗真心,在他未来男朋友耳边大喊。

 

贺峻霖,我好喜欢你的温柔!

 

然后又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被纵容,贺峻霖眯着眼揉揉耳朵,笑着回答他。

 

严浩翔,这次不算你迟到。


 

End

 

 

 

 


上贤.

【翔霖】浮生尽

 严重ooc/勿上升真人


*贺儿视角/有点仓促 后期会改


*都是编的 假的


*全文1.2w+


(正文开始)


村里来了个大夫,大家都叫他严先生。


严先生年纪不大,看起来似乎还要小我一点。


他来村里那天,也是阿文行刑那天。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整个刑架,六叔把死去的阿文拖到祠堂,当着...

 严重ooc/勿上升真人


*贺儿视角/有点仓促 后期会改


*都是编的 假的


*全文1.2w+





(正文开始)

 


 

 

 

村里来了个大夫,大家都叫他严先生。

 

 

 

严先生年纪不大,看起来似乎还要小我一点。

 

 

 

 

他来村里那天,也是阿文行刑那天。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整个刑架,六叔把死去的阿文拖到祠堂,当着全族的面,做着不知名的法事。

 

 

 

三个身穿黄马褂的道人手握桃木剑围着阿文转圈,暗黄的符篆用鸡血画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符号,嘴里还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六叔抱着一只公鸡跟在最后,在经过我面前时,我清楚地看见他怨毒的眼神,是在瞪我,似乎是怪我破坏了他的计划,怪我还敢来这里。

 

 

 

几个人绕了九九八十一圈以后,为首的道人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抽出插在阿文胸口的刀。

 

 

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我只听见娘颤抖的声音:“不要看。”

 

 

 

我不敢动弹,四周七嘴八舌的声音同时涌入我的耳朵。

 

 

有说阿文活该,有说六叔干得好,有说阿文本就是灾星,甚至还有人催促着快些,笑声,怒骂声通通变成一把又一把利剑,刺向早已死去的孩子。

 

 

 

我与阿文不算太熟,但我相信阿轩喜欢的人,绝不是他们口中的灾星。

 

 

我不可置信地扒下娘的手,我想反驳,阿文才不是灾星,你们才是。

 

 

话还没到嘴边,却对上六叔阴狠的眼神,我不敢动弹,他是在等我亲眼看,他是故意要这么做。

 

 

六叔的右手用黑墨写满了奇怪的符号,阿文的胸前一片血红,应当是娘遮住我眼睛的时候,为首的道长用桃木剑剖开了他的胸膛。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只得死死捂住口鼻,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湿漉漉的蒙上了我的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鬼才做的出的混账事?

 

 

 

六叔像一只凶狠的野兽,他一把将画满符号的胳膊伸进阿文的胸膛,下一刻,他抽回手,从里面掏出一颗血红的心脏。

 

 

 

我双腿发软,恐惧已经侵占了我的大脑,眼前一片眩晕,我第一次见如此残忍的刑罚,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肚子干呕。

 

 

还好,还好阿轩没有来。

 

 

 

心脏早已不再跳动,几条脉络还连接着阿文空荡荡的胸腔,六叔胳膊上的符文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清,他似乎特别满意今天的结果。

 

 

 

几位道人站在一边念咒,阿文的衣服被他们剪坏,我记得这件衣服是阿轩送给他的,他宝贝的紧,放了好久都舍不得穿,如今只剩下了几片破布条子。

 

 

 

六叔握着阿文的心脏,又残忍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对着大家,才对众人说道:“大家伙儿瞧见没有,这狼崽子是妖啊!祖上都说,只有妖才会长得这般俊,他这是要去勾人,要吸我们的精气,他要我们死啊!”

 

 

他又扬了扬手中的心脏:“只要毁掉这狼崽子的心,他就永世不得超生!”

 

 

 

他自己长得不好看,却怪阿文长得好看。

 

 

 

 

众人盯着那颗早就不再跳动的心,纷纷附和:“对!咱们村里就没有长成这样的人!”

 

 

“他是狼养大的,当然是狼妖!”

 

 

“他长这张脸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杀的好!”

 

 

“杀的好!”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我认识的大家口中说出来的。

 

 

平时总和蔼可亲的赵大娘,帮过我们家不少的黄叔,村里的老好人王大哥…

 

 

他们此时就像地狱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审判一个无辜的孩子。

 

 

 

无一例外。

 

 

 

我已经说不出话,娘在后面拉我,试图把我带走,我麻木地跟着娘一直退一直退,却也转过头看那边的人群和可怜的阿文。

 

 

我最后见到的,是六叔一把捏碎了阿文的心,我发着抖,终于哭出了声。

 

 

 

我挣脱娘的手,疯了似的逃出祠堂,娘在后面叫我,我听见了,但我不想回头。

 

 

 

阿轩怎么办?阿轩会不会原谅我?

 

 

我想起阿文死之前的眼神,心里像是有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得要命。

 

 

 

我拼命地跑,跑过田野,我故意踩烂了六叔种的庄稼,故意把碎石全部丢入黄叔的院子,故意把赵大娘刚晾起的衣服丢在地上,故意把王大哥圈起来养的小鸡放走…

 

 

他们都是疯子,我也是。

 

 

 

我不知疲倦,只知道闷头往前冲,忽然,我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差点摔倒,却也伸手扶我。

 

 

 

我抬起头,见到了严先生。

 

 

我第一次见到村子以外的人,他长得就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倒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起刚刚六叔的话,竟鬼使神差问他:“你是妖?”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他盯着我笑,只说:“我是大夫。”

 

 

 

 

 

 

 

严先生十六岁,祖祖辈辈都是大夫,他十五岁时已经是县城里很出名的大夫了。

 

 

 

族长的儿子得了肺病,怕是治不好了,所以找来严先生,六叔起先请了好多道人来做法,都没有起色,我想,这大概是报应。

 

 

 

阿轩离开了村子,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他走时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贺儿,快逃。”

 

 

我只瞧得见他眼里的支离破碎,瞧不见别的情绪。

 

 

阿轩不是我的阿轩了。

 

 

 

 

小六死了以后,他们带头的孩子变成了鸿仔,鸿仔比我大一岁,块头也比我大的多,也许是记恨我在祠堂揭穿他撒谎,他们欺负的对象变成了我。

 

 

 

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杀了阿文,只有严先生不知道。

 

 

 

严先生人很好,生得也俊,族长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子,供他吃住,只让他治好平安的病。

 

 

族长的儿子叫平安,多讽刺的名字。

 

 

 

村里人都绝口不提阿文的事,只有鸿仔,他似乎想让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六叔挖阿文心的那天,我走的早,后面发生的所有事都不知道,偏偏鸿仔目睹了全过程。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我,阿文是如何被划开胸膛,如何被挖出心脏,骨灰如何被撒入乱坟岗,那颗破碎的心又如何被六叔丢到山上喂狼。

 

 

 

我竟然有一丝庆幸,还好阿轩离开了,不知道他离开这里,过得好不好。

 

 

 

 

我偷偷去瞧过严先生,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好多人都去瞧他,我躲在角落里,看他在给平安诊脉。

 

 

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盖住眼睑,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像铺上一片柔柔的云雾。

 

 

 

县城的人,就是比我们小山村里的要好看许多。

 

 

 

 

 

下过一场雨,我背上小竹篓上山采小蘑菇。

 

 

 

任何人去后山都会经过阿文的家。

 

 

 

那个曾经属于他和阿轩的小棚子已经被烧毁,破破烂烂的家早已变成一堆废墟,我没敢转过头去看,只得闭着眼睛快速离开这里。

 

 

 

后山有狼,我小心又谨慎,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把我吓得不轻。

 

 

 

蘑菇通常长在潮湿的岩石下或者松软的草丛中,我扒开一簇又一簇杂草,仔细搜寻着一把把小伞。

 

 

 

山中雾气缭绕,露水粘在灌木丛中,潮湿又阴冷,我的裤腿已经被打湿了一半,冰凉的裤子贴着我的腿,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蘑菇采了一小筐,雾气渐渐散去,我背着小竹篓准备下山,白天应该不会有狼,但我也要快速离开。

 

 

一旁的灌木丛忽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却也快速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不会有狼,说不定是一只野兔。

 

 

 

正想着,灌木丛又动了一下。

 

 

我心里打着鼓,握紧腰间的镰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如果是狼,我就立马杀了它,如果是兔子,就放走吧。

 

 

 

我屏住呼吸,悄悄躲在一旁的树后,蓄势待发。

 

 

 

草丛动了第三次。

 

 

 

我拨开灌木丛,摸出镰刀冲过去。

 

 

 

我什么也没看清,只感觉到撞到一个人怀里,和他一同摔进灌木丛中。

 

 

 

没想到不是狼也不是兔子。

 

 

 

是严先生。

 

 

 

我们一同摔进草堆,我趴在他身上,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好巧啊。”严先生看着我笑,长长的眼尾弯成一条好看的弧度。

 

 

 

我咽了口唾沫没讲话,刚刚摔倒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听见了脚骨折的声音,但不是我的。

 

 

 

是他上山采药,碰巧遇见我罢了。

 

 

 

 

 

 

严先生给自己包扎好,白皙的脚踝已经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布,他拍了拍我的肩:“没事的,不影响走路。”

 

 

我却只是看着他肿起来的脚,忍不住问了一句:“疼不疼?”

 

 

 

“不疼。”

 

 

 

 

我把今早捡的小蘑菇全部送给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没有钱赔给你,只有这个。”

 

 

 

“我不要这个。”严先生摇摇头,“只要你每天来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很无聊。”

 

 

 

他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见不惯平安生着病不去抓药,反而相信那些鬼神,所以主动申请来我们这里给人看病,族长索性就随了他。

 

 

 

我有点替他可惜,叹了口气:“你不该来这里。”

 

 

 

他那么年轻,应当在县城里开个医馆,到合适的年纪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平平安安过一生,可他偏偏见不惯人生疾苦,甘愿把自己困在这破烂的小村。

 

 

他说人各有志,自己来了这里就不会后悔。

 

 

 

 

我不敢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更不敢告诉他阿文是被我杀的。

 

 

 

 

严先生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喜欢看书,喜欢写字,喜欢画画。

 

 

 

我趴在桌子上看飞虫乱窜,怎么也读不下去书,我不喜欢上学堂,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些。

 

 

 

严先生的声音很好听,低低哑哑的,像一簇金黄的麦浪,他喜欢小声地喊我:“小贺儿。”

 

 

 

 

小贺儿,小贺儿。

 

 

 

听得人面红耳赤。

 

 

 

 

 

 

 

家里的土豆大丰收,娘选了满满一口袋又大又好看的土豆,叮嘱我给严先生送去。

 

 

 

沾着泥巴的土豆被灰色的麻布口袋装着,我看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给他。

 

 

 

“娘,家里没有别的东西吗?”我有些不愿意送去。

 

 

娘弯腰捡起地上的几颗坏土豆:“没了,就这些了。”

 

 

 

我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背上土豆。

 

 

严先生是城里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破土豆,怎么能让他吃这些破土豆?

 

 

 

泥泞的小路打着滑,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踩在干净的路面,这些土豆要是弄脏了,严先生就没法吃了。

 

 

 

 

 

 

“贺儿!”是鸿仔的声音。

 

 

 

我权当没听见,他来找我,不是什么好事。

 

 

 

“我叫你呢!你聋了?”他见我不理他,更加气急败坏,丢了一颗石子过来,砸到我背上的土豆。

 

 

 

我心里火大,唯恐这些东西被他砸坏,却又不敢停下脚步,我怕我摔倒,更怕土豆脏了没法送给严先生。

 

 

 

鸿仔并不打算放过我,他满口粗话,似乎是想把生平所学的文字全部用在我身上。

 

 

 

他丢石块砸我的腿,抢我的土豆,抢我送给严先生的土豆。

 

 

 

我生平第一次打架,是为了阿轩,第二次,便是他抢我土豆之后。

 

 

 

我骑在他身上,把他的脸按进泥地里,死命地去拽他手里的土豆:“还给我!”

 

 

 

几个小孩子捡起旁边的木棍打我,我躲不了,只得抱住头等他们揍完,棍子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要是阿轩在,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我。

 

 

 

自从阿轩离开村子,我便再没有朋友了。

 

 

 

土豆被他们丢在泥地里踩烂,我的衣服也沾满了泥点子,裤子的膝盖处破了个大洞,是刚刚摔的。

 

 

 

大概是打累了,他们往我身上吐口水,踩了我两脚,终于罢休。

 

 

我没有还手,他们是一群野孩子,我可不是。

 

 

 

 

我把地上剩余完好的土豆捡起来放进脏兮兮的口袋,心里又自责又难过。

 

 

 

家里什么也没有,娘挑了好久才挑出这些好看的土豆。

 

 

 

我背着布口袋继续往严先生家走。

 

 

 

我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我,但又想把土豆送给他。

 

 

 

还好,严先生似乎不在家,应当是去了族长家给平安看病。

 

 

 

我把土豆放在他家院子里,准备趁他没回来溜走。

 

 

 

可是土豆那么脏,他怎么吃呢?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替他洗了这些土豆。

 

 

 

 

我的衣服沾满了泥巴,回去肯定会被娘骂,我又不愿告诉她鸿仔他们欺负我的事,只好早早编了个谎言。

 

 

 

我把洗好的土豆放在干净的木桶里,又把木桶放在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做完这些才满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小贺儿?”严先生的声音措不及防在我身后响起,我慌忙转过身,见到他站在院子里,满眼的的担心,“怎么搞成这样?”

 

 

 

我不太愿意他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可他的的确确看见了。

 

 

 

他刚从族长家回来,穿着干净的衣服,提着药箱站在我面前。

 

 

他救了我。

 

 

自尊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我迫切地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可看到他慌忙跑过来查看我腿上的伤口时,我又不想跑了。

 

 

他给我上药,问我疼不疼,我点点头,撒了谎:“疼。”

 

 

 

其实一点也不疼,我只是喜欢看他皱着眉轻轻朝我的伤口吹气,酥酥麻麻的,他关切的眼神太过温柔,我快要受不了。

 

 

 

值了,疼也值了。

 

 

 

 

 

 

娘说严先生是他见过最好的人,前些日子她受了风寒,严先生不顾风雨,硬是提着药箱来我家为她看病。

 

 

 

他时常见我就笑,清澈的眼底透出我看不懂的情绪,他说:“小贺儿,你看起来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问我愿不愿意听他讲讲外面的事,我当然求之不得。

 

 

 

以前我和阿轩上学堂的时候,总听他说想带阿文离开这里,我以前从不向往外面的生活,可如今,我不得不这么想。

 

 

严先生太好了,我一辈子待在这个破烂的小山村,如何能和他做朋友?

 

 

 

在他来之前,我一直认为小山村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他来了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满足,我想要变得更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常常把家里种的菜给他拿去,他却调侃我是唯一一个差点把他家门槛踏破的人。

 

 

 

 

 

 

我坐在田埂上问他:“严先生,外面的山是什么样的?水是什么样的?”

 

 

外面的山会不会更高,水会不会更清澈?

 

 

他只是盯着天空笑,今晚有很多星星,蝉鸣在我耳边此起彼伏。

 

 

 

“外面没有山,也没有水。”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我,清澈的眼底倒映出我的脸,“有机会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愣愣的点点头,在心里默默与他有了一个约定。

 

 

 

 

 

 

村里人以前生病从来不看大夫,六叔总是找各种各样的道人来做法,黄符在水里一烧,端起碗喝下,这就是神明在救你,能不能好就看自己的造化。

 

 

 

严先生听了直摇头,他反问六叔:“那平安靠你的方法治好了吗?”

 

 

 

他的声音柔柔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硬。

 

 

 

六叔“哼”了一声,瞥见他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说出的话极不好听:“那也比信你这毛头小子好!”

 

 

 

他是粗人,看不惯严先生这副样子,族长也没有吱声,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不喜欢别人说严先生是毛头小子,于是忍不住反驳道:“那神明救你儿子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也许这正是我内心的想法,但话一出我又后悔了,不该这么说。

 

 

这人睚眦必报,我怕连累先生。

 

 

 

“他妈的,你再说一遍?”六叔一把抓过我的领口,眼底似乎要喷射出火焰。

 

 

严先生急忙上手拦住,他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没成想力气还挺大的,他捏住六叔的肩膀,后者竟然吃痛放了手。

 

 

 

他把我拦在身后,极小声地问了一句:“小贺儿,没事吧?”

 

 

 

我摇摇头,紧紧盯住他的后背。

 

 

 

严先生真的是我遇见过除了阿轩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看着他与族长争论,我只听他说,平安的病治不了,只能靠药物延长生命。

 

 

 

六叔却认为既然治不了,他就该趁早滚蛋。

 

 

我自然与严先生站在一起,面对所有的村民,他们不认可,也不理解,既然你是大夫,这病怎的说治不好就治不好了?

 

 

 

严先生与他们无法交谈,气得拉着我的胳膊就走。

 

 

 

他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我的双手一样沾满鲜血,但我不敢告诉他。

 

 

 

 

村里住户不多,我家算是离他家比较近的,以前我家离阿轩家最近,可如今阿轩的家已经荒废,被王大哥用来养小鸡。

 

 

 

我时常会想,如果阿文还活着,如果阿轩还没有走,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我再没有阿轩的消息了。

 

 

 

 

 

 

严先生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做饭,我站在他家院子里,看着他灰头土脸从厨房跑出来,白净的脸上被粘上了不少煤灰,看起来着实像一只小花猫。

 

 

 

我忍不住笑出声,赶紧掏出毛巾递给他擦脸:“我娘让我赶紧过来,隔老远,我以为你家着火了。”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我不会做饭,差点把房子点着,小贺儿,你会做饭吗?”

 

 

 

陈旧的瓦房飘出袅袅炊烟,我歪着头看他,笑弯了眼角:“我以为严先生这样的人,什么都会呢。”

 

 

 

严先生明显一愣,眼里一瞬间闪过太多情绪,他盯着我的眼睛,花猫脸又滑稽又好笑。

 

 

 

“走吧,今天你有口福了。”我朝他勾勾手,径直带他走进厨房。

 

 

 

他不会生火,也不会削土豆,案板上大小不一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收走这些东西,解释道:“这是红薯,红薯。”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严先生,灰头土脸,没有往日那种距离感,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

 

 

 

嗯…还有点可爱。

 

 

 

我一个人烧火,洗菜,切菜,炒菜,他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一会儿帮我烧个火,一会儿帮我递个碗。

 

 

 

要是一会儿没事做,他就会站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小贺儿,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给他做了土豆丝,做了蘑菇汤,很简单的家常菜,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我来这里吃的第一顿饱饭。”严先生给了我很高的评价。

 

 

我替他盛饭,低下头浅浅的笑,我很庆幸自己有机会给他做饭。

 

 

“严先生,你以后可以来我家吃饭。”

 

 

 

他端着碗的手一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年长我一些,以后不必喊我先生。”

 

 

“叫我阿严吧。”

 

 

 

阿严,阿严,是很亲昵的称呼。

 

 

 

 

 

 

平安最近病得很凶,整夜整夜咳嗽,阿严每晚都要点着灯去为他医病,路程又远又黑,我常常半夜提着灯去族长家外面等他。

 

 

 

族长不让我进屋,大约是我手上沾过阿文的心头血,视为不详。

 

 

 

今天也一样。

 

 

 

我只听见里面在争执,似乎是族长不愿意让平安去县城治病,他总觉得平安这病,八九不离十是狼崽子诅咒的。

 

 

 

阿严与他争辩:“你们要相信大夫,平安这病不能再拖了,最多两个月,必须去县城!”

 

 

 

“滚出去!滚出去!”是六叔的声音,他像是在咆哮,“庸医!”

 

 

 

我捏紧了拳头,我听不得他说阿严不好,一句也听不得。

 

 

 

我的性子不似阿轩那般温和,我很记仇,以前欺负过阿轩的人,现在又在欺负阿严,真是本性难移。

 

 

 

夏夜的小路又黑又长,我点着灯,小心翼翼地扶着阿严的胳膊,我感受到他因为生气而起伏的胸膛,知道他是因为刚刚的事情郁结于心,于是我停住了脚步。

 

 

 

田埂被月光照出一条长长的小路,四周的蝉鸣声有点吵。

 

 

 

 

 

“阿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夫。”我不会安慰人,只得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哄他。

 

 

 

四周一片漆黑,只剩下我们的小灯还在散发微弱的光,他顿了顿,忍不住笑了一下,反问我:“你一共才见过几个大夫?”

 

 

 

这倒是问住我了,我以前总在话本上看见大夫,真正的大夫我却没见过几个。

 

 

 

我想了想,突然朝他凑过去,笑道:“只见过你一个。”

 

 

 

我盯着他漆黑的眼眸,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一怔,随即又快速移开目光。

 

 

 

奇怪,县城里的人都这么怕羞吗?

 

 

 

 

他很会夸人,之前老说我机灵,这会儿又夸我比县城的孩子生的水灵。

 

 

 

 

 

阿严喜静,我却与他截然相反。

 

 

 

他的家里常常放得有檀香,闻了能让人身心舒畅一整天,他便能在家里一坐坐一天。

 

 

 

他的家里有很多瓶瓶罐罐,上面写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他细细叮嘱我,这个碰不得,有毒,那个感染了风寒可以吃,这个是治疗外伤的,不可内服…我听得昏昏欲睡,搞不懂他是如何分辨的。

 

 

 

我喜欢和阿严待在一起,于是每天都会去给他做饭,坐在他旁边陪他看书,仅管我一点也看不下去,只能坐在他旁边逗逗猫。

 

 

 

他最近好生奇怪,我一靠近他,他就会躲,眼神慌乱地到处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在他又一次躲开的时候掰过他的脸与我面对面,不满道:“你干什么不肯看着我!”

 

 

他的眼睛深邃又深情,真的像妖一样让人着迷。

 

 

 

我却倔强的想要一个回答。

 

 

 

门外似乎有什么响动,我竖起耳朵,盯着他的眼睛问:“什么声音?”

 

 

 

下一刻,门外又安静如初。

 

 

 

阿严好生奇怪,他立马按住胸口推开我的脸,解释道:“你听错了!”

 

 

 

我差点被他推倒,还好他又扶了我一下。我一头雾水,刚刚哪里能听错,那么大的声响,我也不是聋子,难道他没听见?

 

 

于是我反驳:“我怎么可能听错,那么大的声音!”

 

 

 

我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他旁边,见他半天不理我,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他按着心口,耳朵红得要滴血。

 

 

 

“阿严,你怎么了?”我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开。

 

 

他问我:“这种声音会这么大吗?”

 

 

 

我一头雾水,很认真地回答他:“阿严,门外这么大的声音你听不见,以后你家怕是要遭贼!”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熟睡的人也给惊醒了吧!

 

 

 

他愣了半天,眼神变幻莫测,似乎在思考我刚刚的话,最后终于露出轻松一笑:“啊…对,你说得对!”

 

 

我还在担心他刚刚的样子,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问他:“你刚刚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是大夫,应当知道自己哪里不适,我却还是不放心。

 

 

 

微风吹开窗帘,也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胡乱揉了一把,却听见他柔柔的声音卷入风中。

 

 

 

“我突然觉得,家里缺个做饭的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平安的病最近更严重了,阿严偷偷告诉我,如果不去县城,他会死。

 

 

 

六叔不知给族长说了什么,族长只让阿严给他送药,不让他见平安了。

 

 

 

阿严站在族长家院子外,苦口婆心地规劝,却被族长一盆冷水打发了。

 

 

“平安好好的人,你一来治就成这样,我看你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真是坏人,人家让你去县城你不去,越拖越严重还不知道怪自己。

 

 

 

阿严却气红了脸不吭声,他这样的人,怕是吵架都不会,于是我把他拉到身后,翻了个白眼:“好好的人你干嘛找大夫医病呢?”

 

 

 

我见到族长胡子都气歪了,有些好笑。

 

 

 

族长却只丢下一句“庸医”就回了房间。

 

 

 

我气急,朝他吐了口水。

 

 

 

回家的路上阿严一直笑我,说没见过我那般可爱的样子。

 

 

他老取笑我。

 

 

 

 

 

我们一路打打闹闹,却在鸿仔的突然出现时戛然而止。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是当初污蔑阿文的那群。

 

 

 

几个人神色慌张,不知是干了什么坏事,鸿仔见到我却又气势高涨。

 

 

 

我拉着阿严扭头就走。

 

 

 

他们几个人,万一说出个什么…

 

 

 

“严先生!贺儿他杀过人,你知道吗?”

 

 

 

完了!

 

 

 

 

我猛地回过头,鸿仔一脸得意地朝我比了个嘲讽的手势,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放过阿文,不放过阿轩,也不放过我!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阿文的血溅在我脸上的样子,他们是要我永远都忘不了。

 

 

 

我不敢去看阿严,我怕他不理我,怕他对我失望。

 

 

 

心里一股气咽不下去,我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将鸿仔按倒在地,他毫无防备被我一拳打出了鼻血。

 

 

 

几个男孩子争先恐后过来拉我,有踢我的,有踩我的,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命捂着鸿仔的嘴。

 

 

 

“你给我闭嘴!闭嘴!”

 

 

 

闭嘴!闭嘴!

 

 

 

我的眼眶通红,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闪过出阿文被我一刀杀掉的场景。

 

 

 

是我,是我杀了阿文。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的他不得安生,是我害他的心被六叔捏碎。

 

 

 

都怪我,阿轩会不会恨我?

 

 

 

 

“小贺儿,是我。”

 

 

 

我猛然回过神来,却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鸿仔和几个小孩骂骂咧咧地扔石头砸我,却被阿严挡住。

 

 

 

我瘫坐在地上,靠在他的胸前动弹不得。

 

 

 

我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是不是我刚刚发疯太过骇人,吓到了他。

 

 

 

阿严的胸前一片潮湿,是我哭了。

 

 

 

我如此不堪,他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孩子?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晚上还是会做噩梦,梦见阿文被我一刀捅死,梦见他被六叔挖出心脏,太可怕了。

 

 

 

我还梦见,梦见阿轩不原谅我。

 

 

 

“阿严,我杀过人。”我向他坦白了。

 

 

 

 

 

 

严先生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们村里肮脏又残忍,绝对不能污了他的眼。

 

 

 

但是既然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就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阿轩,你不要怪我。

 

 

 

 

 

我把村里不为人知的事告诉了阿严。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缓了好久,才对我说:“小贺儿,这是犯法的。”

 

 

 

法?什么是法?

 

 

 

族长和六叔就是法。

 

 

 

 

阿严把我抱得更紧了,他的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出胸膛,我感受到他的胸腔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

 

 

 

“小贺儿,我带你走。”

 

 

 

 

其实阿轩走之前对我说了那句话之后,我便一直想要离开,可是娘舍不得。

 

 

 

她总说,我收了土豆便走,我种了玉米就走,我织完布就走…

 

 

 

日复一日,我们一直都没有走。

 

 

 

 

阿严说,等他说服了族长带平安去县城看病,就直接带我和娘走。

 

 

娘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她一辈子没去过县城,只想寻求一个生存之地,于是决定在村里生活一辈子就算了。

 

 

 

 

 

 

阿严的家被盗了,丢了几瓶药,无关痛痒,我猜是鸿仔他们干的,也就他们干的出这么无聊的事。

 

 

 

 

 

 

娘的腰伤愈发的严重,我想让她去县城治病,可她不愿意。

 

 

 

阿严来过好几次,每次都要劝娘,依旧不管用,只能拖着。

 

 

 

平安那边好久都不见动静,阿严也就清闲。

 

 

 

下过一场暴雨,我与阿严坐在河边玩水。

 

 

 

河里好多小鱼小虾,我抓了许多,决定做炸小虾给他改善伙食,他最近挺累的。

 

 

小虾是透明的,我挽起裤脚站在河中,小心翼翼地捞起来,小虾在我手里跳啊跳又蹦入河水中。

 

 

我有些恼,却还是在河里摸来摸去。

 

 

阿严坐在岸上叫我,我连忙应下。

 

 

 

小虾装了小半罐,够一顿饭啦。

 

 

他低头看着罐子里的小虾,又抬头看了看我,清澈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他夸我:“小贺儿,你真厉害。”

 

 

 

他很喜欢夸我,每次都让我羞红了脸。

 

 

 

 

之前他对我说:“小贺儿,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又可爱又不一样。”

 

 

我问他哪里不一样,他却说:“像一只小兔子,又精致又有趣,让我忍不住想和你做朋友。”

 

 

他盯着我的眼睛,话听起来句句真心,好吧,勉强相信是他的真心话。

 

 

 

 

我们提着小半罐虾米回家,今晚可以吃肉啦,我开心的在田埂上跳来跳去,阿严却说他还是想吃我做的土豆丝,看来我的土豆丝已经完全俘获了他的胃,那我一定要多做一点。

 

 

阿严笨拙的蹲在院里洗菜,我透过窗户看他,笨笨的,哪里还有先生的样子。

 

 

 

 

小虾还没下锅,族长却破天荒的来请阿严过去,说是平安不行了。

 

 

 

我切着土豆,耳朵里进进出出,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我的眼皮一直跳,有点不想让阿严去,他们那群人那样蛮不讲理,一定又要缠他。

 

 

 

我放下菜刀,头一次耍无赖:“严先生,我得了病。”

 

 

他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回头看我,配合道:“什么病?”

 

 

 

我迅速接茬:“相思病!”

 

 

 

阿严耳根一红,不再说话。

 

 

 

目的达成!

 

 

 

 

我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于是叮嘱他早点回家吃饭,否则就什么也不给他留,他就吃不着我做的一桌子好菜了。

 

 

他早就想劝族长带平安去县城,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今天的土豆丝切得粗了点,口感应该不怎么好。

 

 

 

 

阿严那么大了人了也不会做饭,万一哪天回到县城,以后讨不着老婆,可怎么办呐!

 

 

 

不过他这样好,怎么会讨不着老婆…

 

 

 

他放在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有些乱,我轻手轻脚替他收拾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和他有个家。

 

 

 

我忽然很想阿轩,我最对不起的就是阿轩,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也会觉得阿严很好,就像我当初站在他那边相信阿文一样。

 

 

 

他走了好些日子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戴着属于他的长命锁好好活下去。

 

 

 

我又想起阿文,不知道他被挖了心,还能不能走黄泉路。

 

 

 

我趴在阿严的小桌子上休息,饭菜都要凉了,他还不回来。

 

 

看来平安这次凶多吉少。

 

 

 

 

有点困,朦胧中,我似乎看见了阿轩,他还是温和地对我笑。

 

 

 

我与他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可是现在,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知道多年以后,我和他会在哪里相遇。

 

 

 

我也想离开这里。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天色已暗,阿严还没有回来。

 

 

我有些奇怪,往天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于是我点着灯独自去族长家找人。

 

 

 

 

这条路又长又黑,我走了好久都没有到。

 

 

月亮已经挂上天空,我就着月光一步一步踩在泥地里,心里只有我的阿严。

 

 

 

不知走了多久,我见到不远处有几簇火把,刚想开口喊,忽然一双手捂住我的嘴,将我拖进丛林中。

 

 

 

我心里一惊,被那人拖得摔倒在地上,却又被他护着没有受伤,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于是小心地在他身上摸索:“阿严?”

 

 

 

“是我,小贺儿。”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吹散在风中。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害怕。”他把我搂进怀里,四周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我心里着急,就快要哭出来。

 

 

 

“你听我说…”阿严打断我的话,在我耳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平安死了…吃了我的药,但我的药明明没问题…”

 

 

 

我慌得不行,摸着黑把他扶起来,双手抖得厉害:“你哪里受伤了?哪里…”

 

 

他忽然一把捂住我的嘴。

 

 

 

身后的火把越来越近,我不敢回头,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我听见六叔的声音。

 

 

“那小子跑去哪儿了?刚刚竟然让他给跑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接着是王大哥的声音。

 

 

“那小子力气太大了,我真没办法,谁知道伤成那样还能跑?”

 

 

 

“他跑不远,得赶紧解决。”

 

 

 

 

 

我瞪大了眼睛,恐惧密密麻麻弥漫了全身。

 

 

 

他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我趴在阿严的怀里不敢动,大概听出了是什么意思。

 

 

 

 

平安死了,六叔说是吃了阿严的药死了,阿严解释药不可能有问题,族长便让他自己也吃一口,他接过药一看,不对,不是这个。

 

 

六叔硬要他吃,却被他一句话呛住:“你们也要像杀那个狼崽一样杀我吗?你们这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

 

 

阿文的事本就是村里的禁忌,这下被外人知道了,这个人就不能留了。

 

 

 

他们想把阿严关起来,想要杀人灭口,却被他逃了。

 

 

 

阿严受了很重的伤,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流血。

 

 

我很清楚的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正当我想要问清楚的时候,却猛地回想起那天,鸿仔鬼鬼祟祟地从那条路走过,还有摆放混乱的瓶瓶罐罐,和那天我们在屋里听见的声响——是他们做的。

 

 

 

我颤抖的捧着阿严的脸,明显感觉到他吐了一口血在我手中,我吓得赶紧去给他擦:“不…不是你,我要去告诉族长。”

 

 

 

举着火把的人渐渐走远,我却还是不敢动,我害怕六叔,怕他像对待阿文一样对待阿严。

 

 

 

夜晚的丛林潮湿阴冷,我却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我摸到阿严的胸口有一个血洞,一直流血,我怎么也止不住。

 

 

“阿严…阿严,怎么办?”我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火把渐渐看不见,只有一个火把还在外面搜寻,一边翻找草丛还在一边嘀咕:“人呢?”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心里越来越恐惧,双手颤抖的无法停止。

 

 

 

阿严却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小贺儿,快跑。”

 

 

 

我怎么能自己跑?

 

 

 

六叔像个恶魔一样举着火把在小路上走来走去。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恐怖的画面,我似乎看见六叔一把掏出阿严的心,举到我面前,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这将是我毕生的噩梦。

 

 

 

不要!

 

 

 

 

我把阿严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在这里陪你,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血一点一点快要流干,他的手冰凉,我无论如何也捂不热。

 

 

 

“好…”阿严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快要听不见,他抱着我,极小声地对我了一句什么话,我却只听清一句。

 

 

 

“小贺儿…小虾好吃吗…”

 

 

 

“小贺儿…”

 

 

 

 

我不敢哭出声,抱着我的阿严发抖。

 

 

 

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心脏跳动。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阿轩那么坚定地要离开。

 

 

 

我做的饭菜应该凉透了,娘这个时候应该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王大哥家的小鸡应该已经在睡觉了。

 

 

 

我的阿严也睡着了。

 

 

 

 

原来夜晚如此的漫长。

 

 

 

我抱着阿严,看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睛紧闭,摸着他怎么也捂不热的手,感受着他没有再跳动的心,忽然冷静下来。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扶着我,温柔地对我说“我是大夫。”

 

 

他总是小心翼翼护着我,因为觉得我和大家都不一样。

 

 

他这么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睁着眼睛到天蒙蒙亮之后,我把阿严放在灌木丛中,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阿严的胸口有两处致命的伤,另外腹部还有长长的刀伤。

 

 

六叔根本没想给他留活路,是他自己逃了出来。我心疼得快要窒息,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他的衣服上,晕染上一小块血点子,鲜艳的红色在他的白衬衫上扩散开来。

 

 

我麻木地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山峰,忽然想到阿严曾经对我说,县城里没有山,也没有水,那是不是…也没有这群可怕的“人”?

 

 

 

趁着所有人都在熟睡,我偷偷溜进族长的家,一把火点燃了他后院的粮食,一把火点燃了六叔的房子。

 

 

 

我听见村里人在喊着救火。

 

 

 

不知道六叔有没有逃出来,我背着阿严,找到了娘。

 

 

 

娘吓得站不起来,我只告诉她,我杀了人,你不跟我走,就是我死。

 

 

 

娘终于妥协。

 

 

 

阿严很轻,我轻轻松松就能背起。

 

 

 

我曾幻想过和他一起去县城,去找阿轩,这下终于要实现了。

 

 

 

娘坐在前面赶牛,我抱着阿严坐在车后面。

 

 

 

村子里一片哀嚎,哭喊着“救火”。

 

 

他们有什么资格被救。

 

 

 

我抱紧了我的阿严,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惩罚我杀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可是阿严有什么错呢?

 

 

 

他能治病,但治不了这迂腐的人间。

 

 

我的阿严是上天派来的神明,是来拯救我们的神明,可是他们,愚蠢又自以为是,是他们杀了他,是他们把我们推向深渊。

 

 

很多年前,我救不了阿文,留不住阿轩,多年后的今天,我也救不了我的阿严。

 

 

 

牛车吱吱呀呀行驶在泥泞的小路上,我的心里很平静。

 

 

 

我和阿严终于离开了这里。

 

 

 

 

 ——END






喃杉

【祺鑫】重庆烂尾楼

孤僻作家×内向学生

双向奔赴|压抑

上世纪90年代

ooc归我



00.


“丁程鑫的人生是我笔下一部烂尾的小说。”


01.


我是个写东西的。


这年头写东西的不挣钱,写了快有十年,我却还是没有从老城那破败的烂尾楼里搬出来。那破楼,冬冷夏热,房顶经常漏水,墙壁上湿到能长青苔出来,狰狞的从墙缝钻出,爬满每个墙角,腐烂...

孤僻作家×内向学生

双向奔赴|压抑

上世纪90年代

ooc归我

 

 

 

 

 

00.

 

 

 

“丁程鑫的人生是我笔下一部烂尾的小说。”

 

 

 

01.

 

 

我是个写东西的。

 

 

 

这年头写东西的不挣钱,写了快有十年,我却还是没有从老城那破败的烂尾楼里搬出来。那破楼,冬冷夏热,房顶经常漏水,墙壁上湿到能长青苔出来,狰狞的从墙缝钻出,爬满每个墙角,腐烂潮湿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那年晚春我一身干净的搬进来,就再也没有搬出去过。住了这么多年,我渐渐的邋遢起来了,胡茬长的短粗而密集,可我没工夫剃它,我得写东西,我写故事,胡茬堆积起来的是日夜颠倒的灵感,我舍不得掘弃我的灵感。

 

我二十七岁,却活的像个三十七岁一事无成的窝囊废。

 

而我的二十七年,被一个滥情又痴情的男孩占据了十年,他盘桓在我心头犹如海面礁石,让我的船只触礁淹没,再也打捞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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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鑫】危险系数报告

*ooc勿上升


*情人节快乐/赶尾气


虎口


丁程鑫已经很久不工作,就待在家里。家是他和男朋友共有的,男朋友马嘉祺是一家高企的CEO,虽然是老板但也每天朝九晚五,作息规律得不行,老实人一个。


所以丁程鑫的日常就是,早起、做早餐、用吻把贪睡的爱人叫醒,等马嘉祺吃完早饭,又在阳台上目送爱人离开。阳光很好的时候,他会很想跑下去牵马嘉祺的手,就像之前恋爱的时候一样。


他会等马嘉祺坐上车然后消失在视线里,但丁程鑫并不会立刻转身离开阳台,会在原地待上一会儿,然后抬起手看自...

*ooc勿上升

 

*情人节快乐/赶尾气

 

 

 

 

虎口

 

丁程鑫已经很久不工作,就待在家里。家是他和男朋友共有的,男朋友马嘉祺是一家高企的CEO,虽然是老板但也每天朝九晚五,作息规律得不行,老实人一个。

 

所以丁程鑫的日常就是,早起、做早餐、用吻把贪睡的爱人叫醒,等马嘉祺吃完早饭,又在阳台上目送爱人离开。阳光很好的时候,他会很想跑下去牵马嘉祺的手,就像之前恋爱的时候一样。

 

他会等马嘉祺坐上车然后消失在视线里,但丁程鑫并不会立刻转身离开阳台,会在原地待上一会儿,然后抬起手看自己无名指的那枚铂金戒指,就这么愣神,可能仅几分钟,也可能达半小时。

 

那天客厅电话响打扰了丁程鑫出神,他接起,通话不过三十秒,他下意识抿嘴皱眉,难得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接完电话就跑去喂猫,等把家里的卫生都弄好,就去附近的market买食材,晚上给马嘉祺做的鸡肉蘑菇意面,附加一杯红酒。但丁程鑫自己不喝,因为他很容易醉。

 

饭后照例给马嘉祺按摩肩膀,按着按着,马嘉祺就把他抱到腿上,蹭着丁程鑫的耳朵,说很爱他。这个时候丁程鑫往往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勾着爱人的脖子,在马嘉祺吻他的时候乖乖张嘴,再顺便把围裙后的蝴蝶结解开就够了。

 

等马嘉祺睡着呼吸都变得绵长,丁程鑫在他怀里眷恋半小时,轻声说,老公我好爱你哦。

 

磨蹭了好一会儿丁程鑫才舍得起来,从柜子的暗层翻出那套很久没穿的黑色夹克,还有藏在书桌暗层的那双黑色筒靴。这次组织上头让他对付的人特别难缠,代号z,所以还是得早点出门才能万无一失。

 

巷子里暗,外面流浪狗缠斗,不远处农家乐养的鸡开始打鸣,丁程鑫看了一眼巷子尽头,把手里的枪拆解逐一丢落在即将送往垃圾场的公共垃圾桶。丁程鑫向高处狙击的同伴示意事已成,但这次自己也没讨着便宜,嘴角的地方多了个明显的豁口。

 

马嘉祺如常醒来,厨房传来的声响不是梦境而是烟火人间,马嘉祺从背后拥上丁程鑫,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爱,每一遍都被好好回应。

 

马嘉祺笑着吻上丁程鑫的嘴角,惹得对方嘶一声痛呼,马嘉祺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一处伤口,拉着他在客厅坐下给伤口抹药,丁程鑫捏了捏马嘉祺的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不小心磕到的。马嘉祺当即下单包裹尖角的海绵,让丁程鑫哭笑不得。

 

离开家坐上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老板明显不好的脸色,马嘉祺打了个电话,他对那边的人说,“处理掉。”看来公司又要有大变动了,司机大气不敢出,将车平稳地开到公司门口。

 

丁程鑫看着家政阿姨忙碌的身影不禁失笑,他又没伤到手,但休息一天也好,昨天巷子里缠斗费了不少力气。往沙发上靠时,他的手触到了冰凉的皮面,睁开眼睛发现是马嘉祺的公文包。

 

说来也好笑,明明是个大老板,每天出门都带着同一个公文包,是再普通不过的棕色牛皮款式,丁程鑫又想到马嘉祺每天出门前抱着他、亲吻他、向他保证早点回家的温柔样子,嘴角也带上笑,打算拿起包送去马嘉祺的公司,拿起来那一刻愣了一下,这个包的重量,好像不太对。

 

在打开前,丁程鑫从来没有觉得那个公文包里会出现一把枪,一把丁程鑫熟悉不过的枪。

 

丁程鑫所在的组织仗着他的身手和枪法横行霸道,可也有一个无法打败的人。那个人用的枪,丁程鑫永远不会忘记,枪曾在那人手里作催命符,那把枪曾射杀他的同伴,那把枪曾抵在丁程鑫的后脑。

 

马嘉祺回家时,家政阿姨早就走了,厨房没亮着灯也没闻到饭菜香,丁程鑫站在阳台,那个无数次目送爱人离开的地方,看着是那么孤独。马嘉祺笑着走过去,目光扫到茶几上打开的公文包和手枪也面不改色,从背后搂住丁程鑫,“看什么呢?”

 

丁程鑫下意识偏头蹭了蹭爱人的额头,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雪松香,马嘉祺则握了握他的手,“冷不冷?”

 

光用眼睛看其实很难发现,可惜了,此刻两人身体紧贴,丁程鑫微微发抖,马嘉祺全知道。丁程鑫不敢转头看,但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否定那个明显的答案,强行带着笑意问道,“那把枪是你的吗?”

 

马嘉祺没有说话,却低头在丁程鑫脖颈最明显的筋脉处亲吻着,手勒着丁程鑫的腰和肋骨,抱得很紧,吻变得虔诚,丁程鑫的眼泪掉在大理石地板,他后悔了。可是马嘉祺不放过他,含着他脖子上的软肉,不轻不重咬着,就像老虎面对势在必得的猎物。 

 

丁程鑫一时没了主意,任他作为,马嘉祺原本闭起的眼微张,看了一眼窗面的倒影,看着丁程鑫放弃挣扎的样子,马嘉祺笑了,把着丁程鑫的手从丁程鑫的腰间拿出那把藏好的手枪,另一只手借力让丁程鑫转过来面朝他,马嘉祺把着丁程鑫的手腕,让那把枪抵上了自己的腹部,又往上偏移来到心口,再往上,就是太阳穴,每一个致命的位置马嘉祺都托着丁程鑫的手一一细数。

 

等丁程鑫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男人一副玩味的样子,手脱了力枪瞬间落地,可马嘉祺好像很喜欢他这副脆弱易碎的样子,把他带进了怀里,和他十指相握。那一刻雪松香终于盖不住记忆里的血腥气味。

 

丁程鑫心里完全乱了套,他从小在组织长大,组织对他来说就是全部信仰。可是现在吻着他的男人,杀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是试图催毁他家的人,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可马嘉祺没有帮他擦去只是深深吻他,他浑身发抖也紧紧搂着马嘉祺的脖子,想在这个苦涩的吻中找到答案。

 

一个近似坦白的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个人都知道只有在这一刻可以不问是非对错,从对方身上汲取到的温度才能支撑他们继续相爱。

 

丁程鑫被马嘉祺放开后微微喘气,冷空气灌进嘴里的那一瞬他终于清醒,手掐上马嘉祺的脖子,虎口卡在对方的喉结,近乎冷情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马嘉祺完全随意他动作不作反抗,甚至两只手都背到身后,“你指的是什么?”

 

丁程鑫才释放过情绪,眼圈还红着,马嘉祺伸手抚上眼尾,丁程鑫更用力,捏在他的喉骨,丁程鑫知道只要再用力一点,马嘉祺就会死,不过几秒。

 

可即使这样马嘉祺的手依然轻柔地抚上他泛红的眼尾,他好像感知不到喉间的威胁和疼痛,就这么看着丁程鑫,望进去,手顺着眼尾抚到微红的嘴角,前几天那一处伤结了痂,被掐着脖子的他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张嘴,他无声地喊他,“宝贝。”

 

丁程鑫全身的力气就这么被抽走,他开始喘不上气,马嘉祺想伸手搂他、想帮他顺一顺,丁程鑫抽回手,把马嘉祺推开一些,“你告诉我,你是谁?”

 

马嘉祺笑了,“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丁程鑫咬着牙看向他,觉得马嘉祺真狠,他就这么孤立无援地承担着这一刻,于是丁程鑫痛喊出声,“你是m。”

 

马嘉祺还是笑,然后他平静地走回客厅坐下,看着丁程鑫,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丁程鑫后退,无助地摇头质问,“你为什么接近我?”

 

马嘉祺看着丁程鑫的腰抵上了阳台栏杆,声音又大了一些,带着威胁和狠辣,“阿程,过来。”

 

丁程鑫看他冷静如常,完全没有被拆穿了的心虚不安,一时感觉怒火攻心,“你别叫我!”

 

马嘉祺轻声笑,摘掉了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梁,略带疲惫,却仍然笑着问他,“怎么了?”

 

明明是跟往常一样的温和,此刻丁程鑫觉得毛骨悚然,马嘉祺站了起来,再度朝他走,并且伸出了手,果然指尖还是需要温度才不会害怕,“宝贝真的不过来?”

 

丁程鑫冷笑着拍开他的手,一脸嫌恶,“你杀了我吧。”

 

马嘉祺摇了摇头,拇指蹭了蹭食指指腹,捡起落在地面的枪,“我杀你?”

 

“丁程鑫,信仰可以背叛,爱不可以。”

 

“你告诉我,我怎么杀你。”马嘉祺把枪抵上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向外大张着,想让丁程鑫认清他的怀抱。

 

丁程鑫低下了头,决心再不理会他的甜言蜜语,“你说你爱我,你信吗。”

 

马嘉祺叹了口气,一边转着手里那把枪,一边用右手虎口卡着丁程鑫的下巴,迫他抬头,“跟我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你有157个夜晚不在家,而那些夜晚我也都喝下了混着安眠药的红酒,可你知不知道,你实际杀了多少个人?”

 

丁程鑫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神是倔的,就这么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不说话,马嘉祺还在笑,左手终于停下了转枪的动作,用了力道抵上丁程鑫太阳穴的那一刻,笑着说道,“一个都没有。”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没等到丁程鑫说话,马嘉祺也不在意,“丁程鑫,夜视镜对你开始不管用了吧?”

 

丁程鑫头皮一麻,突然明白了什么,马嘉祺残忍地笑着,“那157个人,每一个,我都送了最后一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程鑫不想知道了,伸手去捂马嘉祺的嘴,他什么都不想听,可马嘉祺把他死死压着,枪还抵着,“他们活,阻的就是你生。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马嘉祺仍然是那副笑模样,就像以前和丁程鑫讨论晚餐吃什么一样的轻松,可他的眼里却什么都没剩下。

 

枪微微撤开一些,丁程鑫蹲下干呕,马嘉祺平静地看着他,而后看向窗外,黑夜缀着一颗孤星,到底是累赘还是陪伴,马嘉祺蹲下和丁程鑫对视,“要离开我吗?”

 

丁程鑫心里早就乱了,“我有的选吗?”

 

马嘉祺拿冰冷的枪管蹭着丁程鑫的下颌,去找那双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要那些信仰了,好不好?”

 

越来越暗了,没有月色也没有灯,马嘉祺捂上丁程鑫的眼睛,他开始在夜间看不清了所以听觉更灵敏,马嘉祺一清二楚,凑在无助的羔羊耳边,“爱我,好不好?”

 

丁程鑫没办法推开他,习惯了马嘉祺身上的雪松香,即使离开一刻也会很想念,所以离开行不通,那样他自己也会死。疲惫和怨恨让丁程鑫的呼吸声变重,马嘉祺捂着他的眼睛太久,等再放开时,连零星的影子都不剩,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和每一个突然停电难以适应的日子一样,和每一次噩梦惊醒的趋光性呼应,丁程鑫终于伸手紧紧抱住了马嘉祺,蹭着熟悉的颈窝,说着爱人间的私语。

 

 

 

 

 

 

蛇蝎

 

昨晚和马嘉祺的对峙,以及剖心解肝的自我凌迟让丁程鑫想起了他们俩真正的关系。

 

马嘉祺是组织里的权力者,丁程鑫作为手下,马嘉祺的命令才是信条。丁程鑫一向话少,但是效率极高,手段也最狠。好几次因为太过暴力和残忍引起马嘉祺的注意,跟他说以后下手还是规矩点,太不美观了。

 

丁程鑫遵循着马嘉祺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直到马嘉祺让他去杀郑纶,马嘉祺的未婚夫。

 

丁程鑫一向偏执,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马嘉祺,但是马嘉祺一向冷血冷情,只有表现出挑才能惹眼。本来该乖乖听话别把场面弄得那么难堪的,但是那天目标对象是马嘉祺的未婚夫,那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丁程鑫没控制住从心底涌起的愤怒和仇恨,多开了两枪,也错过了最佳逃跑时间。

 

他没来得及逃走,醒时就在医院,没力气抬手,也没力气动腿,他好不容易偏过头,看见马嘉祺一脸凝重和医生说着什么,医生边摇头边叹气。

 

丁程鑫突然明白了什么,无神地盯着白花花的墙面,直到马嘉祺开门,等他坐在丁程鑫床边,丁程鑫抢先一步说话,“我的腿废了,是不是?”

 

马嘉祺没说话,丁程鑫看他这样反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说过你不养废人。”

 

虽然很不舍,但丁程鑫还是这么说,“我应该被放弃。”

 

马嘉祺掀开他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咬了根烟,一把将丁程鑫抱上角落的轮椅,“带你去个地方。”

 

丁程鑫难得安静坐着,身上也没了从前的戾气,好比蔫黄瓜的样,马嘉祺就这么推着他走,两个人都不说话。

 

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丁程鑫终于想起来,残废的z就是被丢掉了海里,看来他也一样,残忍了半生,闭上眼感受到海风的那一刻,或许人性就是懦弱的,他生出一丝无用的留恋。

 

马嘉祺把他推近海边,海水漫过四个轮子,轮椅逐渐不稳,马嘉祺往旁边让了一步,丁程鑫想着反正也要死了,僭越在死亡之前或许就等不到制裁。他伸手拉过马嘉祺的手,摸到了膈得他很不舒服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枚铂金戒指。丁程鑫笑了,难得的眼泪和大海会融为一体,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这一刻的脆弱不堪。

 

原来就算他杀了那个碍眼的人,马嘉祺也不会属于他,也没什么关系,起码他知道太多马嘉祺的秘密,好像也拥有了他半生。他闭上眼安静等待赴死,轮椅却突然转过九十度,一动不动,丁程鑫不解地睁开了眼。

 

等马嘉祺慢慢蹲在他身前,丁程鑫才注意到,今天马嘉祺穿的白色西装,他面无表情却眼波柔和地看着脸色惨白还穿着病号服的丁程鑫,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丁程鑫没说话,阳光下马嘉祺看见他眼角的泪痕,已经不太明显,马嘉祺笑着用食指关节蹭了蹭他的睫毛,尝了下,是咸的。在丁程鑫因他这个举动而瞪大眼的时候他还嫌效果不够,低头亲吻丁程鑫的膝盖。

 

等再抬头看丁程鑫的时候,马嘉祺已经牵到了他的手,在海边,在阳光下两枚戒指相贴。丁程鑫的左手发麻,不知道马嘉祺什么时候给他套上了金灿灿的东西,有点不敢相信,“可是我腿废了。”

 

“养你。”马嘉祺站起来,海水漫过他的裤腿,他没有在意,他只是微微躬身,亲吻那个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的人,并且再一次尝到了眼泪,可两个人的笑该能和苦涩抗衡才对。

 

等到订婚那天,丁程鑫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残疾,他的腿只不过是被刀伤到肌腱和腿部神经,所以才一直没感觉,知道真相后丁程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大剌剌蹲在轮椅上烟雾缭绕的样子依然凶。

 

马嘉祺看他那样觉得特别可爱,扯了把丁程鑫的领带,轮椅滑着把丁程鑫送过去,手上烟没有熄,接吻的时候尼古丁的味道钻进鼻腔,又跑进肺里,像中毒。

 

丁程鑫生气,但又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那股子愠气都化在马嘉祺怀里,马嘉祺还要笑他,“这么凶?”

 

后来这件事成了组织里其他兄弟的谈资,他们猜丁程鑫那天红着脸从马嘉祺房间出来,是因为到手的二当家转眼只能做大嫂,觉得不值所以恼羞成怒了。

 

等结了婚,丁程鑫也终于知道,郑纶并不是非杀不可,他根本不知道关于马嘉祺的任何事,对马嘉祺也没什么威胁,想不通就去问马嘉祺。

 

马嘉祺只是轻飘飘一句,“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吗。”

 

马嘉祺没说全,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马嘉祺退不了婚,婚约缠得他烦,喜欢的人又是个小痞子,成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打/架凶,杀/人更凶,马嘉祺怕看不住他。大概老天爷看他苦心匪浅,趁丁程鑫以为自己腿废了将计就计上赶着逼他一把让他学乖,不过没什么用,因為馬嘉祺發現他自己更吃小痞子那套。尤其是皺著眉頭讓他深,,一點,咬著牙不肯說安,,全,。詞,溫情久了會凶他,讓他快點進,,去。

 

第二天起来不舒服也会生闷气,马嘉祺亲他又纯情得不行,会臭着个脸说,“流氓,今天别回来了。”

 

可等快到饭点看马嘉祺还没回来又要发短信催他。

 

“还不回来?”

“在哪?”

“算了,别回了。”

 

这个时候马嘉祺就懂见好就收了,笑眯眯开门冲他张开手臂,“我回来了。”

 

回想至此,丁程鑫无奈地看了眼旁边熟睡的人,又被耍了一次,早被宠得无法无边伸手掐了马嘉祺的脸,恶狠狠瞪他,“骗子,耍我第二次,好不好玩。”

 

马嘉祺也回过神来了,笑着把他搂回怀里,“那有什么办法,是谁那么不小心,开车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就算了,还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让我陪着演。”

 

丁程鑫笑嘻嘻地吻上马嘉祺的手背,“还不是一样爱上你。”

 

长达三十秒的眼神缠绵,心动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值一提,熹微晨光充当月老,无需牵线搭桥,两枚戒指闪闪发亮和心一般紧紧相依。

 

场外,导演笑着大声喊“卡”,“辛苦了!杀青!”

 

庆功酒毕,年轻的影帝昏醉,导演挥手送别,马嘉祺照顾着丁程鑫睡下,亲吻他的侧颊,那一刻月光只照映到他一个人身上。

 

马嘉祺起身,在客厅打了个电话给私人医生,“这一次,他应该都相信了。”

 

而后打第二个电话,冷酷又无情,手里拿着影帝奖杯,“全部处理掉。”

 

卧室里,光映照到的地方,空无一人,丁程鑫睁开眼。

 

他什么都看不见。

 

 

 

 

 

 

:情人节快乐/这一次其实是局中局/虎口那部分才是真实/不过谁说得清真真假假/写得有点像大纲文因为是从和朋友的聊天记录里扒出来的梗/以后有空再修改吧/其实应该先把数马写完/但是最近看花滑双G看得太伤心了实在没办法写出欢快的氛围/如果时间能停滞就好了/还是那句话有错别字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天天开心事事如意


想到了就顺便提几个点:

1、“虎口”那部分为真,并且同样的场景已经出现了很多次,因为每一次都以丁程鑫的溃败为结尾,然后马嘉祺也都会请医生来进行催眠。

2、“蛇蝎”开头的部分之所以出现是记忆错乱的缘故,那一段也是在某一次真相败露之后马嘉祺通过催眠填补进去的一段记忆,结果这一次丁程鑫自己回忆起来了马嘉祺也就顺口接下了。

3、“蛇蝎”结尾部分所谓的两位“影帝”拍戏,实际是戏中戏,马嘉祺请了人来帮忙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丁程鑫再也分不清哪个是戏哪个是真实,不过说影帝也没错,两个人都在演,马嘉祺演是为了让丁程鑫相信,丁程鑫演是为了顺着马嘉祺,不算斯德哥尔摩,只不过每一次想起马嘉祺骗他和做的那些事心里总归是生气。

4、马嘉祺和医生打的那通电话会是最后一次通话,因为他要保证从那天之后丁程鑫只会是他的,不会再想着逃离。(情侣把戏:丁程鑫说那么多次要走也没真的走过,不过是觉得马嘉祺那么冷血冷情靠不住不放心,这次看他这么大费周章以后也懒得再闹了。)

5、话说兜兜转转那么多真真假假(逻辑上我自己都差点被绕进去)但是丁程鑫全清楚,所以他在最后假眠,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是他心里最后亮着的灯,马嘉祺在的时候并不会让他独自面对黑暗,夜间视力下降确实是对他杀手生涯最大的刺激点。(附一句:昨天没能过審核的部分在努力下被我原封不动放回了,不过就是看着像是我不太会打字的结果,它是完整的。)

 

 

 

 

白河

找到那片海

*HE/非典型救赎/1.7w+


“他其实不在乎到底何处是归乡,因为马嘉祺才是他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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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丁程鑫第三次在自己家楼下看到这个男孩了。脏兮兮的,脸上带着泥渍和油污,盖了一层又一层,头发有些长了,遮着没什么光彩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他时丁程鑫就心生警惕,以为是什么疯狂的粉丝,但他见到自己也没有下意识地躲开,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助理送他回家时一般是走地下停车场直接乘电梯上楼,偶尔丁程鑫下楼散步,才会见到这个男孩。


他没有找经纪人或是助理处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只需...

*HE/非典型救赎/1.7w+

 

 

“他其实不在乎到底何处是归乡,因为马嘉祺才是他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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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丁程鑫第三次在自己家楼下看到这个男孩了。脏兮兮的,脸上带着泥渍和油污,盖了一层又一层,头发有些长了,遮着没什么光彩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他时丁程鑫就心生警惕,以为是什么疯狂的粉丝,但他见到自己也没有下意识地躲开,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助理送他回家时一般是走地下停车场直接乘电梯上楼,偶尔丁程鑫下楼散步,才会见到这个男孩。

 

他没有找经纪人或是助理处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离开,助理或是保安,或者可以报警,但他都没有。甚至在第三次见到他时,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样的男孩,这样的眼神,满身的油污和疲惫又脆弱却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不过是替世界对曾经的自己心软一次罢了,多荒唐的理由,但足够说服丁程鑫。

 

丁程鑫问他叫什么名字,男孩说叫马嘉祺。马嘉祺,丁程鑫默念一遍。

 

单元门口灯光昏暗,夜已深,没有人往来。丁程鑫站在门口,穿了很好看的驼色大衣,马嘉祺似乎已经停滞了很久的血液又再次流动起来,抬头看到丁程鑫的眼睛时,好像挣脱了一层尘埃。

 

丁程鑫问他:“马嘉祺,可以相信我吗?”

 

马嘉祺站的很直的样子,可眼神总有些躲闪,讲一句话要耗费全身力气,声控灯感应沉默,自动用黑暗覆盖,说话的人轻声轻语,灯再没亮起。

 

“这话该是我问你。”

 

丁程鑫笑,打开单元门让他进去:“你总不能杀了我。怎么看都是我比你强壮的多。”

 

他走的很快,大步向前,星星都碎在他脚底。没来得及分给小孩一点余光,马嘉祺猛烈的颤抖他一点也没看见,走进电梯后重新开口问询,只问了马嘉祺的年龄,十七岁,怎么和自己更像了,家人谁都没提,丁程鑫不用问也知道,死亡或失踪,他都明白。

 

他没把人交给派出所,人总是舍不得一些看起来像自己的眼神,他现在有脱轨的底气,无论怎么样,总要给小孩洗澡吃饭吧,还是未成年,怎么比自己还可怜。

 

 

马嘉祺太瘦,丁程鑫找衣服时才惊觉这小孩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好在体重和身高中和,丁程鑫的衣服他都能穿,丁程鑫带他认识沐浴露和护发素,为马嘉祺习以为常的目光感到惊讶,什么啊,原来不需要自己教,和自己还是有点不一样。

 

家里有新的毛巾和内衣裤,丁程鑫翻箱倒柜找新的凉拖,马嘉祺木头一样立在门口,丁程鑫忙碌里起身递给他询问的眼神,没得到回应又指了指他脚边的棉拖:“干嘛?不穿棉拖?”

 

马嘉祺站在哪都像是站在阴影里,看的丁程鑫眉心止不住地跳。马嘉祺答他的话:“我身上….”

 

丁程鑫摆摆手:“换了棉拖赶紧进来,洗澡的话要是不介意就穿我的,家里没有另外的凉拖了。不穿也行,浴室有防滑垫,应该不会摔倒。”

 

马嘉祺说好。

 

丁程鑫看着他进浴室,准备给他做点饭吃,没时间做太多,想来想去给下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面在锅里翻腾,白色泡沫不断浮起来,丁程鑫撑在灶台边上盯着锅里的颜色发呆,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过了这一晚马嘉祺该去哪里,才十七岁,要不要送他去上学,自己去拍戏了马嘉祺该怎么办,想了很多,但没想过再送马嘉祺离开。

 

丁程鑫在某些方面仍然是天真而执拗的小孩,虽然他已经二十三了。

 

从前无法表露的天真被他很好的保留了下来,生活的洪流没能把它消磨,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幸运。

 

面煮久了水都溢出来,丁程鑫手忙脚乱地端面出来,马嘉祺站在浴室门口,语气平淡:“吹风机?”

 

丁程鑫给他拿出来。

 

看来适应的还不错。

 

吹完头发后丁程鑫让他吃面,马嘉祺问他不吃吗,丁程鑫摆摆手说最近在控制身材,马嘉祺了然。

 

丁程鑫看着他吃面,看起来也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用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马嘉祺点头:“知道,丁程鑫。”

 

“你不会是我粉丝吧?”

 

马嘉祺埋头吃饭,没搭话。丁程鑫摸了摸自己鼻子,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两声,他看着马嘉祺,洗了澡看起来顺眼多了,长得还挺好看,丁程鑫不着边际地想。

 

丁程鑫问:“为什么跑到我家楼下?”

 

马嘉祺放下筷子看他:“来找你。”

 

丁程鑫笑了笑:“怎么进来的,我们小区管这么严。”

 

马嘉祺说的很轻松:“找个摄像头死角然后翻墙进来。”

 

丁程鑫:“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马嘉祺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碰运气。高端小区就这么几个,都待几天总能遇到吧。”

 

丁程鑫看他手臂和脸边的淤青:“怎么受的伤?”

 

马嘉祺:“翻墙有风险。”

 

丁程鑫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马嘉祺吃完了,拿了碗筷去厨房洗,丁程鑫倚在厨房门边看少年的背影,怎么能瘦成这样,像节快枯掉的竹子。竹子刷完碗回头看他,语气冷冷淡淡像掉两片竹叶:“过段时间我就会离开。”

 

丁程鑫愣了两秒:“啊?去哪?”

 

马嘉祺看着他,丁程鑫漫不经心地摆手:“算了。我帮你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随便你喽。”

 

马嘉祺路过他,飞快的说了句谢谢,简短地两个字,声音低到快滴出水来,听的丁程鑫眼眶一热,接着又缓了缓神,甩掉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语气轻松地讲:“那你怎么报答我?”

 

马嘉祺站定。转身看他:“你决定。”

 

丁程鑫说:“那就——给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吧。”

 

马嘉祺垂下眼睛:“好。”

 

达成了极其轻率的约定,马嘉祺就这样住了下来。丁程鑫最近刚好没接什么工作,两个人整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丁程鑫从不过问马嘉祺在来到他家之前的事情,因为他预感问了马嘉祺也不会跟他说,如果说了,也不会是实话。

 

他以为马嘉祺会是和从前的自己一样,家里穷,没什么亲人,来回被生活折磨,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马嘉祺说自己十七岁,丁程鑫猜他应该没在年龄上撒谎,但偶尔对上马嘉祺的眼睛,总觉得他比自己还成熟一点。

 

丁程鑫最近没接戏,但偶尔也有杂志或者采访要出席,他想带着马嘉祺一起,但马嘉祺不愿意,只好作罢。助理来送衣服,被开门的马嘉祺吓一大跳,丁程鑫笑得自然,谎话接着跟上,说是表弟来玩。

 

马嘉祺只用点头就好了。

 

日子按部就班,马嘉祺从不出门,菜是丁程鑫买回来,两个人都挑食,其实这么多年丁程鑫挑食的毛病早就被硬逼着改好了,但出名之后生活富裕,臭毛病去而复返,最近马嘉祺掌勺,两个人讨厌的菜出奇地一致,丁程鑫连菜都不用挑,隐隐有长胖的趋势。

 

同住屋檐下,就算约定好不问过去不谈将来,但聊天总还是要的,丁程鑫有时候兴致上来了一个人说个不停,马嘉祺总是点头或者应和两声,敷衍的不行。后来丁程鑫都快要失去和马嘉祺聊天的兴致,偶尔说几句话就作罢,他没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以为捡到个可怜小孩,没成想领了个祖宗回来。

 

那天丁程鑫拍了杂志回来,妆还没卸。祖宗捧了本书坐在沙发上,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丁程鑫笑,问他怎么今天这么丰盛,祖宗不答话只给他盛饭,丁程鑫坐在桌边,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会是什么好日子吧?”

 

“你生日?”

 

稳稳当当拿饭勺的手猛地一抖,米掉在桌子上,丁程鑫连忙拿起来放碗里,嘴里念叨着没过三秒没过三秒,半天才反应过来:“我靠,真是你生日?”

 

马嘉祺终日不起波澜的眼底隐隐出现某种碎裂的趋势,丁程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样才可爱,生日就是要好好过嘛。”

 

马嘉祺猛地红了眼睛,丁程鑫笑出无限柔软的样子:“十八岁?”

 

“十七。”

 

丁程鑫猛地收回表情:“你骗我?”

·

“也就差一个星期而已…”

 

丁程鑫又笑起来:“也是。我给你订蛋糕?芒果还是草莓?”

 

马嘉祺摇头,还没开口就被人堵回来:“不准拒绝,你不知道我多久没吃甜食了,你就当帮我个忙,行吗?”

 

马嘉祺说好,说选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丁程鑫说好、好、好。

 

会给自己悄悄庆祝生日的行为让丁程鑫对马嘉祺的认知直接转了个弯,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蛋糕来的时候丁程鑫比马嘉祺还兴奋,他说要关了灯吹蜡烛,马嘉祺死活不肯,丁程鑫直接关了灯给他点蜡烛唱生日歌,丁程鑫讲:“十七岁多珍贵啊,有蛋糕的生日也好珍贵。”

 

一句话就让马嘉祺心软了下来,他只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丁程鑫手撑在桌子上看着,蜡烛未灭时马嘉祺悄悄睁眼看他,猛地被他眼底的温柔击中,吹蜡烛时神情恍惚,把愿望临时添加一个。             

 

丁程鑫问他许了什么愿望,马嘉祺说你吃完蛋糕再跟你讲,丁程鑫坐在桌边,无论怎么让马嘉祺吃蛋糕他都拒绝,拉扯到最后丁程鑫都快要生气,马嘉祺还是固执的摇头。

 

这一晚上马嘉祺什么都没吃。

 

丁程鑫赌气似的吃了好多,蛋糕很贵,丁程鑫精挑细选的一家,很好吃,他一个人吃了大半,最后撑得不行,趴在桌边发呆,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一晚上的马嘉祺,明明是生日,但怎么看都不是开心的样子。

 

马嘉祺收拾好厨房出来,丁程鑫转过身来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马嘉祺做到桌边,递给他一杯水:“我许了今晚可以梦到妈妈的愿望。”

 

丁程鑫愣了一下,马嘉祺的泪落在丁程鑫想要伸过去摸摸他的头的手上,他说:“她走在这一天。临走前她让我好好长大,她说她抱歉没能晚一点再走,让我一定不要因为她的离开而不庆祝我的生日。”

 

“去年我只能给自己点一根蜡烛,所以今年做了些丰盛的菜来庆祝。我总得听她的话。”

 

马嘉祺很快就收住了眼泪,他抬起头,丁程鑫的妆还留在脸上,餐厅的灯光是暖色,他知道丁程鑫好看,从屏幕上看到的那一秒他就知道。

 

丁程鑫笑了笑,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过生日时也只有一根蜡烛。”

 

马嘉祺突然开口:“你为什么相信我?”

 

丁程鑫答:“因为你很像曾经的我。”

 

十六七岁,丁程鑫想,那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十六岁的时候辗转很多地方,摆摊、刷盘子,伪造年龄去工地叫工头发现了后被赶了出来,半个多月的工费一分也没给。十七岁,被理发店老板收了当学徒,对着模型练两个月,剪出来怎么也不好看,顶多帮别人洗个头,因为水温不合适被顾客骂个狗血淋头,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的练,最后房租拖了两个月后又被赶出来,,连模型都抵给了房东。

 

十六岁的时候生日过去了一个星期才想起来,买了盒蜡烛,十七岁的时候点的还是同一盒。

 

许了什么愿望来着,他也忘记了。

 

反正都没实现都对了。

 

丁程鑫掉进回忆里,挣扎半晌才艰难抽身,马嘉祺说“谢谢”,声音像掉了根羽毛一样轻。

 

丁程鑫讲:“不必再道谢了,我帮你总有我的理由。”末了他又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等待余温散尽被放入冰箱的剩菜:“况且你这不是报答过我了吗。”

 

马嘉祺也笑,丁程鑫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马嘉祺这样笑,笑起来多好看,眼角眉梢都透着光的样子,十七岁,还有很遥远的未来。

 

多美好。

 

敞开心扉后的气氛不免有些奇怪,丁程鑫问他要不要看电影,马嘉祺说好,于是两个人都窝在沙发上,丁程鑫突然提议给马嘉祺准备一部手机,马嘉祺拒绝了,丁程鑫也没再继续坚持。

 

丁程鑫随手选了部《烈火情人》,画面里两人开始脱衣服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丁程鑫慌忙去捂马嘉祺的眼睛,两个人笑成一团,马嘉祺把丁程鑫的手拿下来,丁程鑫在那一刻望进马嘉祺的眼睛,马嘉祺眼里的笑意柔和又深沉,好像羽毛一样挠过丁程鑫的心。

 

电视早已经静音,客厅沉默下来,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落在两个人身上,丁程鑫的手还被马嘉祺握着,他轻轻抽出来,下意识咳了两声,尽力自然地开口:“不看了不看了,赶紧睡觉。”

 

两个人轮流洗漱,丁程鑫先洗,马嘉祺坐在沙发上,他是真的累了,情绪的起伏消耗太大,没一会就开始打瞌睡,丁程鑫来拍他的时候被吓一跳,下意识地攥住对方手腕,抬眼才看清是丁程鑫,连忙松开手。

 

丁程鑫也打哈欠,困得眼尾都发红,马嘉祺说抱歉,丁程鑫回他晚安。两个人一个去洗手间一个去卧室,丁程鑫开门前突然被人喊住。

 

整栋房子只剩下洗手间还亮着灯,马嘉祺站在光里说:“丁程鑫,十六岁快乐。丁程鑫,十七岁快乐。丁程鑫,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都快乐。丁程鑫,生日快乐。”

 

丁程鑫原本握着门把的手放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走过来,抱住了马嘉祺。

 

马嘉祺回抱住他。

 

成为演员的这几年,他的生日总是过得无比盛大。只是站在灯光和人群里,他常常会为眼前的一切失神。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那些日子,那些他蹲在街边小心翼翼护住蜡烛不让它被风吹灭的日子,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吗?这几年,他收获了好多祝福,来自粉丝、来自同事,他们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可他从未有过安全感。从前的二十几年他过得好辛苦,身如浮萍在人海里挣扎,从未有什么被他真切的握在手里,从未有人给予他完全的支持和理解,人人都是风筝,可他的线早已断开。

 

马嘉祺,这个少年。他们才认识多久?不过短短七天。可丁程鑫还是被他触动,有人蹲过他蹲过的街边,淋过他淋过的雨,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悄悄祝自己生日快乐,从不知道原来在遥远年岁里还藏着另一个少年的回音。

 

丁程鑫抱他抱的好紧,马嘉祺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想,丁程鑫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是该走过多少四下无人的街道,见过多少刚刚破晓的早晨,穿过多少风雨,才能有这样让人心安的味道呢。

 

他不想离开。

 

抱了多久已经不记得,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靠在一起半躺在沙发上,马嘉祺轻轻起身去做早餐,丁程鑫被吵醒,洗漱之后自觉到桌边吃饭,他今天时间很赶,要去外地出席一个品牌方的活动,助理早早地来接他。

 

工作人员对马嘉祺的存在已经习惯,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丁程鑫拿了行李跟马嘉祺告别,说他三天后回来。

 

马嘉祺说好。

 

丁程鑫坐在飞机上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察觉到自己和马嘉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他们是彼此靠近并且信任的,这样信任的程度在丁程鑫的生命里除了对父亲外从未有过,可马嘉祺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他什么都不讲,却隐约对丁程鑫透出些光来。

 

他才十七岁。

 

丁程鑫拉下眼罩强迫自己睡觉,别想了,睡一觉比什么都管用。

 

另一边的马嘉祺神色如常,丁程鑫家里有很多书,他说他买了也不看,马嘉祺要是喜欢看书的话就随便翻,马嘉祺站在书架面前,目光绕来绕去,视线停在《电影剧本基础写作》和它旁边基本类似内容的书上。

 

怎么会想到买这个。

 

马嘉祺把书抽出来翻了几页,还没来得及细看,锅上炖着的汤溢了出来,他连忙去关。

 

三天也没有多么漫长,丁程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顶着两个黑眼圈,他不喜欢出席这些活动,人太多了,那些热情洋溢的声音和表情他怎么看都看不习惯,不过毕竟是赚钱,他再不喜欢也总要接一两次。

 

他到家的时候马嘉祺正在吃饭,丁程鑫换了身衣服就坐到桌边,那些旖旎心思暂且放放,他想这口饭菜是实实在在想了三天了。

 

饭后丁程鑫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下意识地盯着马嘉祺来来回回,突然来了兴致说要给马嘉祺剪头发,马嘉祺头发是到了该剪的长度了,丁程鑫拍拍胸口说不要怕,他可是在理发店待了整整一年。

 

马嘉祺哪里敢抗议。

 

等丁程鑫准备好东西,马嘉祺也搬了椅子坐在洗手间里,丁程鑫开始上手,马嘉祺突然问他:“在理发店待着很开心?”

 

丁程鑫点了点头:“对。理发店老板对我特别好,最开始当学徒的时候她都没收我费用,中途我因为拖欠房租被房东赶出来,后来半年她一直让我住在店里,后来我说我要走了,她还偷偷塞了一些钱,怕我不要,给我打了欠条放在一起,但她那个时候水电费都难交上。”

 

“为什么要走?”

 

“也总不能一直麻烦她。”

 

马嘉祺了然,他下意识点了点头,结果被人拍了一巴掌:“别动!”


马嘉祺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和丁程鑫,丁程鑫专注时格外好看,镜子有些脏了,居然映出丁程鑫一份别样的美感,他知道丁程鑫很多年,从他第一次在大荧幕上露脸时就知道,他知道丁程鑫赚的钱几乎捐出去了一半,虽然他没有公开,但有些机构会在社交平台上点名感谢他,粉丝顺藤摸瓜,几乎都能找他。

 

他想象的到丁程鑫的遭遇,虽然他们不同,但也大抵相似,丁程鑫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踪,至今也没有找到,父亲在丁程鑫十二三岁的时候病重,过了一年便撒手人寰。丁程鑫辗转各个亲戚家,显而易见,那一年他过得并不好。不然也不会十五六岁就出来讨生活。

 

马嘉祺对着镜子出神,丁程鑫的手法很娴熟,看得出来确确实实是学过。马嘉祺看着他,狭小空间里只剩下剪刀和呼吸的声音,马嘉祺问:“那笔钱呢?”

 

“什么?”

 

“老板给你的那笔钱呢?交房租了吗?”

 

“没。我给别人了。”

 

丁程鑫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他重新弯下腰,剪了最后一刀。然后靠在洗手池边,重新开口道:“理发店对面有个洗脚城。我一年里看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其实附近的人都知道那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大家都避之不谈。有一次老板不在留我看店,对面的一个姑娘来我们这里剪头发,那时候我那手艺实在是烂的不行,但她居然没嫌弃我,后来也常来找我剪,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她叫李静,也可能不是真名。她不是自愿去那里工作的,换句话,那里就没什么人是自愿去的。她被她那赌鬼老爹卖去那里,本来家境不好整天被打,拼尽全力考了个很好的大专,开学前一个星期睡着的时候被绑走了。她和她母亲的经历一模一样。她长得很好看,话不是很多,这些事情都是断断续续小半年我才听她讲完的。她说她要攒些钱让自己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以后还能干些什么,但总归是要离开那里。我走的那天她来店里剪头发,我送她走的时候把钱都给了她。”

 

丁程鑫笑了一下:“其实也没多少钱。但我觉得这钱应该给她,她说很感谢我不嫌弃她,祝我早点体体面面的生活,我说好,她问我为什么这么帮她,我说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其实我没跟她说,帮她是因为我想到我妈了。不知道她在哪,这么多年了,她会不会也被人绑到这种地方,变成工具,痛苦地活着,会不会像我想她一样想我?”

 

“我给自己留了张车票钱,去了横店附近,找了群演的活儿,跑了两年龙套,台词慢慢多起来,也就到了现在。”

 

马嘉祺抬头看他:“她还在吗?”

 

丁程鑫给他解下来围在身上的布,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在了。我回去找过她,理发店老板说她后来怀过孕,又流了产,还染上了病。曾经企图跑过,又别人绑回来,打一顿,然后是无休止的羞辱与折磨,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洗脚城后来彻底关了,老板说那些姑娘出来,没有一个身体是好的,要不然是生理,要不然是精神,有人带着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孩子,有人染了一身病。所有人都对她们避之不及,流言蜚语给她们的伤口撒了把盐,性命都耗在了伤口化成的脓里。”

 

丁程鑫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她们,那时候他坐在街对面,透过玻璃门看那些年轻的人们,很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饰品和脸,谁知道那些好看的笑容之下,到底是多么无望的岁月。

 

李静和另一位同伴用投江自杀换来了洗脚城的彻底关门。她把丁程鑫给她的钱还给了理发店老板,她说,来这世界走一遭,她只剩下了这些勇气。她给丁程鑫留了张字条,然后永远离开了。

 

丁程鑫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有段时间总会梦到她们,李静和她的同伴,那些漂亮的、年轻的姑娘们,她们笑起来多好看,可最后什么也找不到了。洗脚城装饰的富丽堂皇,金色墙纸包裹着骨头,被查封后落上厚厚一层灰,丁程鑫坐在理发店的玻璃门后面,看她们和挥手自己告别。

 

丁程鑫颤抖着开口:“那张字条上的字很漂亮。像她们大多数人一样坚韧又清秀的样子。”

 

马嘉祺轻声问:“写了什么?”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生活一直在惩罚我。丁程鑫,祝你好,祝你一切都好。”

 

丁程鑫给他剪头发之前刚刚洗过澡,浴室里还弥漫着没有消散的水汽,潮湿缓缓落到地上,又好像变成一团雾气包裹住马嘉祺的心脏,马嘉祺抬头看着他,丁程鑫的眼泪流过下巴又掉进衣服里,马嘉祺想,该怎么安慰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词不达意。生死并不在生活之外,他们都见过太多了。

 

马嘉祺站起来,丁程鑫看向他的眼里还满是泪水,他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马嘉祺被剪短的头发,马嘉祺回望他,两个人都掉进同一片海里,密闭空间里所有沉默都震耳欲聋,马嘉祺握住丁程鑫的手。

 

明明不是什么过分的触碰,丁程鑫却还是实打实地抖了一下,他看着马嘉祺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看到,马嘉祺好像总是这样,除了生日那天的眼泪以外都什么情绪波澜的样子。

 

马嘉祺看着他,手里的温度如此清晰,他觉得自己握住丁程鑫时像风筝找回断了的引线。马嘉祺突然低头,吻了吻丁程鑫的指尖。丁程鑫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不断下落,他带着哭腔,似乎想摆出挑逗的模样,却因为情感的炽热变成了某种迫不及待的渴求。

 

他说:“会接吻吗?”

 

唇齿纠缠时马嘉祺看着丁程鑫闭上眼睛,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想象过丁程鑫的唇,是湿润还是干燥,是什么样的味道,马嘉祺突然很想流泪,他在此之前从未有这样强烈却并不抗拒的想要流泪的冲动。

 

丁程鑫在引导马嘉祺的亲吻,马嘉祺的吻并不激烈,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又慢条斯理,他的姿势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想要逃离时又被人更深入的吻住,马嘉祺吻他的脖颈与额角,含住他的唇瓣厮//磨,脸上是无限怜惜的表情。丁程鑫靠在镜子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清醒,两个人都停下来,丁程鑫靠在马嘉祺肩上喘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他什么都不想了,他什么都想不明白,人生走了二十几年,处处是荒诞。

 

丁程鑫从洗漱台上下来,忽略掉自己身上滚烫的温度,神色如常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几乎是抚平了上衣的每一处褶皱。他收起理发的工具,目不斜视地走出密闭空间。他并不知道,衣物的声音于此刻的马嘉祺而言如同凌迟,只要他被丁程鑫看一眼就能得救,可惜丁程鑫没有。

 

丁程鑫端着盒子走出去,洗手间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丁程鑫长长地叹一口气,靠在门上,没有离开。他当然知道马嘉祺起了反应,他也知道马嘉祺才十七岁,不知道这样chi 裸的生理反应于他而言是熟悉还是陌生,却足够让丁程鑫清醒。

 

短短十多天的相识就让丁程鑫几乎快把过去二十年的苦难全都交付出去,可他并不清楚马嘉祺的来路,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未来。他不能失控,他眼前的平静实在来之不易,有些代价他承受不起。从前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勇气,可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好像已经丢了勇气。

 

他想,自己对马嘉祺到底是什么情感?是因为遇见和自己相似的人而产生的感性吗,是信任和依赖吗,是喜欢,或者爱吗?

 

丁程鑫早就不相信什么爱了。

 

他走过的这些路,多漫长,多痛苦。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怨恨过、绝望过、感恩过,他曾经深陷泥潭,终于走到岸边,却不敢轻易上岸。过了几年舒适安逸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已经养成了对这个世界足够的信任,可现在才发现他仍然不敢与这个世界交手,从不期待的陌生爱情突然以一种荒谬的形式降临,要他怎么敢靠近。

 

过去很多年,他接受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善意。它们足够美好,却也实在短暂。人们对他施以援手后又如弃敝履,那些饥寒交迫孤枕难眠的晚上,早已化作荆棘扎根在丁程鑫血液里。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理由怨恨那些人,能给予哪怕一丝温暖都已经足够珍贵,很少有人活的不艰难,丁程鑫都明白。

 

只是他讨厌自己身上充盈到过分的敌意。已经走过来了,那些黑暗那些风雨早已经被驱散,而他却并不相信自己眼前这条宽广的道路,总觉得它随时会拐向另外一个岔道,回到那些阴暗潮湿的小巷,或者油烟弥漫的后厨房。

 

他仍然小心地活着,唯一一次出格就是十天前把马嘉祺带回家,可当时的他并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薄薄的门板盖不住声音,门后面的喘息与哭腔落在丁程鑫耳朵里好像针尖扎过,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荒芜而冰冷的活着,直到刚刚那一刻,马嘉祺的嘴唇覆在他的指尖,那样浅淡的温度,如同烈火一把烧过他只剩枯草的心。

 

丁程鑫打开门,马嘉祺脸上满是泪水与汗液,丁程鑫吻他,用手帮他继续刚才的动作,滚烫的液体打湿他的手,脸上的泪水都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到底为什么在流泪,为过去那些苦难的生活,为他们在疼痛里共振的灵魂,为这莫名其妙、暧昧难明的,实在短暂却过分热烈的爱情。

 

两个人生涩的纠缠在一起,脱衣服之前马嘉祺突然按住丁程鑫的手,他的声音永远轻柔,在喘息里找到说话的当口:“会吓到你。”

 

衣服落在地上,丁程鑫的呜咽再也没法忍住,马嘉祺身上的伤痕层层重叠,新新旧旧、大大小小,铺在他薄薄一层的皮肤上。丁程鑫抱住他,马嘉祺吻他的眼泪,好似安慰又像讨好,他摸丁程鑫柔软的头发,他想不到说什么,只能忍住自己的颤抖后开口:“现在已经不疼了,现在已经不疼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他说了很多遍,都是轻柔的语调却一遍比一遍更加坚定,像是自己在确定什么。

 

那个晚上两人没有更深一步,只是洗过澡后相拥而眠,这是马嘉祺第一次进丁程鑫的卧室,处处是让他心安的味道,丁程鑫吻他肩膀上的伤疤,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些是怎么来的,马嘉祺说我讲给你听,但你不许哭。

 

丁程鑫说好。

 

马嘉祺心里那座立给世界的高墙,终于在那个晚上倒了大半。

 

马嘉祺的从前和丁程鑫其实有些不同。他的父母都在,甚至有三分之一个幸福而健康的童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开始酗酒、赌博,一切都变了。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母亲和父亲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两个人进了同一家公司,马嘉祺记得母亲说过,母亲的简历比父亲漂亮很多,面试和笔试都是第一,但人事部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只问了她一句有没有备孕的打算,母亲就几乎永远失去了晋升的可能。母亲过于相信爱情的力量,她对自己前程的停滞不甚在意,很快就备孕、怀孕、生产,然后几乎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马嘉祺身上。父亲开始劝她辞职照顾孩子,母亲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失去了经济来源,她和马嘉祺都变成任人摆布的娃娃。

 

上小学后父亲开始酗酒,从前他问过父亲为什么这样,无非就是那些职场失意的遭遇让他开了这个头,但马嘉祺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充分的理由,毕竟他和母亲几乎快被他打死。父亲染上赌瘾后母亲生病,家里多年的积蓄被男人挥霍一空,马嘉祺才十四五岁,母亲没有钱住院做手术,但总得吃药,没人敢收他工作,只能白天上课晚上出去摆摊,后来摊位被城管收走,又改成给楼下面馆老伯工作,对外只说是家里小辈来帮忙。

 

母亲还是走了。

 

那个晚上马嘉祺坐在她的床边,很想哭,但没有眼泪可流。他昨天刚被打过,身上的伤口动一下都会有疼痛拉扯他的神经。男人依旧是酒气熏天的回来,推开门走到床边,察觉到母亲的离世,酒瓶碎在地上,突然开始抱着他嚎啕大哭。

 

男人的靠近让他本能的战栗,他被勒的很紧,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鳄鱼的眼泪而已,他只感觉到恶心。

 

马嘉祺讲这些的时候语气没什么波澜,丁程鑫被他抱着,没能忍住的眼泪浸湿了马嘉祺的睡衣,丁程鑫还想些问什么,问马嘉祺怎么逃出来的,找到他之前是怎么过的,他刚想开口,却被人用吻堵了回去。

 

马嘉祺在吻他。

 

吻的好深,丁程鑫侧躺着仰头承受他的亲吻,马嘉祺在安慰他,丁程鑫不知道马嘉祺是在安慰他什么,他在这个吻里想到了好多,想到他一地接到戏份很重的配角,站在镜头前的慌张和不安,导演过来拍他的肩膀说不要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想到他第一次坐飞机,找不到登机口,带着行李绕大半个机场,不清楚流程时慌慌张张的神情。

 

原来人生有这样多的境遇。他曾经跟着保洁队干过一段时间,吊着绳子擦高空的玻璃,他看着玻璃后面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们,还没来及想什么,就被旁边的大哥没拿稳时掉下去的水桶吓了一跳。他又想起被房东赶出去的那个晚上,凄风苦雨的夜,打不湿他的心脏。

 

马嘉祺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他开始止不住的抖,马嘉祺把他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丁程鑫很白,被亲吻后锁骨处的皮肤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嘴唇像染了血。马嘉祺靠在床头,手捏着丁程鑫腰间的软肉:“为什么害怕?”

 

年长几岁也掩盖不了丁程鑫未经完全情事的事实,他的成熟和引导来自戏里戏外一些道听途说的经验。黑夜里唯一能直接感受到丁程鑫所有的身体反应的人只有马嘉祺,他的挣扎与逃避即使有所掩饰也骗不过他。

 

“不想说可以不说。”

 

那个晚上终于还是以沉默度过,丁程鑫把原因讲给马嘉祺听,马嘉祺从背后抱他,雨落般的吻留在他的耳垂、颈后、肩背,丁程鑫看着同他一样沉默不语的窗帘,一夜未眠。

 

把自己认为肮脏的往事讲给所爱之人听,原来并不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他想起自己被人迷晕之后拖去酒店,醒来之后有人在脱自己裤子,那张肥头大耳的脸,可怖的、污浊的眼神,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感谢那通电话,感谢那个和他同样处境却选择解救自己的女孩,她说自己已经走不掉了,所以能救出一个是一个,丁程鑫落荒而逃,女孩身上的累累伤痕如同鞭子在抽打他的神经。他去报案,没有得到回音。

 

后来他尝试找到那个女孩,或者说那些女孩,但他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消息,甚至那个男人的脸,他也再没有见到。失落是人生永恒的主题,有了声望和地位的丁程鑫想,原来自己仍然什么都做不到。

 

马嘉祺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仍属于少年的呼吸蓬勃而治愈,丁程鑫的手被马嘉祺紧紧握着,丁程鑫下定决心般翻过身亲吻马嘉祺,马嘉祺被他吻醒,下意识的抚摸他的脊背给予安慰,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方的坚定。

 

那一晚他们真正成为生死与共的恋人,过去二十年的苦难如同瓢泼大雨全数淋在这张床上,他们颤抖、呼吸、疼痛,纠缠在一起时像两棵生长在一起的树。丁程鑫的勇气长在他们十多天的相处里,马嘉祺生涩的冲撞好似锋利的刀刃挑破所有陈旧丑陋的伤痕,爱与爱的碰撞鲜血淋漓。

 

第二天下午丁程鑫还是有工作,身上的痕迹被掩盖的很好,他让助理在楼下等着,自己去收拾行李,本来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丁程鑫蹲在客厅整理摊开的行李箱,马嘉祺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欲言又止的样子。丁程鑫抬头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马嘉祺走过去,丁程鑫仰头看他:“我要走了。”

 

然后马嘉祺蹲下,靠近,丁程鑫被吻倒在地上。

 

他们之间没有表白和承诺,送走丁程鑫的那一刻,马嘉祺突然开始流泪,他想如果自己现在离开是否对丁程鑫来说太过残忍,爱情是野蛮的本能,马嘉祺无法克制。

 

再放纵一次。

 

马嘉祺清楚自己的作为是把丁程鑫拉入深渊,可他还是遵循着自私的本能,生长在冬夜的人无法舍弃温暖的炉火,他在丁程鑫身上得到的远不止活下去的勇气,还有爱的能力、相信的能力,面对死亡与过错的勇气。

 

日渐西沉,马嘉祺从不在丁程鑫离开的时间好好做饭,他们仍然没有联系的方式,他们的生命脆弱的连接,如此易碎。

 

冬日愈演愈烈,他们在也等待与分别中愈靠愈近,几乎长成同根同源的藤蔓。马嘉祺发现丁程鑫惯会撒娇,拌嘴说不过就拿年龄来压他,马嘉祺有时候会突然恍惚一下,真正的发现自己是十七岁,不是二十七岁。

 

丁程鑫喜欢听歌,以前穷,手机多少年也不换,摔了几次屏幕都花了也得继续用,到后来连听歌都卡,也实在是没办法。后来生活好点了,还是抠抠搜搜的过,唯独在听歌这事儿上稍微舍得点。

 

那天马嘉祺起床,丁程鑫放歌放的声音很大,坐在桌边盯着水杯发呆,马嘉祺听着声音耳熟,像是许巍。丁程鑫把手机递给他看,果不其然是许巍,他说这是他很喜欢的歌,叫《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马嘉祺看得出丁程鑫心情不太好,他接过手机看歌词,就是前几年网上火的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是诗和远方”,马嘉祺盯着丁程鑫,开口问他:“做演员还开心吗?”

 

丁程鑫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开不开心,都是混口饭吃。”

 

马嘉祺又问:“找到那片海了吗?。”

 

丁程鑫知道马嘉祺懂他,之前他威逼利诱出来马嘉祺看过他所有的戏,全到什么程度呢,只要丁程鑫露了脸出来,马嘉祺就看过。

 

别人问起丁程鑫当演员的感想,丁程鑫都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算,但他骗不了马嘉祺。其实虽然现在知名度是有了,但他也没演过主角,男二号都少有。从他开始当群演,到现在已经有了五六年,从一开始的尸体、背影到有三两句台词,三两句台词变成几大段,到后来有公司签了他,得了些排得上号的角色。他不敢奢望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一炮而红的际遇,也没有什么演的很好被大导演看上从此平步青云的爽文戏码,其实大部分人都一样,为热爱的事情努力了很多年很多年,换来的是和期待不相符的结果。

 

丁程鑫没学过表演,最开始的时候台词不行,走位也摸不清楚,公司看上他这张脸,愿意给他安排表演课,生活的伤痕是他最好的灵感源泉,老师也夸他是做演员的料。但是,然后呢?

从前的丁程鑫觉得只要能吃饱不违法,做些什么他都乐意。去擦玻璃、剪头发、刷盘子,其实都没差。但直到有一次在镜头面前他因为和角色深刻的共鸣而止不住的颤抖时,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份职业。

 

许巍的声音还在唱:你赤手空拳来到这世界,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的眼睛,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找到了。”

 

“那就向前走吧。”马嘉祺接的很快。

 

丁程鑫很想问,那你呢?你这样贸然闯进我的生活,带着我掉进炽热的情感,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自己会离开,会是什么时候,明天吗,还是下一秒?

 

丁程鑫最近总是失眠,他害怕马嘉祺在他第二天醒过来时就不见,害怕马嘉祺在他外出工作回来后就不见,患得患失的情绪来回拉扯着他,他像是条在沙滩上搁浅的鱼,海水漫过又退回,逐渐耗尽它的生命。

 

那个早上,两个人都好像想要说什么,但谁也没问,谁也没说。无所依托无所保障的爱情实在难以维系。马嘉祺坐在阳台的躺椅里发呆,冬日里纯净灿烂的阳光无比珍贵,他贪恋这种温暖。

 

马嘉祺已经在丁程鑫的家里待了一整个月。跨年那天丁程鑫让他在零点的时候许愿,两个人点了蜡烛,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丁程鑫第一次大胆的提起未来:“爱我永远。”

 

丁程鑫许的愿,马嘉祺吹灭了他的蜡烛。

 

一片昏暗里马嘉祺的声音像是玻璃碎在地上,他说好。

 

爱你永远。

 

他们热切的接吻,在沙发的狭小空间里抵死缠绵,这一次他们谁都没哭,这样的承诺超过了他们相爱的界限,可是谁也没阻止,谁也没拒绝。

 

马嘉祺看着窗外的天空回想那个晚上,自己说好的时候到底是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说出一个“好”字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丁程鑫很开心,所以他觉得也挺值得。

 

那天马嘉祺在躺椅里从下午坐到晚上,迟迟不见丁程鑫回来。几乎是深夜,丁程鑫开门的声音很轻,进了门才发现马嘉祺坐在沙发上等他。他走过去,笑,开始说话,很艰难的样子,话题紊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许巍那首歌吗,因为我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听到的,它给了我一些希望。停顿一下又开始讲今天的工作,见了导演和制片人,去试镜,大家都夸我演的好,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角色了,我终于…

 

“你知道了。”

 

丁程鑫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说话被打断,没有以前那样鲜活的样子,丢了魂魄一样,他又想开口:“别…”

 

“我杀了我父亲。”

 

这六个字像六块巨石一样砸到丁程鑫身上,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眼泪决堤,他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心思想坐公交车回家,那张白色的纸,那巨大的黑色的“通缉”二字堵在他的胸口,马嘉祺的照片印在上面,多么稚嫩的一张脸。

 

他坐到半途落荒而逃,打了个车回家,在单元门口不敢进来,本能的害怕,又觉得心疼。怪不得他从不出门,怪不得他不用手机,可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摄像头处处都是,怎么一个多月了还没被发现?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想和马嘉祺分离,他想逃避,于是等到深夜再回,没想到马嘉祺这样执拗地等他回家。

 

马嘉祺沉默地起身,却猛地被丁程鑫抱住,很少有人相爱到如此痛苦,但有很多人即便痛苦却还是选择相爱。马嘉祺从来不明白爱情的意义,他觉得爱情总是要牺牲掉什么,像是他的母亲。他被丁程鑫抱着,他曾经无数次期盼过自己被所爱之人抱着的时候可以回抱的更紧,可他早已经被生活夺走了双臂。

 

马嘉祺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被父亲拿刀抵着脖子的滋味并不好受,马嘉祺知道男人早已经烂透,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胳膊上来路不明的针眼,这个家没了母亲,早就已经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他准备离开的前一晚上,久违归家的男人突然回来,神志不清、酒气熏天,马嘉祺的卧室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他看见了男人手里拿着的针管。他被人拉扯到门外,马嘉祺猛地甩开他的胳膊,他当然知道男人想要干什么,用这种东西控制住他,他就会成为任他摆布的工具。两个人缠斗到客厅,东西碎了一地,男人去厨房拿来刀具,两个人早已经失了理智,打斗的过程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最后的最后,刀被男人自己的手拿着,捅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他本来打算报案自首,可有些想法突然疯狂的长在自己的脑里,像是斩不断根的枝叶,逐渐成为森林。马嘉祺说:“我需要来见你。”

 

他很难讲清楚丁程鑫于他的意义,在屏幕上看到他的第一眼,马嘉祺就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一样的锋利,他的人生有很多无法磨灭的艰难时刻,当他遍体鳞伤地躺在地板上时,总会想到丁程鑫的眼睛。

 

刀子刺入男人身体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可能,甚至包括投江自尽,只是他好像没有了面对这些的勇气。他突然想见丁程鑫,很想很想。他走了很多个小区,被人打一顿赶出来,被人唾骂或者说教,辗转很多次,他终于见到了出门散步的丁程鑫。

 

于是找到小区,偷偷翻墙进来,跟着他到单元门口,然后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马嘉祺知道自己该走了,丁程鑫握住他的手他实在舍不得挣脱,马嘉祺语气严厉地讲:“你应该害怕我。”

 

“我爱你。”

 

丁程鑫知道离别无可避免,马嘉祺走到门口,他终于走出了这座房子,丁程鑫哭着问他:“你还会来找我吗?”

 

马嘉祺轻轻地说:“我会毁了你。”

 

丁程鑫说:“我会等你。”

 

马嘉祺笑了笑:“如果我死了呢?”

 

丁程鑫说:“不会,不会的。你还是未成年,你也不是故意杀人…只是过失…”

 

马嘉祺想,他们又回到了这个单元楼的门口,回到了他们似乎永远走不出的冬夜。

 

马嘉祺和丁程鑫告别,丁程鑫突然问他可不可以再吻他一次,马嘉祺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后来丁程鑫被公安传唤,做笔录、被谈话,筋疲力尽。公司知道他卷入这样的事情里,一边庆幸他的知名度没有多高,一边撤走他大半的资源。丁程鑫整日在家守着冷板凳,向很久之前认识的一位律师朋友咨询未成年过失杀人大概判多少年,律师给了他回答,又多说一句别太天真,前几天他问辩护对象杀人的前十分钟在干什么,对方还说在喂流浪猫呢,为这些人惋惜不值得,别太难过了。

 

丁程鑫说好。

 

后来马嘉祺曾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晚上自己的心情,他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血腥味道弥漫,他感到恐惧,又觉得释然。他频繁的想起丁程鑫的眼睛,他想见到他,他多想见到他。还好自己见到了他。

 

丁程鑫的的确确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勇气。

 

过了很多年,丁程鑫一个人守着那一个多月的回忆。马嘉祺什么都没留下,只是丁程鑫的家里永远摆着两个人的牙刷牙杯,玄关永远放着两双拖鞋,架子上搭着两条毛巾。他还是那样,不温不火,主演了一部电视剧,一边被人吹捧上天,一边被人骂的狗血喷头。他早已经习惯这些声音。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去看的海,并且在为之努力。辗转多个剧组,演技越发的游刃有余。后来终于主演了一部电影,票房中规中矩,演技倒是被人称赞,但也不到获奖的程度,他也没那个期待。

 

那部电影的热度散去,他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有一年他被人诽谤造谣,声誉一落千丈,原本就不多的邀请现在更是少之又少,他丢了魂魄般庸庸碌碌,整日窝在家里。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得到了马嘉祺出狱的消息。

 

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也没有等到马嘉祺回来见面。他认识了一些朋友,只是都常驻北京,他的魂魄和身体都留在重庆,朋友们再关心也是鞭长莫及。

 

好在他还有些积蓄,虽然赚来的钱已经捐出去大半,但也够他一个人活着了。他还是听歌,听许巍听到泪流满面,不顾一切的出去旅行,去见理发店老板,丁程鑫投资她开了好几家分店,一见面就察觉丁程鑫状态不对,她猛拍丁程鑫的脑袋:“你现在跟你十多年前那股劲头可差了远了啊。”

 

丁程鑫点点头,还是沉默着。

 

生活总是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着每一个对未来满怀希望的人,老板请他喝酒,丁程鑫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讲给她听,老板听完了问他:“你就是他的那片海。”

 

丁程鑫抬头看她,老板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你要相信他在不顾一切的靠近你。”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过得如意呢?丁程鑫坐在理发店里,透过玻璃门往外看,洗脚城变成了幼儿园,来来往往放学的小朋友排着队过马路,黄色帽子蓝色校服,鸣笛声里混着清脆的歌声,丁程鑫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

 

原来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年,从前他担心下顿饭钱,房租费用,他坐在这间小小的理发店里,好像还能听见十几年前自己深夜里的哭声。他总想起马嘉祺,想起马嘉祺问他找没找到那片海时的神情,想起马嘉祺说自己给了他几乎所有的勇气。

 

他们都是锋利的人,遇见短短一个多月,硬生生为对方生出些柔软。丁程鑫的这几年痛苦潦倒,浑浑噩噩,从前看好他要给他留角色的导演见了他也失望,问他眼里那点最独特的东西怎么也消失不见了。

 

丁程鑫笑了笑,他说,他也在等它回来。

 

他终于舍得从老板那里回家,回家健身、练台词,找情绪,突然接到很久没见的经纪人的电话,说张导来找他,有个角色要他演,男一号。

 

连电话那头的经纪人都为他流了眼泪。

 

丁程鑫隐隐有些预感,他连忙穿好衣服跑去见面的地方,导演说等会还有个人要来,丁程鑫说好,说的时候声音都发颤。他手里捏着剧本,导演嘱咐他等会儿再看,中途导演出去接电话,丁程鑫眼神放空盯着剧本,没敢打开。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丁程鑫抬头看过去,泪水决堤只在一瞬间。

 

怎么还是这样,留着那次丁程鑫给他剪的发型,西服倒是熨帖。丁程鑫看着他,千言万语涌上来,都变成无法说明的眼神。马嘉祺走到他身边说:“现在可以吻你了。”

 

两个人接吻,靠近对方的时候止不住颤抖,为好事情泪流满面,过了很多年了,丁程鑫想,还是比自己高出一截,好像更锋利了,好像更柔软了,似乎变了很多,又仿佛从未走远。

 

剧本被风吹开,露出第一页,上面打了一段字,大概可以算作引言。

 

“有人走向海,有人成为山。人生难圆满,多遗憾。若我找到那片海,死亡不过生活的一半。冬夜寻找太阳,夏日探寻风霜,如果需要破碎,那就让我破碎。日落月升,都辽阔,都是好风光。    ”

 

电影《找到那片海》杀青,定档前先有点映,路演时收集了一些点映后的感受,一段话被投在大屏幕上,丁程鑫看过去,没忍住红了眼睛。

 

“我是一名法警。前些年押送一名十七岁的少年,中途在路上看见丁程鑫作为男二号的电影的海报,他突然指了指那个方向说:‘姐姐,可以替我去看这部电影吗?我以为他是去看主角,但还是问了一句要去看谁,他说,去看丁程鑫。当时我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过段时间那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我正好休假,于是一个人去看了电影。知道直到我仍然感谢我去看了那部电影,认识了丁程鑫,也了解了丁程鑫,他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我的动力。终于有真正意义上作为主角的电影了小丁,也感谢制作方邀请我们来看,演的真好。我们都有自己的海,希望我们都能靠近那片海,也祝小丁未来靠近那片海的路上,都是好风光。’”

 

这位女士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此刻正站在台上。他穿了黑色的西装,没站几分钟就想下台,被导演硬拉着留下。他在余光里看站在台中央的丁程鑫,没忍住自己的笑。他的笔下有很多锋利的故事,但他早已在冰冷的墙壁对面不断地挣扎、痛苦、迷茫中与自己和解了。他收到很多人的鲜花,只是都拒绝,总是提起自己的玫瑰,逢人便夸他的漂亮。玫瑰绝非他私有,他比任何人都期待他的盛放。

 

电影反响很好,丁程鑫甚至还提名了一个主流奖项。马嘉祺又回到那个房子,他的东西已经静静等待了他很多年。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个人商量去北京,丁程鑫舍不得重庆,他是在这座城市的风雨生长起来的,马嘉祺安慰他总会回来,丁程鑫只是笑。他其实不在乎到底何处是归乡,因为马嘉祺才是他的土壤。

 

后来丁程鑫听马嘉祺出狱后的那些年,找工作养活自己,交不出房租水电,刷盘子当服务员,甚至也去学了理发,只不过老板处处看他不顺眼,找个理由辞退了他。他走投无路,突然想要写小说,在网上发表了几部都没什么水花,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态写了一本,出乎意料地火了起来。张导私下里联系他说想要翻拍,马嘉祺没说别的,给他看了《找到那片海》的剧本,说自己自学过编剧。张导看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是生涩,但是瑕不掩瑜,两人一拍即合。

 

选演员的时候张导问马嘉祺的意见,说这几年演艺圈里百花齐放,好演员实在不少,不知道马嘉祺有没有觉得合适的人选。

 

丁程鑫记得,马嘉祺的话张导学给自己听过。

 

马嘉祺没有犹豫,他说:“我有我自己的玫瑰,很漂亮。”

 

“他是这片海里唯一的花。”

 

 



 

 

END.

 

写的过程极其痛苦,结尾实在仓促,两人重逢时我也长舒一口气。

相比昨天又添了几句话,感谢你看到这里,如果喜欢就请留下感想吧。

新年快乐。祝大家找到海,靠近海,成为海。

听了很多年许巍,感谢他给我孤独与自由的勇气。

 

 

 

 


白河

年岁是风的无效地址

*爱久丁程鑫视角/略现背/被爱故事/1w+

*BGM:最佳损友-陈奕迅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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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台到包间,要走一段不算太近的距离。


火锅汤料被煮沸时冒出热气,玻璃杯里装着可乐或啤酒碰在一起发出脆响,人们的交谈、桌椅的拉扯,所有声音掺在一起嘈杂而混乱,却盖不住他那句“我喜欢你”。


如此清晰。


我很难描述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做不出回应于是本能装傻,遵循着丁程鑫一贯会有的行为反应摆出疑惑的表情,看到他冲我扯出笑容时突然觉得难受,后悔自己...

*爱久丁程鑫视角/略现背/被爱故事/1w+

*BGM:最佳损友-陈奕迅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

 

从前台到包间,要走一段不算太近的距离。

 

火锅汤料被煮沸时冒出热气,玻璃杯里装着可乐或啤酒碰在一起发出脆响,人们的交谈、桌椅的拉扯,所有声音掺在一起嘈杂而混乱,却盖不住他那句“我喜欢你”。

 

如此清晰。

 

我很难描述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做不出回应于是本能装傻,遵循着丁程鑫一贯会有的行为反应摆出疑惑的表情,看到他冲我扯出笑容时突然觉得难受,后悔自己刚刚摸他头发的亲密,后悔自己自以为是地猜测他“心情不好”,后悔自己的理所当然,一无所知却要求他“开心一点”。

 

他似乎有些释然,在说出那句喜欢后好像真的变得放松了一些,我无法感知他的情绪,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回想刚刚的语气。

 

缓慢的、轻声的、坚定地,即使环境嘈杂至此也依旧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很有马嘉祺的风格。

 

他或许以为我听不到,或许也私心地想让我听到,好像是很清醒的人突然有了醉意,平静的气氛里突然爆炸了一个气球。

 

我尽可能的忽略到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和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的心情,保持原来的一切走在他的前面,却觉得,这条路真的很漫长。

 

推开包间门的那一刻,不知道被谁拉进去,我还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就掉进快乐的海洋,下意识地招呼马嘉祺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理所当然的亲密而无可避免的犹豫了一下,他一向很细心,我知道的。

 

但是那一次,我没有等来他的: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考结束后带来的离别感伤和偶尔的恍惚,我开始觉得心情低落,又感受到自己的犹豫和挣扎,在听到他的坦白之后,我突然找不到和他相处的平衡了,开始变得小心,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下意识的亲密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残忍?

 

又开始觉得难办,为什么对自己产生别样感情的人是马嘉祺。

 

如果换成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或许我都会好办一点,至少可以找到处理的办法和还算恰当的相处方式,可以大方的给出拒绝或回应,我突然发觉自己如此挣扎和自我拉扯后想出的唯一方式,居然是逃避。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沉默,贺峻霖举起可乐嚷嚷着和我不醉不归,我依旧像遵循着某种程序的机械指引,笑起来,然后举起杯子,仰头喝下饮料的一瞬间, 我在余光里看到了马嘉祺的侧脸,我很容易看出他的低落,即使在那个时候,他正在被刘耀文拉着猜拳,笑得很灿烂。

 

于是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马嘉祺并不想让我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突然坦露自己的情绪,大概是他长久克制下给自己的唯一一次放纵的机会,在这个刚刚高考完的夏天,在这个好像短暂地逃离了所有负担的时刻,偶尔表露出的心声并不会带来任何后果。

 

我应该配合他。

 

后来的日子里,记忆被磨得褪色,我没能清晰的记得对着贺峻霖喝完剩下的可乐时的心情,却仍然可以想起那天晚上大片大片的沉默,记得回程时我们坐在车里穿过隧道,昏暗的氛围里路过明亮的灯,光照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宋亚轩开了车窗,有风吹进来。

 

我把手里他送给我的毕业礼物塞给他一个。

 

其实我没想到他会送我这个,但看到礼物时还是觉得开心,我大概只跟他一个人提过自己打耳洞的想法,他惯会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模糊的记得他好像还问过我几次喜欢什么花色,都是闲聊的时候随口说到,但他记得很清楚。

 

我也明白把耳钉分给对方一个似乎有些过分亲密了,但那个时候大概是觉得自己应该需要表现出一些自然的态度,打消他对于我是否听到的疑虑。

 

我以为自己能把这些事情处理的很好,可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让一切如常,但我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失眠。

 

我们俩还是要待在一个房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有没有睡着,但是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时间具象成了流沙缓缓地从我身上流过,窗帘没有拉好,窗外的光透过缝隙投射进来落在床尾,我找不到思绪的落脚点,于是盯着那束光看了很久很久。

 

以往这个时候我们总会聊些什么。

 

但我们谁也没有开口。

 

我听到他翻身的时候把床弄出声响,但很快就放轻了动作,他一直都是这样克制的人。

 

相识四年,我们一直都是彼此信赖的同路人,却在同一个晚上背对着背,因为同一份感情,生出了不同顾虑的根。

 

但好在一夜过后,一切如常。

 

我依旧会笑着带着调侃意味的喊他小朋友,不克制自己对他下意识的信任,刘耀文要去中考我们送他离开的那个晚上,我突然生出很多很多感慨,在他眼里,我也找到了同样的答案。

 

到那一刻,我才算释然。

 

我不想去探究自己是否如他一般动心过,或者去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即便我得出自己喜欢的结论,那又该如何?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吗?

 

不会。

 

一路从少年相伴走到现在,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了解其中的艰难和顾虑,我当然在意他,我们之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默契和信任,在这种情谊里,我们是对方足够珍贵的唯一。

 

这就足够了。

 

某些平衡难以长久维系,马嘉祺并没有想过去打破,我自然也不能坦白自己的知情。

 

那就这样吧。

 

后来的的日子过得飞快,成长的瞬息从自己看来从来不留痕迹,但当有其他人给你作为参照再次回望过去时,你才能感受到什么白驹过隙。

 

我们七个陆陆续续的和自己的中学时代告别,又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表演了很多的舞台、有了很多的回忆,这些轨迹串联在一起,推着我们走到了四周年,走到了刘耀文的十八岁。

 

因为都成年了,所以这一次总要搞得隆重些,我们几个又开始坐在一起商量舞台,贺峻霖突然提议不然我和马嘉祺合作一个,我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把之前想到给马嘉祺编舞的事情脱口而出,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尖。

 

但好在他没什么大的反应。

 

有了这个提议我也不好避讳什么于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我和他在舞台上的默契一直很足够,不太需要去磨合什么,意见不一的时候也很少,这么多年来最多的就是唱跳,我提议不如就跳双人舞,他也表示赞成。

 

选歌的时候没想太多,说出“爱了很久的朋友”的时候甚至也没有想起来,直到我对上他的眼睛。

 

一时间陷入某种尴尬境地,不知道该责怪自己忘性大还是入戏深,直到那一刻我才再次确定,我不知道马嘉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只是没想到至少已经过了三年,他依旧没有放下。

 

只是覆水难收,做出来的决定也不好再更改,于是接着讨论舞台设计和服装搭配,我强迫自己忙起来把时间的缝隙填满,尽可能地不去想他的那个眼神。

 

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体会到他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只是对视时间超过了三秒,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揪住,我不可避免的再次回想起那句落在喧闹人群中的告白,想起他送给我的耳钉,想起从前太多我见到了却没有读懂的情绪,或者说,我不敢读懂的情绪。

 

他眼睛里小心翼翼却又冷静克制的期待突然触碰到了我。

 

只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尚且不能冲动一回,更何况,我们已经二十多岁。

 

每到这种时候我总会失眠。

 

高考完一起吃火锅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只是简单的逃避了睡眠,这一次却开始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藏在敞亮友谊里,尽力克制下仍能流露出来的小心靠近。

 

镜头面前在玩笑里认真地将自己的手心贴在我的手背,我露出夸张表情时长久的注视,对于我无知靠近地过分纵容…

 

其实他已经克制的很好了,起码在我看来,只不过总有镜头注视着我们,而作为第三方的记录者,总能客观的表现出我之于他的不同。

 

于是我也开始问自己,我真的,没有心动吗?

 

夜凉如水,练了一整天舞台的我足够疲惫却也足够清醒,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回望这走来的一路,这一路的如履薄冰和小心翼翼,不断地问自己,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我真的,没有对马嘉祺动心吗?

 

看透自己需要很大的勇气,更何况是这样一份无法言说的感情。

 

那个晚上我难得看见星星,却没有了从前的兴奋和激动,我只是看着他,希望能看见十七岁的自己,那个在马嘉祺镜头之外,却被录进了声音的,因为星星而纯粹感受到快乐的自己。

 

我想起来那对本该待在一起的项链,想起总是被我固执的挂在耳朵上的黑色耳钉,想起十几岁的时候,我光明正大却又暗藏悸动的亲近,记起韩国的江边,记起重庆的路口,记起很多个时候,我跳起来,然后他接住我的样子。

 

我大概,是心动过的吧。

 

只是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男生,或许是不敢想到自己喜欢男生,那时候的未来二字如同枷锁囚笼,不敢妄想,却时时记得。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两个字,一切有可能阻碍它顺利出现的情感,都需要被掩埋。

 

没有开灯的房间被洒进月光,就像是他坦露心意的那个晚上,我靠在墙边,无法克制的流出了眼泪,好像是遗憾,又好像是庆幸,我像一头深陷情绪泥沼困兽,找不到出口,看不见来路,遗憾这份感情的彼此错过和不够勇敢,庆幸我们无论如何艰难,都一起走到了未来。

 

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这样一份悬而未决的情感,在我这里,似乎有了停靠的彼岸。

 

度过了那个没有睡眠光顾的夜晚后,我像是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又一次的,找到了面对马嘉祺的勇气。

 

我也曾期待过,期待过少年情爱能长久,期待过未来的一切都足够圆满,但经历过太多的意外离别,我失去了触碰一切可能会造成缺憾的情感的动力。

 

所以偶尔会觉得怀疑。

 

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但有时又会突然清醒,身处鲜花与掌声的境地,必定会遗憾未曾选择纯粹而疯狂的真情,就像是在失去这一切以后,必定也会疯狂地想要夺回来一样。

 

人总是执念于未竟的圆满,在时间的欺骗下选择性忽略掉其中的风险。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和马嘉祺,在很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在认清自我后,我开始心无旁骛的同他一起投入周年舞台的练习中,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和他自如的相处,默契的演练一场盛大的庆贺。

 

一切都很顺利,隔着屏幕遥远注视着我们的人们准时赴约,我们用心的传递感谢与力量,在漫天彩带落地时笑的敞亮,在灯光灿烂的舞台上牵手,方向一致的深深鞠躬。

 

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说:“我们去看烟花吧。”

 

我很开心,于是说好。

 

那一刻我没有想到任何事情,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如他而言,去看一场烟花的。

 

这次是严浩翔负责订酒店,理所当然的把我们安排在一间,本来也可以一个人一间的,但张真源说那样好麻烦,于是一切都一如从前。

 

再次到湖南,我莫名生出许多感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倾诉,下意识的去找他的眼睛,不出意外的找到了同样的情绪,然后各自偏开头笑了笑。

 

我突然觉得很幸运,很幸运我遇见马嘉祺。

 

不管是悸动情爱还是默契友谊,我都很庆幸,他是马嘉祺。

 

吃饭的时候不便外出只能点外卖,刘耀文提出要喝酒,我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候也挺适合点些酒来,于是也没有拒绝。

 

结果刘耀文的酒量真是够烂,说的最大声的是他醉的最快的时候也是他,最后我和马嘉祺费劲把人搬回房间,结果宋亚轩的一个提议让我改了主意。

 

他问我:“你就不想看马哥醉一次吗?”

 

我从来没有看过马嘉祺喝醉,我突然想让他醉一次,在我们都神志不清时陪我们大醉一场吧,或许可以把深埋太久的秘密全都坦白给我,我可以听着,或许会永远记得或许会明早就忘,但这样或许会轻松一点。

 

我情愿看到他喝得烂醉拉着我吐露心声给我一个表明或拒绝的机会,至少给他自己一个放下重担的机会,也不想让他继续背负着这个秘密走下去。

 

于是我答应了下来,我看到他无奈的扯起嘴角时,突然又有点想落泪。

 

另外四个回来的速度真的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再喝一轮,我用了全身的劲去演出来一个醉酒的样子,但马嘉祺却始终清醒,其他五个人都抱着酒瓶睡着了,马嘉祺还好端端地坐在一边,我只好假借着醉意问他为什么怎么都喝不醉,却得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说,“我不敢”。

 

不知道是谁腿脚不老实,碰倒了一个酒瓶。

 

很清脆的一声,我装作迷迷糊糊地闭了眼睛,听到他离开时关门,门锁发出“滴”的声音。

 

他关了灯,我在黑夜里坐起身来靠着墙壁,酒精经过我的血液让我产生了一些眩晕感,流了眼泪,却没有发出声音。

 

在刚刚的一瞬间,我甚至想要开口说喜欢。

 

只是我清楚的知道此刻我对他的感觉并不再是爱情,我短暂地心动全都停留在了十七八岁的夏天里,于是克制住了我的冲动。

 

但我突然又觉得后悔。

 

后悔自己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与其这样拉扯纠缠彼此不安,倒不如他对我失望透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不可能,我们七个人还要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马嘉祺与我而言很珍贵。

 

只是与他所期盼珍贵不同罢了。

 

黑夜太漫长,我的哭声找不到落地的时机,于是只能无声的等到天亮,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又醒来,去洗了把脸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把其他几个赶回去洗澡,没过一会儿就要准备准备去看烟花,我被迫提着贺峻霖和张真源装满零食的背包,马嘉祺想来搭把手,我找了个借口拒绝,推他去打车。

 

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

 

看烟花的人比想象中的人还多,我们戴着口罩站在人群里,有了黑夜的遮掩所以不会被轻易发现,我们很少有这样自由的机会,整日被密集的闪光和欢呼包围着,真正这样自如的站在人群里,好像都很难找到自如的呼吸节奏。

 

烟花很漂亮,很盛大,很绚烂。

 

我无法抑制的发出小小的惊呼,还会被身后那个和我一样不断在感叹的小朋友逗笑,马嘉祺突然伸出手来搭上我的肩膀,我想了想,回身抱住了他。

 

抱得很紧。

 

骄傲的、冷静的、理智的马嘉祺一定不需要我的愧疚和歉意,可我就是想抱他,或许是替十几岁的我抱一抱他,或许是抱一抱十几岁的他,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我需要抱一抱他。

 

我需要抱一抱马嘉祺。

 

还要装作嫌弃的找个理由放开他,却被其他几个人又扑住,我找不到词句来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好像很放松,又好像马上就会落泪了。

 

人生常常有这样无谓感慨的时刻吧,烟火如此明亮盛大,给我们多年来的挣扎犹豫和不安都蒙上光芒,仿佛随着空中形状消失的那一刻,我们的一切不堪也都能够放下。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一群人还意犹未尽的聊着这次的行程,虽然短暂且潦草,但烟火却长久的明亮了我们的记忆,群里的消息响个没完,我也发了很多照片,却发现马嘉祺的头像很安静,一转头看到他靠着靠背睡熟了,于是示意其他人也小一点声。

 

可以短暂而放松地睡一觉,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件珍贵的事情了。

 

回去之后又开始各自投入各自的工作,只是群里每天消息不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偶尔也会一起打个电话,聊聊工作身体,和没有毕业的小朋友聊一聊学业。

 

日子就是这样按部就班又轰轰烈烈地走过我们每一个人,所有的关系都离不开这样日积月累的相处才能变得更加亲密,有时候约几顿饭,到了下半年抽出来很久去准备周年舞台,最开始走上这条道路的迷茫和犹豫都慢慢淡去,稚嫩的期盼也有了回应。

 

走着走着,刘耀文就大学毕业了。

 

最小的小朋友的大日子总会被我们看成一种时间的刻度,于是理所当然的从全国各地飞回来坐在一起喝酒,因为这么多年马嘉祺都没有醉过,所以每次开始前都要装模作样的喊灌醉马嘉祺的口号,只是都没能如愿。

 

接过马嘉祺递过来的酒时我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不过不小心听到了刘耀文对他的问题。

 

“你都这么习惯了吗?”

 

伪装或者真心,在我和马嘉祺之间的情谊里不断纠缠,只是彼此信赖着一起走了这么久,连我都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理所当然的照顾,不过已经过了太久,重拾少年心动已然成为了不可能,错过了无数次彼此坦白的时机,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已经注定好了结局。

 

那就只能这样了。

 

像无数个从前一般拉着他说不醉不归的口号,一群人喝的迷迷糊糊,我突然想起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情绪的出口,虽然这个秘密,我们互不知情的一起背负了这么多年。

 

一群人坐在一起居然已经开始回忆过去,我和马嘉祺哭笑不得,东倒西歪地聊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题,张真源突然靠过来抱了抱我,喝醉了大概真的甚至不清,但倒是真的控制

好了音量:

 

“丁哥马哥,你们,辛苦了。”

 

说话的时候吐字不清,好像情绪酝酿了很久一开口又褪去了大半,但还是听得我想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察觉到他们的长大,好像是在无数个时刻,又好像是在某一个瞬间。

 

那他们察觉到我们呢?

 

我和马嘉祺之间互不清楚的犹豫和挣扎,也都已经早早的被知道了吗?

 

长大是遗憾土壤里用力生长的鲜花,我到那一刻,突然明白,也突然放下了很多。

 

偶尔煽情这么一小下,又要被拉着继续喝,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我是最早醒过来的,想起来昨天晚上好像马嘉祺也醉的彻底,没忍住伸手抚平了他皱起来的眉头,很矫情又很认真的在心里跟他说了再见。

 

不是走出家门的再见,是与过去和解的再见。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放下,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继续喜欢,但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立场去劝他去觉得遗憾,我的心动太过短暂,互相坦诚的机会错过太久,深陷过去会让我看不到未来,我决定对一切的犹豫和挣扎放开手,希望我的决定,也可以推着他向前走。

 

即使这有些残忍。

 

其他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地被电话吵醒,晃晃脑袋准备去工作,马嘉祺刚拍完戏可以回家休息,我实在气不过,没忍住上手揉搓了他一顿。

 

走的时候我故作潇洒的说再见,却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家里没催你谈恋爱啊”绊住了脚步,听到他的这一句话,我突然觉得有些轻松。

 

我不知道他问出这句话是否觉得难过,不知道他的情绪是低落还是平静,但我知道,他也像我一样,开始学着和过去和解了。

 

毕竟这么多年,所有人都问过我谈恋爱的事情,那个早上,是马嘉祺第一次向我提起。

 

于是我开玩笑似的回答他,他也很轻松的回答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命运有所安排,在那个早上之后,我好像真的放下了些什么,也真的遇到了我所喜欢的那个她。

 

时隔很多很多年的心动来之不易,她是很洒脱的人,只是好像并不会有什么热烈的情感,但我并不会在乎这些,她喜欢我就足够,不论程度的深浅。

 

只是在微信群里告诉大家时仍忐忑的等待马嘉祺的反应,好像已经是这么多年来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特意避开了他的生日却仍然觉得明显,被一群人的语音和文字弄得手忙脚乱还要期待着他的头像什么时候出现,等着等着,等来了他的红包。

 

我很快就点开了。

 

具体的数额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发完红包就再没了消息,我半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盯着和他的对话框,第一次没有看到会持续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或许睡了,也可能没有,他不知道我同样在意了他的注视这么多年,我也曾为此犹豫过、不安过、挣扎过,为曾经错过的我们遗憾很久,但在那个晚上,我收到了他的祝福。

 

我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去问他是否放下,只能暗自揣测我并不清楚的心情,

 

于是按下所有的心情去伪装自然的聊天,发出我和她的合照,预想结婚时间,在他也参与调侃的时候一如既往地遵循相处模式回复,语气词和表情包都要挑挑拣拣,不知道是该亲近些,还是该疏远些。

 

好在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互相伪装着把一切都藏在自然友谊里这么多年,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感到端倪。

 

讲出自己的恋爱后的每一天都让我自己感觉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三十岁,我和她的婚礼之前。

 

选伴郎服的时候一群人在群里吵吵嚷嚷商量半天,最后还是马嘉祺定下来的样式,带着她去见他们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丝丝紧张,听见马嘉祺要和他们一样开口叫嫂子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赶紧阻止,贺峻霖附和了一句,才让我显得没那么突兀。

 

自己心里本来清晰的想法这一刻又模糊了起来,但我并不是对马嘉祺之于我的意义感到怀疑,只是本能的担心,自己表现出来的距离,是否过分亲密?

 

可我们之于对方的特殊任谁说一句都会是自然,我的担心倒显得多余。

 

互相见过面了就预示着婚礼将近,婚礼一周前一群人协调好了工作来给我办单身派对,说我是七个人里第一个结婚的无论是什么都得隆重点,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就醉的彻底了。

 

迷迷糊糊中我发现少了个人,想也不用想就去阳台找他,顺便吹吹风。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找他干嘛,但惯性催着我去寻,于是我也就去了,看到他趴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走到他身边,就突然有了很多话想说。

 

说了些藏在我心里的秘密,关于她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其他人想象出来的爱恋,答应我求婚的理由也只是想结婚了而已,我很爱她,觉得我不会后悔这个选择,但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会有些委屈,找不到倾诉的人,只是如果没有听到那句告白的话,马嘉祺会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现在的倾诉还需要借着酒精。

 

他一如既往地安静倾听着,像我们曾经度过的无数个互相倾诉的夜晚,沉默了一会后他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很久没有听见他如此郑重的叫我了。

 

他问我,他之于我,是特别的人吗?

 

我突然很想流泪,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变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脚的不止我一个人,但他可是马嘉祺,他可以怀疑所有的事情,但不可以怀疑他对于丁程鑫的意义。

 

我忍住自己低落的情绪,很快的开了口说:

 

“当然。”

 

当然。

 

人生之途遥远漫长,前程一词字如悬刀,少年情恸赢不了理智思考,伟大友谊盖不住挣扎心动,可马嘉祺之于丁程鑫,丁程鑫之于马嘉祺,永远是平凡姓名象征着的独特亲密。

 

爱情之意常常失效,知己二字可得永恒。

 

我的话音未落他便靠近我,他的眼神永远是这样克制而热烈,他看了我很久,又接着开了口,说希望我快乐,不要后悔我的选择。

 

我忘记了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或许是酒精侵蚀了我的理智一角,我问他:

 

“你后悔你的选择吗?”

 

问出这个问题好像象征了一些什么,但我并未把情绪放进自己的眼睛,他看着我,像是很久之前准备四周年舞台是期待又害怕着一些什么,只是并未找到。

 

然后他沉默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像是曾经无数次我们一起对抗很多时那样,然后转身离开了舞台。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流泪了。

 

他不后悔,我也不再会后退。

 

结婚那天每个人都很开心,马嘉祺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多了很多的真情,仪式的结束也像是我对过去少年时期一切情爱的告别,认认真真的走向未来的生活。

 

轮桌敬酒的时候我向他讨祝福,望住他眼睛时已经变得足够坦荡,他认真地祝福我,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一群人冲上来灌酒,到了最后都快要分不清方向,仪式结束后我们送走宾客,他们自然要最后一群走,我犹豫了很久,在马嘉祺的酒杯旁边,放了一个东西。

 

是我意外听到他告白的那晚,向他讨来的毕业礼物,那枚黑色的耳钉。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听见刘耀文说要在陪着马嘉祺喝一轮,然后收拾好了所有的心情,朝和他们不一样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人生里要面临很多选择,也要承担很多意外,我不知道其他的几个人是否为我们的前程舍弃了一些情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为我们的未来承担了一些伤害,我们会跌倒,但也会站起来向前奔跑,曾经的我们习惯性地在看不见未来的时候构设梦想,却在已经站在遥远岁月的时候,略带遗憾的常常回望。

 

我不知道自己的婚姻会如何,或许会偕老,或许会因为不对等的感情而导致离婚,也不知道马嘉祺会怎样,或许会释怀,或许会更加执着,但在一周前那个晚上,他给我的回答,绝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既然他不会后悔,那么我也不再挣扎。

 

放了耳钉的酒杯旁又变得空荡,我的耳朵上也不再固执的挂着同一枚耳钉。

 

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心动像是青春岁月里的生长痛,走过去便也走过了成长,可其带来的效应更像是绵延十多年的慢性感冒,在三十岁的节点戛然而止,形成一块疼痛自知的伤疤,或许会被时间催着褪色,也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揭开,带来久违的痛感。

 

曾经的访谈里我曾冰冷的给我们之间的情感下出“不是爱情”的结论,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大概也是藏有私心,他在镜头与闪光灯前说:“不止爱情”。

 

人生的际遇和情感如此复杂而多变,错过成就遗憾,坦诚也未必能够带来圆满,只是我们曾彼此相伴走过艰难,即使各自伪装,也足够亲密自然。

 

马嘉祺,爱余十年,错余十年,相识半生,相知半生。

 

我把耳钉还你,希望你把未来,还给自己。

 

下次见面仍要把酒言欢,三十岁以后的日子,但愿我们都敢醉个痛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