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发这里一下,结束这一天)
图是知道消息前摸的,一直不知道在空白处写什么字,合上iPad睡了,直到今天再次打开微博前,我都没有想过会是这句诗。
还在不断有朋友入坑迪斯科,主创也没放弃,我知道不该过度悲伤。
被诅咒的商业区是我一直疑惑的与谋杀关系最远又如此有头有尾的B故事,或许离散是注定的,但思想永不结束。
(也发这里一下,结束这一天)
图是知道消息前摸的,一直不知道在空白处写什么字,合上iPad睡了,直到今天再次打开微博前,我都没有想过会是这句诗。
还在不断有朋友入坑迪斯科,主创也没放弃,我知道不该过度悲伤。
被诅咒的商业区是我一直疑惑的与谋杀关系最远又如此有头有尾的B故事,或许离散是注定的,但思想永不结束。
[极乐迪斯科]疯子,骗子,瘾君子
拯救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拯救别人。
1.
[恐怖领带]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一个正在发怒的维克玛警官更让人不想面对的情境吗?
[逻辑思维]有,你只需要再加上一个坤诺。
让·维克玛:“让你那个该死的跟屁虫小混球离我远一点!”
而那个*跟屁虫小混球*正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攥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着:“放屁!坤诺才不是猪猡——”维克玛瞟了他一眼,小混球立马改口,“——我才不是酒鬼的跟屁虫。”
[五感发达]他刚才是不是哆嗦了一下?
[内陆帝国]没人不害怕教导主任——让·维克玛,现在他是坤诺王国里的新国王了。
[争强好胜]等等,所以“酒鬼”就不是一个12...
拯救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拯救别人。
1.
[恐怖领带]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一个正在发怒的维克玛警官更让人不想面对的情境吗?
[逻辑思维]有,你只需要再加上一个坤诺。
让·维克玛:“让你那个该死的跟屁虫小混球离我远一点!”
而那个*跟屁虫小混球*正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攥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着:“放屁!坤诺才不是猪猡——”维克玛瞟了他一眼,小混球立马改口,“——我才不是酒鬼的跟屁虫。”
[五感发达]他刚才是不是哆嗦了一下?
[内陆帝国]没人不害怕教导主任——让·维克玛,现在他是坤诺王国里的新国王了。
[争强好胜]等等,所以“酒鬼”就不是一个12岁小屁孩不该随便乱说的禁词了吗?这很没有礼貌!而且是歧视,是对“上瘾物爱好者”的一种偏见!
[道德主义]哦,*这个时候*你又是一个高尚的道德主义支持者了——
[通情达理]你是一个糟糕的酒鬼,酒鬼没有权威和尊严。
你:“让,坤诺跟着你,只是因为他喜欢你。”
[逻辑思维]他崇拜能掌控话语权的威严角色——这是事实。
[五感发达]但是维克玛一点也不信——事实上,他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喜欢到砸了我的五周年优秀警员纪念奖章吗?”他阴恻恻地说。
你非常小声地转过头去问金:“……那是什么?”
“非常具有收藏意义和纪念意义的荣誉象征,”警督看了你一眼,补充道,“你也有一个,在你抽屉里的那个方形盒子里。”
你记起来了,是那个警徽形状的精致水晶工艺品,上面还刻着一句话——“以此嘉奖瑞瓦肖公民武装优秀警员哈里尔·杜博阿在过去五年里为瑞瓦肖做出的杰出贡献。”
[循循善诱]别说“把我的那个奖章补偿给你”这种蠢话。
“呃——要不我赔一个奖章给你?”在维克玛杀人一样的目光注视下,你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可能上面写的名字不太对……”
[循循善诱]操,哈里尔·杜博阿,我警告过你了。
还没等维克玛对你冷嘲热讽,坤诺就先一步打断了你。
“坤诺不需要酒鬼的施舍,”他有些紧张,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不就是五年吗,五年后我还给你一个。”
[通情达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脸都红了。
可是维克玛没有生气,相反,他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点点头,“要是五年后你没有拿到这个奖章,老子扒了你的皮,小兔崽子。”
2.
[逻辑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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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忍不拔]说人话。
[平心定气]你的大脑宕机了。
警督伸出手,在你眼前挥舞了两下。
“——什么?”你听见自己问。
金:“坤诺没有地方住,维克玛警官刚刚说,‘你带回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通情达理]换句话说,坤诺要住在你家。
[标新立异]你确定那是*家*?你确定狗窝真的能住人?
你才是狗。
[标新立异]我就是你,神经病。
你犹豫着:“反正过两天就要把他送去参加预备警员训练了,就不能让他找个旅馆住两天吗?”
“没问题啊,”维克玛懒洋洋道:“你出钱?”
警督看了一眼你的脸色,用一种洞悉了一切的语气说:“他没有。”
[能说会道]谢谢你,金,就是可能有点太*直白*了。
“那不就得了。”维克玛冷冷道。
他把正在瞪他的坤诺拎到你面前:“下班时间到了,带着你的小混球回家吧,老混球。”
警督友好地伸出手,对他说:“明天见。”
维克玛也伸出手,说:“明天见。”
3.
由于你没有车(“——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有他妈的第二辆了,”让·维克玛大骂着说,“——永远!!”),好心的警督主动提出送你和坤诺一程。你在公寓门口下车,警督看了看坤诺,又看了看你。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和他——你确定这真的没问题吗?”
[争强好胜]你可是超级明星大侦探,你会有什么问题?
[五感发达]你的裤兜里只有零钱,你的衣袋里只有香烟和打火机。
——什么意思?
[逻辑思维]你没有你家的钥匙。
“……”你干巴巴道,“我没带钥匙。”
坤诺:“……”
[同舟共济]他在心里想:妈的,完了,猪猡真的有个猪脑子。
金:“……”
[同舟共济]他在心里想:金·曷城,酷一点,不要让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无语。
还好你还有零钱,还好警督在他的蓝色笔记本里记下来了某个人的电话号码。
[同舟共济]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维克玛刚刚到家没多久。他把钥匙搁在鞋柜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中尉走过去拿起电话,歪着头夹在肩膀上,一边从酒柜里拿出酒杯和苏格兰威士忌,一边应答:“晚上好,这里是让·维克玛。”
“……晚上好。”电话另一头的人说。
维克玛中尉的动作凝固了。
“杜博阿,”他咬牙切齿道,“你除了脑子,还有什么东西不会弄丢?”
[从容自若]——浩瀚又博大的灵魂。
[通情达理]如果你今晚还想睡在家里的床上,就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维克玛叹了口气,然后他说,对门养了一只猫,备用钥匙在它的食盆底下。
4.
你看向猫。
猫没有睡觉,它是清醒着的,你以为你在打量它?不是这样的,是猫在打量你。
[内陆帝国]你看向猫的眼睛。
它钴蓝色的眼睛像一面掺了杂质的镜子,传达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漠——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只有你自己的倒影,
你的直觉告诉你,你不喜欢这只猫。
[内陆帝国]容易:检定成功。
猫眨了眨眼,它说:没关系,猫也不喜欢你。
“……金?”你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你身旁已经无聊到开始阅读墙面小广告的警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警督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串电话号码上挪开,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毛:“什么声音?”
“就是——”你胡乱挥舞着双手,最后指向那只猫,“就是它——”
警督挑起眉毛:“你是说,猫的声音?”
你立刻点头。
警督看向猫,猫也转过头看他,然后金摇摇头,说:“不,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循循善诱]——起码他努力过了。
[疑神疑鬼]你是真的听见了猫的声音,还是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自言自语?
“喂,”你问猫,“你是真的会讲话吗?”
“我不叫喂。”猫懒洋洋回答,“我不是你,我不是任何人的另一重影子,我就是我自己。”
“好吧,所以你认识我吗?”
“我真希望我从没见过你,但现实并不会事事如意——是的,我认识你,你是一个陷入中年危机的普通男人,你身上总是带着劣质香烟、酒以及失败者的气味,你会在半夜把迪斯科的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大喊大叫,直到每一个邻居都来敲你的房门。”
[争强好胜]普通?你才不是什么普通男人,你是最特殊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平心定气]不要跟一只猫斤斤计较。
猫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我是听得见你的内心想法的,对吧?”它说。
你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
“拜托——”你无奈道,“我只是想要拿走我的家门钥匙。”
“那你为什么要跟一只猫讲话?钥匙在我的碗底,你应该自己来拿。对话并不会带给你任何回报,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也在浪费我的时间——这件事毫无意义可言。”
“作为一只猫,你说话真的很刻薄。”
“作为一个人,你在内心里评价别人的时候也时常变得刻薄,可是猫并不会因此谴责你,你也不应该用这个来谴责一只猫。”
你:“所以你是什么,一个道德主义拥护者吗?”
猫:“我只是一只猫。一个沉默的见证人。”
“见证什么?”
猫甩了甩尾巴,看起来无精打采,如果它拥有一副人类躯壳的话,现在它一定在无奈地叹气。
它说:“——今晚,你也会从那具躯壳里脱离出来,走出家门,走到街上,走到你该去的地方,迎接那个苍白的影子。”
[疑神疑鬼]等等,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是看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梦中见过我?”
“……不,我不会做梦。”猫说,“和你们不同,我的灵魂和躯体从不分离,我存在于现实和梦境的夹缝之间,我自由游走在失落走廊的每一个角落——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做梦,我的灵魂被永恒地囚禁在这副狭小缄默的外壳里了。你也见过我,只是你忘记了——没有人会记得曾经在梦里见过一只猫。”
[通情达理]中等:检定成功。
你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说不定下一次做梦的时候,我会记得你的。”
猫舔了一下自己的前爪,抬起头来,看了你一眼。
“拿走你的钥匙,然后走吧。”它说。
——它结束了你们的这次对话。
你终于回过神来,挪动步伐,一步步接近这位孤独的刻薄囚犯。在它漠然的注视中,你伸出手,端起那个灰色的食盆,拿走了压在底下的那把钥匙。
坤诺脸上的表情因为嫌弃而皱成一团。
“天啊,猪猡真是个娘们——你他妈难道还会怕一只该死的猫吗?”
他拍了拍自己瘦巴巴的胸膛:“坤诺从来就不会怕猫,坤诺他妈的什么也不怕。”
[争强好胜]你就该把他留在警局睡沙发,这个天杀的小王八蛋。
5.
[恐怖领带]不要开门。
为什么?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恐怖领带]你的过去,你的失败和自我怨恨,你的愤怒和自欺欺人。
[逻辑思维]他指的是沙发垫子下面的思必得,洗衣机里的可卡因,桌子底下的伏特加瓶子,还有满地的烟头和脏衣服。
“……”
[反应速度]困难:检定失败。
可是你来不及后悔了。
你握着门把手的右手已经转动了半圈,门锁迫不及待地发出咔的一声宣告——你打开了家门。
[从容自若]如果每个人都能在身体力行前先听听他头脑里的想法,那么这世上的很多惨剧就都能够避免。
[坚忍不拔]——妈的,不要冷嘲热讽。
警督没有说话。如果说金·曷城身上有哪一种美德最值得赞扬和感激,那就是从不抱怨——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开始在屋子里寻找任何清洁用具存在过的踪迹。
而你在坤诺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把那些狗屎混账话都塞回他的牙齿缝里。
你从衣柜里抽出曾经用来放置干洗衣物的塑料袋,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刮尼古丁,乙醇,思必得,以及其他一切不该出现在未成年人面前的东西。
然后你看见坤诺坐在沙发上,皱起眉毛,从屁股底下抽出来一本书——是色情杂志。
[逻辑思维]给你一个忠告。
“……”你一点也不想听,但没人能控制自己的思维。
[逻辑思维]以后不要在坤诺面前尝试任何需要*争强好胜*的检定了。
警督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封面不堪入目的杂志——“得把这些东西都锁起来,”你忽然说,指着衣柜里面的那个铁箱子,“我有一个保险柜,那个行不行?”
“听起来不错,”警督点了点头,“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记得密码吗?”他面无表情道。
你没有回答,你保持沉默。
[从容自若]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呃……让?”
“——又怎么了?”他不耐道。
“我就是问一下,只是问一下——你不会正好知道我的保险柜密码吧?”
维克玛:“……”
他发自内心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到底是什么——你的备忘录吗?”
[同舟共济]这真是一种新奇的挫败感,维克玛心想。以往总是他跟在杜博阿身后问来问去,而现在杜博阿失忆了,询问的角色便换了一个人,仿佛原本那无限的耐心也跟着一起跑到他身上去了一样。
然后他报出了四个数字组合,挨个试试,他说。
你挂掉了电话,拿着那张纸,按照他说的数字一个个输入尝试,奇妙的是,你虽然对这些数字毫无印象,但是你的手指却比你的记忆抢先一步回想起来,它在键盘上浑然自若地移动着,仿佛在你的大脑报出下一个数字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它的位置。仿佛这六个数字的排列方式天生就是一条不变的真理,亘古不变地根植在你的潜意识最深处。
[坚忍不拔]这些数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它们只是数字而已。
[逻辑思维]是日期,那些数字组合是年月日,第一个日期在07年,第二个日期在15年,第三个日期在43年,最后一个日期距离最近,在45年。
[见微知著]是你的生日,她的生日,她第一次回到你身边的日子,她最后一次离你而去的日子。
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或者说,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你试到第三个组合的时候,提示音响起来。
你成功通过了密码校验。
“……”可为什么是第三个组合?
[逻辑思维]你知道答案的,哈里,又何必来问我。
[平心定气]这就是爱情。它璀璨脆弱,遥不可及,永远只存在于浅层的梦境和佛教轮回里的来世。
[内陆帝国]她不属于你。没有东西属于你。
[古老的爬虫脑]——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懦夫。
[边缘系统]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子。
你摸到外套口袋里的那包烟,紧紧地攥着它,描摹着它的轮廓,几乎要把它捏扁——还有一根,两根……还剩两根。你脚步踉跄地钻进洗手间把它点燃,然后把所有灰色的毒雾都吸进你干枯的肺里。
6.
让一切回归正轨花费的时间远比你预想中的长久,警督把最后一桶脏水倒进马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黯淡,街道两侧的煤气灯亮起来,让客厅里那座老式时钟上的指针盘清晰可见。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出于礼貌,你应该挽留警督请他吃一顿太迟的晚饭。可惜的是,你不记得这附近哪里有值得推荐的餐厅,也没有钱。
“但是起码我的橱柜里还有一盒通心粉,冰箱里还剩了点没有坏掉的鸡蛋和牛肉罐头,”你看了看警督的脸色,“……这些应该也能做成一顿晚饭的,对吧?”
“是的。”警督点了点头。
好消息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很勉为其难,坏消息是——“我不会做饭。”你说。
有那么一瞬间,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得一见的困惑与不解,但是紧接着他反应过来,掩饰般地咳嗽一声,试图让自己听上去没有那么尴尬:
“……我也不会。”他说。
你:“……”
金:“……”
你和警督面面相觑。
坤诺转过头看看金,又转过头看看你。
“狗屎,”他说,“你们这群没用的猪猡迟早把自己饿死。”
然后坤诺站起来,挽起袖子——他做饭去了。
他的手艺远比你意想中的更加老练——你们的晚餐甚至算得上丰盛,是炒蛋,通心粉和辣牛肉汤。
[见微知著]但这又有什么可惊讶的?他生活在一个有酗酒问题的糟糕单亲家庭里,如果不靠他自己,他和那个被他捡来的妹妹早就饿死在马丁内斯的小棚屋里了。
警督看着自己面前的炒蛋,他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对坤诺说:“味道不错。”
坤诺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金头一次主动跟他讲话。
“坤诺就是坤诺,”他回以得意的点头,“坤诺他妈的无所不能。”
这就是孩子,他的快乐简单而又廉价——你看着他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伤痕累累的心,仿佛也跟着一起变得快乐了起来。
你在公寓楼下与金告别。警督把两只手背在身后,站在他的库普瑞斯锐影跟前——虽然你很不想承认,但是托坤诺的福,他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忧心了。
“我想你们大概确实可以和平相处。”他评价道。
[通情达理]可怕的是,如果非常要在你和坤诺里面选一个的话,现在坤诺看上去更像是那个照顾人的角色了。
“那么,明天见,警探。”他说。
“明天见,金。”你说。
[天人感应]月亮正在升起,深秋的雾气正在缓缓地下沉。每个人都回到了家里,温暖的炉火,松木的香气,正在编织的毛线针摇晃不停,猫团卧在摇椅上,盯着橘黄色的火光昏昏欲睡。很快,那些光亮都会熄灭,直到只剩下最后一盏灯——是遥远天幕里的启明星,在所有人的梦境顶层闪闪发亮。
7.
警督实在是太乐观了——你和坤诺的和平相处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半小时。
“该死……坤诺他妈的就是要睡床!”小混球梗着脖子瞪你。
“你给我滚去睡沙发——”你恶狠狠道,“小鬼就该有小鬼的自觉!”
坤诺指指你,又指指自己:“你是坤诺的猪猡,坤诺才是国王——而且坤诺他妈的19了。”
臭小鬼,你被他气得够呛:“你不是答应了维克玛不会再讲脏话了吗?”
“死呆子是死呆子,猪猡是猪猡,”他看上去有些心虚,目光躲闪,显然意识到自己违背了承诺,“他是那个*领头*的——坤诺只答应了他,又没有答应你。”
[争强好胜]——他,在,说,什,么。
“我才是那个荣誉警督,”你咬牙切齿道,“还是‘双重’的。”
“那只是现在,”坤诺说,“死呆子马上就要超过你了,猪头。”
“什么意思?”
“坤诺睡午觉那地方——休息室里有个混蛋小胡子,他跟一个邪恶的眼镜老头在咖啡机那里密谋,说要把死呆子调去另一个分局当什么狗屁警长,35分局还是多少来着,坤诺他妈的记不清了——数字都是狗屎,坤诺恨死数字了。”
[逻辑思维]他指的是普赖斯警长,还有尼克斯·戈特利布医生。
“……”你的脑子像生了锈,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让自己勉强理解了坤诺刚刚说出来的那些话——
维克玛要升迁了。
[循循善诱]他也要离开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可是这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坤诺耸耸肩,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同情你了。
“坤诺他妈的怎么知道。”他说。
他大概以为你是被警局的人集体排挤了还是怎么样——出于同情,他没有再跟你争执谁睡床谁睡沙发的问题了。
8.
[古老的爬虫脑]醒醒。不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都该醒醒了。
……天亮了吗?
[古老的爬虫脑]不,天当然没有亮,但是时间已经到了。你要坐起来,你要睁开眼睛,你要脱离这具躯壳,去到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我要死了吗?
[边缘系统]——这样的好事可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起码今晚不会。
[逻辑思维]猫总是对的。你做梦了。
我不想去,我也不想做梦,我他妈的只想睡觉。
[古老的爬虫脑]不,兄弟,你不明白,这里从来都*没有*选择。如果你不睁开眼睛面对这一切,这个夜晚就永远不会过去,天就永远不会亮。
[平心定气]起来吧,哈里,你不能错过这个——你必须要面对它。
这里不是远航路,这里是马丁内斯北路,是褴褛飞旋的一楼餐厅,加尔特正不耐烦地纠正你,一次又一次:“先生,我不是酒保,我是这里的餐厅经理。”
——我在哪里?
[食髓知味]你在酒吧。
——我又是谁?
[标新立异]你是一个将死的病人,酒精流淌在你青色的血管里,没了它,你的心脏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跳动。
你把手伸进口袋,抖抖索索地拿出钱包,拍在吧台上。
“再来一杯——”你像每一个糟糕的酒鬼那样大喊大叫,“酒保,我要苏格兰威士忌——不要加冰!”
加尔特:“……”
[疑神疑鬼]他正在心里骂你。
你抽出腰后面别着的手枪,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看见了吗?”你粗声粗气道,“我是警察,我是侦探,我他妈就是法律——”
一只手从熨烫妥帖的袖口里伸过来,抓住了你的枪,强硬地把它从你的手里夺走。
你转过头,去看这个胆大包天的王八蛋的脸——他皱着眉毛,愤怒,担忧,充满同情和悲苦。
——他是谁?
[循循善诱]他妈的谁也不是。
[争强好胜]让他滚开。
于是你朝他大喊:“滚——都他妈给我滚——”
你明明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的声音和面孔,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眶湿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拿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维克玛站在那里,他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你。
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你伤害,就像白色的幽灵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你的心。
或许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低劣,总是贪图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对身边正在发生的失去置之不理。
[通情达理]现在,你应该说,抱歉。
可是你蠕动着嘴唇,哽咽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是:“你也要走了,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把我扔在这里烂掉,是吗?”
[平心定气]——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通情达理]你搞砸了,又一次。
维克玛的表情复杂难辨,他说:“不,是你抛弃了我们所有人,哈里。”
“哈里,我其实一直很想和你成为朋友,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但有的时候我又会觉得——这他妈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
[内陆帝国]不,不是这样的,他当然是你的朋友,他几乎是你过去五年里唯一的朋友了。
[通情达理]让他停下……他正在剖开他自己。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勤,你那天难得没有喝酒,清醒,敏锐,没有对着你的领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自言自语,你穿一件灰绿色的风衣外套,剃了胡须,露出一张没有浮肿和黑眼圈的脸。
“加姆洛克的生活就像是一部严肃而又压抑的刑侦电影,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警察,我的生活不在荧幕上,我的喜怒哀乐都与这部电影无关,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当一个警察,而你不一样,哈里,你是主角——你是那个活在电影里的侦探。
“你的迷茫和痛苦都是会传染的瘟疫,你哭的时候,要让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你痛苦的时候,要让所有在乎你的人都流出血来。
“没有人会把自己活成电影里的主角——除了你。”
[同舟共济]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在想,他在乎的可能不是杜博阿这个人,他只是没法忍受在中途离开电影院,他要待在这里,不管结局是好是坏,他总要看到那个结局。
为此,维克玛理所当然地恨他,又理所当然地爱他——他到底还是一个这样矛盾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会在某个早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终于醒悟:杜博阿不会改变,他的消沉和愤怒是电影的一部分——最重要的那部分,他永远也没法放下一切,离开聚光灯和舞台,离开那个主角的位置,像他一样,做一个平凡的警察,去过平凡人应该有的正常生活。而他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一厢情愿,徒劳无功。
然后,他会离开这个电影院,忘记这部电影,也忘记那个穿着灰绿色风衣,难得没有喝醉的侦探……
这一天会到来的,只是不是这一次,它可能是下一次,或者下下次……它总会到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维克玛疲惫地垂下肩膀,沉闷又悲苦,像棵枯死的老树,“反正你从来不会在乎。”
[通情达理]你在乎,你当然在乎,起码这一次,你会试着努力去在乎——
[食髓知味]可是伏特加和龙舌兰麻痹了你的舌头,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堵住了你的喉咙,一整个秋天的雨水都堆积在你的胃里。你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只是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能说会道]炼狱:检定失败。
“……”
[循序善诱]他要走了。
[通情达理]——这次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维克玛说:“再见。”
他没等你回答——他早就不再需要你的回答了,维克玛中尉放下枪,拿起那件外套,转过身,推开褴褛飞旋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朝着下雨的街道走去。
[天人感应]他走进潮湿寒冷的夜里,降下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溅起的积水淋湿了他的裤脚,每一盏路灯都在目送他远去,每一颗星星都沉默不语。
9.
你痛苦又惊惶地挣扎着醒来,尝试了好几次才抓住了床头的闹钟,费劲睁开眼去看——是凌晨三点五十七分。
你伸出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那包烟,你的心脏在狂跳——还剩一根,还有一根。但是你转过头,另外两样东西进入了你的视线,是钥匙和硬币。
你狂奔到公寓楼下,抓着那可怜的一分钱,在深秋夜晚的冷风中发着抖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在铃声响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被接通了,维克玛站在电话线的另一头,他没有说话,只是困倦又愤怒地呼吸。
“……”
你开口打破沉默:“对不起。”
“……”维克玛压下自己的怒火,就像咽下一瓶浓度太高的酒精,然后他叹气,声音无奈又疲惫,“你惹上什么麻烦了——你又喝酒了吗?”
“不,不是的,我没有喝酒,也没有闯祸……我只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我不能让它们就这样烂在肚子里。”
维克玛只是安静地聆听。
“让,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个烂人,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骗子,瘾君子,有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他妈根本没人爱我,因为我本来就不值得——但这才是那个真正混账的想法,你……还有迈诺特,你们一直忍受着我,从没有一次离我远去,可我却一直表现得那么混蛋——
[边缘系统]你只记得谁抛弃了你,你甚至不记得迈诺特的全名。
[能说会道]——你叫她马脸女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抱歉——可我真的在乎,我会努力去在乎的,我保证。”
“该死的,自从你失忆之后,你他妈就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你又一次说。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哈里,我只要你每天上班,下班,好好活着——而不是哪一天我醒过来,发现你不见了,只能到每一个酒吧和巷子的垃圾堆里去翻你的尸体。”
[内陆帝国]或者吸毒过量,淹死在浴缸里。
“明天,我会按时上班的。我一定会出现的。”
“你爱来不来。”
“让。”
“嗯?”
“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我是说,我们当然是朋友,对吧?”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滚去睡你的觉吧,你个王八蛋。”他说。
10.
你在第二天见到了坤诺描述中的混蛋小胡子——普赖斯警长正站在维克玛的桌子前,同他讲话。
[五感发达]他穿一套洗过很多次的灰蓝色警长制服,警徽别在胸袋上,这是个中等身高,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的脸庞轮廓看起来并不是*纯粹*的瑞瓦肖人:虹膜灰绿,鼻尖低垂,眉骨高耸,两只眼窝深陷下去,让他看起来严肃又阴沉。
[通情达理]难怪坤诺会害怕他,这的确不是一张和蔼和亲的脸。
[循循善诱]还有他的那些*名声*。
“你确定?”托勒密·普赖斯问。
“是的。”维克玛平静地回答他,“我确定。”
警长耸了耸肩,那好吧,他说。
然后他径直朝你走过来,把手里拿着的那个浅蓝色档案夹搁在了你的桌子上。
[五感发达]是案件文档,警局档案通用资料夹,里面包括了五张表格和两张详情报告单。有一张硬卡纸没有夹好,露出一个角:墙壁,血渍,半个手指——是受害人的现场照片。
[逻辑思维]你的工作来了。
他打量了你一眼,似乎在评估你今天有没有喝酒:“这个案子,你和金搭档,没有问题吧?”
“本来你的搭档应该是维克玛,不过刚才我和他聊过了,他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曷城警探,”他补充道,“顺便一提,我觉得那是‘我受够杜博阿了,让新来的去受这份罪吧’的意思。”
“……”
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维克玛之后的去向:“我听说让要升迁了,他会被调去哪里,35分局吗?”
“——你说维克玛?他没告诉你?”普赖斯警长诧异道,“他昨天拒绝了这次升迁——现在他也是一位荣誉警督了。”
11.
在这个昏昏欲睡的中午,特兰特·海德斯塔姆端着黑咖啡姗姗来迟,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被邮寄过来的包裹。他一面笑着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打着招呼,一面径直走过来,把那个纸箱子放在了你的桌子上。
“我猜你大概不会介意我偷看了一下寄件人地址?”他笑眯眯地,不带半点歉意地耸耸肩,“马丁内斯北路22号——你有什么东西落在褴褛飞旋了吗,警官?”
[逻辑思维]中等:检定失败。
你满头雾水地接过那个箱子,拿起裁纸刀把它拆封。
——妈的,是两件皮夹克。
[能说会道]花花世界我一人干翻。
[从容自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尿饮。
在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你把其中一件夹克塞给坐在你对面的倒霉兄弟,说:“金,你把外套落在旅店了——快穿上,然后我们去出现场。”
警督:“……”
[同舟共济]金·曷城在这一刻切身地体会到了维克玛警官在过去的五年里所曾遭受过的痛苦,维克玛之前所曾展现出来的那种过分情绪化的愤怒(他对杜博阿说:“你这个喜欢指使别人的狗杂种……”)在此时竟显得如此亲切——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他说:“谢谢。”
——让·维克玛看着他的眼神堪称钦佩了。
12.
这个案子远比你之前接手过的那些要简单许多。你和警督调查完现场,回到警局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那大半个太阳还挂在地平线上。
“我觉得这次案件应该取名叫‘忏悔墙前的圣迪斯马’。”
“不,”警督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还是‘无首蟊贼’更加合适。”
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你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发现有两个人,一高一矮,正站在车前等你,是迈诺特和坤诺。
[逻辑思维]——坤诺要走了。
[内陆帝国]他们在等你,做最后的告别。
茱蒂特会开车把他送去加姆洛克南边的麦镇,在那里,他会接受长达两年的预备警员训练课程。
[争强好胜]可喜可贺,你终于摆脱这个烦人的小混球了。
“……坤诺要去别的地方当国王了,”他低着头,伸脚踢车边的小石子,“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由的猪猡了。”
你问他:“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当然,”他点点头,嘟囔着,“坤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活得很好。”
茱蒂特朝你们笑了一下,她打开车门,招呼坤诺爬上了副驾驶座。
车开动了。引擎在振动,地面在摇晃,轮胎和排气管发出噪音,树叶纷纷从车顶棚上掠过,坤诺扒在车窗上,转过头看你。
——他在等待。
[通情达理]你知道他需要什么。
[内陆帝国]一个道别。
[同舟共济]就是现在。
“再见,库诺·德鲁伊特——”你朝他大喊,“再见——”
“……”坤诺咬紧了牙齿,他瞪着眼睛,想要忍住自己的眼泪,可是他失败了。
[五感发达]他无法控制地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仍旧固执地扭着头,直直看向你的眼睛。
真是奇妙,维克玛和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没有成功战胜她苍白羸弱的影子,但是坤诺通红的眼眶和皱成一团的哭泣的脸,却使你感到一种解脱,一种神圣的救赎,他的眼泪从面颊上滚落下来,变成滔天的洪水,从远航路的尽头汹涌而来,淹没了白色的人行道,淹没了录像租赁店,淹没了那个秋天的风声和雨水,淹没了她洁白的礼服和发着光的荆棘花冠。
他回过头,看你一眼,一眼,再一眼。
你尚未出生的女儿在他的眼睛里扎了根,所有被抛弃和遗忘的幼小灵魂都在他的哽咽里放声哭泣。
那个白日梦降临在了你的身上,你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像所有父亲第一次看到他生命的延续,他无法预测的未来——他襁褓里刚刚出世的孩子。
他的人生会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没有酒瓶的碎片和殴打的青瘀,也没有在那堆衣服和肮脏被褥下酣然沉睡的巨大野兽,公寓的窗户打开了,他从那里一跃而下。
你是个疯子,骗子,瘾君子,但是在这一刻,你是英雄,是父亲,是一个孩子的救世主。
坤诺忽然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挥着手,用尽全力在凌冽的风里朝你大喊。
[五感发达]极易:检定成功。
北加姆洛克的太阳在他的呼喊声中片片碎裂,每一束光芒都在湮灭,每一块碎片都在瓦解。
他的身影缩小着,缩小着,直到人群和树桠阻拦了你的眼睛,直到承载着他的那辆锐影和最后一块破碎的太阳一起下坠,彻底消失在漆黑地平线的尽头。但你知道他会回来的,就像候鸟张开翅膀,穿过北方的松树林,就像海龟从礁石上跨过,迈进沙滩里,就像他大喊着的那句话,时至今日,仍在你的视网膜上熊熊燃烧——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金想要叫你回到大楼里去,他转过头来,看向了你。
而你一动不动,正在流泪。
[及影]Where is Armo?
Summary:破镜重圆。
在影山飞雄以前,及川彻曾有过数任女友,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位,聪明、漂亮,诚实却狡猾万分。她分手时坦言,其实早已觉察他在某些事物上过分聪敏,在另一些上却又执拗到了蠢笨境地,新鲜和欲望让他像动物般不可捉摸,令她时刻在着迷与疏远的边境游离不定。
两个聪明人该怎样恋爱,她说,夹枪带棒,明争暗抢,今天你陪我去书店买俳句集,明天我就要为你的加练腾时间,来来往往打机锋,一分付出算一分利。可是,彻,你有没有想过,感情哪里是一分一厘就能刨算清楚。我推演不出自己的疑题,也采撷不到你的谜底。
后来他和影山飞雄交往,时常想起她这番话。他答应影山,是念在他意图鲜明,心思如此一览无遗而...
Summary:破镜重圆。
在影山飞雄以前,及川彻曾有过数任女友,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位,聪明、漂亮,诚实却狡猾万分。她分手时坦言,其实早已觉察他在某些事物上过分聪敏,在另一些上却又执拗到了蠢笨境地,新鲜和欲望让他像动物般不可捉摸,令她时刻在着迷与疏远的边境游离不定。
两个聪明人该怎样恋爱,她说,夹枪带棒,明争暗抢,今天你陪我去书店买俳句集,明天我就要为你的加练腾时间,来来往往打机锋,一分付出算一分利。可是,彻,你有没有想过,感情哪里是一分一厘就能刨算清楚。我推演不出自己的疑题,也采撷不到你的谜底。
后来他和影山飞雄交往,时常想起她这番话。他答应影山,是念在他意图鲜明,心思如此一览无遗而心生好奇。那时他太年轻,年轻得不知道单是好奇就足以一击毙命。及川想他们在球场上锱铢必较,情场里也未必有人愿意妥协:救不回的球在不值一提的自尊上来回碾,落下一点齑粉都要用量瓶细致收好,日后好施以毫厘不差的报复;救不回的感情,谁敢说不亦如是。
然而影山恋爱的样子却与及川所想大相径庭,天真,包容,泉水一样,只是流过,什么也没想去改变。宫侑以前说影山乖巧,他对此嗤之以鼻,他不过是教授影山传出队友真正需要的球,骨子里带着胁迫的人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听话伶俐。可如今影山真表现出乖巧的模样,光明磊落,予取予求,倒显得他一点横眉竖目都似无事生非。
夜里影山卧在他身旁安静呼吸,他睡不着,瞪着窄长的天幕、奄奄的窗帷,失联多年的梦魇去而复返,且愈演愈烈。他二十九岁,行将退役,半月板在CT里显像伤病的阴翳;影山二十六岁,还未过今年生日,仍被盛赞是当打之年。当打之年,他每每听到这词,总把牙咬得切碎,不过三年,运动员生涯就有这么该死的酷烈。
他想起那个著名的洞穴隐喻,出生在岩穴的囚徒,以为烛光映照的影子便是真实世界,纵使有归返者告知洞穴外阳光是一种如何美丽的眩晕,他们也会将他作为谎语者一头绞死。他与影山自国中相识,隔球网相知,在两极相恋,影山结识的究竟是他,还是排球在他身上投下的阴影;失去了球体的映射,他在他心中的形象是会变得更公正,还是变得更龃龉。
他们的交往隐秘,担不起与世界为敌。及川思虑比影山精深,男人与男人,运动员与运动员,国家队与国家队,千丝万缕地牵扯,一旦公开,势必招致谩骂与质疑,也偶有祝福,但分手后多半沦为奚落。他考虑得多,一百年前想一百年后,思虑影山爱他,又思虑影山不爱他。
这天是礼拜日,他们总是习惯在一周的伊始出门采购。超市的冷柜前,及川把帽子扣在影山头上,凑近了同他讲事情,嘈嘈切切,无非是少拿一袋面包却又批发般抢了几板酸奶的错处。
“这么多,到过期你也喝不完。”及川想戳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忍下来,想着,回去戳个够。
“我喝得完,”影山随手正了正帽子,把购物车往收银处推,“再说了,及川前辈可以一起喝。”
暗处传来一声快门轻响,及川敏锐地转身,捕住一只窥伺的镜头。
从前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他一向谨慎,被记录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能堂皇地以师兄弟身份一揭而过。可这一次却尤为显得无力,并非出于娱记,而是出于他自己:以前是留心加之幸运,以后却难保没有不齐,两个人承担只剩下一人,说到底,也不愿承认,是他先不忍心。
回到家,影山跪在床上,给他按摩冰冷的膝盖,红花油淋在手心捂热,循着半颗月亮的形迹推开。及川把手放在影山锁骨,亲昵地吻他,影山沾满油的手掌向后,抵在他一只小腿上,味道辛辣又灼心。
于是他下定决心:你无法亲眼目睹我的衰老,我势必同夏日一样绵长。
一如及川的计划,他将在傍晚说出那句话,影山坐在床上,叠刚从阳台收回的衣服,落日吊在窗沿,照得衣领温热,人也暖融融泡在光里。
“飞雄,”在这时,及川说,“分手吧。”
一刀两断的誓言,被种进最琐碎平常小事里。他并非是不知道这样有多残忍,但他仍要这么做,存着要影山放不下的自私,是蓄谋已久,非让他在无尽的夏季里一遍遍享用旧日的鬼魂,在飘忽不定的将来,在他变老的那年,仍会在梦中被夏日的叩门声惊醒。
影山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愣了一会,低着头,声音沉沉地,说:“好。”
及川走过去,掰起影山的脸,摸到一手的水迹。影山推开他的手,拿手背抹了两把脸,扭过头,新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悄无声息:“及川前辈,原来要被分手真的会有预感。”
他在那一刻如遭电闪雷击,原来影山知道,影山什么都知道,那些深夜的辗转反侧,石英表轮轴的倾轧,无意泄漏的眼神,想触碰又放下的手,影山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他压着指尖的颤抖,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掖影山的眼角。
“及川前辈决定好的事情,一向谁都改变不了,”影山安静坐着,任他摆布,深深地呼吸,尽可能扮演语调平静,“这也是我喜欢及川前辈的原因之一。”
他把大腿上及川的衬衫叠好,齐整地码到一边,无意识碰上衬衫袖口的金属纽扣,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及川前辈,我今晚就搬出去。”
“不用,”及川说,心知叹息声落在影山耳里,是近乎一种兔死狗烹的怜悯,“我去外面住。”
“我不想留在这里,”影山抗拒地、坚定地说,声线绷得像抽满的弦,“所有的物品都会让我想到你。”
影山收拾好东西,小小的,一个包。他关门声音很轻,咔嗒一声,门锁嵌进框里。
一定是影山把他的眼泪流完了,及川冲进洗手间,吐到只有清水,却没有一滴眼泪。他靠在瓷砖的墙上给岩泉发消息,浑身发抖,打字全是错。
第二年四月,及川彻正式宣布退役。
发布会后,及川在埃塞萨机场等候登机,沿途路过一家免税店,鬼使神差地,被橱窗里一对戒指吸引。花费十万七千九百比索,它为他所拥有,仿佛只要戴上它,在新的纪元,他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
在及川彻十八岁以前,他的大部分烦恼可归咎于他不过普通;但到十八岁之后,他的大部分隐忧却又来源于他绝非普通。过去他曾询问影山是何人引他进入此门,影山因此谈论起一与,语调同神情都堪称平静。可及川到底明白静水流深,好端端地,替他感到悲伤与怜惜,命运馈赠的礼物原来早已暗中标好价格,锤炼名山大川的只能是电闪雷鸣,归根结底,宿命眼下,无人不是蝼蚁。
飞机落地,岩泉到仙台机场,载他去接风宴,都是青城的旧队友,十年过去,情谊未曾衰减,酒过三巡,及川喝得酩酊大醉。
岩泉送他回旧宅,路上看他昏沉,朝他头顶半真半假呼一巴掌:“垃圾川,之后有什么打算?”
及川说:“没想到。”
岩泉说:“得了,你肯定想到了,不过还没行动。”
又说:“影山之前向我拜托你。”
及川轻轻嗤笑:“拜托你什么?”
岩泉把自己的手机抛给他:“你去问吧。我知道你那点可悲的面子,自己开不了口。”
及川笑笑,把手机推回去:“小岩,你现在才说,会不会觉得有点太迟了。”
把一个人完全抽离出自己的生活有多艰难。和影山刚分手那段时间,白天发球时,他人向上跳,心却总是沉沉地往下掉,瓜葛分离了似的,疼,疼得喘不上气,一呼一吸都吊着铅铁;晚上睡觉,梦见从高处跌落,眼睛看不见,呼救被消音,在无尽的黑暗里惊醒,后颈凝满冷汗,心脏形同轰鸣。
然而久病终成良医,正如有意识地减少安眠药的剂量,他开始有意识地降低想起影山的频次。可圣胡安究竟很小,小得他路过某个未名街角,都会疑心他们是否曾在暴雨倾盆的暑夜在此处吻别。他忘不掉,就用训练拖延回家的时间,一天扔掉一件影山没收拾走的东西,那些琐琐碎碎的往事,像水鸟的白羽被他慢慢撕尽,埋葬在遗忘的边缘,在仲夏夜的梦里,漉湿满手的泥泞。
终于,他说他放下他,就如同放下旧日的自己。于是,是他先走出,是他先忘记,是及川彻又一次战胜了影山飞雄,亦是及川彻又一次战胜了及川彻,谁敢否认,这不是属于他的又一场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岩泉听过他的自述,久久沉默,缓缓开口:“及川,你觉得恋爱也是一场竞技吗?是比谁树立的形象更完美?还是比谁投入得更精明,抢夺到了更多爱?”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及川,如果你放不下,不是你输了,也不是影山输了。你的内心在夸大一个爱人和另一个爱人之间的差别,这才是放不下的根源。”
“我没有。”及川反驳,他本想说,我没有放不下,可酒精让他的语言中枢失去控制,话已出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我没有夸大”。
岩泉没再说什么,他把及川送回家,安置在被窝里,离开时叹了口气:“其实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他埋在被褥里,想着岩泉的话,盯着黑名单的数字,看了又看,还是狠狠心,按下通话键,仿佛大脑发出的信号,在迟钝的线路里迂回辗转近乎一年,才终于抵达了身体。
“及川前辈?”电话很快被接起,另一头传来不确定的声音,小小的,像害怕惊扰了什么。
及川的手垂落在床沿,已经睡熟了。
他睡得不省人事,头脑绞痛,而四肢愈重。迷迷糊糊地,有人将他扶起,把他的头靠在床沿,轻声哄他吃药。
“苦死了。”及川含糊地抱怨着,把碗推开来。
“再喝一口,及川前辈,”一个声音温和地说,“再坚持一下就喝完了。”
他记起梦里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于是徒劳地睁大眼睛,试图从眼前人身上朦朦胧胧看出一点影山飞雄的光影。
“小飞雄,是你吗?”他充满困惑地问。
“及川前辈,”影山说,“你打过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在做梦。”
他在自以为的梦里,低低地笑起来:“我就这么经常出现在你的梦里吗?”
影山认真想了想,说:“是的。”
及川打翻了最后一口药,浓稠的汤药把被子和衣服泼得到处都是。他不在意,凑上去吻影山,高热把他的身体烧得像燃尽的火山,鼓噪的胸膛连绵不息。影山愣了愣,随后轻柔地回吻过来,手指安抚般摩挲他滚烫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在脑子里煮出一锅思绪纷杂的粥。
一定是他的体温传染到了影山身上,否则何以会热得快要自燃,他一边吻,一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如果要烧,那便让它烧,要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指责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中人。
次日,及川醒来,望见趴在床头熟睡的、货真价实的影山飞雄,惊得撞上床板,险些摔下来,硬是把最后一分与前任爱人重逢的体面都砸得头破血流。
影山被声音吵醒,从臂弯里仰起头,太阳的光明灭间映亮他的脸。他脊椎正发出教人牙酸的脆响,眼睛却明亮,看上去鲜活而富余,仿佛血管流淌的是昨夜未消弭的猩红岩浆。
他们抿着嘴,互相瞪视一世纪,变成两具形容枯槁,两具石破天惊。他们互相瞪着,直至及川终于无法忍受,哑着嗓子开口:“小飞雄,你不是在东京?”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完了,全完了,放血疗法失效,地西泮片和盐酸舍曲林统统过期,留一个只有他在意的把柄落在影山飞雄手里,简直同武士向宿敌递上自戕太刀的慷慨无异。
“昨天接到及川前辈的电话,就坐新干线回来了。”影山正襟危坐,认真作答,似乎并未注意到这点,于是及川九死一生、自欺欺人地捡回一命。
“而且,我有东西想要给及川前辈。”他说,从掉在边上的包里(包上还洇着及川打翻的药液)掏出一盘录像带,珍视地,双手递给及川彻,“及川前辈想要现在看吗?”
他们枕在沙发上看电视,过去、未来,氛围从未平和得有如现在。及川为这捉摸不定的气氛与情报空缺的影山飞雄感到惊疑,眼角却望见影山将双手蜷成一团,僵硬地放在膝盖上,是也在紧张的样子。
录像很快就显现出来,随着一阵轻柔的、落雪般的沙沙脆响,岩泉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啊——”及川大叫,“小飞雄要吓死我吗。”
“不要说话,及川前辈。”影山有些着急,眉毛纠结地皱到一起。
画面里,岩泉轻咳了两声:“既然影山拜托我录这个视频,那我就勉为其难讲两句。”
“垃圾川,虽然我总是这么叫及川,但谁都知道,及川不可能是垃圾。”
“我和及川一同长大,见证过他的光辉,也共享过他的失意。小的时候,他总疑心自己没有天分,可我却始终相信,及川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对天才的犹疑。”
岩泉说:“命运是把无矢的箭,你只能掷出,却不知它会落在何处。及川不过恰好是掷得最用力的那类人。”
一阵安静,影山正百密一疏地偷看他的反应,及川拧着嘴,装作若无其事,小声而飞快地说:“‘不过’,‘恰好’,好啊,小岩,我记住了,回头找你算账。”
下一个出现的是牛岛若利,神情严肃,仿佛正接受赛后采访。
牛岛说:“及川是一位很有才能的选手,因此,我一直希望他能在排球上走得顺利。但他的选择却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及川冷哼一声。
电视上的牛岛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从前我质疑及川在排球上注入了过多的自主意识,以致超越了一切的客观,弃绝了一切的尘虑,而一心执着于他不可能的希望。”
“但多年以后,当及川把这些不可能都走成可能,我才领悟,执着于不可能,就是及川的客观现实。”
屏幕闪了闪,露出影山摆弄摄像头的样子。
及川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影山,他认真地看着屏幕,耳根却开始隐隐发红。
影山说:“及川前辈,是一直以来、我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人,就像国文,就像谜语。”
他顿了顿,继续说:“国中的时候办学园祭,我演一颗月亮,没有台词,站在那里睡觉就可以。可老师说,就算你只是月亮,也需要留心去听,每个配角都是自己人生的主人。所以后来的排练,我就不再睡觉。同学们的台词都很深刻,说实话,我听不太懂,却记住了一句话,‘即使被困在果壳之中,我仍是无限空间之王’。”
“刚刚岩泉前辈说了命运,于是我想起来,命运这个词,曾在学业考试里绊倒过我无数次,人怎么能一会儿打败了命运,一会儿又被命运打败,我读不明白。”
“但及川前辈和我不一样,如果是及川前辈的话,一定会明白命运的含义。所以,我觉得,及川前辈可以听从命运,就如同听从他自己。”
及川关掉电视,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热泪盈盈:“小飞雄,你知不知道,自信是人类最大的仇敌。”
“我知道,”影山说,“世界上只靠自信就能改变的事情是很少的,美羽说,赌马,康复,爱情,这些都是争取不来的。”
“可是,及川前辈,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作为爱人,影山飞雄和及川彻其他的爱人是这样不同。他不聪明,是个排球笨蛋,也不注意形象,不计算投入与产出,更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唯一做的,只是相信他交往的就是及川彻,仅仅是及川彻就值得他的暴烈、他的迟钝、他的纯粹,仅仅是及川彻就值得他命运的变轨。
原来一切的表象都早已命定,影山不懂计算投资回报率的公式,不懂如何漂亮地解开一个复杂的谜,但他确实地拥有着那些及川理性上可以否认、情感上却认同的东西,也许命中注定他要欠影山一个变数,他将会是他的伤口,他的衰老,他的死亡,也将会是他的满盘皆输。
但现在,及川彻不在乎。
及川不在乎,及川把头埋进影山的肩窝:“我恨你。”
我恨你,他一遍一遍地,流着眼泪,小声说,我恨你,我恨你。
“我知道,及川前辈,”影山低着头,用心拨弄及川的头发,一下松开,一下又缠进指缝,“我也很爱你。”
【排球/及影】Twist into Your Shape(二·下)
#授权翻译,嗷三作者:kakkoweeb#
#小影,辛苦了!#
#结尾有很长一段注释但是不重要#
#文末的片段有参考 @老邦迪 推文她翻译的版本,然后再次感谢捉虫#
#每章感谢如练捉虫一百遍#
祝食用愉快
第二章:假如你能不存疑虑地活着(下)
希望真的只是一天吧,影山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他平时的行为习惯。“嗯,呃,你要记得要尊重所有的三年级和二年级们。就是清水前辈,泽村前辈,菅原前辈,东峰前辈,木下前辈,成田前辈,和缘下前辈。噢——还有西谷前辈和田中前辈,不过你最好直接无视他们,因为他们成天到晚说一些傻瓜发言。对月岛也一样。当他试图激怒你的时候,别让他说到...
#授权翻译,嗷三作者:kakkoweeb#
#小影,辛苦了!#
#结尾有很长一段注释但是不重要#
#文末的片段有参考 @老邦迪 推文她翻译的版本,然后再次感谢捉虫#
#每章感谢如练捉虫一百遍#
祝食用愉快
第二章:假如你能不存疑虑地活着(下)
希望真的只是一天吧,影山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他平时的行为习惯。“嗯,呃,你要记得要尊重所有的三年级和二年级们。就是清水前辈,泽村前辈,菅原前辈,东峰前辈,木下前辈,成田前辈,和缘下前辈。噢——还有西谷前辈和田中前辈,不过你最好直接无视他们,因为他们成天到晚说一些傻瓜发言。对月岛也一样。当他试图激怒你的时候,别让他说到底。对山口和谷地同学好一点儿吧。噢,对了。”
影山将身体向前倾了一点,根本没注意到及川的退缩,“你得保证日向没有偷懒。如果你看到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得告诉他,这样他才能进步。但是不要让他超过你。如果你看到他在往什么地方走,你要随时准备好开始跑步,因为那最终会演变成一场赛跑。我们统计了我们的输赢,我不想让他领先太多。现在我们是41比42,日向领先。哦,午餐的时候至少喝一盒牛奶。体育馆外边就有自动贩卖机。”
从及川(事实上是影山)的脸上看不太出来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尽管他紧皱着眉头,嘴微微张开,影山希望他至少正确理解了自己和日向互动的部分。这一点搞错了的话就会极大地改变“怪人组合”之间的力量平衡,而且也会几乎等量地伤害到影山的自尊和前途。
“41比42?”及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这过去的几个月里你们两个赛跑了八十三次?而且你们还每次都做了记录?”
“没有,我记得我们是从四月之后才开始记录的。”
“什么?”及川听上去并不像真的在问问题,所以影山也懒得回应,只是看着他自己的身体因为明显的不悦摇了摇头,“随便吧。就是你那些队友呗。你班上的人和其他事呢?”
“不用管他们,反正我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话。”
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你漠不关心的能力,”及川说道,“真够了不起的,小飞雄。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没什么其他的了。”
“行。那你现在听好了,因为这些我只会说一遍。而且相信我,有很多你需要注意的地方,因为我是切实地会和除了队友之外的人互动的。”
“闭嘴。”
“你给我闭嘴。现在听好,我也不指望你能听懂别人跟你说的所有事,但是至少试着去理解。如果你真的听不懂,就把别人拉进对话里,然后从那里新开一个话题。在课堂上记笔记,这一点非常重要。目前我正试图让我的笔记尽可能的干净整洁,以便于学习,所以别毁了它。笔记要写得尽可能的工整和完善。上课也要认真听讲。还有,第三节课老师让交作业的时候,作业就在你包里的透明文件夹里,第一个口袋。一整个口袋里就那一张纸,你不会找不到的。哦,另外我的笔记上贴了标签,所以不要到处乱写。”
影山觉得他现在正在上数学课,而不是在大街上站在他自己的身体面前。
“午餐的时候——唉,什么也别做。今天是周二,所以轮到小岩去我的班上找我。对坐你边上的人好点,别让他们偷吃你的饭。你带饭了吧?”
连早饭都没吃的回忆在影山的脑海中浮现,面对及川询问的眼神,他一脸茫然。前者翻了个白眼。
“天啊,”伴随着一声叹息,他再一次嘟囔道,“行吧。直接等小岩过来,然后告诉他你要去食堂买午饭和牛奶面包。我的钱包在背包的一个隐秘口袋里。其他的什么也别买。牛奶想都别想。”影山皱起眉头。“牛奶一点味儿都没有,真不明白你怎么会那么爱喝?不用回答我。噢!如果你在路上碰见了任何女生,尽量表现得友好点。如果她们想让你尝尝自己做的午餐或者饼干或者随便什么别的,只许尝一点点。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不要对任何一个女生表现得过于感兴趣。让她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被感激的,但是别做过头了,懂吗?午饭时和放学后都是。”
“什么?”影山追问道。这听上去比和日向赛跑复杂太多了。“女生们会在午饭的时候和放学之后给你免费的投喂?我还应该在不表现得感兴趣的情况下,让她们觉得自己是被感激的?这要我怎么做?”
“你就——”及川在他一整套“面对崇拜你的粉丝时不该做什么”的解释说明中途停了下来,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直到他把影山身体的脸埋在影山身体的手里,“这行不通。这绝对行不通。你真的——”蓦地,他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体的脸上,那张脸还紧锁着眉头,“你真的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笑起来不像个连环杀人犯吗?”
所有关于微笑的话题都太可恶了,影山皱起了今天最深的一个眉头。确实,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并不像个连环杀人犯。而且他现在就要证明这一点。他抬起下巴,直直地看向及川和他那糟糕的性格,尝试着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他感到自己的眉毛无缘无故地皱在一起,感觉到脸部肌肉被蹩脚地拉扯着,当及川朝他做了个鬼脸的时候,他感到羞愧难当。
“那是什么玩意儿?”及川问道,影山飞快地把“那个玩意儿”从他脸上抹去;他没法承认那是个微笑,但也忍不住为此感到郁闷。“当你笑的时候,你得看起来确实是高兴的。而且你得让它看起来更自然一点,就像这样。”
及川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轻松而且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大,但散发着愉悦,自然得无可争议。在影山的睫毛的掩护下,他脸上常有的皱起的纹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微不可见。
影山觉得自己好像被捅了一刀。
“停下,”他几乎喊出了声,试图伸手去够他自己的脸,想要把它埋在没人看得到的地底下,“不要——别在周围有人的时候做这个表情。永远也不许再做了;这太恶心了。”
“这总比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微笑要好多了!”及川打断了影山的话,怒气冲冲地抱住双臂,“行了,咱俩都别笑,这样可以了吧?你就跟他们说你被抢劫了,没心情笑。或者更好的方案是,直接告诉小岩,他会处理剩下的事情。告诉他你因为被抢劫受到很大的心理创伤,他们抢走了你的——嗯……算了,不要这样说,他们什么也没能抢走就逃跑了,因为一位警察出现了。但是他们手里有刀,而你感到非常心烦意乱。记住了吗?”
影山都听明白了,但是他能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编出来的故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决定不让及川注意到这件事,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我们放学之后在哪里见面?”
“就在这儿。我不想让任何人在青城附近看到你的身体,也不想我的身体在乌野附近被看到。我们就在这个地方碰面,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初中生们认出来。我们两个在校期间都还挺有名的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挺委婉,但是影山还是一直忍着才没把手握成拳头。他控制着自己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可不想顺了及川的意,让他知道初中的日子那些日子给自己留下了多少影响。“好吧,”影山平稳地呼出一口气,回道,“别搞砸了。”
“你才更需要听到这句话,”及川应了一句,转身就走。影山看着他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快步走远,他知道及川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影山知道及川是对的,但是,在完全不知道任何东西在哪里,或是他应该去哪里的情况下走进青城,再一次绝佳地提醒了他这一点。他只去过这个学校一次,而那一次他只是去找那个很容易就能被发现的体育馆,而不是走进一栋楼,在每一层搜寻他这张面孔应该出现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及川在哪个班;当影山想起这一点时,他在校门口感到惊慌失措,匆匆给他希望是正确的那一个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我 [8:25 AM]
及川前辈,你在几班?
他等回复的时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谢天谢地,他发给了正确的号码,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未知 [8:26 AM]
六班。你呢?
我 [8:26 AM]
三班
这是他第一次给及川发短信,但是此刻,这并不重要。就算知道了及川在六班,也不代表影山知道六班在哪儿和怎么到六班去。他又花了整整五分钟,鬼鬼祟祟地躲在阴影里,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青城排球队中的三年级之一,那个副攻手——正小跑着穿过校门,走向其中一栋楼,想必其他的三年级也在那栋楼上课。他的班主任对他迟到两分钟这件事感到不太高兴。
午饭前坐在教室里的这几个小时,是影山人生中最让他伤脑筋的几个小时。他知道要按照及川前不久才给他制定的标准来记笔记会很难,但是当他被一些自己完全不懂,可能以后也永远不会懂的术语和概念狂轰滥炸时,影山才意识到,及川的年龄和知识储备都要超过自己两个年头。因此,他将要写在笔记上的所有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他看了一眼及川的笔记本,迟疑了一下,然后扯出一张空白的纸。影山决定无视笔记的整洁度和知识背景,在这张纸上把老师在黑板上写的东西都抄下来。
在第二节课上,当老师开始亲手挑选“志愿者”到黑板上来解题时,影山以他之后再也不会用到的力度祈祷着他不会被选上。
预示着午餐时间的铃声终于响起,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口气长得好像他一整个早上都没呼吸;然后影山任由他沉重的脑袋倒在桌子上。这一天快过去一半了,他对自己说。尽管他希望这么想能让自己好受点儿,但是他不确定这在起作用。前几节课他很走运,但是谁知道之后的每一节课能不能一样顺利进行呢?谁知道午餐时间能不能像到目前为止的每一节课一样平稳渡过呢?他还得花费心思在那些想跟他说话的人身上,还有那些拿着自制午餐的女生们。如果影山对正常高中女性学生的了解可信的话,她们目前估计正在四处游荡[1]。
如果他就呆在教室里,兵来将挡,可能要更容易一些;教室外的世界简直就是一片未知的丛林,里面行走着各种会盯着他,评判他,或者更糟,会朝他搭话的生物。影山很确定,无论这具身体的主人给他多少建议,他都没法游刃有余地和那么多跟他讲话的人进行互动,这些人还以为他是另一个人。然而,尽管制定了几乎万无一失的策略,一个严峻的、无从逃避的问题仍然存在,这个问题牵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从二年级开始就没有一天会不吃早饭的。他现在快饿疯了。
影山依旧保持着蜷缩在座位上的姿势,用手捂着肚子。他不记得上一次自己的胃感到如此空虚是什么时候了;他太想要吃东西了,老实说,及川的身体没有发出任何令人不快的、难堪的呻吟声以示抗议,这实在是一个重大成就。他不知道这个成就能维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如果全班都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及川的第一反应会是恐惧还是愤怒。
“及川?”
影山本能地抬起了头(不过这到底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及川,还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引发自然的下意识反应,还有待观察),他立刻将视线锁定在了岩泉一身上,对方正好奇地低头看着他,手里抓着一个袋子,里面大概是岩泉从家里打包的午饭。几秒钟之前,他想吃午饭想到歇斯底里,但是现在他能做的只是睁大眼睛瞪着他另一位初中时代的前辈,一个和及川一样酷但是比他要善良得多的人,而且他试图表现出自己是受过教育的样子。
“岩——”影山一边坐起来一边开口道,但随后及川不断重复“小岩”的叫喊声在他的脑袋里回响起来,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板缝钻进去。该死的及川和他对矫揉造作的昵称的癖好。影山绝不可能用这样一个名字来称呼一个如此受人尊敬的人,况且对方估计根本不想要别人这样叫他。但是影山现在不是影山。他现在是及川,而“小岩”只是个随之而来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去面对:“西——小——[2]”
他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他做不到。取而代之地,“你好,”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岩泉看上去有些担心,也有些奇怪。影山不怪他。“嘿?”岩泉应道,他把自己的午餐放在桌子上,“你怎么趴在桌子上?”
正当他将一把椅子拖向及川的课桌时,影山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划过地板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在这之前空气中只有同学们互相之间的小声交谈。岩泉和所有人都差点跳了起来,他们一齐瞪大眼睛盯着影山(然后以为他们在看着的人是及川)。“呃,对不起,”影山含糊地说道,“我,嗯——我需要去食堂。”
“什么,你没带吃的?你早上跑出门的时候忘记要了吗?”
“是的——等等,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都去你们家。”听到岩泉这么说,影山想要为自己的无能缩起来。他们两个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当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幸好,岩泉还没开始叫他白痴。“还有,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了?阿姨[3]说你一起床就开始尖叫,然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出了门。”
明明还是十二月初的天气,影山却感觉到他的太阳穴和后颈都冒出汗来。毫无疑问,他今天早上在及川家的行为是说不过去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知道及川想让他怎么解释。他摆弄着自己西装外套的下摆,“我只是——”他开口道,尽管知道这是徒劳的,他还是希望自己看起来不会太过于紧张,“我想运动一下。”
如果岩泉几秒钟之前没有感到疑惑,他现在估计这么觉得了。“所以你没吃早饭就去了?”
“呃,是——对啊(Yes—yeah),”影山飞快地纠正自己,意识到他(现在是在及川的身体里,所以得表现得像及川一样,该死的)正在和及川最好的朋友说话,所以不应该用敬语,“就是那么回事…我现在真的饿死了,所以我,嗯——”及川大概从来没有结巴得这么厉害过,“真的很想来点牛奶面包。”
他想知道当被岩泉盯着看的时候,及川是不是也会闭上嘴。“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多吃点别的吗?除了牛奶面包之外。你还没吃早饭。”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及川没有特别告诉影山自己午餐一般吃什么,而影山不确定自己选择的食物是否符合及川以往的性格和习惯。一个小小的,因为听起来像及川所以非常烦人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那个声音告诉他要忍耐饥饿,只要等到他走出青城就能获取他缺乏的任何营养。然而同时,他的胃在朝他大叫,乞求被喂饱,乞求的到比甜面包更令人满意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这个听起来不太像及川的叫声更加有说服力,“呃,今天食堂还有什么吃的?”影山紧张地问道。
“很多啊。你想吃什么?”
他肯定会因为这个被骂,“有咖喱吗?”
岩泉停顿了一下,“有吧?咖喱一般都会有,走吧?”
“是——行啊(Yes—yeah)。”
影山初中的时候和岩泉一起走过一次,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被分配到把球车推回原位的任务。他记得自己当时非常冷静,对他友好的前辈提出的同样友好的问题作出诚实的回答;当岩泉告诉影山他做得很好,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时,他感到十分自豪。和岩泉相处就是这么简单,影山只需要做他自己,岩泉包容和耐心的天性就会处理好其余的事情。
但是今天走到食堂去的路程并不是这样的。今天,影山不能做他自己。他得假装自己是及川——一个性格和他相去甚远的人——而岩泉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他能舒适地与之交谈的人,一个能让他乱来的人。而这两件事影山都做不到。和岩泉在一起时做不到。差不多跟任何人在一起时都做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们一起走过拥挤的走廊时,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影山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他能从余光瞥见岩泉正在盯着他,这让情况变得更糟了。影山颤抖着轻轻叹了口气,他向高天原祈祷,希望不管岩泉在想什么,他都会把它默默地藏在心里。
“你还好吗?”影山的祈祷还没过去一秒钟,岩泉就问了出来。真行啊,影山从没觉得自己被神这样背叛过。与此同时,岩泉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他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通常这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在讲今天发生的事了,然后我还得叫你挑最重要的来讲。”
这并不意外。但是影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理由——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安抚岩泉无法回避的担忧,并且向他发出“今天就让及川自己一个人和他的心事呆着”的信号。他试图尽量随意地耸耸肩;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不禁想知道,如果自己告诉岩泉真实发生的事情会怎么样。“没啊,没发生什么。”一些很疯狂的事情发生了,岩泉前辈。“没什么有趣的事可聊。”及川前辈和我在对方的身体里醒来,然后他想让我骗你说他被抢劫了。
然而,告诉岩泉这件事大概会划掉整个午餐时间,甚至更多,影山的的胃已经没法承受更多了。他也没法直视岩泉,所以他不知道当自己小声叹气的时候,他的“朋友”在摆什么脸。“这可真奇怪,”岩泉说,“不过我会习惯的。你平时话太多了。”
早些时候,影山对及川说了相同的话;他差点儿笑出来,不过万幸他控制住了自己,他意识到及川估计会反对他这么做。他努力地想象及川噘嘴的表情,并且更加努力地想要复制那张脸,“我才没有,”他小声嘟囔。
岩泉大笑出来,整个世界的重量似乎都从影山象征性的肩膀上轻轻抬起。他悄悄握了握拳,表示胜利。“很高兴看到你还是那个耍赖川。”
这个词在影山的脑子里响了一下,但并没有让他觉得熟悉。他在初中的时候听到过类似的话——通常是“垃圾川”和“白痴川”,甚至有一次是“混蛋川”,不过每次都是在岩泉谈论及川的时候。影山想,这估计是岩泉往他的词库里新增的一个词。毕竟,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给自己的朋友想出一个新的(合适的?)外号了。
还没等他开始想“耍赖川”到底是什么意思,几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叽叽喳喳地响起来,“及川同学!”影山停下了脚步,及川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哦,天呐,”岩泉叹息了一声,跟他一起停了下来,“看来今天是那种日子啊。及川,我看你不需要自己买午饭了。”
影山宁愿自己买午饭,包括岩泉的午饭,如果这能够让他免于站在一圈女生中间,假装自己对她们的厨艺刮目相看。他发现自己正绝望地拽着岩泉的袖子,而对方回给他一个困惑的瞪视。“我们能不能还是去食堂啊?”影山慌忙问道。
“什么?为什么?”
“我——我还是想吃牛奶面包。”
岩泉把脸沉了下来,“你大概马上就要吃到一顿全套宴席,外加试吃一大堆饼干,然后你还想吃牛奶面包?”
“那是…我最爱吃的东西?”据《排球月刊》报道。
“是,我当然知道,但是…”岩泉的思绪随着少女们兴奋地喋喋不休的声音越来越近而渐渐停止了,他和影山一起转过身,看到一群不少于八个的女生们挤在一起,互相推搡着试图让自己离影山(及川同学!)站着的地方更近,不过看起来还没有近到会碰到他的程度。老天,这些女生可真谨慎。
“嗨,及川同学!”
“及川同学,我昨晚有空下厨,所以给你做了些这个——”
“及川同学——”
“及川同学——”
影山要受不了了。
不知为什么,岩泉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发出一声可以和周围的女生们相媲美的大叫。“去呀,去和她们聊天吧。”影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远离他们的小群体,“我去食堂转转,顺便给你买面包。”
哦,糟糕。
“不要离开我!”影山叫道,一把抓住了岩泉的胳膊;他看起来一定是吓坏了,因为岩泉的表情几乎是在毫不掩饰地大喊“我操”。他清了清嗓子,放松了抓着岩泉的力道,但无论如何还是拉着他。“嗯,我是说——”他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他想说的和他能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就不能——就不能我自己去买面包,你留在这儿和她们聊天吗?”
现在他朋友的脸上变成了大写的“我操”。“垃圾川,她们是来找你的,不是来找我的,”他坚定地说道,“你觉得我是谁,你的贴身保镖还是什么鬼?”
“不是,但是——”每过一秒钟,及川提议的那个被抢劫的故事都变得越来越吸引人,但眼下,如果岩泉能信他才有鬼了,更别提同情他了,“我没法跟她们说话,我不是——今天早上,我——”
“就像你平常那样搞定一下,”岩泉打断道,他的声音依旧很坚定,但是现在明显变得温和了一些,试图安慰影山。但这不管用,影山甚至无暇去欣赏这片刻的柔情。“在你品尝完那些小饼干之前我就会回来。只要一个面包,对吧?”
影山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了走马灯,而他的那根稻草——他的救世主——正在背弃他,他承诺会回来帮自己,但其实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决定再给高天原[5]一个机会,证明它是多么地关心他的幸福。“是的。我是说——对,”他结结巴巴的,手指慢慢地从岩泉的身体上落下来。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岩——”不对,“小——”绝对不行,“谢了。”悲惨世界[6]。
岩泉最后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食堂走去。
今天早上已经很明显了,但是直到现在及川话中的真谛才终于被影山的脑回路吸收,并且像卡在喉咙里的药丸一样堵在那里:这绝对行不通。在他们能够开始考虑该如何解决他们的“小问题”之前,他得先想办法度过这一整个午休,然后是及川剩下的几节困难的高三课程,而他们甚至没法确定这是个能够被解决的问题。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这场事故,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它,更不知道今天影山该怎么活着走出青叶城西。他无法想象在及川的身体里再过几天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星期就更不行了。或者几个星期,或者一个月——
他绝对会受不了的。
如果这是上天在惩罚他所做过的一切,每一个被他骂过白痴,笨蛋,不值得他花时间的人,影山发誓他会列一张单子,检查两次,然后给单子上的每一个人买他们喜欢的零食,就算这么做会让他在大街上挨饿:求你了,就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去吧。
但这一切都是他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眼下,他得换上自己未经训练的面部肌肉能够撑起的最好的微笑,并且做好心理准备来迎接一顿被喂到嘴边的午饭。
TBC
[1]译:忍不住想吐槽一下小影你当女生们是丧尸吗!
[2]原文是“I—Iwa—”,应该是Iwa-chan,因为翻译用了小岩,所以这里以“小”字的拼音“Xi”的字开头。
[3]原文是“Your mom”。
[4]原文是master of denial,结合原著岩泉给及川取过的外号,意译成了“耍赖川”。虽然后面出现了真正的垃圾川“Trashykawa”,不过还是这么翻了因为感觉小岩骂及川的时候都是“xx川”这个词型hhh
[5]这里和前面一个地方的原文都是high heaven,因为是日本所以译成了高天原不知道合不合适…
[6]这里和前面的一大段都有参考如练推文里面的翻译,她翻译的真的很幽默也很好…属于是我翻完对照了一遍还是更喜欢她的版本。前面的“稻草”也是如练的版本,悲惨世界也太好笑了!!
小影...辛苦你了!!!看着就觉得好累啊...还要学习...下一章是及川受难记了x翻对话会不自觉地笑出来...小学生啊你们!!真可爱快给我谈恋爱吧...
【排球/及影】Twist into Your Shape(二·上)
#授权翻译,授权看第一章拉到底#
#嗷三作者:kakkoweeb#
#为了让他俩谈恋爱拼了#
#第二章比较长截了两段#
祝食用愉快
Summary:影山飞雄受难的(众多)第一手记录。
第二章:假如你能不存疑虑地活着(上)
影山飞雄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大街上狂奔——或者说,他以为他还是影山飞雄,因为他也不知道当自己从一个不同房子中的不同房间里醒来,脸也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脸,是及川彻的脸。一张属于他对手的脸;一张萦绕在他梦里,普通又可怕的脸;一张他每次看到时都显得不是得意洋洋就是气急败坏的脸。然而,早些时候,当影山看向镜子里时,...
#授权翻译,授权看第一章拉到底#
#嗷三作者:kakkoweeb#
#为了让他俩谈恋爱拼了#
#第二章比较长截了两段#
祝食用愉快
Summary:影山飞雄受难的(众多)第一手记录。
第二章:假如你能不存疑虑地活着(上)
影山飞雄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大街上狂奔——或者说,他以为他还是影山飞雄,因为他也不知道当自己从一个不同房子中的不同房间里醒来,脸也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脸,是及川彻的脸。一张属于他对手的脸;一张萦绕在他梦里,普通又可怕的脸;一张他每次看到时都显得不是得意洋洋就是气急败坏的脸。然而,早些时候,当影山看向镜子里时,他发现自己能随心所欲地摆弄这张属于及川彻的脸。他花了几分钟去揉搓自己的鼻子,拉扯自己的脸颊,才接受了现在的状况:这张脸是他的。
但是接受这件事不代表他能对此保持冷静。毫不夸张地说,他大声尖叫的时间和他盯着镜子里倒影的时间差不多长了;差点儿把嗓子喊破[1]。他停止继续大喊大叫的唯一原因是一位年长的女士闯进了房间,想要知道所有的这些骚动是怎么回事儿;她还管影山叫“彻”。影山整个人僵住了,傻傻地和这位女士对视了片刻,直到她决定离开这个房间,留下影山自己为上学做好准备。
呆在别人的房间里,拿着别人的衣服,影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还是把墙上那套学院制服取了下来,费了些劲才穿上。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是当他手里抓着一条红色的领带时,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领带。接着他意识到他本来就不该戴那条领带;影山连头发都没有整理,抓上手边最近的包和一条整齐叠放在柜橱上的围巾,直接慌慌张张地抱着最大的希望跑出了还散发着早餐香气的房子。
现在,他离开那栋房子的十分钟后,影山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能去哪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What the hell.)
他稳住呼吸,一手紧紧抓着那条领带,另一只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这不是他的头发,但是是现在长在他的头上的头发,呃,严格来讲也不是他的头。头发的手感令人愉悦地柔软且不可思议地顺滑;他想都没想,就把手放在那里,又吸了几口气,开始像测试自己会不会感觉到疼痛一样拉扯那几绺棕色的发丝。就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面部的抽搐都足以证明他是可以感到疼痛的。
影山现在在各种意义上都迷失了方向,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往前走,期待着他现在所走的路能把他引到某个地方。他从来没去过及川住的地方(从他目前正在使用及川的身体这一事实来判断,他推测早上那个地方是及川的家),但是现在看看周围,影山并不觉得完全陌生。他觉得再走几步也许能把他带到一个他能叫得出名字的地方。事实上,又走了几步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老旧而熟悉的建筑面前——一位曾经的老朋友,此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稀客。
北川第一中学。
他抬头看着他的初中,当各种不愉快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中时,他咒骂了一句。距离他上次走进这座学校只过了一年。但是就算一年变成十五年,那些回忆还是会让他像现在一样难受到反胃。一想到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对着他背过身去,放弃了他,影山就感到浑身不舒服。不过影山试图赶走那些想法;尽管他的初二和初三过得十分糟糕,初一过得还不错。至少对他来说。
影山记得是在初一那年,自己第一次见到了及川,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他和这个身体所拥有的共同点:他们都去北川第一上了初中。在所有地方中,他漫无目的的奔跑最终把他带来了这里,这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个巧合。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肩上挎着的包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影山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轻轻倒抽了一口气。他翻遍了整个包,直到把一支嗡嗡作响的手机握在他冰冷僵硬的手里。影山快速地瞟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未知(这只是对于这部手机来说,可他认得出这个号码)来电,然后滑过绿色的接听键。他也不知道自己用这个不属于他的声音喊破喉咙之后还能不能正常说话。
“你——你好?”
“天呐!是我的声音!”
影山僵住了;讽刺的是,电话对面的那个人听起来也很像他自己。他对那个人的身份有个绝妙的猜想,但是他还是决定问一问,“呃,请问是哪位?”他小心翼翼地对着手机说道。
“你是哪位?你拿着的是我的手机!”
好吧,他现在很肯定那人就是及川。影山皱了皱眉,“呃,那是我的声音。”
“呃,那不是我的错。”
“那也不是我的错!”
对面停顿了一下,“好吧,我有点儿不明白了。让我先——你是小飞雄,对吧?”
那人绝对就是及川。至于为什么及川一直喊影山的名字而不是像他喊其他人一样喊影山的姓氏,到现在还是个迷,就像他为什么会在不同的房子里从不同的身体中醒来一样。“是的,”他低声说道,“是及川前辈吗?”
“除了我还能是谁?我在你的——”电话里发出了电流声,“身体里,而你在我的身体里!什么鬼?!你现在在哪呢?”
“我——我在北川一中。”
“什么?”对面又是一阵停顿,“在——我也在那里!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后门,”影山说道,那道笼罩着他,把他和校园隔开的砖墙是他唯一的参考物,“我想应该是后门。”
“好了,呆着别动。我去找你。”
很快他的耳中只剩下拨号音。他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塞回了包里。影山独自一人站在几近完全的寂静中,忍不住开始不安地来回走动,但并不是因为清晨稀薄的暖意。有好一会儿,他觉得(希望?)自己疯了,但是及川证实了他并没有:他们被交换到彼此的身体里了。这就是说他现在站在这里,看起来像个走失儿童,用的是及川的双腿;而及川正在用他的双腿在他们的初中边上走着。在几秒钟之内,他就能看见他自己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冲过来,很有可能顶着他那张恶名远扬的臭脸。不过他不会感到脸部肌肉的拉扯——及川会。
这真是太乱套了。
“我、的、天、啊,”属于影山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一个他自己说话时绝不会用到的语调。影山转过身,发现他穿戴整齐(谢天谢地)的身体正盯着他,好像他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他也可能确实闯了什么祸。他自己的身体怒视着他,“你在逗我吗?你绝对是在逗我吧。你就这样出门的?你没听说过一种叫梳子的东西吗?发胶?体面?”
影山想要觉得更内疚一些,他的确觉得内疚;及川的头发一直是一个自然奇观,总能奇迹般地把不修边幅和风度翩翩结合在一起。特别是当影山惊讶地发现这些头发在早上的状态要比平时乱上好多时,他觉得自己应该下点功夫打理一下它们。但是现在,他脑子里能想的只有他正在俯视自己的身体这件事——俯视——及川真的要比自己高很多。他感伤地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及川——他真的应该管面前这个人叫及川吗?——看起来想勒死自己。“我对天发誓,”他嘟囔着,不带半点犹豫地朝影山走去,在他的包里翻找起来(其实是及川的包,挂在他目前正在被影山控制着的肩膀上;好家伙,解释会变得越来越艰难的);他得意洋洋地掏出了一把梳子。及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盯着此刻自己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开始进行一些危机处理。
影山想不起来他上次梳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更别提做造型了。他觉得自己越是往下缩,他自己的手压在他现在这个头上的力道就越重。“呃,及川前辈,”他开口道,“我们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了吗?”
“到这个份上,我认为我俩交换了身体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小飞雄。否则,这个——”他对着他自己像杂乱无章的拖把一样的头发比了个手势,“——不会发生。”接着他继续了对头发的梳理。
影山试图让自己的叹息不要发出声音,他继续站在及川挑剔的目光前,直到后者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艺,显然对结果还是不那么满意。他哼了一声,“差不多了,我觉得。至少老师不会问我是不是被卡车碾了。”他嘟哝着,准备把梳子放进他的包里,但是他瑟缩了一下,转而将梳子递给了影山,“你留着吧。在我的身体里呆着的时候,试着别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场灾难。”
用影山的声音说出那种语气是影山听过的最烦人的声音,于是他立刻皱着眉反击回去:“哼,那可难了。”
及川朝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瞪视。“下一个议题,”他厉声说道,影山克制住了自己强烈的,加上一句“终于”的冲动。谁能想到这种顶嘴的本能也跟着身体一起来了呢?“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是说,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会在对方的身体里?”
“就跟我知道似的,”影山小声说着,但是用的是及川的声音,这让他听起来像个不理智又不耐烦的孩子。他瑟缩了一下,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完全无视了及川紧锁的眉头,“可能——可能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我们的灵魂交换了位置?就跟电影里的一样?”
“哼,我们现在可不是在电影里,飞雄。”影山从没想过他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自己的声音说出那么多遍,“这是现实生活。我们的灵魂怎么会想着去别的地方而不是他们本来就在的地方?而且首先,是什么让他们有权力和能力离开的?”
“我对灵魂的事一窍不通。所以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及川没有说更多的俏皮话,他伤脑筋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双臂陷入了沉默。呼吸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团白色的气体。“没了。可以肯定灵魂交换发生了,但是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及川苦恼的目光现在直指着影山,“更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解决它?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确实,他们绝对不能一直是这种状态,但是这个情况太荒谬了,而影山从来不觉得他自己很聪明(至少是对排球之外的事情);因此,他只能想到一个主意——即便如此,他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提出这个建议,更不确定和他共享这个灾祸的同伴会怎么看待这个建议。“也许我们需要一个身体撞击?”他说道,指出他们显然能够移动的灵魂,“可能我们昨天做了什么,呃,不小心把他们从身体里挤了出去。所以我们应该试着…嗯…把他们挤回来?”
“但是我昨天甚至没有见过你,更不用说会做任何事把我的灵魂挤出去,并且将它塞进你身体里了。”
“我还在等一个更好的主意,及川前辈。”
“及川前辈”短暂且不耐烦地低吼,让影山听起来像条得了狂犬病的狗,于是目前正呆在及川身体里的影山在心里记下: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朝任何人或因为任何事低吼,再也不要低吼,不管遇到多么可恶的事。“行吧,”及川咬牙切齿地说,“你想试试,那个——”他抿起嘴唇,大概在试图想出一个说得通而且不会让他们彻底丢脸的说法,“身体撞击”,“见鬼,我也说不好——朝对方跑过去然后——也许如果我们撞在一起,我们就能——?”
他停顿了一下,揉揉了属于影山身体的太阳穴,“这糟透了。”
“是啊,”影山说,“但我明白你在说什么。”当及川抬起头来看他,(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身体真的比及川的矮那么多吗?),他配合着及川的皱眉耸了耸肩,“你想试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是很显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主意都不算是过分疯狂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及川说道,对他生活的剧变摇头叹息,接着他开始往后倒退,指示性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影山,“站着别动。等我走得足够远了就告诉我。”
影山对于“足够远”到底是多远没有任何概念,但他觉得三米[2]应该差不多。“可以了,”当自己的身体走到大致这个距离,他喊了出来又立刻收了声,意识到他们正在一座学校的附近——事实上,这是他们共同的初中——影山很庆幸他们没有选择在正门做这件事。那里现在肯定有很多初中生正在往学校里走,而影山很肯定自己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他觉得及川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们相隔甚远地站着,各自脸上带着他们自己版本的死亡凝视[3],大概率是因为神经紧张。他们马上就要朝对方冲过去,然后故意撞向对方,希望冲击力能将他们的灵魂带回原本的身体里。尽管到了这一步,他们决心要做这件事的事实听上去依旧让人觉得异想天开。这差点让影山,一个觉得任何事都没太大乐趣的人,没忍住笑到流眼泪。当及川正在认真地考虑这个主意的实用性,叫影山等他的信号再起跑,接着开始倒数时,影山想起了之前及川提到过的标准。
它说得通吗?或许吧,可以打一半的对勾。
“冲!”及川喊道,属于影山的低沉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几乎和他站在球场上时一样响亮。他们两个人在完美的时机跑了起来。
它彻底地让他们丢脸了吗?毫无疑问,是的。第二个标准失败了。
当影山现在所使用的一整个身体和他原本的身体相撞时,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大叫。矮一点的那个身体的前额用看着就疼的力度撞在高一点的身体的鼻子上,剩下的每一根骨头都以最疼的方式撞在了一起。他被撞倒了——事实上被撞得太狠了,以至于他甚至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倒在肮脏的地面上,在本就堆积过多的糟糕感官之上又增加了更多的痛苦和刺骨的寒冷。甚至当他呻吟着查看自己有没有流鼻血时,他还紧闭着双眼。
就在不到半米的地方,及川也躺在地上,听上去和影山一样的恼火,而且看上去追悔莫及。“我的天,”他呻吟道。当影山终于动了动,强行睁开一直眼睛瞟了一眼及川的状况时,他只看到自己原本的身体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把通常盖在上面的刘海撩了起来。“这太蠢了。太蠢了。我们干嘛这么做?这日子没法过了。”
影山又把眼睛闭上了,对及川表示完全同意。现在还是一大早,他在及川的身体里,而不是他自己的,这具身体上下的骨头和皮肤估计都在生他的气。他想知道如果他就这么待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就这样躺在地上,忘记整个世界,对可预见的后果视而不见。他想知道如果他就这么在人行道上失去意识,能不能让他的灵魂意识到这个可怕的错误,然后自行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大喊了一声之后(用影山的声音发出这样的大喊实在很反常),及川不顾还在抽痛的关节跳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手机。“马上就要上学了。该死的,我还以为我们能在八点半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杀了我吧。”及川发出不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他抓住了影山的手腕,拼命想把影山拖起来。“快起来,一直坐着会变脏,而且你绝不能迟到——我的领带呢?”
出乎意料地,那条领带还被影山奇迹般地紧紧握在手里,尽管已经完全皱巴巴地坏掉了。影山得意洋洋地举起它。
领带的主人一点也不满意,“你怎么不戴着它?”
“我不知道怎么戴。”
“我的天,所有事都要我亲自来做吗?”及川质问道,伸手拿过那条领带,把影山的围巾暂时取了下来,用领带缠住了他的脖子,手法紧到影山以为自己要被掐死。要不是影山知道及川有多么爱自己的身体的话(就算里面现在不是及川自己的灵魂,他也不可能伤害这具身体),他会认为自己将在此时此地被谋杀。
当及川打好领带,他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在评估自己仪容仪表的状态。影山很清楚及川心满意足的脸是什么样子,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他开心的样子。
“我看起来像被抢劫了一样,”他小声说道,把头歪到一边,“事实上,对——就跟他们说你遇到了抢劫。这个借口能为你脏兮兮的样子和迟到进行开脱,没准还能帮你博得一些同情。老天都觉得你需要它。”
影山从来不会说谎,而且他也不知道如果他说他在去学校的路上遭到了抢劫,大家会是什么反应——但这不是他目前仅有的问题。“等等,”他完全忘记要整理自己的围巾,“你是说我们今天还得去学校吗?就这样当做对方去?”
“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影山真实身体上的每个部位——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及川的用词——都听起来很不满,“很显然我们一天的课都不能缺,我也不能就这样走进青城。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过这一关。”
“我们——那我们告诉别人——”
“不。不告诉,我们不能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及川快速说道,“他们会认为我们疯了而且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不要说。而我们要做的是:晚点放学之后,我们再见一面来处理这件事。但是同时,我们必须尽可能地表现得像对方,尽量不要引起怀疑,这样我们就不会毁了对方的名声——虽然你的名声已经够差劲的了。”
他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山犀利目光的影响,但是他也回瞪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好了,首先,不要摆出那种表情。永远不要摆出那种表情。你看起来像在便秘,而我的脸绝对不能被抓到看起来像在便秘的表情。”
“行吧,而你话太多了,”影山反唇相讥,现在轮到及川对他怒目相视了,“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便秘脸,但是你生气的时候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国王。”
“那不是很完美吗?”
“闭嘴。”影山打断了及川的话,“好好地假装是我,不然你的‘名声’在午饭开始之前就会被毁掉。”
他们两个都摆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造型,当及川撅着他的嘴唇然后倒吸了一口气时,影山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常情况下,任何影山能说出的威胁都对他这位永远自信满满,傲气凌人的前辈不起任何作用——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不仅仅控制着对方的身体,他们还掌控了对方的生活——包括近期的和远期的——做错任何事都将对他们两人年复一年辛苦付出造成巨大损失。
一想到及川会毁掉他现在生活中的一切,影山就感到一阵冷颤爬上他的脊椎。及川大概也有同感。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显然接受了现状。“好吧,”尽管如此,及川还是挑衅地抱着双臂,“给我点提示。我该如何成为影山飞雄过一整天?”
TBC
[1]原文是screamed his lungs out,就是大声尖叫的意思。
[2]原文是10 feet,这里换算成米了。(说实话我觉得3米真的不是很远不过既然作者这么写了…)
[3]原文是intense glare
感谢如练 @老邦迪 帮我捉虫太感谢了!!!如果大家有看到虫的话也欢迎帮我捉一下qqqq
虽然我只是个搬运工但是还是非常喜欢评论!!
【排球/及影】Twist into Your Shape(翻译)(一)
#授权翻译,授权拉到底看#
#嗷三作者:kakkoweeb#
#灵魂互换AU,用了电影Freaky Friday里幸运饼干的梗#
#嗷三和LOF都有发,欢迎捉虫#
#我是九漏鱼,速度没有保障,后路都断了会尽力翻完#
祝食用愉快
Summary:比甜食更棒的是那些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的甜食,那张纸条会告诉你未来是好是坏——或者,像影山和及川这种情况,那张纸条不知何故让他们交换了身体。
第一章:一个奇迹将会发生
那天早上,及川彻在一片他有幸听到过的最令人满足且不受干扰的宁静中醒来。如果是几个月前,那会让人觉得棒极了,会是一天的完美开始(否则那一天就极有可能会是令人失望的平凡...
#授权翻译,授权拉到底看#
#嗷三作者:kakkoweeb#
#灵魂互换AU,用了电影Freaky Friday里幸运饼干的梗#
#嗷三和LOF都有发,欢迎捉虫#
#我是九漏鱼,速度没有保障,后路都断了会尽力翻完#
祝食用愉快
Summary:比甜食更棒的是那些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的甜食,那张纸条会告诉你未来是好是坏——或者,像影山和及川这种情况,那张纸条不知何故让他们交换了身体。
第一章:一个奇迹将会发生
那天早上,及川彻在一片他有幸听到过的最令人满足且不受干扰的宁静中醒来。如果是几个月前,那会让人觉得棒极了,会是一天的完美开始(否则那一天就极有可能会是令人失望的平凡的一天)。但问题是,这样平静地醒来已经不再是及川的特权了:当他总是睡过头四十分钟,被大喊着冲进来再冲出门去的岩泉撬开眼皮,然后留下心怀不满的及川整理好自己再独自跑去学校。
从那以后,他决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并且调整他的闹钟:从长笛的声音和森林鸟叫到指甲抓挠黑板的声音,及川的早晨再也没有安静过。显然,除了今天。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昨晚不小心关掉了闹钟,或是还没到他需要起床的时间,还可以再赖几分钟的床(他真的、真的很希望是这样)。无论如何,及川闭着眼睛,缓慢地挪到床边,用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摸索着他的手机——他每晚都把手机放在那个地方,这毫无疑问——
直到他从床上掉下来。
如果早晨明媚的阳光还不足以叫醒他的话,这个肯定行了。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掉下床,这一点也不好玩,每个拥有西式床的人都知道。但是使这件事更加令人震惊的是,及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拥有一张西式床:他从来都是平躺在地上睡觉,与任何有关超过地面二十五厘米的床的感觉无缘。但是现在,在经历了本不可能的事情之后,及川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原本应该是他卧室的空间。
这不是他的卧室。
从记事起及川就一直睡在褥子上。为了方便自己爬过去使用电脑或者借着台灯读书,他把被褥挪到了房间的正中央,紧挨着他的桌子。他总把制服挂在墙上,准备好在上学时穿;在周末,他也能轻松地爬到衣柜边上,取出任何让他出门时也能保持温暖的衣物。但他现在所处于的房间要更小一些,漆着纯白的墙壁,铺着一张款式沉闷的地毯。桌子依旧紧挨着床,但是一些乱扔在桌子上的杂志取代了电脑。桌子前面摆着一把转椅。然而,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件挂在床脚边墙上的黑色立领学生装。
那绝对不是青叶城西的制服。尽管县里的不少学校都采用了差不多的黑色制服,但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学校只有那一所。
及川急促地吸了口气,从床上跳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他正穿着一套不属于自己的睡衣。棉质的纯白上衣很柔软,与他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皮肤的颜色比他记忆中的要深一些。谢天谢地,因为打排球而留下的茧子还在,但是他的指甲整洁得过分,比平时保持的还要整洁,几乎像是他刚修过一样。
看到这些,以及他在上一分钟看到的所有一切,让及川的胸口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紧绷感——一种尖叫着让他停止像个白痴一样傻愣着,去找面镜子照照的感觉。他不经常那么做,反正不是在刚起床之后。但床不是他的,房间不是他的,衣服不是他的,外皮系统(老天在上)也不是他的。所以,为了他的精神正常,他至少可以去看看自己在镜中的反射,以确保至少迎接他的那张脸依旧是他的。
但是那张脸不是他的。
那是影山飞雄的脸。
在这场重大的人生危机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前,菅原孝支正悠闲地在乌野周边的街道上溜达,走去上学的脚步带着雀跃。他的包里装满了小测验成绩单,肩上搭着运动上衣,脖子上围着那条他最喜欢的,由母亲亲手织成的浅蓝色围巾。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事能毁了这个早晨。再加上他的班级地位日渐高升,食堂做的豆腐越来越辣,他的排球队正在因为重回了全国大赛而进行比以往更加严格的训练,不是为了吹嘘或是什么别的,菅原感觉这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毁了任何早晨,或任何下午,或任何晚上,或任何事,永远不能。
呃,好吧,他确实有点在吹嘘。
不过,像所有这么说的人一样,菅原相信这不能怪他。因此,只是漫不经心地观察栖息在他头顶电线上的小鸟就能让他热情高涨;甚至看着小学生一边用幼稚的侮辱对骂一边从他身边跑过去,菅原也觉得非常有趣。都是些寻常的景色,但在好心情面前,没有什么是无聊或乏味的。
这就是为什么一家用防水布写着“今日特惠”的便利店在他看起来就像赢了彩票一样。菅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但是他仿佛三天没吃饭一样冲进了这家规模不大且客户不多的小店里,急着想看看折扣能有多大。服务员向他问好,并请他在店里四处看看。菅原回给对方一个明媚的微笑,十分专注地照对方说的做了:他仔细打量着每一件商品,把他感兴趣的挑出来,被其他东西引起注意的时候再放回去。
最后,幸运饼干让菅原彻底沦陷了。比甜食更棒的是那些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的甜食,那张纸条会告诉你未来是好是坏。仅是想到当自己在下午晚些时候把这些幸运饼干带到社团活动去,看到队友们揭开自己(大概率是假的)命运时的脸,就足以使他果断地冲向最后两包饼干然后抓住了右边那一袋。
就在同一时间,有人伸手拿走了左边的那一袋。
也许是因为那天早上他看待一切的奇怪滤镜,也许不是,总之菅原发现自己正盯着左边那个所谓的陌生人,却发现那个人并不陌生。
至少不完全陌生。
他想不起来青叶城西3号队员的名字,而菅原对对方来说大概也只是个碍眼的人。但不管怎样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并没有露出轻蔑或不快的表情。
事实上,青叶城西3号开口时看起来很平常:“哦,嘿。”
“你好,”菅原回道,露出一个让他显得更加友善的微笑。尽管没有他给店员的那个笑容真诚就是了。无所谓,没有人需要知道这一点。他瞟了一样那袋几乎就要被他抓在手里的饼干,“来买饼干吗?”
“是啊。我觉得我和我的朋友都可以来一点儿人生指导。而且,它还在打折,所以我被说服了。”
“我也一样。”通常,菅原的交流技巧要比这更值得夸耀一些,但是不知怎的,和这个来自几个月前被他们打败了的学校的主攻手说话比实际上在几个月前打败他们还要艰难。他指了指收银台,“我该去结账了。”
对面的攻手看起来并没有这个负担。“当然,”他只是耸了耸肩说道,等菅原已经走远了两步,他才又接了一句,“顺便,恭喜你们打进全国。”
菅原不是很想和任何来自青城或支持他们的人聊这件事。尽管他很高兴自己的队伍成为了宫城的冠军,他同样清楚青城三年以来一直有多么渴望打败白鸟泽和去东京的机会。和乌野不同,他们总是非常接近目标,却在最后功亏一篑。但他还是朝青城攻手的方向点了点头,告诉自己一个竞争对手破灭的梦想只是那支队伍自己要面对的问题,而不应该是其他任何人的。他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谢谢。”
不过,他真正想感谢的是,他们的相遇就此结束了。
和计划的一样,那天下午,菅原把那包饼干带给了他的队友们,并且带着愉悦的心情看着他们每个人怀着从中得到好运的期望掰开一个饼干。他自己的十分普通(“不必追求幸福——去创造它!”),因此他发现队友们的反应更加有趣:日向对他的“好运”表示全心全意的赞同(“今天你的鞋子会让你快乐”);田中对他得到的纸条显出兴奋和困惑(“你将和你所爱的人结婚”;“但是我没有女朋友啊!”他说着,沮丧地用手捂住嘴);旭在读他的纸条时显得垂头丧气(“有时你需要的只是躺在地板上”)。
月岛低头盯着他抽出的纸条,眉头皱了起来(“十个指头有长短”)。菅原站在他身边,抱着双臂。
“其实我今天碰到了一个青城的人,他也买了一包幸运饼干。”他宣布了这一消息,于是很快所有队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哦?”山口说道(“大家都一致同意,你就是最棒的”),“哪一个?”
“三号,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菅原耸了耸肩,“他说恭喜我们打败白鸟泽。”
大地(“想要成熟睿智,必先年少无知”)哼了一声,为了捡起他脚边的一个球把他的饼干放进了口袋里,“他人还挺不错的。他也要把饼干分给他的队友们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对他们来说,这个排球赛季已经结束了。”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咔嚓声,菅原转过去看到了影山(…噢,他还没有读他的预言纸条)。影山独自一动不动地站着,并没有特别看着什么东西。他应该已经拿到了自己的饼干,但是他只是拿着,甚至没有看一眼。
“影山,你不看看你拿到了什么纸条吗?”菅原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问道。严格来讲,他的表情从来都是这样,他天生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至少当他没有在讨论排球的时候)。不过有什么东西使他严肃的脸与沉默变得和平常有些不同。
当影山被搭话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摇了摇头。“我晚点再看,”他说道,把那个很有可能已经碎了的饼干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怎么啦,你怕你会得到一个很烂的纸条然后被我们嘲笑吗?”日向开始笑话影山。他斜睨着影山,仿佛他的话可以弥补那18厘米的身高差,而他的话通常都能做到这一点。直到影山被激怒并在力量上完全压倒他。
但是今天,日向只得到了一个恼火的白眼,和一句只有平常一半笃定的“闭嘴,呆子。”当影山从他们身边走开时,日向和菅原看起来一样的困惑,这是影山唯二的两次在练习进行中离开体育馆。
就在当天的几乎同一时间,花卷贵大将他新买的幸运饼干分给了他三个最好的朋友(尽管他从没有公开承认过)。确实,他们的赛季已经结束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沮丧和难过。但是他们不想再花费精力谈论这件事,而是更多地享受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一起走回家,而不是在经过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训练之后靠着路灯提供的照明在黑暗里走回去。
一袋里大概有十五个幸运饼干,但是他们只有四个人。公平起见,每个人掰开了三个去读里面的纸条,结果还是对半数以上的纸条感到不满意。
“看看这个,”花卷说到(“你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有一天你会出一本书”,“踢臭鼬没有好下场”,“你坚信人性的善良”),一手拿着那袋饼干,里面还剩下三个,另一只手拿着那些令人失望的纸条,“我今天早些时候买这些的时候碰见乌野的二号了。”
“爽朗君?”及川(“对你来说一切皆有可能”,“情感即是流动的能量(‘Emotion is energy in motion’)”,“吃得开心吗?买些外卖带走吧”)问道。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啥,爽朗君到底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了?”岩泉(“忍耐是艰苦的,但它的果实是香甜的”,“贫穷不是耻辱”,“要么借钱要么失去朋友”)看向花卷,没有给及川解释这个可笑外号的机会。
“没说什么,”花卷耸耸肩,“我恭喜他们打败了白鸟泽,他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松川(“万一发生火灾,保持冷静,付钱结账,然后快逃”,“你心胸开阔,善于社交”,“你将亲吻你迷上的那个人哦啦啦啦啦”)轻笑了一声,“呵呵,那当然了,我们可是把他们送到白鸟泽面前的废柴。”
“别那么说,阿松,我还难过着呢,”及川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了。
“就算这么说,你还是去看他们的比赛了。”岩泉指出这一点,“而且,知道白鸟泽输了之后你听上去还挺高兴的。”
“那不代表我不再想打败他们了。”
“好啦,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松川说着,偷笑着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的队长。头一次,及川明显没有对这种表达亲密的举动表示欢迎。“你应该对你的宝贝后辈飞雄功成名就这件事感到自豪。他懂得的所有东西不都是从你身上学的吗?”
确实是这样,至少按照及川的说法。但是花卷认识他的这些年里,他发现及川能用他一贯的浮夸语气来讲述这件事的天数和他对此闭口不言的天数相差无几。而今天,就像他们在春高中被淘汰后,每一次影山这个名字碰巧溜进他们的谈话中的时候一样,及川整个人看起来都停止运作了。
他让自己的身体在松川手臂的重压下变得松弛,直到他突然一言不发地从花卷手里拿走了另一个饼干。
“嘿!这不公平!”后者叫到,不过也懒得进行任何抵抗。
“我打算把它带回家,”及川说着,把那个小东西安全地塞进了他的口袋里,“也许我向它许愿的话,它会告诉我一些我确实想听的话。”
影山真的不该在他去浴室的时候一直想着他那个了不起的年长二传竞争对手。毕竟那个人已经被打败了,就算影山可能还没有达到他所展现出来的水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但事实是他一直在想着那个二传手。
及川真的不该在他回家的时候一直想着他那个突飞猛进的年轻二传竞争对手。毕竟尽管那个人的队伍获胜了,不可否认,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算他估计不会放慢他努力前进的脚步然后把及川甩进尘埃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但事实是及川一直在想着那个二传手。
这其实有些可悲。影山知道他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一定程度上)仰望且佩服那个人,但是要知道青城已经退出了联赛。一想到及川的高中排球生涯已经结束了,他的心情就很糟糕。那个人会对这件事抱有什么样的情绪?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如果影山也给予岩泉,或者金田一,或者他接下来一年将要面对的那只队伍里的其他队员们同等的关心,那也还算正常——但是他并没有。
这其实有些可笑。及川知道他总是对影山和他在专业二传手们中的地位小题大做,但是要知道乌野已经前进到了全国大赛的等级。一想到影山会有什么样的发挥,及川的心情就很糟糕。影山会学到多少?相比之下及川自己又会到什么地步?如果他被愤怒、嫉妒和苦涩的情绪淹没了,那也还算正常——但是他并没有。
影山在做的只是站在厕所的一个隔间里,独自一人,远离他的队友们(尽管训练还在继续),手里紧抓着一个幸运饼干,无法从不肯闭嘴的思绪里抹去某个人的脸。
及川在做的只是站在他的房间里,独自一人,远离他的朋友们(尽管美好的下午在召唤他),手里紧抓着一个幸运饼干,无法从不肯停下朝他大喊大叫的脑海里赶走某个人的脸。
影山(及川)[1]觉得他需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需要想些别的东西,一些更琐碎的事情,也许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让他恢复平时的状态。所以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幸运饼干,已经裂开了(还没被打开)。他想也许应该放任自己沉浸在虚假的承诺和通用的正能量中,也许这能让自己保持自我,让他从自己丢脸的闷闷不乐中被解放出来,或者至少给他找点乐子。他没多想,虽然已经想了很多,把幸运饼干掰得更碎(一下就快速地掰碎),从中取出了那张照说会决定他未来的纸条,读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一段旅程即将开始,
它的奖品反映在另一个人眼中。
当你所见即所缺,
无私的爱将让你变回来。[2]
“什么?”(“真奇怪。”)是他看到这张纸条后的第一个想法。这一小段话是用英文写的,就像其他的纸条一样。可能是影山的英语实在太差了(尽管及川的英语是普通同学的平均水平),他觉得他没完全看懂这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它绝对比他的队友们(最好的朋友们)拿到的纸条更长,更拐弯抹角。事已至此,他甚至不能肯定这是个预言,更不用说它是吉是凶了。可能他已经无可救药到这种本应该可以迎合任何人的新鲜玩意儿都不能给予他任何智慧了。
毫无征兆地,大地开始震动,突如其来,一点也不客气。影山(及川)看着他周围的变化,心跳开始变得慌乱。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摇晃的灯光、窗户和墙壁,然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周围的世界开始震颤;他感觉地板像是紧紧抓住了他一样,把他向下拉,试图让他痛苦地被摔在地上。影山将背抵在了墙上(及川蹲在了地板上),试图不尖叫出声。
他闭上了眼睛,这样就不必看他人生的走马灯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抓住些什么东西,任何可以让他保持冷静并安然无恙的东西,尽管耳边都是周围分崩离析的声音。仅剩的微弱力气让他还能记得呼吸。
但是那些震荡很快停止了,就像他们来时一样又快又粗暴。
尽管如此影山(及川)的身体还是在颤抖,他设法站住脚跟,仔细地环顾了四周。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看起来严重受损,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也让他吃了一惊。当似乎没有余震会发生时,影山把幸运饼干放进兜里,然后走回了体育馆(及川把饼干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家里走了出去)。他希望别人都平安无事,毕竟刚刚脚下的大地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但他发现其他人并没有这个感觉。
“没发生过地震啊,”日向说到,他已经处于奔跑中了,手里抓着一个用来接抛的球(及川的邻居说到,她正站在室外给自己门前的植物浇水),“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
影山(及川)很确定。他确实看见了,听见了,感觉到了。他这辈子没这么确定过,而且他敢肯定自己不可能想象出一个地震。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没法解释,除非他能证明这个世界为了让他精神错乱而跟他开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恶作剧。因此他没有再浪费精力去试图说服其他人刚刚发生了一起自然灾害,更别提他还觉得自己差点死了;取而代之,他在训练里投入了百分之一百一十的努力(他早早地做完了作业)。没什么可解释的,影山(及川)已经准备好迈入一个更好的明天了。
但是事实是:
尽管其他人没有感受到,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地震确实发生了。但是他们都不该把它当做没发生。
他们不该等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再读幸运饼干里的小纸条。
当天晚上,他们不该把自己舒服地裹在被子里,高高兴兴地去睡觉。
TBC
[1]从这里开始括号外是影山,括号里是及川,两边的剧情在同时发生。原作者在AO3上使用排版的方式来表现,这里不太方便搞那种排版所以用括号代替了。
[2]出自《Freaky Friday》电影台词
感谢!没力气捉虫了...会尽量避免错别字的qwq
没有文力了搞个翻译偷懒复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