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 （伪）原作背景，全文1w4+

 · 避雷：☛ 生子有，捏造有，狗血有☚

 · 叙事形式改编自独立游戏“what remains of Edith Finch”

 · 视角和时间线存在跳跃请注意 

 · 大概率是要OOC的（

 · 因为想看糖又想要点意难平，想看孕期又想看崽崽，想看父母爱情还想看蒙德往事，我还想看传火，总之我什么都想看（打滚）

 · 于是就试着捣鼓出了这么个大杂烩（。

 · 生子问就是坎瑞亚的神秘未知力量

 · 好久没有写过东西了水平真的很差，如有错字和bug我马上滚去改

 · 被雷到就打我吧

直到真正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旅行者才开始感到紧张。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着十字星，亮晶晶的，满怀忐忑和激动，却仍旧乖巧地等待她先发话。旅行者突然喉头一紧，原先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忘了个干净，她张了好几次嘴，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只是干巴巴地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旅行者有些后悔敲开酒庄新址的大门，于是她偏过头去，把目光转向壁炉上摆放的艺术品，避开了爱德琳急切想要追问的眼神。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接下这项委托。

 

她忍不住用余光去瞧那颗毛茸茸的小脑瓜，看他把物件都端端正正摆在膝上，连带坐姿都挺拔了许多。男孩端详了那旧软壳笔记本的封面许久，久到爱德琳皱着眉忍不住要出声劝阻的时候，他突然变得急切起来，飞快地翻开了笔记本。

 

 

 

 

『我想你一定还没有机会回晨曦酒庄看看。不是你现在待着的酒庄，而是更早一些，离蒙德城更远些的老位置，那里或许不会是你出生的地方，却是你诞生的地方，还是很值得你记住它的。唉，我这么说大概会让你很迷茫，毕竟有些东西不实地探寻就会很没有实感。我理解。

 

不过大概得等到所有的烂摊子都结束了才能放心带你来吧，否则要是哪片树丛里还藏着捣蛋鬼兔子的话，那我可就太不负责任啦。这需要一定时间，在此之前应该还有很多日程等着你去做完，我不想填满你所有的时间，但如果你整天无所事事，连乐子都不愿意去找的话就算是我也会很生气。

 

所以啊，我打算做你的先锋军，也算是为日后的导游工作做准备吧。放心，我会装作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点一点，从头开始探索这座庄园的。』

 

 

 

 

从蒙德城出发通往晨曦酒庄一共有两条路，沿着果酒湖旁边的干道一路往西偏南的方向横穿醉汉峡，或者从拐进清泉镇，从雪山脚附近的小路进发。当然，如果你是徒步前往的话，也可以在经过清泉镇之后，爬上前两条路之间的平顶山，中途还能在风神像旁边摘到许多风车菊，最重要的是，开阔平坦的地形即使是在夜晚也可以让你不用担心路边看不见的阴影里蹿出丘丘人。

 

话虽这么说，但一路上爬上爬下，最后还要从悬崖上跳下去实在是有些为难人。凯亚靠着身后一棵桦树喘了口气，最近重要的事有很多，可烂事和麻烦事也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往人脸上砸，长时间连轴转之后，他实在很难经得起多余的体力负荷。疲惫很快就让凯亚感觉到身体变得更加沉重，像是有人往他身上捆了沙袋，还是分量不轻的那一种。如此情况，饶是堂堂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现在也不得不对向自己身体提出的抗议服软，这下他算是深深体会到常人宁愿从丘丘人聚落旁边擦肩而过的苦衷了。

 

想到这，凯亚砸了咂嘴。真是没料到自己也有今天。

 

晨曦酒庄离蒙德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就坐落在清泉镇和石门之间的交通要道上，南北又能接通奔狼领和雪山脚。都用不着璃月风水师现编台词，明眼人一看就是商路开阔的黄金位置。但凯亚知道，在这里交汇联通的可不只有摩拉和美酒。这就代表会看向这里的，远不止一种目光。

 

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但如果没有这么累人就更好了。

 

没办法，凯亚必须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至少现在决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他回过头，有些无奈地朝蒙德城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吃吃笑出了声。

 

出于警惕，凯亚没敢坐下来休息，只是靠着之前那棵桦树，一只脚站一会后就换另一只轮着来，同时留意着四周和悬崖下的任何响动。

 

片刻休整过后，他扶着腰往后伸展肩背，再活动了几下四肢，扭扭脖子，接着径直走到悬崖边一跃而下。凯亚难得换上了宽松且厚实的大衣，衣摆在他身后翻飞，猎猎作响，他熟练地操控风之翼慢慢向下滑翔，掠过工具棚和葡萄藤枯萎之后剩下的木架，悄然降落在酒庄后方。

后门附近的圆桌都被挪到两边，桌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椅子则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一副被洗劫了的凄惨景象。

 

 

几个月前，晨曦酒庄不幸遭遇了一场魔物暴动。大量丘丘人从原本聚居的部落闯进来，它们大体型的同伴举着盾牌冲在最前面，其他丘丘人则疯狂挥舞着火把和木棍紧跟其后。据最先赶到的骑士团成员所说，他们好不容易从包围圈外沿突入的时候，发现一堵厚实的冰墙把酒庄主楼护在中央，下一秒抬头就看见了巨大的火鸟腾空而起，烈焰瞬间吞噬了好几只丘丘人，地面残留的火舌则舔上了被践踏得稀烂的葡萄架，最后吐出一地灰烬。

 

平息暴动的第二天，晨曦酒庄里的所有人就临时迁入了蒙德城内暂居。沉稳可靠的酒庄主人很快为所有人打点好了后续，新的庄园就选址在距离蒙德城门不太远的一处开阔地，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工入住。

 

 

劫后的酒庄毫无生气，哪怕当下是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周围除了偶尔几声鸟叫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外，整个酒庄就像是陷入了黑沉的睡眠，安静到让人有些瘆得慌，连风晶蝶都不愿意再光顾这里。

 

凯亚站定之后原地等待了一会才把手从剑柄上收回来，慢悠悠向楼体靠近。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凯亚想，好好的酒庄变成这样都太过可惜，尤其是酒窖里还在酿的酒，只要再稍加时日就能成为天使的馈赠里价格不菲的佳酿，简直就像母亲遭难后被牵连一尸两命的胎儿。

 

......

 

呸呸呸。

 

想的什么，晦气。

 

凯亚狠狠捏了一把鼻梁，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进入室内上。

 

他先是慢慢挪开了几把破椅子，毫不意外地发现可以直接进入地下室的扇形窗户已经被人用木板从内钉死。但凯亚接下来既没有查看后门，也没有绕去正门，而是小心翼翼地踩着桌子，从木围栏断裂的缺口处登上了后门旁边的平台。这里拐角处的尽头原本堆叠着几只空木桶，当然，现在它们也还在老地方，只不过已经碎成了一堆破烂。

 

凯亚扶着墙壁蹲下来，把木条一根根丢到身后，等到清理出一块足够大的空间，凯亚伸手去探墙根底下的接缝，在那里藏着一小块可以扳动的木片。按下机关后，接缝处的木条变得可以抽动，凯亚一边把刚刚没留神被木刺戳出血珠的手指含进嘴里，一边从空出来的接缝里摸到两环细小但结实的铁链，用力提起，一整块木地板就被掀开，露出下面隐藏的密道入口来。

 

 

 

 

『你以为我会从大厅开始介绍吗？当然不，那样多没意思。悄悄告诉你，这幢房子里可藏着许多有趣的秘密，一定会让你把眼珠子都瞪掉的。哎呀呀，三两句话可根本讲不清，好可惜啊，我现在没有长篇大论的时间，只能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咯。不过啊，你也可以在你现在住着的酒庄里尝试着探索看看，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收获，连自己家都不能百分百了解的话，我可是要嘲笑你差劲的。但！是！不许直接去问爱德琳，这算作弊。

同样的，这是只属于家人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能把这些向别人透露半个字，玩得好的小伙伴也不行。真正智慧的人应当学会控制展示给外人的信息量。你千万不要觉得适当欺瞒也是错误的行为，只有没朋友又缺心眼的超级无敌大傻瓜才会把自己的方方面面全都摆出来给人看。当然，我可没有教唆你对家人也保留过多秘密。要知道，无论你藏起来了多少，最后都会被和你亲近的人发现，我不希望它们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痛苦小麻烦。我可没有乱说哦，你要知道，我可是全蒙德最老实的人啦！”』

 

 

 

 

密道并不长，但很黑。凯亚不得不把佩剑取下来，向其中注入少许元素力，用剑身散发出的荧蓝色微光照明。

 

还是火属性神之眼持有者在日常更加方便呀。凯亚撇了撇嘴。

 

密道尽头是一扇木板门，用铁条加固过，四边都比密道本身要宽，嵌进了周围的砖墙里，而旁边除了墙壁上两只的火把之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凯亚把剑换到左手，右手则摸索着将一边的火把取下，直接扔在了脚底。接着，他握住用来盛放火把的铁条，斜着往上一抬，这只被弯曲成一定弧度的铁条就被轻松从墙上取了下来，又把剑身贴近木板门，非常顺利地在门下方贴近地面处找到了两个小洞，将铁条两端插进洞中。机关啮合的声音传来，凯亚只轻轻提了提铁条补成的把手，木板门就轻松地被推了上去。

 

从狭窄逼仄的密道里手脚并用钻出来，凯亚把剑收好，直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背，抬眼环顾四周。

 

这里是会客间。

 

和大厅不一样，这里的陈设氛围介于书房和客房之间，是专门为有点分量但又比较麻烦的访客准备的。既设立了书柜象征性地摆放了些名字就拗口的大部头，又在书柜对面放了两座展示柜，一些价值不太好也不太差的藏品被锁在里面当背景板。当然，房间里也少不了宽大柔软的沙发，地面则铺着低调又奢华的绒毯，垂香木茶几上还倒扣着一套茶具。凯亚用手在瓷杯表面一抹，冰凉滑腻的触感立刻从指间传来，被木条钉死的破窗户外面透进来几点月光，缀在绘着银白色花纹的深蓝瓷面上，亮莹莹的十分好看。

 

 

 

“果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又跑来找父亲了，每次他一来准没好事！”小迪卢克蹲在老宅二楼围栏的阴影后面歪着脑袋去瞥大厅正对克利普斯老爷奉承酒庄近来商业成绩的大肚子中年人，一张精致的小脸都皱起来，嘴更是噘得老高。

 

凯亚那时刚成为莱艮芬德家的义子不久，还相当拘谨，他既不敢和迪卢克一样凑在围栏边上说父亲客人的坏话，又担心这时候走开会给他新晋的义兄留下坏印象，整个人都贴在走廊的墙壁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嗫嚅着好半天才蚊子似的吐出一句折中的话来。

 

“哥......哥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你是不知道，他表面上说我们家的漂亮话，背地里编排得可难听了。”迪卢克压低了声音和凯亚抱怨，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架势，“去年的行会晚宴上他居然和人暗示我们家的新酒配方是从他那里抢来的，还说父亲看在有交情的面子上让给他的那些利润是让他不要说出去的封口费，简直就是——就是——。”

 

迪卢克越说越气，又因为良好的家教，把脸都憋红了也没骂出个所以然来。

 

“那我们晚些去给父亲说。”

 

“我说过的，父亲只说现在还不到我关心这些的时候......”迪卢克突然沮丧起来，连头顶的呆毛似乎都耷拉下来。

 

这下话题真的进入了凯亚的知识盲区，他攥着衣角，不在说话了。

 

过了一会，大概是注意到一旁凯亚的不知所措，又或者是自己稍微想通了些，迪卢克正想站起来去牵弟弟的手，带他回房间，结果他蹲得太久脚都蹲麻了，一个没留意就要栽回地上。凯亚想伸手出去扶他，却反而被手劲出众的迪卢克下意识抓住手腕，被带着摔倒在地。

 

噗通噗通两声砸在楼板上，楼下大人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迪卢克率先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上沾的灰都没来得及去拍，赶紧把凯亚从地上拉起来。他拽着凯亚，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凯亚从头到脚转着圈检查了个遍，最后拉着凯亚为了撑住身体拍在地面上而有些发红的手掌，小心地摸了摸又吹了吹。

 

“对不起啊凯亚......”迪卢克自己的手也红着，但一时间，强烈的愧疚让他忘记了手掌也在疼。

 

迪卢克一直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当父亲把凯亚推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个小家伙以后就是他的弟弟了的时候，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和自豪感让迪卢克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他不想让父亲失望，也不想让凯亚失望。

 

“明明我是哥哥，应该要保护好弟弟的......”迪卢克越说越小声，脑袋都快要埋到凯亚手心里。

 

迪卢克的反应反倒让凯亚更加不知所措了，他没有听清迪卢克说了什么，但能共情到迪卢克现在的感受。作为一个本来毫不相干的外人，却能得到克利普斯和迪卢克这样真挚的对待，凯亚无法对父兄毫不吝啬地捧出来的真心无动于衷。说到底这本来也不能算迪卢克的错，况且他也狠狠摔在地上了，如果自己的力气再大一点也许就能扶住迪卢克了，至少也该想到久蹲之后起身太快很容易摔倒，出声提醒迪卢克才对。

 

这让凯亚也开始难过起来。

 

当克利普斯赶到二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的大儿子正垂头紧紧拉着小儿子的手，两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既沮丧又难过的氛围里不可自拔，就差抱头痛哭了。

 

克利普斯老爷大受震撼。

 

克利普斯老爷笑出了声。

 

好的，现在两个小不点之间的气氛又非常默契地变成了羞耻，让人毫不怀疑即使现在地上出现两条地缝，他们也会非常默契地钻进同一条里。

 

既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算出于礼节，迪卢克和凯亚也不得不下楼来见见这位被迪卢克深深嫌弃的客人了。

 

“风神在上，瞧瞧，这不是我们的迪卢克小少爷吗？许久不见，越来越像个小绅士了，克利普斯老爷真是教导有方。”

 

中年男人立马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在肥胖的脸上挤出一堆褶子，话语间把克利普斯和迪卢克连着捧了一遍。当客人的目光落到凯亚身上的时候，语气明显有所停滞。他做出一副非常夸张的疑惑表情：“嗨呀，这位小先生从来没见过，看起来不像是蒙德人呀，这是哪家——？”碍于凯亚现在和迪卢克一样正统又讲究的穿着，客人不敢对凯亚的身份妄下定论，眼神在凯亚身上来回打量，浮夸地拖长了音节，等待克利普斯接话。

 

凯亚被男人的视线盯得相当不自在，一种莫名的慌乱让他想要退缩。可凯亚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关乎莱艮芬德家的脸面，只能硬着头皮，学迪卢克的样子向客人行了一个不太熟练的见面礼。

 

“这是我的义子凯亚，之前身体不太好，所以现在才向您引见。”克利普斯用沉稳温柔的语调向客人介绍着家庭的新成员。

 

“噢？”客人挑眉，“义子？”

 

“是的，这是我弟弟凯亚。”迪卢克彬彬有礼地朝客人微笑，但尽管他能忍着厌恶对这个人以礼相待，却还是免不了对他对待凯亚的态度产生抵触，于是一边接过父亲的话，一边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把凯亚护在身后，轻轻捏了捏凯亚拉住他衣角的手。

 

客人支吾了两声，然后大笑起来，蹲下身故作亲和地去摸凯亚的头。

 

“哎呀，原来是凯亚小少爷，看起来就很聪明伶俐，”客人还没说两句就又把奉承引回克利普斯身上，“克利普斯老爷真是好眼光，相信在您的耳濡目染下，哪怕是寒鸦也会变成孔雀的。”

 

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迪卢克礼貌性朝客人道了个别就径直拉着凯亚的手跑开了。

 

等到了远离大人们的角落，迪卢克捧住凯亚的脸，让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一双盛满了热情和赤诚的红眼睛在凯亚的左眸中燃烧。

 

“你不是寒鸦，也不是孔雀。”迪卢克抵着凯亚的额头，一字一句对他说，“你是我弟弟。”

 

 

 

从那以后，家里的茶具就被换成了深红色金纹的茶壶搭配深蓝色银纹的茶杯，就连摆在大厅里的花瓶都换成了差不多的配色。只不过最初凯亚并没有想到，这些杯杯瓶瓶没有随着老宅一起卖掉，而是被迪卢克一起带到了重新建造的晨曦酒庄里继续使用。现在被留在这里只可能是因为魔物的威胁而走得仓促，很多琐碎的小物件没法及时让人打包带走。

 

凯亚放下了手中那只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茶杯。

 

其实就算不带走也可以，凯亚早已经过了需要这些生活细节来体现归属、安抚不安的时期。更何况就在前段时间，他拥有了最能代表他和迪卢克之间纽带的馈赠，又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其他琐事呢？

 

 

 

 

『晨曦酒庄的客厅足够大，这里同时具备了办公、休憩、商讨、聚餐等等很多功能。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因为它能通向储藏美味佳酿的酒窖。哈哈哈，开玩笑，这个话题要是说多了，某位奇怪的大人就要生气了。不过玩笑归玩笑，你可不许在成年之前喝酒，我现在很严肃哦。

我刚才列举了那么多功能，其实是想告诉你，这里不仅是交朋会友的好地方，也可能是唇枪舌剑的口水战场。当然，你也终有一天要学会必要的语言艺术，坦诚和谋略二者之间并不矛盾，一个人如果不能正确表达自己，将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哎呀，不要害怕嘛。这些虽然都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你还是可以远离它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在这之前你只要诚实地面对你自己就够了，烂事就是烂事，提不起干劲就是提不起干劲。

但是如果你到时候不好好学话术的话，以后就只有葡萄味的糖吃。嘶，等等，你以后该不会喜欢上这个味道吧。那就完蛋了。』

 

 

 

 

会客间门正对着的是埃泽平时办公的桌子，现在已经被清了个空。靠墙的柜子状况要更凄惨些，所有抽屉都被人拉开了，大喇喇地敞着。放在大门附近架子上的大花瓶，还有楼梯边的夜枭雕像都不见了踪影，剩下的架子上也和之前那套茶具一样积了灰。

 

和会客间里很不一样，在大厅明显能看到地面上遍布着许多鞋印，乍一看杂乱不堪。凯亚小心翼翼踩着原有的鞋印在客厅里游走，尽量让自己的足迹被叠进这些鞋印里。凭借着丰富的侦查经验，他走了一圈之后就得出了结论：这些脚印大概共有两串，他们在这个酒庄里看似漫无目的地乱走，实际上交错着把每一个可能作为情报藏匿处或者隐秘储物点的地方都搜了个遍，之前那些敞开的柜子应该也是这两个人的手笔。毕竟一个在慌乱中撤离的酒庄，即使出现这种景象也能合乎情理。

 

脚印是从壁炉作为起点的。

 

两串黑色的鞋印一前一后从壁炉旁边的地毯上踩过去，在整个屋子里肆虐一通之后，沾满房间内灰尘的鞋子再在那些黑脚印上铺了一层灰白。在最初的脚印旁边，还有一些疑似溅射上去的点状污渍。

 

凯亚不禁猜到，这些敬业的搜刮者不仅选择从烟囱这么作业环境恶劣的地方潜入晨曦酒庄，甚至是冒雨进来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果那之后的天气给点面子，屋顶上指不定还能看见乱糟糟一片乌漆嘛黑的鞋印子。

 

 

 

“哥。”

 

“嗯？”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那你出发之前干嘛要许愿下大雨？你甚至宁愿自己也淋雨都要让我当一只落汤鸡。”

 

迪卢克听到这话愣了愣，手上帮凯亚烘干衣服的动作一滞，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凯亚在说哪件事，“我那分明是提醒你今晚有可能要下雨！而且谁知道会下这么大。”

 

“你看你后半句都承认了！你就是嫌弃我了所以想看我倒霉！”

 

凯亚其实什么都明白，但凯亚委屈，他就是要装不懂。

 

分明只是半夜从家里翻出来去摘星崖上摘塞西莉亚花，出去的时候还晴空万里，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还是下猫下狗的那种！大晚上的被困在半路的木头棚子里，只要稍微一刮风，雨滴就直往棚子里面钻，他的鞋子和裤脚就没有干透过。

 

雨夜受困野外的郁闷让凯亚一下子就想起了还没出发那会。

 

彼时他刚把一只脚踏上窗沿，偷偷溜进他房间和他汇合的迪卢克冷不丁在后面念叨了一句“我们快去快回，当心半夜下雨。”

 

可恶，怎么迪卢克这话偏偏就应验了，还应验得不要太到位。

 

要么是巴巴托斯其实是个尽职尽责得失心疯的工作狂，随便一句乱说的话都能当做向风神许愿，要么是迪卢克其实根本就是个做预言家的料，是西风骑士团耽误提瓦特一代预言家的横空出世，二者之间必有一个灵验，否则我凯亚以后就跟迪卢克姓。

 

......等等。

 

凯亚自顾自悲愤到这里也顿了顿，好像本来在名义上他俩就是同一个姓来着。

 

“谁想看你倒霉，别乱动，接下来该烘头发了，湿着容易头疼。”

 

“你就想，我不管，疼就疼。”

 

迪卢克翻了个白眼，就着先前烘衣服的动作，捏住义弟的后颈，也不顾他哎哟哟地乱叫，直接用蛮力压制，把人脑袋摁到自己怀里，手指插进对方发间，小心翼翼地施放火元素力，把滴着水的头发一点点弄干。

 

干燥温暖的感觉很能让人感到舒适，凯亚只觉得自己仿佛窝在老宅的壁炉边，干脆放松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枕着，任由迪卢克怎么摆弄他。

 

忙活了大半夜，又因为突降大雨折腾了这么久，一旦安稳下来，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困意很快就找上了门。凯亚趴在迪卢克身上开始打瞌睡，迪卢克比他稍高些的体温让他感觉格外安心，就连迪卢克趁人之危伸手来揉捏他的脸蛋也只是哼哼了几声，把脸一撇，根本不妨碍迪卢克再次把手伸过来捏他脸肉。

 

“睡吧，一会雨停了我叫你。”凯亚听见迪卢克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语气轻柔得像哄小孩子。

“就算要倒霉......”

 

好像迪卢克在说什么，不行了，好困，这次我让着他，就随便他怎么说好了。

 

 

“就算要倒霉，也是我命中注定要和你一起倒霉才对吧。”

 

迪卢克戳了戳凯亚的睡颜，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把外套脱下来，催动火元素烘热乎了，轻轻盖在凯亚身上。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清晨，狼狈地在外面度过了整个雨夜的兄弟俩此时正躲着在外围清扫院落的女仆们，鬼鬼祟祟地从老宅侧门往里钻。他们把沾满泥土的鞋子留在门外，一边朝瞪大了眼睛的爱德琳疯狂打手势使眼色，一边垫着脚企图从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看报纸的克利普斯身后溜上楼。

 

正当迪卢克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凯亚也紧随其后的时候。

 

“回来了？”

 

克利普斯头也没抬，语气稀松平常地仿佛只是和儿子们道了个早安。

 

自知事已暴露，兄弟俩对视一眼，耷拉着脑袋走到父亲跟前。

 

克利普斯这才抬眼去看他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他放下报纸，见他们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都快忍不住气笑了。

 

“开始吧，你们两个谁先招供？”

 

“父亲，我错了，我坦白，是我出的主意。”凯亚瞥了一眼迪卢克，率先发话。

 

“父亲，我知情不报也没有阻止，我也有责任。”迪卢克一听赶紧接嘴。

 

凯亚本身就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双蓝眼睛。眼尾略微上挑，亮晶晶的眼瞳里像带着星星，低头撇着眉毛小心地观察你的神色，乖巧认错的样子很让人心软。

 

而迪卢克满脸的悔恨交加也看不出点假，平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想要说些重话吧，他这副神情又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但克利普斯是谁啊？没点本事还怎么治这两个臭小子。

 

“不错，互相包庇这点掌握得很好，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窗台上的脚印没有擦干净，哦，对了，窗户也没关上，否则就可以去骑士团提请人口失踪案调查了。”克利普斯看看这一个儿子，又看看另一个，确认他们虽然彻夜未归但确实平安无事，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了下来。

 

可该教育还是得教育，克利普斯嘴上还是保持着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迪卢克和凯亚做了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看到父亲这个态度，迪卢克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塞西莉亚花束捧到克利普斯面前。这束塞西莉亚花的花瓣还带着昨夜的雨水，尽管经过一个晚上的搁置，花瓣尖稍微有些蔫了，但丝毫不影响它们清新馥郁的香气飘散开来。凯亚见状也赶忙把手里的花从身后捧了出来。

 

“父亲，明天开始就是风花节了，骑士团会有很多任务派发下来，很可能要忙到风花节结束，我和凯亚都没法陪在您身边。”迪卢克垂下眼睑，慢慢解释他们半夜外出的真正缘由。

 

“可风花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能留您一个人过呢？所以我和哥哥想提前一天为您去摘风之花，等到我们从骑士团忙完回来，别说节日都快过完了，摘星崖上的塞西莉亚花都可能不剩几朵了。”凯亚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见克利普斯的表情略有缓和，赶紧凑到旁边的空位上，把花束塞进义父手中，抬头看见迪卢克还杵在那里，连忙拉了他一把，拽到克利普斯的另一边坐下。

 

“但你们可以等今天天亮了再去。你们想想自己这样有多危险，凌晨，又下着雨，什么都不带就敢跑到摘星崖上去。”

 

克利普斯抱着两束新鲜的塞西莉亚花，感到有些鼻头发酸。他的两个儿子真是长大啦。说他们听话吧又一个赛一个的让人头疼，说他们不懂事吧又总会用年轻却真挚的心意感动到你，既有想法也敢于实践，就是有时候胆大得让人提心吊胆。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克利普斯老爷把两束花轻轻放到茶几上，长臂一伸，一只手揽过一个儿子，把他们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用力彻底揉成了草鸡窝。

 

“两个臭小子，你们怎么知道我想要的风之花就一定是塞西莉亚花呢？”

 

“可是父亲，往年您不是都——？”

 

“哈哈哈，谁说每年的风之花都要是同一种，其实，我想我的风之花，早就开在我身边啦。”

 

“父亲......”

 

“不过一码归一码，凌晨离家彻夜未归，今天的甜点没有了，还得把所有的窗户都擦干净，爱德琳会负责监督和检查。”

 

“父亲！”

 

 

 

 

『晨曦酒庄的二楼布局和你现在住的地方几乎保持了一致，我想应该在新的庄园里，那是你最熟悉的一块区域。援引我刚才和你说过的，尝试着去探索看看吧。这样吧，我来给你一个场外援助，你可以在书房里多花些功夫。

 

作为莱艮芬德家的一员，你当然有权利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不过书房最好是个例外。一幢房子里最能体现主人水准的就是书房。我不记得这是谁说过的话，但还算比较认同。那里会是你沉淀和反思自己的地方，别一有想不通的事情满世界乱跑让人担心，有好的不学学坏的。

 

糟糕，我好像又说了你大概率听不懂的话了吧。真是抱歉，总而言之，书房里肯定有很多你想知道、或者需要知道的东西，这么理解就对啦......算了算了，我还是舍不得太为难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问爱德琳吧。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太麻烦她啦，唉，我好像一直以来都在让她操心，还真是过意不去。问完之后你要好好说谢谢，不懂礼貌是莱艮芬德的大忌，你的小脑袋瓜可一定不要忘了呀。』

 

 

 

 

顺着楼梯往上走，右拐第一间就是晨曦酒庄的书房。

 

这一布局是承袭了老宅的风格，整个二层最大的房间就是书房，里面有整整两面墙的大书柜，里面摆满了各国搜集而来的珍品藏书，也有许多常用的工具书，被整齐地摆放在更加顺手的位置。

 

偌大的书桌上，一点积灰也看不到，反而乱七八糟摊着一些纸张和书本，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货物清单、采买记录副本、流行小说之类，不过也有个别两本较为珍贵的须弥典籍。有的书本已经被抖散了页，有的甚至还被踩上了好几个脚印。

 

看样子，那些潜入酒庄里的人重点搜寻过书房。只可惜，连他们都觉得重要的地方怎么会不被迪卢克重视。

 

凯亚仔仔细细从书架上一排排看过去，又抽出几本来翻了翻。不看不知道，好嘛，所有所谓珍品书籍都是一个仿制外壳套上迪卢克让人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三流读物。

 

哦豁，瞧瞧，这里还有一本封面上写着“坎瑞亚皇室着装试行分析”的大部头，打开一看，结果是三本《提瓦特游览指南》被撕掉原有封皮之后套壳在里面。

 

好家伙，凯亚看了咋着舌直摇头，记仇的男人最要命哟。

 

 

 

说实在话，如果可以，凯亚并不太想进迪卢克的书房。不，准确来说，是进有迪卢克在的书房。既不是怕见迪卢克，也不是对书房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过去不太好的事情。

 

比如现在，凯亚就站在书房门口。他知道，迪卢克就在里面，只需要一个推门的距离。

 

今天下着倾盆大雨，听声音现在才刚刚停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似曾相识。

 

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面对迪卢克？迪卢克会因此暴跳如雷吗？他会迎来又一次刀剑相向吗？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会就此画上句号吗？他们跌跌撞撞不停试探彼此才察觉对方的心意会埋葬这个夜晚吗？他们之间那层谁都还没敢戳的窗户纸会就这样直接被撕碎吗？

 

一个个问题让凯亚如坠冰窟，连周围的空气都沉重得要凝固在一起。

 

爱德琳有些担忧的视线凝聚在凯亚后背，他只好强行打起精神，转身先朝女仆长宽慰地笑笑。

 

 

尘世与天理的战争终究还是打响了。

 

三天前，最后一颗神之心被送到至冬女皇的手中，当天，至冬就率先向天理举起了叛旗。天理震怒，它的维系者随即降临在无风之地，愤怒的上位神明再次降下神罚，整个提瓦特的地脉古树都开始枯萎，战火从至冬迅速向其他城邦蔓延。

 

随着地脉力量日渐消散，依赖地脉的深渊显然急红了眼。深渊使徒和深渊法师的活动范围空前扩大，它们在提瓦特各地疯狂地搜集还能使用的地脉枝叶，并且开始有意识地潜入普通人类身边，或者驱使大批丘丘人进攻部分人类聚居地和交通枢纽，似乎正急切搜寻着什么。看着越来越频发的深渊袭击事件，尘世七国又不得不在面对天理的同时头疼来自深渊的袭击。

 

这是一场属于七国、深渊和天理三方的混战。

 

七国之中，蒙德是最后一个向天理宣战的国家，至此尘世七国正式结成统一战线。

 

而对凯亚来说，身世与立场终于到了要摆上台面的时候。秘密隐藏得再久也有开诚布公的一天，他深知，自己迟早面对公开接受蒙德、甚至七国的审视。

 

到了命运既定的这一天，凯亚必须给出自己的答案。

 

于是，凯亚非常可耻的......又怂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特别有用。凯亚大多数时候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恨不得原地蹲下当蘑菇。

 

凯亚从西风骑士团向城外走去。一路上居民们都纷纷向这位骑兵队长，兼蒙德城最适合托付外孙女的男人问好。他们的笑容真挚又热情，让凯亚不由得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个自信可爱又有点自大的红发小男孩握住他的手，把脑袋贴在他额头上，让他不要害怕。

也许，还有更多更多年前，他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着坐在“耕地机”的手掌里，庞然大物一步步走向地下王国白色的宫殿，周围的臣民向他们欢呼，骄傲又自信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再后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人已经顶着爱德琳担忧的视线站在迪卢克书房门口了。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如果你还觉得你有时间浪费，那我无话可说。”

 

书房的门突然被从内打开，把凯亚吓了一跳。只见迪卢克板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说出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凯亚就是觉得迪卢克现在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迪卢克。”

 

“嗯。”

 

“我有话和你说。”

 

“讲。”

 

被拉进书房里的凯亚还有些怔怔，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还是仍旧在纠结是否要把唯一的家人卷进百年前的漩涡。

 

迪卢克直视着凯亚的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反而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副吞吞吐吐有口难言的表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居然又退回了老样子，这下子迪卢克要气也气不动了。

 

没别的，气累了。

 

“凯亚，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有必要逼自己在蒙德和坎瑞亚之间非选其一。”最终，迪卢克先开了口。

 

“什......”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凯亚听着迪卢克成年以后就难得如此直白的自述，平时要多灵光有多灵光的脑子这下彻底宕了机，一副少有的呆呆的样子，又带着点惊慌失措，让迪卢克不禁想到过去那个跟在他身后牵他衣角的怕生小男孩。

 

直球一旦打出去就必须一口气全部打完。拖泥带水不该出现在莱艮芬德的词典里。于是迪卢克扶住凯亚的肩膀，就像当年在老宅角落里安慰弟弟的新晋哥哥一样，一字一句，清晰又坚定。

 

“凯亚，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自己孤立在所有人之外，连对我都这样。你知道吗，你连我都不信任了，我怎么能不生气。”

 

“你在莱艮芬德家长大，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家人对于莱艮芬德的意义。你是我的家人，明白吗？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我爱的人。”

 

“你可以属于蒙德，也可以属于坎瑞亚，但不要忘记，你还可以属于莱艮芬德。”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连说话时胸腔产生的震动都能得到。凯亚瞪大了眼睛，星空的倒影里只剩下了一个迪卢克。

 

“迪卢克·莱艮芬德？”

 

半晌之后，凯亚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小，嗓音沙哑。

 

“是我。”

 

“义兄？”

 

“嗯。”

 

“迪卢克？”

 

“我在。”

 

凯亚又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迪卢克。

 

浸透了夜空的深井里，星星点点荧光从幽暗的井底深处慢慢浮上来。

 

一颗，又一颗。

 

凯亚猛地用手扣住迪卢克后脑，狠狠撞向迪卢克的嘴唇。磕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吃痛地皱起眉头，但谁也没有往后退。仅仅只是嘴唇相贴，胸膛相抵，双方都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默契地享受这对他们来说有点迟到的一刻。

 

“坎瑞亚啊，是个美丽又可恶的地方，”许久之后，凯亚松开了迪卢克，郑重地再次在迪卢克面前取下了右眼的眼罩，露出躺在鎏金色池子里的希望之星，“它是地脉古树结出的最辉煌的果实，也是地脉古树所造就的最深重的罪孽。”

 

凯亚从最初的记忆讲到坎瑞亚一年一度的礼祭盛典，从以地脉沟通深渊的祭祀法师们讲到由地脉根系构筑的带他闭眼睁眼之间跨越五百年的复苏之门，接着又从诞下他后就逐渐失去生命力的母亲讲到他在触碰深渊的过程中越来越疯狂的亲生父亲......

 

百年来的所有秘密终于真正和盘托出，这次不再有大雨掩盖谎言的气味。

 

期间迪卢克一直缓慢地轻拍凯亚的脊背，当他哽住说不下去的时候，就于额头印上一个鼓励的亲吻。

 

 

 

 

『今天的晨曦酒庄先锋探寻之旅就暂时先走到这里吧，我有些累啦。毕竟把五个月大的你带在肚子里爬山跳崖实在是件体力活，剩下的就等到你蹦出来之后你自己来见证吧。说来惭愧，直到现在我才开始觉得晨曦酒庄原来有这么多值得我纪念的地方，曾经我甚至不敢把自己和这里放在对等的地位上看待。还是多亏了迪卢克，当然，你不许这样叫他，你得老老实实喊父亲。也许这就是莱艮芬德隐藏的实力吧，我说的对吧，莱艮芬德新来的小怪物？』

 

 

 

 

凯亚从书房宽大的椅子上休息得差不多了之后，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不出意料地，刚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楼下一团乱的客厅里抱臂站着迪卢克，显然已经等他有些时间了。

 

“想做的都做完了？”迪卢克问他。

 

“做完了。”凯亚说。

 

迪卢克看起来像有很多想问，但是眉头刚要皱起来就被他有意识地舒展开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楼，来到凯亚身边。

 

“迪卢克。”

 

在被扶着走下楼梯的时候——尽管骑兵队长明确表示自己只是怀孕了不是废了可以自己下楼但依旧被独裁的酒庄主人驳回了——凯亚突然叫了一句身边紧张兮兮的人。

 

“我在。”

 

“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迪卢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尽管这句话算下来还是迪卢克最先对凯亚说的。他有些窘迫地偏过头，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咳，我也是。”

 

 

 

 

『我从来不是一个足够洒脱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至少没有旁人看到的那样潇洒。优菈总是说我过于拎得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真让她火大，得好好记上一笔。实际上，我承认，有很多事情我都太过在乎，恨不得高高捧起来，离那些乱七八糟的漩涡远远的，结果却差点适得其反，把我珍视的都推得越来越远。比如蒙德，比如晨曦酒庄，比如你父亲迪卢克。当然，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你。这听起来有些肉麻，但我一想到对象是你，就非常舍不得浪费这样宝贵的剖白机会。还记得吗？对待家人理应坦诚。如此简单的道理我居然花了那么多年去理解。』

 

『所以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曾经我不理解艾莉斯女士为可莉大费周折做的一切，直到我发现我有了你。我希望你能拿得起剑，也希望你看得进书，希望你能轻松快乐，又希望你活得有价值。同时，我还希望你是你，不要被很多不必要的东西绊住手脚。』

 

『我多么期待能够亲自带你走完我刚才写下的每个地方，但如果你看到了这本笔记，说明我食言了。我很抱歉，孩子，你可以怪我恨我，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我希望你想到我的时候，除了怪罪和记恨，还有哪怕那么一点骄傲。我曾躲在许多人背后，不过我想我不能一直当胆小鬼，人总要勇敢一次。相信我，有坎瑞亚百年前的馈赠在手，我一定可以扭转现在的战局。再啰嗦一遍吧，勇气和爱，请你一定不要抛下它们。』

 

『毕竟你也是莱艮芬德啊。』

 

『原来我都写了这么多了，在酒庄里耽搁得有点久，是时候回去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呀。总之，能被你选中，大概是我这辈子遇上的最幸运的事儿了，无论未来将会如何，今后可别让我失望哦。我爱你。』

 

 

 

 

笔记的内容到这里画上了句号，结尾后页面的空白处被另一个人的字迹添上了一句话。短短几个单词，还蹭上了暗红和黑色的污迹，笔迹潦草，下笔却非常用力。

 

 

『是我们。以上，全部都是。』

 

 

 

 

在这之后的每一页，都夹着一张留影机相片。有晨曦酒庄的外景，有天使的馈赠里举办的庆功宴，有西风骑士团的办公室，有城里居民的日常，还有迪卢克和凯亚少年时在骑士团的旧照，一点一点汇集成一本厚厚的笔迹，封面上用书写漂亮的蒙德语和坎瑞亚语写着“莱艮芬德家”。

 

在笔记本的下面，旅行者交给男孩的东西里还有一只朴素的盒子。里面垫了软布，盛放着两只已经失去光芒的神之眼。稍小的一只坠着流苏和绳结，另一只略大些的则少了一对翅膀。它们仅仅是静静地并排躺在一起就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仿佛有谁正在把往事娓娓道来，向后人传递着什么。

 

 

男孩自顾自摸着最后的签名，从始至终他只是默默地翻看每一页内容。过了一会，他合上笔记本，低着头打开了那只盒子。

在见到那两只神之眼空壳的时候，他小小的身躯终于开始颤抖。还短短胖胖的手指在神之眼玻璃似的外壳上不停触碰着，动作格外仔细小心，生怕碰坏了它们。

 

旅行者看着男孩蓬松的红发，突然很想抱抱他，却又不想打扰他和双亲沟通的唯一机会。

 

果然，她就不该接下这个委托。

 

拜托啦，荣誉骑士，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嗯，就请你把这个交给那孩子吧，哎呀放心，我，不，我们是不会轻易就让你拿到报酬的。

 

可恶，这种话你们怎么敢在决战的阵前乱说的......

 

 

“抱歉，”旅行者看着他已经挂满泪痕但就是不肯低头擦眼泪的倔强模样实在心疼，她走到男孩面前蹲下来，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但这些就是你的双亲留给你的全部东西了。”

 

男孩关上盒子，把它紧紧抱在胸前，大大的蓝眼睛里仍然蓄满了泪水，但小孩高高地扬起头颅朝旅行者露出笑容。

 

“不是哦，荣誉骑士姐姐，这些都不是哦”他说。

 

“我也是个莱艮芬德啊，所以他们留给我的是爱呀。”

 

 

神之眼的持有者逝去之后，神之眼也会失去光芒，但外壳并不会消失。既然空壳得以留存于世，或许就有传承些什么的作用吧。

 

 

旅行者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关于迪卢克和凯亚的，关于哥哥空的，还有其他所有战友的，仍活着的，已经逝去了的。

 

她突然有些明白这本笔记的真正含义了。

 

 

 

 

走出酒庄大门的时候，曾经的深渊王子已经等候多时。

来自异世界的双子就要踏上下一趟旅途，不知道在星海的尽头，还有没有机会和故人相见。

旅行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全新的晨曦酒庄，展开双翼跟上了哥哥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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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remains of the Ragnvindrs?”

 

“Love, absolutely.”

*ps. 江河尽头这首边听边写真的好上头，以后再也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