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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

【锤基】神会烦恼花吐症吗

无脑爽文甜就完事儿。

耶耶耶。

最近太久没搞锤基于是文笔下去了好多TAT我要复健


阿斯加德有阳光,有宫殿,有鲜花,有魔法。


还有当仁不让的九界第一傻瓜,Loki想。


1.

猝不及防地,Loki患上了花吐症。


恶作剧之神呆滞地看着咳嗽过后手心里躺着的一朵小雏菊。那一刻他脑子里略过很多东西,短短几秒之后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完蛋了。


作为九界第二的法师、骄傲的神殿王子,Loki一直觉得花吐症就是个笑话。


Frigga曾经给Loki讲过花吐症...

无脑爽文甜就完事儿。

耶耶耶。

最近太久没搞锤基于是文笔下去了好多TAT我要复健

 

 

 




阿斯加德有阳光,有宫殿,有鲜花,有魔法。


还有当仁不让的九界第一傻瓜,Loki想。




1.

猝不及防地,Loki患上了花吐症。


恶作剧之神呆滞地看着咳嗽过后手心里躺着的一朵小雏菊。那一刻他脑子里略过很多东西,短短几秒之后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完蛋了。

 

 

 


作为九界第二的法师、骄傲的神殿王子,Loki一直觉得花吐症就是个笑话。


Frigga曾经给Loki讲过花吐症的症状。少年时期的小王子靠着坐在自己床边的神后,眨巴着绿眼睛将母亲手指的地方一个词一个词儿默念着。在看见“如果长期过后仍得不到所爱之人的一个吻,患者就会死亡”这一字时,Loki撇了撇嘴角。


“这个病太蠢了。”黑发少年抬起头望着母亲琥珀色的眼睛,表情异常不解。“谁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让自己平白无故进英灵殿?”


“爱蕴含着超乎我们想象的力量。”Frigga的声音沉淀着上千年的阅历,女巫的话语总是蕴含着耐人寻味的哲理。神后揉了揉小王子柔软的发顶,“我们都有可能为了爱做出任何事。”


“既然只是一个吻而已,”Loki的声音还未完全褪去稚嫩,声线里带上了疑惑“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有些时候我们无法选择。一些人就算是放弃生命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内心,谁都有自己的原因。”


Frigga眨了眨眼睛。“该睡觉了,Loki。”


小王子乖巧地钻进被子里。Frigga替他压了压被角,出门前还不忘在他额角落下一个晚安吻。


“Mum?”


“嗯?”


Loki盯着金色的天花板,往温暖的被子深处钻了钻。


“没什么,晚安。”



他在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患上这种病症的。

 

 




不会么??


他真想回到过去掐着那个盲目自信的自己的脖子,再吼上一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恶作剧之神感觉自己被命运恶作剧了一次。尽管Loki并不相信中庭的“报应”这种说法,但他的的确确地开始怀疑自己患上花吐症是一种特殊的报应。


奥丁在上。他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自己的心动对象是谁。


神域出现花吐症的例子几千年来也不超过二十个。而他怎么偏偏就中了招?!


Loki在房间里烦躁无比地来回踱步。他已经成功将柔顺靓丽的一头黑发变为了鸟窝,从发现自己栽进坑里到现在过去的半个上午之内折断了总共三支羽毛笔。


该死的。


偶尔有过来询问的侍女也被他心情极差地吼了回去,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心情。


嗓子突如其来的不适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恶作剧之神直直地定在了书桌边,突然用一只手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在不适感逐渐平息之后,他将手拿开,又气恼又无奈地看着手心那两朵纯白无比的桔梗。


这是今天第二次。他觉得自己至少还要咳个五六次才能适应吐花时强烈的反胃感,整个咽喉也怪异得不成样子——还好不是玫瑰,否则他真的可能会被一根根刺划破喉咙。


不对,没时间考虑这个。


当务之急是,他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Loki深吸一口气往后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他随手扯过被子的一角,将脸埋了进去,强迫自己在舒适的面料里想出一个合理对策来。这种破事儿他还真没有遇到过,曾经暗暗嗤笑了不知道几次的症状竟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上,而他的对象还是那个该死的——


该死的……!


好吧。Loki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他知道自己得面对现实,而不是连在脑内都避开那家伙的名字。他的眼前飞快掠过一头及肩金发,还有一双快活无比的蓝眼睛。


Damn。他花吐症的对象是他那个没心没肺又只会为自己考虑的蠢哥哥……


Thor Odinson。

 

 

 

 



2.

Loki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Thor。不,或者不止叫喜欢。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每天和三勇士一起嘻嘻哈哈像是个不知道“烦恼”和“消停”为何物的傻子,脑子里除了战斗、美酒、中庭和王位之外再无其他。Thor的骄傲无人可比拟;作为Odin唯一的亲生儿子、阿斯加德未来的继承人,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够吸引一片目光。


Thor在赞美声中成长,用其他阿萨神的话来说,“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传说”。妙尔尼尔的承认、出色的战斗技巧、无法被忽视的战场表现……Thor的神生不缺鲜花和美人,姑娘们翘首等在彩虹桥边,在他归来之时争先恐后地凑上去献上一捧捧沾着露水的花束。


真是有够受欢迎的。


和Thor相比,Loki似乎就没那么受欢迎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Odin收养的孩子;阿斯加德崇尚武力,但他却喜欢研究古籍上的魔法。光靠恶作剧和一张脸可不能收获喜爱;Loki深知这一点,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在乎别人是否喜欢自己。


除去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家伙,他们都已经被接连不断的恶作剧整得服服帖帖了。


神兄弟的性格大相庭径。但这并不妨碍Thor每次从战场回阿斯加德时拨开人群第一个冲进Loki的房间,把正在练习魔法的家伙吓一大跳。有次他甚至因为这个被Loki变成了一条蛇。


Thor给弟弟讲述自己多么多么英勇无畏的时候总是带上了点故意炫耀的成分。但这绝不是其他意思:他想要被Loki夸赞,非常想。他把其他人的夸奖当做耳旁风,唯独想要听到Loki对自己寥寥无几的赞美之词,就算只是敷衍也能开心上好几天。看着Loki的时候Thor的眼睛像是会放光,亮晶晶地透出些雀跃来。


谁都没法儿拒绝Thor Odinson的眼神,特别是当他眼睛里只有你的时候。这算是Loki喜欢Thor的原因之一。


Thor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全阿斯加德的阳光也黯然,光线直直地撒在他眯成缝的眼底,嘴角拉出最为明快的笑意。Thor时常作为Loki魔法的练习对象,也是Loki恶作剧的试验对象;但他似乎并不会为此气恼,甚至喜欢在结束后自顾自地乐出声。


这也算是Loki喜欢Thor的原因之一。


Thor偶尔会在大晚上爬进Loki的房间,把睡梦中的弟弟摇醒。二王子揉着惺忪睡眼不悦地瞪着哥哥,但Thor似乎毫无愧疚感,兴致勃勃地邀请Loki和自己一起出门找乐子,活力高涨得就像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他一向喜欢看Loki用魔法,年轻法师指尖绿色的光落在他眼底,点亮了阿斯加德的一片星光。


Loki喜欢哥哥突如其来的打扰,但他从来都不说。


还有很多。


摇曳的树叶缝隙里漏下细碎阳光,沾着清晨露水的青苹果,众神之父宫殿之中封存的蜜酒。他们一同走过大半个九界,瞒着Odin跑遍了阿斯加德的全部角落找乐子。


……太多了,关于Thor。尽管Loki每次看上去都是被Thor半哄半骗拉上的那个,但他心里却常常窃喜。


现在Loki知道了,他喜欢Thor,喜欢到与爱无差的地步。他们并肩作战、分享鲜花佳酿,就算Thor有时候会自私地独享喝彩,就算偶尔他会觉得自己生活在Thor的影子里,就算偶尔他会对自己的哥哥心生妒忌,他也无法否认心里那份越发膨胀的柔软。


就像儿时那一次因为Thor的一句嘲弄而变成蛇报复,在拿起小刀捅向哥哥的一瞬间脑子里想的也是Thor会不会太疼。


正如Loki看着Thor飞扬的红色披风时心中所念,“有时我会嫉妒你,但千万别怀疑我爱你。”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比爱上一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蠢货更蠢了。

 

 

 

更别说,他坚持认为Thor会觉得自己让人恶心;


除了他,谁会爱上自己一起长大的同性别的哥哥?

 





 

3.

在一口咬定Thor不可能对自己有想法、自己也不可能去吻Thor之后,Loki抱着微弱的希望开始了对于“解除花吐症”的研究。


结果就是,他翻遍了整个藏书馆之后,心灰意冷地得出了结论:花吐症有一种治愈方法,也只有一种治愈方法。


一个吻。只是一个吻,听起来简单得不行。


现实简直要把他逼疯。难不成他真的要去吻Thor,然后被自己的哥哥用一副异样目光看个几千年?说不定Thor就会开始疏远他了,说不定他会成为阿萨神饭后指指点点的对象……


等等。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


Loki突然从趴在书桌上的状态清醒过来,猛地直起了腰身。他原本放松的手指一根根弯曲收紧,最后握成拳不轻不重地捶在了木质桌面上。诡计之神眨着他的绿眼睛,反反复复想着一件事。


他有魔法,他怕什么?!


大不了吻完之后删除Thor的记忆!


这明明再简单不过了。


而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Loki挪动椅子嗖地站了起来。


恶作剧之神顾不得平时自己安静优雅的形象,一路冲向闪电宫。侍女和侍卫用一种像是看见Fandral为情所伤的奇异眼神目送着Loki跑过,思衬着是不是大殿下又干了什么惹人不淡定的蠢事。


“Thor!”


绿眼睛的神冲进哥哥的房间。Thor正在擦拭着自己闪亮无比的头盔,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小口喘气的Loki,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让他这样激动的事情。


“呃,Loki”Thor把头盔放在桌上,试探地向前挪动了一步。“怎么了?我马上就出门去训练场……”


“那我就占用你五秒钟。”


Loki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气跨步向Thor走过去。他感觉到自己不争气的、快速得异常的心跳,还有耳尖因为紧张而染上的微红。


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Loki飞快伸手勾上Thor的后颈吻了上去。他放下一半眼帘遮掩住自己心虚至极的薄荷色眼睛,不愿接受此时Thor惊愕或者是疏远的眼神。


“谢谢,所以忘了它。”


Loki松开Thor。他抬手触上哥哥的前额,差点儿脑子发热到连咒语都想不起来。在确认Thor过去几秒的记忆已经被他完完整整抹去了之后,他盯着恍惚状态的哥哥,一步步向后退到门口,逃窜一般离开了闪电宫。


去他的花吐症——该死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4.

Loki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Thor患上花吐症的消息在整个阿斯加德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离奇的版本都有,几乎每个人都在猜测这位王子殿下的心仪之人究竟是哪个幸运姑娘。


而恶作剧之神只是觉得,命运连续对着他开了两个玩笑。而当他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几朵桔梗被人为移动过之后,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来找他的蠢家伙碰了他的花。该死的,他怎么忘记了花吐症能传染这一茬?他应该把那些花处理掉的!


现在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马上就要从阿斯加德的各个角落得知Thor心上人的消息了?Loki无比烦躁地想。他控制着花园水池里规律无比的漩涡组成一条水蛇,又在空中让它们一泻而下,打湿了自己的靴子。Loki觉得自己得需要有个心理准备——他得先去找Thor谈谈,弄清楚到底是哪位该死的女神。


迟早得知道的,那他还不如第一个知道。

 

 



Loki一见到Thor就发现了反常。


他很少看见金发大个子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的样子,这一点儿也不Thor Odinson。Loki屏息走过去坐在Thor身边,动作连贯自然地抽走了对方手里澄着酒的金杯。


Thor看上去颓唐得像是换了个神。他没说什么,只是拿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不痛不痒地瞥了瞥Loki,将手肘搁在桌上一言不发。这下让Loki更加迷茫了;他知道Thor的心情八成和吐花症相关,但到这份上至于么?


难不成Thor心里的那家伙比自己的还难以启齿?


怎么可能。


Loki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伸手拍了拍哥哥结实的背。“Thor,”他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善解人意的样子,“你还要消沉多久?所有人都不习惯看着你这样。”


“我得了花吐。”金发的神明转动眼珠朝上望着天花板,“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仿佛是要验证这一点,Thor突然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挪开手的之后Loki看见了两朵雏菊,娇小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我一直以为Thor Odinson没有搞不定的对象。”雏菊的花语在Loki脑子里飞快闪过,他最终将重点定位在“隐藏”这个词上。“还有谁是你那傻气笑容征服不了的?”


“Sif?”Loki想起了那位武力超群的女士。他并没有特别喜欢她的个性。


Thor摇了摇头。


“某个瓦尔基里?”


Thor摇头。


“……命运三女神?”


Thor飞快摇了摇头。


“见鬼了……Fandral?”Loki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当然不是。”Thor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眼光看上去很独特吗?”


“阿斯加德一共也就这些神。除非你爱上的那位已经名花有主了——正直无比的雷霆之神也会面临道德问题?我怎么不知道?”Loki状似玩笑地用手肘戳了戳Thor。


“不,没有。”Thor突然侧过头看着Loki。“呃……那位并没有伴侣。但是我不能直接说。”


“看样子你的魅力偶有失效。”Thor的话接连在Loki心底戳了好几下。不能言说的爱Loki深有体会,但一想到哥哥心底也有这样一个特殊存在,落魄和妒忌便像是潮水般叫嚣着冲刷在他身上,接连不断。


“是的。”Thor看着Loki眉下镶嵌着的那对祖母绿宝石,轻声说,“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毁掉我们的关系。”


他将上下唇抿成一条线,碧蓝的眼睛暗潮涌动,像是有什么情绪即将喷薄而出。


Loki觉得自己几乎要裂开了。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清除记忆……”他站起来,安慰般地轻拍Thor的肩膀。“我无所谓。早点解决吧,bro。”


今夜的阿斯加德注定无人入眠。

 

 

 


 

 

 

5.

Loki真的很想揪着Thor的领口质问一句,为了不打扰到自己的心动对象他已经可以连命都不在意了吗?


Thor患上花吐症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他咳嗽吐花的间期越来越短。频繁的花吐让他没法儿集中精力,而最近一天原本淡雅纯真的花瓣上也逐渐开始带上血液。鲜红将花染上烈焰般的颜色,正如同Loki眼中愚蠢至极的Thor,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原因就放任自己的生命燃烧。


他也问过Thor究竟什么时候打算去索要那个可以救他命的吻。尽管他每次都得到哥哥躲闪的眼神,还有一句类似敷衍的“不是现在”“再等等”。


再等下去你就吐花而死了吧?


但他无法强行改变Thor的选择。Loki竭力忍住自己伸手读取Thor记忆的冲动,他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一天不用这方法。


Loki觉得自己的心里大多剩下酸涩。有时他翻动书页的手会微微一滞,脑子里闪现Thor为了别人难熬至此的模样,再烦闷地把所有复杂情绪揉成一团强行咽回腹里。


究竟是谁才能让Thor Odinson不直率成这样?


简直就是他哥哥天生的克星。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是假话。


 

 

 



 

“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绿眼睛的神抬脚踩在散落的花瓣上,鞋尖狠狠碾压着带血的雏菊。“如果奥丁之子因为花吐症而死,恐怕会成为阿斯加德历史上最大的笑话。”


Thor用一只手捂着嘴,随时防止花从那里跑出来。“Loki,”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弟弟的绿色披风。“如果我那么干,也许我会毁了一切。”


“你这是在鼓动我用魔法办事?”恶作剧之神毫不留情地将披风从哥哥手里拽回来,转身直面着那个让他担心透了的家伙。“把手放在你额头上,轻而易举地读取你的记忆,然后替你把那个毫不知情的家伙绑到你面前?”


这几乎是吼叫的程度了。Thor甚至可以看见Loki脖颈上因极度激动而鼓出的青筋,他甚至开始怀疑Loki下一秒就要按照所说的那样干。


“不,别这样。”他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回避Loki那双蕴满怒气的眼睛。如果Loki最后一定要知道,他也不希望是以那种方式。


“这样?”Loki向前一步,丝毫不给哥哥回避的机会。“究竟有什么是连说也说不来的?”


“Thor Odinson,我以前只是觉得你是个武力值高于智商的傻瓜,可现在看起来你还是个固执而不可理喻到了极点的傻瓜。”Loki继续说,他用力拉开Thor捂着嘴的那只手,迫使他们之间毫无遮挡。“奥丁之子还有害怕的时候?你在怕什么?说出来之后被嘲笑一辈子?得不到回应?brother,这些算得了什么?”


“你甚至都算不上——”


没有下文。


Thor的吻来得猝不及防。 Loki的右手手腕被人攥住,他感受到Thor口腔内残留着少许锈铁般的血腥气味,惊于花吐症的十足威力。


Loki瞪大眼睛,满脸写上了不可置信。他用了整整一秒钟来反应事情的经过:Thor得了花吐症,Thor一直不愿意说他爱上的家伙是谁,Thor吻了自己。


那么。


一直以来都是他?!


Thor爱上的是他?!


Loki实在无法接受这惊人的事实,但眼下没有比这更加能够解释现状的了。Thor松开他之后像是个干尽了坏事的心虚的家伙,眼神直勾勾盯着地面。


“谢谢。”


Thor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停滞呼吸了。他低沉着嗓音丢下一句轻声道谢,不安地等待着Loki的反应。如果是嘲笑或者是伤人话儿,他就当下转身逃走,就算这真的很不Thor。


一时间空气安静地出气。这是什么?尴尬?厌恶?暴风雨的前兆?Thor揣测着Loki的心情,心跳配合着一切发展不断加速。


他被Loki狠狠踢了脚小腿肚。


Thor吃痛地蹲了下去,被Loki的一脚踹进名为失落的冰冷潭水里。Loki在生他的气,一定是的,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他一定在想谁会爱上自己朝夕相伴一千多年的弟弟啊?!


“Thor,”Loki气急败坏地蹲下,就差没掐住对方的脖子说话了。“你是不是蠢?你的脑容量连芬里尔都没有对么?你爱我?”


“……从很早之前开始。Loki,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哈,brother。你知道什么?”Loki冷冷地笑了一声,实在搞不懂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里状况。他硬生生将Thor按倒在地上,努力憋着不让自己被对方给傻到挥拳揍人。“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说什么?”Thor咽了咽口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生气的Loki。他也懵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你爱我!!!”绿眼睛的神明实在控制不住了。他没有任何减小音量的意思,把藏了好久的话一股脑丢到Thor面前。“你就为了这点儿破事吐了一个多礼拜的花,结果你甚至都没考虑尽早和我坦白?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奥丁在上,你非要我说那么明白才好?”


“重点是我还担心了你那么久!?就算你得花吐症是因为我——”


“什么意思?”Thor被一连串事实吓得不轻。


“这不重要!你不明白重点吗?”


“你就是个主观臆断的蠢蛋,你简直可以算是九界第一讨厌鬼,Thor Odinson!”


Loki似乎忘记了,在一切揭晓前他和Thor的想法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没人会反驳先入为主的道理,更何况Thor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害他担心郁闷了一个多礼拜。


“我再吻你一次你会不会好点?”


“想也别想!”恶作剧之神咬牙切齿,“接下来的五天之内也别想!”



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6.

在那之后有人问起Loki最喜欢的花。


“我猜Loki最喜欢小雏菊。”蓝眼睛的神紧了紧怀里的家伙,一脸乐不可支。


“我会一直记仇的。”Loki试图挣扎开Thor的怀抱,“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小雏菊。”


“真的?”


假的。


爱慕子

那不是我的太阳……


饼饼长大了,寂寞的老父亲要开启第二……额……第二份事业了~

从年上到年下,爹啊,你适应一下哦。

【上一回请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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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入怀。

【地笼】灼灼其华(一发完)

  几年前写的《桃花》,微修整和,1w+一发完。

  预警☆:天帝X龙王,有生子,很古早味,囚禁且带球跑。

  敖丙哪吒一句话提及。

  -------------------------------------

  他趁为天帝征战四海,斩尽妖兽。

  “你许我的海誓山盟,生生世世,原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吗?”

  

  01、

  四海妖兽皆已被他荡平,至此八荒拜服。

  今日乃是天界之盛典,敖光身着那身他精心准备已久的华服,却并未现身于众仙之前,而是偷偷溜进天帝的寝宫之中,静静的等待着。

  

  敖光坐在床榻之前,挥手幻化出一面水镜。

  镜中之人穿着一身往昔从未穿...

  几年前写的《桃花》,微修整和,1w+一发完。

  预警☆:天帝X龙王,有生子,很古早味,囚禁且带球跑。

  敖丙哪吒一句话提及。

  -------------------------------------

  他趁为天帝征战四海,斩尽妖兽。

  “你许我的海誓山盟,生生世世,原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吗?”

  

  01、

  四海妖兽皆已被他荡平,至此八荒拜服。

  今日乃是天界之盛典,敖光身着那身他精心准备已久的华服,却并未现身于众仙之前,而是偷偷溜进天帝的寝宫之中,静静的等待着。

  

  敖光坐在床榻之前,挥手幻化出一面水镜。

  镜中之人穿着一身往昔从未穿过的艳红色大摆长衣,披着茜红的鲛纱外袍,似那天边晚霞,绚丽夺目。

  拿出从妹妹那顺来的珍珠粉和口脂,敖光对着水镜里的脸端详半天,到底没好意思涂上,还是默默地收了起来。

  接着,他将那一尺用金丝绣着桃花的红色鲛纱轻轻搭在发顶。

  因他平素都不爱盘发,最后特地看了一眼头发是否盘好,才把水镜收了。

  

  束发的是玉簪同样带着栩栩如真的桃花,灵玉散发幽幽的宝光,盛放的桃花仿佛真的刚从枝头折下。

  敖光很喜欢桃花,但这种喜爱不因其意,更不因其美。

  只是因为相遇之时,那个人静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身影绰约,风华绝代,更胜那一树桃花,灼灼其华。

  

  敖光头上所戴的鲛纱并未完全遮住面容,只是轻搭在发间,长长的鲛纱垂落而下。

  他双眼眸始终凝视着宫殿的大门,心中怀着期待,静静等候着那个人的到来。

  这座宽敞而宏大的寝宫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只有隐隐约约从遥远天宫传来的喧闹声打破这份宁静。然而,敖光却仿若未闻,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出现的那人身上。

  

  ——要是他能有个婚礼,会是这般的热闹吗?

  但随即,他又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十分清楚,即便帝君给予他再多的承诺和宠爱,身为天帝,也是绝无可能迎娶一位来自妖族的男性作为天后的。

  不过今日这场庆典倒也算是与他和帝君皆有所关联,既然如此,他便权且将之当作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特殊时刻吧。

  

  02、

  终于,当天帝归来时,敖光惊喜地发现,对方今日竟然也正巧身着一袭带着红色的正装,英姿飒爽又不失华贵。

  他一时情不自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紧接着,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迅速站起身来,步伐轻快而急切地朝着仍愣在原地的天帝快步走去。

  “帝君。”

  “小龙儿……”天帝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醉意。

  敖光看着天帝在冕旒遮挡下的表情,破天荒的居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那种惊艳、欣赏,以及再熟悉不过的深深渴求,第一次让敖光觉得脸上发热。

  “我……”

  敖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尚未吐出,便已被天帝突如其来的热烈亲吻给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搭在发间的鲛纱被天帝抬手扬起,轻薄的红纱盈盈落下,恰好将两人一同笼罩在一片暧、昧迷离的红色之中。

  直到最后,当两人的双唇依依不舍地分开时,一缕晶莹剔透的银丝若有若无地牵连其间,在这片红色的光影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此时的敖光早已满脸通红,艳丽得犹如盛开的桃花,美得令人窒息。

  天帝一把将敖光抱起来,大步走向了床榻。

  “你今日真美,依吾看,小龙儿比那玄女更配这天界第一美人之称。”

  “臣今后私下可称帝君为君上吗?”敖广试着询问道。

  “有何不可。”

  ……

  

  03、

  敖光在天帝寝宫之中,已然度过了将近三日的时光,皆与天帝厮混与床笫之间。

  直到再见到他的妹妹敖凌时——

  敖光心中的美梦瞬间破碎得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早在多年前的那棵桃花树下,自己便已注定是一个失败者,满盘皆输。

  他敖光也不过是个比较漂亮好用的棋子罢了,竟胆敢对高高在上的天帝抱有非分之想。

  当日那场盛大的典礼之上,天帝当着众仙之面,册封四海龙王,并责令龙族世世代代以身镇守海底,镇压那些凶残不逊的妖兽。

  而因他妹妹在盛典勾结叛军,妄图行刺天帝。

  

  ——“念龙族往日功劳,镇压海底妖兽将功补过,无召永不得出。”

  

  04、

  “你说这偏殿里关着的是个怎样的美人,引的帝君日日都来。”

  “谁知道呢?帝君可是下了严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里半步。”

  “真想偷偷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干活去了。连个身份也没有,被关在偏殿里,估计也没个上的了台面的身份。”

  偏殿外,两个路过的小仙娥闲扯着走远,只留下她们的话语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05、

  空旷的偏殿之中,只有一张大床。

  乱作一团的床榻上,断发、污浊的液体甚至是血液,还有各种不、堪入目的助、兴之物。

  连个能够遮体的衣物也无。

  敖光赤luo身体的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地面冰冷,他却也不想起来躺倒床上。

  敖光轻轻抚摸着自己那依旧紧实而平坦的小腹,心中满是无奈和苦涩。

  回想起那天得知敖凌消息时的情景,他只觉得气血上涌,怒火瞬间燃烧了理智,想都没想便径直朝着帝君冲了过去,与之大打出手。最后被关在这里,一条锁链将他栓在了床柱上。

  他不想要解释,也听不进解释。

  他看的明白,他真的该醒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最不该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一开始他还道是天帝在他受伤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他的力量骤然减弱,就连身体也发生令人羞于启齿的变化。 

  “唔……”

  敖光扯出还在身体里的物件,丢在一边。

  ……

  他的身体在渴、望伴侣的疼爱,想要摄取更多对方的力量。 

  ……

  

  06、

  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曾经的亲密无间此刻已荡然无存,彼此间几乎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他蓄意地引、诱着天帝,二人如同困兽一般,在这空荡荡的殿内,互相发泄着心里压抑的情绪。

  时光悄然流逝,直到有一天,敖光不得不施展障眼法来掩盖自己那逐渐变得柔软且微微凸起的小腹。

  他替曾经挚爱之人孕育的孩子,却只能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求帝君放我离开天界。敖凌犯下大错,皆是因为微臣平日疏于管教、教导无方所致。敖光愿为东海龙王,替帝君永世镇压海底妖兽。”敖光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向天帝恳求着。

  天帝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只见他猛地伸手拽住扣在敖光脖子上的锁链,用力一扯,便将敖光硬生生地拉到了自己跟前,“继续待在我身边就让你这样难受吗?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想要逃离此地?”

  敖光避而不答,只是再次请求道,“恳请帝君恩准。”

  “你不后悔?真愿意去那‘龙宫’炼狱?”天帝死死地攥紧手中的锁链,目光凝视着敖光,似乎想要看穿其内心真实的想法。

  敖光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迎上天帝的视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悔!”

  听到敖光毫不犹豫的回答,天帝的手微微一颤,随后像是泄愤般狠狠地将手中的锁链丢弃在地。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唯有天帝那加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跪着的敖光,眼神复杂难辨。

  “呵。”半晌之后,天帝不知为何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在此时听起来异常突兀,让敖光不禁心头一紧。只听天帝接着说道,“那你就再伺候吾一回吧,如果能令吾满意,明日便放你回东海。不过这次……把你的下、身变回龙尾。”

  “好……”敖光咬了咬牙,尽管心中有着万般不愿,但还是低声应道。天帝明知自己不爱在他面前露出龙尾,不想展露出妖族本色尽显的模样。

  ……

  

  07、

  身上的囚龙锁自被戴上的那一刹那起,便如贪婪的恶兽一般,开始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们体内的力量,并将这些汲取而来的能量输送至“龙宫”的封印之中,以此来强化其禁锢之力。

  尽管每一次吸取的力量都极为细微,但它却从未有过片刻停歇,犹如水滴石穿般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们的力量。

  这点力量敖光本不看着眼里,但是,今时今日,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力量流失却几乎要将他压垮,那一点点缓慢被抽取的力量,就像在削刮他的血肉,令他痛苦不堪。

  ——糟糕的是因为他就要生了。

  龙族纯血,子息困难。每一个龙族子嗣的孕育都需要耗费极其庞大的资源和精力,不仅要求父母双方共同提供海量的力量滋养,还需历经漫长的时间方能成功诞生。

  

  可他却连伴侣的陪伴都不曾拥有。

  虽是他自己不想那人知晓怀孕一事。

  只是不想靠他自己一人勉强维系,所需的力量居然将他的身体拖垮,到底是他自己托大了。

  他要生产,甚至不能求助于他人。

  如今这样虚弱到无法化为龙形,让他如何诞下龙蛋。

  

  “天帝……”

  敖光捂着肚子跪倒,却因为囚龙锁将他束缚在定海神针上,连完全躺倒在地面都做不到。

  “呜……”腹部痛的牵扯神魂。

  那巨痛几乎要令敖光失去意识,他本能地想要蜷缩起身体,以减轻这份难以承受的痛苦,却根本无法挣脱锁链。

  十指用力抓挠着锁链,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得一丝解脱。但每一次的抓挠都只是让他的手指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而已,而那锁链却依然纹丝不动。此时的他早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双腿间的底裤已经被鲜血染透。

  

  敖光那一头被冷汗浸湿的蓝色长发竟然开始一寸寸变成死寂的白。

  尽管如此,敖光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地想要做出一些反抗。但最终也只有双腿化作了龙尾,痛苦的拍打着地上的血泊。 

  早就失去幻术掩盖的肚子高高隆起,被锁链勒着,看起来简直大的吓人。

  

  龙蛋本是天生灵胎,现在却被他的躯体和囚笼锁束缚困住无法诞生。

  这样不行……

  敖光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根本看不到天空的海面,口中喃喃道,“帝君……龙儿真的好疼啊……”

  随着话音落下,他那双曾经闪烁着耀眼金光的龙瞳也渐渐地变得浑浊昏暗起来,就像是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敖光一把扯开身上肮脏的衣物,露出了浑圆的肚皮。

  “只能这样了……”

  用正在重新长出指甲的双手,硬生生把龙角根部最为坚硬的几枚鳞片扣了下来。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敖光的面孔都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起来。龙角敏感,那种痛苦丝毫不亚于此刻他腹中犹如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但无奈龙族天生拥有坚硬无比的皮肤,普通的方法根本无法破开腹部,所以即使再痛苦,他也唯有如此选择。

  猩红的血水沿着他的眼角汩汩滑落,模糊了敖光的视线,他拿着扣下的鳞片用力在肚子上划开一到口子,然后将手伸了进去。

  撤出的手再次带出了大量的鲜血,痛到麻木,止不住颤抖的手将龙蛋小心翼翼的放在刚刚扯下来的衣物上。

  这时候龙族自傲的恢复力也成了天大的麻烦,只能再次将伤口划大。

  重复着……

  一遍又一遍,敖光重复着这个残忍而又绝望的动作,只为能够让伤口保持敞开状态,顺利取出龙蛋。

  

  08、

  “一个低贱的妖兽,也配替我孕育血脉?”天帝不屑的看着手中散发着蓝莹莹微光的龙蛋。

  意识懵懂的龙蛋因为感受到被亲人拿在手中,便亲近的散发着开心雀跃的信息。 

  敖光目眦欲裂的看着笑的残ren的天帝,感觉浑身发冷,却又不知为何动弹不得。

  “不要!求您不要那样!” 

  天帝拿着龙蛋的手渐渐收紧,骤然间爆发的神力将蛋壳完全粉碎。

  “不!啊啊啊啊啊——”

  

  09、

  “不……”

  敖光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使劲地晃了晃昏沉无比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睁开双眼,但视线依旧模糊不清。

  

  渐渐地,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敖光才看见敖凌难得化作了人形,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

  “哥哥,你终于醒啦。”

  敖凌巧笑嫣然地望着彻底清醒敖光,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之意。然而,当她看着对方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时,又立马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嗯。”在成功取出三枚蛋之后,他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还好……还好都没事。

  敖光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那三枚龙蛋轻轻地捧入怀中,似乎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损伤它们分毫。

  “哈,真没想到啊,哥哥你都已经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了,居然还给那天帝生下子嗣,哥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xiajian至极!”说罢,敖凌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重。

  面对敖凌毫不留情的讥讽,敖光并未动怒。他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敖凌,淡淡地说道,“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去,敖凌。还有,这次谢谢了。”

  如果没有同源的力量相护,他不可能这么快的恢复意识并苏醒过来。

  

  说完这番话后,敖光不再理会敖凌。仔仔细细的把龙蛋上血液清理干净,顺便也把自己打理的一番,尽量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哼,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可悲的样子。”敖凌纵身跃下礁石,摇身一变,恢复龙形,准备离开,“哥哥,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初率领龙族,扬言要让三界都认可我们龙族之尊时的样子吗?”

  敖光怔然的想要开口,却突然神色骤变。敖凌亦是满脸诧异,蓦然回首,望向了龙宫上方的深海。

  “他怎会来——”

  “他竟然来了!”

  

  10、

  天帝是绝不能轻言离开天界的,敖光的脑子有瞬间空白,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

  虽然他所生乃天帝之子,初生之时伴有祥瑞,但是被这海底炼狱的结界隔绝,万没有可能泄露出一丝一毫。

  天帝这个时候到底为何突然到来?

  “敖凌,麻烦你带着他们三个藏起来。”

  

  “我才不要管你。”

  自己被天帝见到只会添加麻烦。

  敖凌直接扭身消失在那炼狱池中,却没有看见敖光脸上隐隐出现的惶恐和惧怕。

  “敖凌!”敖光从来管不住这个任性的妹妹,气恼之余也别无他法。

  敖光无可奈何的将三个蛋用尾巴圈起来,用障眼法藏在身下。他此刻仍无法化身为完整的龙形,甚至连人形也暂时难以恢复,只得如此行事。

  

  灵雾散开,那个男人已然出现在眼前,身着一袭黑色广袖长袍,玉冠束发,风采依旧。 

  “许久未见,帝君安好。”敖光勉强躬身行礼。

  “嗯。来看看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天帝看着敖光垂下的满头白发,背在身后的手指抽了一下,想到对方的倔脾气,几年前才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做什么。

  “臣一切都好。帝君可还有何事?没有的话便请回吧,臣这‘龙宫’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招待帝君。”不管天帝到底为何而来,敖光现在都只想对方快些离开,他实在是对自己的障眼法没有瞒过天帝的信心。

  便是没有那个梦,敖光本也绝不想让天帝知道自己独自为他生下了龙子。就像刚刚阿妹所言,对方早不要他,若是他再靠着孩子贴上去,岂不xiajian。

  

  “没事便不欢迎吾来吗?”他为天帝,本不可轻言离开天界。只是三日前他忽然梦见了敖光,梦中惊醒,他只记得满目鲜血和一句话‘帝君……龙儿好疼啊……’,实在令他心中不安。

  敖光这白发应是受了什么重伤,确实憔悴许多,只是这龙宫虽如变相的囚笼,却也无人能轻易伤到敖光,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且,敖光极少在他面前展现龙形,更不愿露出如今这般半龙化的模样或是显露出鳞爪。

  想到敖光定然不会向他吐露实情,天帝直接自己运起了探查之法。指尖还未点在敖光额头,却见对方突然躲开,看着他的眼里居然还泄出一丝惶恐。

  “不……”

  天帝的指尖终究还是落在了尚在挣扎的敖光额头上。

  “别动。”

  

  11、

  那囚龙锁倒是听话极了,骤然收紧,直接将敖光的身体吊了起来。

  天帝见状,眉头紧蹙。

  正想让锁链解开,将敖光放下。却见三颗龙蛋如调皮的孩子,从敖光小心圈着的龙尾中,咕噜噜地滚落至地。

  敖光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想要用尾巴将那三颗在地上顽皮滚动的龙蛋重新圈回去。

  天帝的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

  

  龙蛋?小龙儿的子嗣?

  “这是你的?”天帝第一次感受到嫉妒的力量,它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忘却了自己的来意,也不再去想敖光的伤势究竟如何。

  “是。”敖光避开了天帝的视线,怕被看出什么来。

  

  “说吧,是你和那个龙女的后嗣。”

  天帝的声音如寒冰般冰冷,砸落在敖光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一寸寸地变得冰凉,果真是可悲至极。

  龙族孕期长达数年,之前被封龙王,两人闹翻,结果自己像个玩物一般被这人囚在寝宫偏殿许久,除了他,还会有谁?难道觉得自己一离开他便与她人厮混在一处吗?

  龙族向来只为挚爱之人孕育子嗣,唯有全心全意的期盼,方能令身躯产生变化,得以怀孕。

  是不是在这人心里,自己的爱意根本不够格呢……所以连想都未曾想过,这或许是自己为他所诞下的龙子吧。

  

  “……”

  望着沉默不语的敖光,天帝轻挥衣袖,将三颗龙蛋摄入掌中,随意抓起其中一颗。

  感觉到手里的龙蛋发出亲昵的信息,并且用蛋壳蹭着他的指尖……就像小龙儿曾经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但是想到他的小龙儿和一个他不知道的女人翻云覆雨,才有的这龙蛋,便觉得一阵恶心。

  

  “不肯说吗?”天帝骤然攥紧拿着龙蛋的手,蛋壳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敖光猛的抬头,看着冷笑着的天帝,满眼的难以置信,“你不能这样!”

  “呵,我有什么是不能啊?”天帝松开手,破裂的龙蛋坠落在地,蛋液流淌一地,细幼的小龙在其中颤动着,很快彻底没了气息。

  “说!”天帝拿起另一枚龙蛋,捏在手中,举到了失魂落魄的敖光眼前。

  “不要……求帝君饶过他们吧……”敖光看着天帝眼里几乎溢出的凉薄和怒火,强ren着要滚落的泪水,哀求道。

  

  回应敖光的,却是又一枚摔落在地的碎片。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敖光本就难受的身躯,如遭重击,呕出一口鲜血,如发疯般哀嚎着。

  “小龙儿,你要是再不说出这到底是你和哪个龙女诞下的子嗣,我就连这最后一枚龙蛋也一并摔碎。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看着痛苦不堪的敖光,天帝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畅快。反而像是被冥火撩过了内脏,即冷又痛的纠缠在一起。

  

  “不!”

  刺目的血泪,沿着他那惨白如纸的脸颊滑落。

  金色的眼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无爱无恨,亦无期许。

  敖光挣扎着跪下,力道之大,扯动的锁链几乎要扣进他的血肉之中。

  “请帝君看着昔日情分上……放过我吧……”敖光的额头重重地嗑在地上,哀求道。

  彼此沉默着,敖光的头也一直抵在地上,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也不要再见了。”

  

  12、

  最后一枚龙蛋最终被砸在了敖光身上。

  敖光望着那甩袖而去的男人,身体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摔在自己身上的龙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爹爹对不起你们,明明你们该是三界之中最尊贵的孩子啊……”

  敖光不敢再去回想已经被那人亲手砸碎的两个龙蛋。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至少不想让那人知道。他曾经满怀期待的想要为最爱之人孕育子嗣,得来的却是一个骗局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啊。

  只是他对不起那两个连灵识都还不曾有的孩儿,更对不起那些跟他一起沦落在海底炼狱的族人们。

  手中蓝莹莹的龙蛋上也有着刺目的裂痕,却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已经有了灵识,颤抖着,似在向着他的孕育者表示着委屈。

  敖光将手中的蛋吞了下去。用他法力和心血温养着。

  “你会是我们龙族的希望。”

  

  13、

  敖凌看着神色木然,如同死尸一般的敖光。

  怨毒的看了一眼定海神针,然后默默地收敛了地上两条小龙,知敖光定然不愿再看,便用手捧着那两个小小的尸体悄然离开。

  ——‘天帝你竟敢如此待我哥哥,终有一日,要你拿命来偿!’

  

  14、

  “帝君,您快走!”

  “帝君,您走吧……”

  “帝君,您该走了。”

  他曾经的爱护,卑微的恳求,如今的恨意。

  

  “天帝!陈塘关,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只是想要丙儿能够自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他花费千年才保下的丙儿。

  他突然好恨,好恨当年那个满目深情的人。

  他为天帝征战四海,斩尽天下妖兽。

  “你许我的山盟海誓,生生世世,原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吗……”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囚笼。

  

  敖光捻起一缕及地的惨白发丝,敖光思绪翻涌,不断飘远。

  曾经有人总在温存之时,抚摸着他浅蓝色的头发。

  “我的小龙儿真是好看,再美的天女也不及你的万一,只有水晶宫殿华服美食才配得上你。”

  “明日征讨那些妖兽时,也切记小心,莫要伤到自己。”

  嗤笑一声,熬广狠狠扯断了那缕惨白刺眼的白发。

  最后,给予他最深沉的伤痛和暗无天日的牢笼的,也是那个说着要珍惜他生生世世的人。

  

  “天帝,你且在那天宫等我吧。”

  这一场冤孽,终须有个了结——

  

  15、

  四海妖祸,生灵涂炭。

  以东海龙王敖光为首,高举战旗,攻上天界。

  叛军已经杀进了紫薇殿,而天帝依旧一脸淡漠,高高地坐在殿上,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眼睁睁地看着叛军首领一步步走进大殿,走到他的面前。

  那染血的长刀,仿佛是一条狰狞的毒蛇,带着一路的血痕,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敖光,你后悔了吗?”

  天帝看着敖光惨白的发色和赤红的龙瞳,他竟不太找的出自己当年钟爱的样子。千年的时光居然有这么久吗?

  仿佛已经将一切都消磨殆尽。

  

  “或许我并不后悔,但是我心中的恨意,已经要将我的一切吞噬了。”敖光挥刀,甩掉了刀身上的血迹。

  

  天帝挥退周围的仙官和侍卫,任由敖光站到的面前。

  “小龙儿可是要杀我?可就算你们兄妹几人齐上,也未必是吾的对手啊。”天帝漫不经心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敖光,抬手轻拂对方肩上的铠甲,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敖光嘴角微扯,似笑非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几乎无法抑制内心想要直接挥刀砍下的冲动,猛地将刀刺在了御座上,丝毫不惧周围虎视眈眈的仙官们。

  敖光握着刀柄俯身靠近天帝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天帝那双在时间里沉淀的,平静得如死水般冷漠的双眼。

  

  “帝君,你定知灵珠魔丸下界之事吧?又可还记得当年的三枚龙蛋。”

  “自然知道,好歹也是太乙真人的高徒。至于那三个龙蛋?莫不是说我当年亲手砸碎的那三个孽种?”当年,他将小龙儿置于权力之后,虽有心解释,可对方却全然不在意,转眼就不知和那个龙女有了后嗣。

  “哈哈哈哈哈!”敖光笑的声音嘶哑,笑的眼角含泪,“记得就好,你还记得就好啊!”

  “你不是想知道产下他们的是谁吗!就是我啊,帝君。然后你就在我的面前,亲手把他们两砸碎!”

  

  “——这,怎么可能。”天帝的双眼终于泛起了波澜,不再平静。

  “帝君,你可还开心?可猜到他们的君父是谁了吗?”

  “小龙儿……”

  龙性本淫,他就极爱与小龙儿的床笫之事。可龙族身为万鳞之首,虽为妖兽,高傲如此,一生会只为挚爱之人孕育子嗣。

  “是你啊帝君。丙儿还那么小,初生灵识,如同一张白纸,亲近着血脉亲人,你却差点将他捏碎,丙儿在哭你知道吗?他那么害怕,那么无助,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你把他狠狠的砸在了我身上,差一点,差一点他也要离我而去……我便把他吞进身体,养了千年……”敖光在天帝耳畔宣泄着他的怨恨。

  “为何那魔丸可以重塑肉身,我丙儿的神魂却因为是灵珠而被拘在天界,不肯还给与我。我只有他了,他是龙族的希望,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敖光看着天帝痛苦的神色,冷笑着猛地一把拔出刺在御座上的长刀。

  

  “帝君,您该走了。”

  刀锋划过,血花飞溅—— 

  ……

  深情到底抵不过权势,这天宫也不过是另一个囚笼。

  

  16、

  仙雾缥缈,手持长枪的蓝发龙族少年蓦然回首,金色眼眸如暖阳映着一人,俊秀的面孔笑靥如花灿如晨曦,迷醉人眼。

  “帝君,天池的桃花开啦,我们去那喝酒吧。”

  

  —完—

  

  【番外】

  001、

  紫薇殿外祥瑞满天,仙乐渺渺,殿内却只有一人迈步之声。一众仙官神灵皆穿着朝服,恭敬的向一人行礼。

  敖光看着的他丙儿一步步踏着玉阶,迈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庄重礼服上绣着繁复的银色龙纹,一头蓝发被玉冠整齐的束起。青年挺拔沉稳的背影和此情此景突然和很多年以前重合了起来。

  那时的他,也是站在这里,随着仙官神灵一同躬身行礼,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的更远,转身坐在那御座之上。

  

  ——“恭迎!天帝!”

  蓝发青年却在御座之前突然回过了头,看着敖光眨了眨眼睛。

  而这一次的敖光并未如他人那般,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自然看的正着,他忍不住轻笑着点了点头,“去吧。”敖光开口无声的说到。

  

  ……他的丙儿已经长大了啊。

  敖光望着青年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接受众仙的行礼恭迎,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了起来。

  其实杀了天帝之后的这些年他特别的累,忙着平乱,还要为丙儿重塑肉身,然后把一切交到丙儿手里。

  只是当年那场生育到底让他的身体不如曾经,天帝亲手打断了他的傲骨要他屈服,海底炼狱之中的岁岁年年磨平了他的棱角,敖光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他也曾威震四海,只手摘星,是天帝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剑,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敖光离开天界,回到了东海。

  他重修了一座真正华美的龙宫,他独自种了一株从天池折来的桃花树 ,他常常静静地坐在树下发呆,世间的纷纷扰扰再也与他无关……

  

  002、

  随着年龄渐长,拥有了彻底化为人类形态的能力时,敖丙就渐渐收敛了趴在父王身上撒娇的习惯。

  但是在知道敖光准备在他继位成为天帝之后就要离开天界独自回到东海去,敖丙就不愿意了,当即变成一条小龙的样子,迅速地趴伏在了自己父王的双腿之上,死活不肯离去。

  

  敖光坐在椅子上,满脸无奈的看着他的丙儿重新变回幼龙的样子趴在他腿上,两个小爪子紧紧的勾在他两膝的衣物上,尾巴在地上拍的啪啪作响。

  “丙儿别闹,听话。”敖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小龙额间不再稚嫩的莹润龙角。

  可是,趴在腿上的那颗小脑袋却纹丝不动,闷不吭声的。

  敖光看着那双委屈巴巴的蓝眼睛,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揪住小龙的两只前爪,将其捧至眼前。

  然后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彼此的龙角,柔声问道,“小丙儿今天要不要抱着父王的尾巴睡觉呢?”

  蓝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扭身从捧着他的双手里跑出来,变回了青年的样子,低头站在敖光的面前,还是不说话。

  敖光伸手摸着敖丙垂顺的蓝色发丝,“我的丙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父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的。”

  他家丙儿是个再优秀不过的好孩子,只是他这个父亲却不够好,让丙儿年纪尚小便要承担这么许多的责任。好在申公豹的秉性他信得过,敖凌到底心里有自己的分寸,希望他们往后好好辅佐丙儿。

  “嗯。”敖丙蹲下身,又趴到了敖光的膝盖上,好让抚摸着头发的手继续。半晌,他又嘟囔道,“……想抱着父王的尾巴睡觉。”

  

  003、

  ‘吱呀——’

  敖丙将敞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重新掩上,有些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寂静的宫殿。

  据说这里是前任天帝的寝宫,当年便被父王给封禁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擅自踏入此处。

  他被父王重塑肉身放出来之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从小在父王和师傅只言片语里认识的那个天帝,他却无缘见过,如今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轻易提起。

  敖丙信步走着,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气又不失精美的标准天界宫殿,感觉和他自己的寝宫没什么太多的不一样。

  

  逛了一会,敖丙兴味索然的坐在游廊上。看着院中满池盛放的莲花,又想起了哪吒来。

  如今人间大乱,封神榜之事牵扯甚多,哪吒也被卷入其中。他却不能离开天界,在哪吒身边相护,帮衬一二,每日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敖丙伸手在池中折下一只莲花,他靠在梁柱上,闭眼轻嗅,

  “吒儿……”

  那淡淡的荷香萦绕着,就像是哪吒身上那独特的气息,让他沉醉其中。 

  

  004、

  静坐许久,敖丙将手中的莲花收起,准备离开这里。他尚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不过这里倒是个躲清闲的好地方。

  他起身欲走,却一眼看见了游廊尽头的偏殿,殿门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禁制。敖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而迈向偏殿的门前。

  原本是被那复杂难解的禁制所吸引的敖丙,因为那自行开启的门弄得一愣。

  

  殿内空空荡荡,竟只摆着一张床榻和一张书桌,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空荡的并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反而像个囚牢。

  敖丙犹豫片刻,凝视着门上的禁制,最终还是踏入了偏殿。

  桌上凌乱的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木箱翻倒在桌子底下。

  敖丙蹲下、身,想要把木箱捡起来看看。只是箱子上的禁制似乎也对他不设防一样,一个个画轴从打开的箱子里滚到地上。

  敖丙只好先把箱子放到桌面上,然后把滚出来的画轴捡起来。

  

  005、

  木箱里堆着大大小小数十副画卷,敖丙将掉在地上的全部捡起来之后,随意拿了一卷展开来,想要一看究竟。

  然后他就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画很久,久久也不敢确定画中人究竟是否是他的父王。

  

  那龙族少年身着银色鳞铠,手中长枪浴血,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其容貌与他的父王颇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不仅是发色和那双金瞳,更在于敖丙从未想象过父王会有如此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笑容。在他的印象中,父王总是沉静或温柔的。

  况且,那位天帝又怎会在寝宫的偏殿里收藏着他父王的画像呢?

  

  敖丙心中好奇又略带忐忑,打开了另一幅画卷。 

  

  006、

  还是之前的龙族少年,他坐在桃树下,浅酌美酒。

  那景色看着像是天池边的桃林,绘者画工精湛,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乃至那醉卧赏花的少年,皆栩栩如生,跃然眼前。

  

  敖丙心里疑惑更甚,他再度打开一卷,画中的龙族少年已是青年的模样。

  似乎是在沐浴的样子,一只手撩开被水沾湿的额发,水珠划过脸上的妖纹然后滚落。恰似一滴朱砂滴落于水墨画卷之上,明明妖异又危险,却蛊惑着所见之人的视线。

  ——一幅幅画卷,或坐或卧,皆为同一人。

  

  画中仅有一人,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桃林里醉倒的青年,不知倚靠在谁的膝上,酣然入眠,一只手从散落的蓝色发丝间拈起一朵桃花。

  青年闭着眼,低头静坐着,一双手把一支精致的发簪盘在他的发间。敖丙倒是意外的认得那支玉簪上雕的花,那是一种凡花,他之所以认得,是因为曾经哪吒难得有情调的赠予过他,言及此花之意——幸福,自由。

  

  007、

  有几幅画上加盖着落款的私印,赫然是那位天帝的名讳‘北辰君’。

  这些画作倘若皆是那位天帝为父王所作,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免也太过……亲密无间了些。

  敖丙心里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有很多问题想要去问一问父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那位可是被父王亲手斩杀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已至此结局……

  突然,敖丙面红耳赤的丢下手中刚打开的一幅画。

  

  008、

  “他怎么能画这个!”敖丙面红耳赤,心中羞恼不已。

  他早就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孩了,自是一眼就看懂了画中之事。

  

  那掉落在地的画卷中,龙族青年身着一袭红色鲛纱礼服,发髻凌乱的瘫软在床榻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他的口鼻,露出来的一双金瞳被青玉盈满、水雾弥漫,划过泛红的眼角。

  敖丙被燥的原地渡步了好几圈,才去把所有看过和没看过的画卷收拢到一起。

  他的掌心中燃起一簇三位真火,毫不犹豫的点燃了所有的画卷,连带着那个箱子一起,全部在须臾之间化为虚无,再无痕迹。

  就如那些不为人知过往,往事如烟。

  甩袖里去之前,敖丙定定的看了一眼这间如同囚牢一样的空旷偏殿。然后在整个宫殿外面下了十几个复杂危险的禁制。

  

  009、

  或许那位天帝,就是他自初生以来,便本能一样从心中怨恨和惧怕的另一位血亲。

  父王决定对此只字不提,他自然也绝不会去询问。

  原来他竟肖似那位吗……

  他幼时懊恼自己长的不像父王,身上也无妖纹。哪吒曾经还调笑过他要是隐去龙角,看着简直就是一个仙君的样子。

  也难怪当年他继位之时,元始天尊那些大人都默认一般,不曾多言。

  ……


黑马の王子
  尝试一下这种强光影,摸的灰...

  尝试一下这种强光影,摸的灰二(虽然可能看不出来)

  尝试一下这种强光影,摸的灰二(虽然可能看不出来)

观长

【地笼】《在劫难逃》续篇


11


他们回到山中的小屋。


记忆就是这样无耻,纵使敖光对帝俊的感情归于平淡,可曾经在小屋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是让他看见这座小屋的瞬间立刻想起。


伴随着的是敖光一片焦糊的心和复燃的恨。

帝俊最知道如何在敖光的心中捅刀子。


说来荒唐,帝俊明明想要什么便能变出什么,但还是拉着敖光在街市上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想吃什么?”


木门自动关上,把帝俊的话挡在屋外。


敖光在屋内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变,他们曾在这屋里一块蹲守过妖兽,看过星星,闲云野鹤过。

  

屋内的陈设多半都是帝俊亲手做的,雕刻的龙角摆件还放在架子上。


木头不能存放千年,帝俊用法术保存,敖...


11


他们回到山中的小屋。


记忆就是这样无耻,纵使敖光对帝俊的感情归于平淡,可曾经在小屋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是让他看见这座小屋的瞬间立刻想起。


伴随着的是敖光一片焦糊的心和复燃的恨。

帝俊最知道如何在敖光的心中捅刀子。


说来荒唐,帝俊明明想要什么便能变出什么,但还是拉着敖光在街市上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想吃什么?”


木门自动关上,把帝俊的话挡在屋外。


敖光在屋内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变,他们曾在这屋里一块蹲守过妖兽,看过星星,闲云野鹤过。

  

屋内的陈设多半都是帝俊亲手做的,雕刻的龙角摆件还放在架子上。


木头不能存放千年,帝俊用法术保存,敖光又想当年他也是傻,明明念个法诀全都会变出来,竟然跟帝俊一块做这些。


他伸手一划,摆件变成木屑。


他在屋内闭目养神,外边是帝俊劈柴的声音,这间屋子一定充满古怪,听着这劈柴的声音都能让敖光想到从前帝俊劈柴烧火的样子。


那时敖光就坐在屋内,开着木门,掌握拳拍着桌子:“昊天,什么时候吃饭?”


他拉开木门,帝俊劈柴的动作停了,转身问:“饿了?”


“出去走走。”


帝俊拿了根绳子给他:“正好,你去打点野味,我这走不开。”


敖光看着绳子空白了半晌,帝俊笑说:“你身手好,猎只肥点的。”


敖光接了,以前的确是他打那些野味,他们一向分工明确。


这样也好,省的坐在屋里烦心,大步朝山里走去,他不想那么快回去,在山里转了转,山里刚下过雨,地上很多刚发芽的种子。


远远看见只貔貅,火焰般燃烧鳞片正躺在地上打盹。


敖光认识,帝俊的坐骑,帝俊第一次假死的时候就是这只貔貅做的局,帝俊当时演戏演的颇为投入,说什么下次别再捡人回家了,直到今天敖光都记得那次的对话。


后来在天庭遇上这只貔貅,只不过那时过去的都过去了,再后来天庭坍塌了,貔貅被迫加入天庭重建工程,他还替貔貅打抱不平,说帝俊欺负灵宠。


今天赶上敖光心情不好,偏要好好算旧仇,他骑在貔貅脖子上的时候,这只蠢兽还在睡,敖光没手软,一拳打在他头上,貔貅闷哼一声醒了,站起来着急把敖光往地上甩。


“本王就拿你当今天的下酒菜了!”


敖光丝毫不手软,帝俊的仇也算在它身上了,打到最后貔貅倒地吐舌头,火焰鳞片都没开始那么红彤彤的了。


敖光打累了,坐在它身上仰头放松,看见帝俊在不远处看他。


貔貅见到主人,眨巴眼睛等着求救,敖光这才从它身上起来,踹了貔貅肚子一下,装作不认识这只貔貅,说:“吃这个,够肥吗?”


貔貅哼唧一声,像病猫一般的叫声,帝俊蹲下,轻拍貔貅的头,摸了摸他的毛:“他是我的坐骑。”


打的就是你的坐骑,敖光心想。


“哦,是吗?”敖光转动手腕:“本王眼拙,大概是岁数大了。”


敖光隐隐盼着帝俊为它跟自己吵一架,或者打一架,他就能提前结束这什么在一起一天的破关系。


“天庭琐事繁多,它在,能及时告知我。”帝俊替它治伤,又从袖中掏出粒药丸给他吃了,不一会大貔貅变成小貔貅,像一只猫,嗷呜一声钻进草丛没影了。


帝俊站起来,看着敖光,有些委屈又有些宠溺:“何苦拿他撒气,直接找我不是更好。”


“他属火,你属水。”帝俊自然牵起敖光的手:“我怕你手疼。”


敖光立刻抽回手:“少虚情假意,过了今天,我们再不相干。”



12


敖光吃食跑了,他跟帝俊在山里继续抓野味,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暴打貔貅的动静太大,没见什么活物,俩人就这么一直走。


帝俊摘了野果,这种果子外边见不到,是他们从前在山里偶然发现的,很甜,敖光起了个名,叫蜜果。


在敖光生辰的时候,帝俊送来的餐盒里总能见到这种果子。


“呐,又看见了。”帝俊递给敖光。


敖光不接,帝俊往敖光的嘴边送:“很甜,你以前最喜欢吃。”


“现在不喜。”


帝俊咬了一口,这种果子颜色深红,果汁极容易粘在唇上,饱满的汁水告诉他,这果子很甜。


“很甜,你喜欢。”


敖光推开。


帝俊拉住他,敖光推开,两个人就这么推搡起来了,帝俊咬了半口的果子就砸在敖光的衣服上,给敖光浅色衣服印上深深的印记。


帝俊去给他擦,敖光又去推他的手,动作之间,帝俊停了,两个人距离很近,这眼神不怀好意,敖光知道。


可他再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龙了,不会再掉入帝俊这种陷阱里,抬起胳膊往远处飞出去一只冰箭,对穿两只野鸡。


饭有着落了。


敖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他拒绝了帝俊的眼神。


12


回到山中小屋,敖光又坐回屋中闭目眼神,外边烤鸡的香气传进屋中。


不一会儿,帝俊端着盘子进来,除了烤的油光的烤鸡,还有一些时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帝俊把烤鸡拆分,给敖光夹肉,肉撕成小块,这样方便吃。


“好吃吗?”帝俊问。


“不难吃。”


“那还有一只,喜欢我再给你做。”


“不必。”


帝俊自说自话:“每年你的生辰,我都会给你送,是我自己山上打的野鸡。”


帝俊有自知之明:“你从来不吃。”


敖光停住筷子,又听帝俊说:“我应得的。”


“一次又一次欺骗你、负你,今天这样是我的报应。”


敖光抬头,平静的看帝俊,对方回给他一个很苦涩的笑:“我们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明明以前什么都有,我怎么,就会那样。”


敖光放下筷子,坐回床上打坐休息,等待时间的流逝。


类似问题,他也想过百年,他的问题是,帝俊怎么能背叛他,明明自己那么爱他。


这是无解的问题,谁也不能回到千年前,扯着帝俊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敖光。谁也不能打醒敖光,让他不要爱帝俊。


13


也没什么事情做,帝俊收拾好桌子,就坐在凳子上看敖光,敖光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注视。


这样的确很别扭,敖光又去山里打野味,许是跟讨厌的人在一起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慢,帝俊什么也不说,跟在他后边。


明明都年岁不小了,现在这样像回了年少第一次相遇,他们这种岁数都是可以自谈“老夫”的年纪了,却像年少般别别扭扭。


“小光,我想做把椅子,家里有把椅子不结实了。”帝俊追上问:“我们去砍块木头当材料吧。”


帝俊给敖光当尾巴,把敖光搞得不自在,只得同意他找些事情做,帝俊寻一处好木料,帝俊就在那像模像样的砍。


“不用法术吗?”


“你忘了?要像以前一样的一天,那时候我还不会呢。”


敖光想,天庭是不是真的挺闷的,让帝俊在下界玩的这么投入。


他坐在一个树墩上看帝俊砍树,帝俊卷起袖子,砍的热火朝天,从前的敖光就喜欢这么‘欺负’帝俊,就算能帮他迅速砍捯一棵树,他也不帮。


反而在一边给他加油打气,看着他大汗淋漓。


想到这敖光好看的眉头一皱,过往的记忆无孔不入。


树砍好,要扛回家,敖光不帮他,看着帝俊带着比他腰还粗的树回家,他可一点不担心帝俊扛不动。


帝俊在前,敖光在后,敖光低着头走路,他不想看帝俊的背影。

  

没留神,听着“哎哎,小心”的声音,敖光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或是当时脑海窜过的事、疑问太多了,敖光被帝俊扮演游戏吸引,他也忘了自己是神,敖光往后退,不稳便往后倒,让帝俊有机可乘抓住他的手,抱紧他滚了两圈,敖光压在帝俊的身上,帝俊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护住他的头。


四目相对,帝俊笑出声,敖光一下生气了,以为帝俊在笑话他,谁知道帝俊从他龙角上拿下一片树叶:“喏。”


敖光打走那片树叶想要站起来,被帝俊固的紧,听他留恋似的说:“我已经很久没抱过你了。”


敖光没头没脑怼回去:“前几天不是刚抱过?!”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帝俊现在在他那只有谎言,毫无信誉可言,敖光不忿拆穿他。


帝俊又笑了,笑声愉悦很多:“是,我忘了。”


敖光从他身上起来,反应过来不妥了,气冲冲的蹬了地下人一眼,走了。


14


滚的那两圈让身上脏的不轻,衣服也划破了,帝俊从屋外进来,拿出浴桶装满热水,不知撒了什么,味道清新,光闻着就缓解不少疲惫。


“你洗洗吧,从陈塘关回来又进山,放松一下。”


“不必。”敖光简短地说,他可以用法术把衣服上的脏污清理干净。


“衣服在柜子里,你洗吧,我不进来。”说完帝俊关上门出去。


敖光不理,坐在床上,可是浴桶里发出去的气息着实吸引人,再好的法术也不能缓解疲惫,鬼使神差走过去。


不知道帝俊在水中加了什么,像是天庭上的什么东西,那些神仙惯会享受,这么想着,他就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着实享受。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神仙。


在水里泡着不知不觉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敖光还有些懵的从水中出来,水还是热的,他却不能继续享受,不然真有些依赖这种东西,到时满处去寻。其实也不算笑话,应该在龙宫普及,让每条龙都能享受到。


敖光穿好衣服在床上坐着,困意再次袭来,他躺在床上小憩,这一觉极为踏实,再次醒来神清气爽。


推开房门,外边太阳正好,帝俊就在院中锯木头,见敖光出来,他忙过去,目光温柔的问:“休息好了?”


敖光没理,拿绳子去山里打野味,纵使他没什么胃口。


帝俊进屋收拾浴桶了。


运气比较好,没走多远抓到兔子,敖光把兔子关进笼子里,等到饭点再吃它。


帝俊还在屋子里收拾,敖光不想进去,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百无聊赖,观察四周。


当时自己选这么处地方真是好眼光,安静,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尤其是到了晚上,天上的星星多的数不过来。


敖光有些期待到晚上,他许久没见过星星了。


这么想着,帝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院子继续干活,他很聪明,心灵手巧那种类型,从前就这样,能做出很多稀奇的小玩意。


想的入神,帝俊走过来给敖光一个竹蜻蜓。


“什么?”敖光睨一眼。


“竹蜻蜓,忘了怎么玩?”帝俊演示一遍,又把它放在敖光的腿上,没说什么继续去坐椅子。


看着腿上的竹蜻蜓,敖光想起身走,可是能去哪?反正就一天,敖光也不能总在屋子里头待,多闷啊。


去打野?刚回来,而且打一堆野味也没人吃,白费功夫,就没挪地继续坐在秋千上看风景。


看的眼睛也没东西看了,他注意到一边的竹蜻蜓,转了两下,竹蜻蜓飞远了,他盯着飞远的竹蜻蜓慢慢落下来,然后帝俊捡回来放在他腿上,再飞,帝俊再捡,两个人无言的玩着这种游戏,打发这一天时间。


15


站在故事的结局看曾经难免唏嘘。


敖光想不承认都不行,曾经这种生活,是他无比想要的。


帝俊的椅子坐好了,让敖光过来试试,敖光不去,帝俊把他从秋千上拽下来,推着他坐在椅子上。


“怎么样。”


“嗯。”


帝俊左看右看:“好像有些小。”他又左看右看:“再做一个。”


敖光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搭理他这句话,他认为帝俊白费功夫,又没人会去坐他那把椅子。


帝俊颇为认真。


“砍树?”

  

帝俊点头,拿起工具要往山里进:“走。”


“不去。”

“怎么?饿了?”

“你自己坐椅子为什么我跟你去砍树。”


“我现在是凡人啊!”帝俊手一伸,耍赖:“手无缚鸡之力。”


敖光眉头动动,怎么能把死皮赖脸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而且山上有野兽,你得陪我,不然害怕。”


敖光嫌恶看他一眼,帝俊干脆无赖到底:“本来蛮蛮能帮我扛木头,对付野兽,可是你也知道,蛮蛮现在连只猫都打不过。”


蛮蛮,帝俊那头火焰貔貅。

  

这名字同样让敖光费解千年,一只庞然大物竟然叫蛮蛮,帝俊曾解释他遇见它那年,还不是这么大只。


敖光从那时便认为,帝俊没什么起名素养。

不如他。


一招一式,武器名字,包括敖丙的名字,他都起的极为妥帖。



帝俊推着他肩膀,把他往山里推:“走吧,暂时替代一下蛮蛮的工作。”


“别碰我,我自己走。”


帝俊举起手。


敖光不适应帝俊走在他后边,他不适应帝俊的那种眼神,身后的眼神更让他别扭。


16


他故意放慢步子,等帝俊赶上他,二人并肩,他想放慢速度走在帝俊后边,他们现在不是并肩行走的亲密关系。


谁知道帝俊也慢了,俩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敖光看着地面,想要打破这种速度平衡,就这么观察,猝然停住脚步。


帝俊几乎同时,问:“发现好木材了?”


这条路敖光走过,那时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湿软,有一些种子在这发芽,现在开花了。


敖光在凡间待过,雨后山里土壤能让植物快速生长,这不假,可是再如何生长也没有一上午就能开花的。


根据现在的日头时间,一上午都不算,也就一两个时辰?他早就觉得时间变得很慢,从进到山里天就是大亮的,他没注意,只是以为是上午。


然后他打野味,吃饭,砍树,沐浴等等又做了许多事,天还是这样。


他还在想什么时候到晚上,他想看星星,看现在的情形,或许是永远看不到星星了。


帝俊见敖光失神,轻轻拍拍他,柔声询问:“怎么了。”


“现在什么时辰。”

帝俊心募地一沉。


“本王太迟钝了。”敖光敛眸凛声道:“又钻进你的圈套,是吗?”


“不是,听我解释!”帝俊伸手揽住敖光的肩,急切想辩解:“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只有这个念头,一天,凡间的一天和仙界的一天是不同的,他跟敖光却只能过凡界的一天,他当时想,如果凡间的一天能像仙界一样长就好了,就是这个念头,他能跟敖光多待一会儿。


所以他把方圆几百里都变成了白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这个白天有多长,他只是不想跟敖光分开,想要长一点再长一点。


敖丙在凡间待过,他对时辰有清楚的了解。


敖光开口:“知道我为什么才发现吗?”


剩下的那句话让帝俊胸口沉重无法呼吸,有一场浩劫,撕扯他的灵魂。


“龙宫只有炼狱,我已经忘了一天有多长。”


海底炼狱的生活,无边无际的岩浆覆盖着周遭,让他忘记了时间,白天什么样,夜晚什么样,一个时辰有多长……


千年的炼狱,他对很多东西都不再敏感。

爱是。恨是。时间也是。


“小光,我……”帝俊想抓住他,乞求他,可是敖光转身,衣角都没让帝俊抓到。


转身之间,白夜交替,敖光看到了千年前相似的星空,却无心欣赏。

  

还会有比他更蠢的神吗?

被一个男人接二连三的欺骗,却接二连三的信任他。



露露兰

好看!

辛追-fearless:

天帝x龙王。

狗血到自己都不可思议。我雷我自己(能圆回剧情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hellokiki    来来来亲爱的你给我说了这么带感的脑洞。

咱们一起当场处刑。

【不得转出平台外】【2019.8.4 23:00  请不要刷队形——虽然我理解你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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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x龙王。

狗血到自己都不可思议。我雷我自己(能圆回剧情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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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一起当场处刑。

【不得转出平台外】【2019.8.4 23:00  请不要刷队形——虽然我理解你们的心情】



爱慕子
背头美人真是!太好亲了!=3=...

背头美人真是!太好亲了!=3=


数位板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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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狼

「烟谜主」的茜特菈莉,已经透过迷烟看到了未来的道路。
金色的流星与白银的伴星...是破解局面的关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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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戀痛

[及岩]致犹豫的恋人


主攻手就是要打直球!





好像事情从春天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预选赛结束青叶城西的男排队长结结实实消沉了一阵子,县体育杂志天天找上门来,一开始队友们还心生警惕,以为来落井下石,结果一看采访稿选题:

《失利的王者、忧郁的王子》

《年轻神明的眼泪》

《在群青之上凝视繁花》

所有人迅速作鸟兽散去,留下明明已经没了训练任务还来排球场擦球的过期队长一个人面对记者小姐的拷问:及川同学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呢?

这和排球杂志到底有任何关系?花卷发问,原话转问左右两位朋友,松川说这个升学压力实在太大了我现在的理想型是能辅导我写作文的人,男的女的都行。

花卷说我们的秃头老师也行?松川说不行......


主攻手就是要打直球!





好像事情从春天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预选赛结束青叶城西的男排队长结结实实消沉了一阵子,县体育杂志天天找上门来,一开始队友们还心生警惕,以为来落井下石,结果一看采访稿选题:

《失利的王者、忧郁的王子》

《年轻神明的眼泪》

《在群青之上凝视繁花》

所有人迅速作鸟兽散去,留下明明已经没了训练任务还来排球场擦球的过期队长一个人面对记者小姐的拷问:及川同学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呢?

这和排球杂志到底有任何关系?花卷发问,原话转问左右两位朋友,松川说这个升学压力实在太大了我现在的理想型是能辅导我写作文的人,男的女的都行。

花卷说我们的秃头老师也行?松川说不行。两个人打闹一会儿,看岩泉没说话便追问,咱们王牌呢,这眼看着要去阿美莉卡了,情感生活还是一张白纸。

岩泉直勾勾地盯着球场中央背着手站得笔直的人,含糊了一会儿,说漂亮的。

那头的及川眼睛向天花板顶棚看,想了一会儿说:我喜欢坦诚的、勇敢的人,能让我感觉到棋逢对手的人。

花卷马上接话:拉倒吧场面话一套套的,明明喜欢胸大的。

松川补充:这家伙喜欢年上的吧?

年上胸大的。花卷做了技术总结,转头右手边的人低下头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说我先走了便拔脚离开,花卷想了一会儿给左手边的人一手肘说都怪你说什么胸大胸小的,hajimeme才多大点,你看给孩子吓的。

松川??不是我说的吧?明明是你。花卷说你还敢顶嘴。两个人又打闹一会儿,及川结束采访小跑过来,环视一周先问:小岩呢?

花卷说让你刚才乱说话,你妈妈不喜欢小孩子早恋所以决定不要你了。

及川没有反驳,边往门外走边拨电话,接通后就开始撒娇,说小岩你不要我了吗?不知道得到什么回应,变得眉开眼笑。

两个人盯着看一会儿,松川说有时候觉得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和我说喜欢对方,我都不会奇怪。

花卷说还是会奇怪的吧,都是男人。松川说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也觉得奇怪吗?

花卷想了想说意外啊,竟然不奇怪。松川一扭头吧唧一口亲在花卷脸上,花卷没有什么反应,过一会儿抬起手开始用手背使劲擦刚刚被亲过的地方。

松川:这就有点伤人了吧哈哈。

 

 

尽管有人已经通过面试美美静候留学有人办妥手续马上到南美开花,四人学习会还是在周末于麦当劳举办,这本来没什么,周五晚上一通三人群通话彻底改变学习互助小组感情风向。

花卷说三年来,岩泉同学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有点感动了。

岩泉说没有吧我经常打电话催你来训练。

松川说有什么事吗,及川呢?

岩泉说不能叫他,嗯,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们俩。

松川说好的,什么事?我们这个小团体终于统一战线决定把及川踢出去了吗?

岩泉说不是,别这样,他会伤心的。

花卷说和你开玩笑呢,松川一静你别说话了,岩泉你可以说话。

岩泉沉默一会儿,说怎么追喜欢的人?

花卷说……??谁追?

岩泉说我,我追。

松川说谁?你追谁?

岩泉说追喜欢挺久的人。

花卷说多久?

岩泉说差不多要十一年了。

松川说嗯,这十一年来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下定决心追呢?

岩泉说讲不清楚,开始只是觉得喜欢就行,不一定非要追到手。

花卷说心路变化了?现在要追了?

岩泉说嗯要追,再不追就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追了。

松川说我好像隐隐约约知道答案,可还是想问一句。

花卷说这叫隐隐约约,答案都砸到脸上了,不过我好害怕,还是你问吧。

岩泉说你们害怕我还是害怕他。

松川说都怕,我也好害怕,你问。

花卷说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岩泉,你要追的人是不是。

岩泉说对,是及川。

花卷尖叫着结束通话,松川悲痛地说兄弟体谅一下吧我年纪最小心理素质不行也退出通话,留下岩泉一个人在频道里发呆,过一会儿噘着嘴挂断,转到Google搜索:如何追求喜欢的人。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打下:如何追求运动员。

 

学习会照常举行,岩泉难得迟到——推开餐厅玻璃门,眼神坚毅又锐利,精准锁定望向自己三名呆滞的同伴,很快走过来。

从张开的嘴巴中掉下半口甜筒的及川眼睁睁看着岩泉坐到自己身边,眼睛眨动十次后对方开口问:怎么了?

及川心想穿着到东京面试时阿姨给你定做的西装而且还明显用发胶抓过头发的小岩才是怎么了吧?来麦当劳举行婚礼吗?!又不敢直接问出口,怕被一拳打进巨无霸夹在生菜和西红柿之间变成崭新馅料,只能唯唯诺诺开口:

“小岩真的很看重学习会呢,哈哈,穿得这么正式……”

岩泉转过身,将一只手搭在身边人的座椅靠背上,手臂变成一个即将拥抱的弧:

“之前你不是说过我穿这个好看,很帅对吗?”

及川活到眼下十七岁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慌,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斜,然后看岩泉皱皱眉头,也朝向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及川无助地望向坐在对面两位友人,花卷露出一种非常想要发笑但是又极度恐惧的扭曲表情,无法消化后痛苦地紧闭双眼,松川则好像被外星人抽取智力,此刻可乐正顺着微张的嘴角流畅地垂直而下。

岩泉目光灼灼,还在等着答案,及川下意识吞了口水,小声回答:

“对,好看,小岩穿这个,很帅气。”

得到满意答案的人重新坐直身体,脸上带着浅的笑容宣布学习开始,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没有凭靠自己年级前三的硬实力真诚地向朋友们发问诸如“花卷你这样的算数水平非要说的话只有小五水平吧”“松川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真的认识日文吗”此类令人伤心的发言,关键是他说得的确没错。

年轻的运动员因为学习小语种半年前在学习会上就从往日重点教育对象中毕业,经常对着友人被真诚毒舌刺伤到泫然欲泣的脸幸灾乐祸,记会儿单词玩会儿橡皮,看会儿语法咬会儿笔帽,做会儿真题画会儿小人打球,今天他要做的就是跟读,左耳塞了耳机听听力,留着右耳来听麻辣小教师的今日锐评。

在逐一表扬过友人后穿着正装的优等生突然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在自己单手撑着额头认真听力的时候,身旁人站起身,然后猝不及防地再弯下腰来,隔着训练外套的肩膀和对方胸口碰触到的时候及川全身肌肉以前所未有的状态紧绷,连后颈的发尾都立起来。

岩泉就这样凑在自己没有戴耳机的那只耳朵旁边,大概只有两到三厘米的距离开口。

他问:及川,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陪你练对话?

运动员觉得自己像是只被人用沾了水的手从屁股到脑袋逆毛流呼噜一把的猫,狼狈又混乱,他被自己的小主攻手用臂弯圈在窄小的空间里,反应过来后从脸颊四周向中心蔓延起滚烫,火烧燎原之中他想,小岩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崭新的家教方式吗?

“不、不用了,小岩,我我自己练一会儿就可以。”

“信不过我吗?其实我也自学了一阵子西语。”

“什么时候??”

“半年前开始的吧。”

及川震惊了,半年前岩泉同学应该在紧锣密鼓地准备uci的最终面试,同时备战春高,还抽空代表学校参加了个英文辩论赛,顺便拿了校运动会男子长跑冠军,到他家做作业的时候还给自己展示了用课余时间一周就拼好的乐高千年隼。

“真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岩泉说道:“Puedes ayudarme?”

花卷从五官紧凑中释放出来,问西语学生:什么意思?

及川蜷缩在岩泉怀中:“……你能帮我吗?”

松川帮忙回答:“看来是不能。”

岩泉继续:“Si es conveniente?”

“又是什么意思?”

“……你方便吗?”

“我们是方便的,感觉你们俩现在不太方便。”

岩泉抿抿嘴,声音放轻:“te quiero mucho.”*

“这个呢?”

年轻的运动员眼神从未有过的躲闪,一会儿放在面前摊开的课本上,一会儿又来到餐厅的落地窗,盯着路过小朋友手中的薯条看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回答:

“这个,我不记得了。”

 

将花卷“我这就查!松把翻译词典拿来!”放在脑后,在岩泉收回双手后及川从局促中找回一点松弛,偷偷撇向右手边看他此刻的表情,拧着眉头好像认真在思考自己究竟是爱撒谎还是学习不精,接下来的学习气氛总算是变得正常,很快到了傍晚,互助会起此彼伏地伸过懒腰后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和往常一样因为顺路原因分成两组,四人在车站附近告别。

当然,及川知道自己今天肯定也要和小岩一起回家,从5岁开始这就和太阳每天都要升起一样变成必然,不管是吵架了打架了,两人都要一起乘电车然后走一段路,在相邻的彼此家大门前抬抬手算作本日告别。

于是在周末拥挤摇晃的电车里,两个人仅凭着及川的背包作为隔档面对面紧紧挨在一起,不足五公分的身高差此刻变得暧昧不堪,及川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便假装站着入睡而闭起,就算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面前人看过来的眼神。

果不其然,岩泉开口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及川不敢睁开眼,拼了命的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非常诚恳。

“好吧。”

然后岩泉便不再开口,也没有用猫眼死光继续拷打,电车到站时人潮顺着惯性如同浪涌,运动员即便做出非常大的努力还是身不由己朝向面前人身上倒去,两秒钟后他感觉有人伸出手,从自己没有及时拉上拉链的外套下头开始,自然又流畅地扶到后腰,以坚定的方式单手牢牢带到身边。

几秒钟后那只手抬起来,用指头捏了捏自己侧腰,评价道:

“确实比之前结实了不少。”

 

凌晨两点半年轻的运动员缩在被窝里头用手机搜索:被最好的朋友占了便宜后我该如何面对生活

 

 

 

Google没有告诉自己明确的答案,问小卷也只能收获许多挖苦嘲笑和不友好,课间的时候排球王子没有和平民同学们打成一片而是托着下巴,将自动笔夹在嘴唇上方,女生们看了心生欢喜,觉得忧郁又可爱,男生们嗤之以鼻心想就靠这张脸天天整个死出,我是女生绝对不会喜欢上这个家伙。

岩泉走过来,曲起手指敲敲窗户,及川从沉浸式发呆和臆想中回过神,看他从外头推开玻璃,将一盒酸奶递了过来。

自动笔掉了下来,也顾不上捡,及川睁大一点眼睛:“给我的?”

“嗯。”说着拿着酸奶盒子的手又晃了晃,看没有人接过来便轻巧地丢到自己怀里,帅气地离去。

及川一度以为岩泉讨厌酸奶,说到底可能还是自己的原因。妈妈和姐姐说过,哪怕真的不喜欢,也要珍惜对方的心意,好好做出回应,所以在有时间不如去训练的校园生活中,人气颇高的排球队主将只能通过回赠酸奶的时机和对方说声抱歉。

可是情书像雪片,零花钱也只有这么多,青城特供的奶油面包又好吃的不得了,午休的时候只能觍着脸跑到5班,推开门就是小岩小岩,小岩陪我去买酸奶嘛。然后黑着脸走在自己身边的人耗时耗力还要掏钱,时间一久就开始骂人,和他分享隔壁班的某某酱手好巧诶,送过来的便当超级可爱的,可惜只有三口的量。他马上就说别和我说烦死了,滚蛋。

在他不耐烦地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单手撑在机器上面,像个生气的霸王龙问自己及川你也太喜欢草莓酸奶了吧,不换个口味吗?的时候告诉他,小岩你不懂,只能是草莓。

“不喜欢才是草莓,如果喜欢的话我就会送白桃了,这个是专属及川桑的美少年小秘密,只告诉小岩一个人喔。”

 

及川低头看着怀中的盒装酸奶,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白粉色桃子,右上角还标注了“季节限定”,在自贩机里都要比其他平凡酸奶贵上40円。

 

 

 

在得知排球队主将王牌双双留堂被罚做劳动的时候花卷第一次看到教练的表情变得如此丰富。

“及川就算了没什么指望……怎么连岩泉都?!”

实话固然让人伤心,可真相更是摆不上台面,来自松川的速报如下:及川在班导的课上堂而皇之地喝酸奶,后被撵到走廊罚站,原本上技能课的岩泉帮老师搬运教具的途中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文精神促使下使他忘记自己身为班委的责任,陪同及川一同在走廊罚站,顺带聊天,导致三年5班全体同学包括老师在没有教具的情况下面面相觑一整节课,后二人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生肢体摩擦,被及川班导刚好撞见,眼下两个人被痛心疾首的两班老师一个发配到音乐教室一个到生物试验室打扫卫生,以儆效尤。

训练进行到一半,松川跑到网这边来肘好友,朝向门口努嘴,两人慈悲地注视着刚流放回归的两人,走过来时中间隔着不多不少半条银河,偷喝酸奶的那个难得看上去沉默如金,走近看耳朵尖都是通红的。

花卷低声说岩泉也真舍得下手啊,你看给我们队长耳朵要拧下来了,算了反正他平时也不听别人讲话装饰镜框的时尚摆件罢了掉就掉。

拐带教具的那个眉头中间能夹死几个路过的后辈,嘴巴噘得老高,那个平时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以饱满精神力示众的王牌,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消沉。

松川低声说及川真是胆大妄为啊,是不是这次还手了,感觉他俩真的打起来的话岩泉也不是特别占优势,万一要是闹到绝交咱俩不是很难办。

训练后半程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准前队长又不打算留下来收拾此刻夹着包就要畏罪潜逃,没人敢开口除了他真正的监护人。

监护人拿着球网,对着逃逸的后背:

“你去哪?”

被问到的人甚至没有回头:“回家。”

“等我啊?”

“今天我想自己一个人走,抱歉小岩。”

球场四周此起彼伏地倒抽冷气,二年生有人开始指尖转球证明此刻大家是否处于盗梦空间,队长堂而皇之地离开,徒留下露出任谁都没见过失落表情的王牌,气氛如乌云压顶,一年生纯洁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及川前辈和岩泉前辈吵架了吗?

花卷叹了口气说金田一,做好心理准备,你爸妈可能要离婚了。五秒钟后后辈从眼睛里扑出好大两股泪水,颤声说着我不要我不要。

 

 

年轻的运动员已然意识到Google也不是能解决青春期里的所有问题,隔着窗帘看到旁边人家正对着自己房间的窗户此刻也正亮着,好学生岩泉一每天放学回家完成作业吃过晚饭做好家务进行夜跑,回来雷打不动学习到十一点钟熄灯睡觉,十一点零一分发过去的信息都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变成已读。

眼下已经凌晨十二点四十九分,他也在想白天的事情吗。及川钻到被子下面翻开手机,打开排在最上面的对话框,在昏暗的台灯下看屏幕上的光标闪啊闪,平时究竟是怎么做到可以说那么多话的,明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一条条发过去,有意义没意义也故意要逗他的,然后等他醒来,生气也要逐条回复,上学路上再对自己耳提面命:不要熬夜,好好睡觉。

就是这段已经尽人皆知与其说是亲友不如说成是亲子的关系,在看到自己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只能啃指甲的时候没有走过来给自己后脑勺一巴掌说句活该,或者干脆找到老师大义灭亲将自己笔记大部分为抄袭产物一事供出导致境况雪上加霜,而是就这么走过来,将手里看起来很重要的东西随意地放到地上,挨着自己站着,然后才问为什么罚站了?

还不是因为你。年轻的运动员将目光投到地上,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簇一小簇的光斑,像细碎的满天星。

 

谁让你……谁让小岩给我酸奶。

那也不是让你上课的时候喝啊,笨蛋。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喝了……

所以说你是笨蛋啊。

我是笨蛋的话小岩是什么,小岩是恐暴龙。

好喝吗,酸奶。

嗯……

那就好。

为什么小岩突然要给我买酸奶啊?

你总是买来送给别人,所以我也给你买啊。

……小岩。

什么?

小岩最近,太奇怪了。

只是奇怪吗?

对,奇怪。

噢。

……

 

地板上的满天星随着时间在地板上流淌,两个人开始默契的沉默,明明平时能说一万句逗他生气的话,也想要提醒他一下是不是该去上课了,可舌头却不想动弹,想他不要说话,也不要走。

“及川。”

刚抬起头,看他朝向自己伸过手来,用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姿态,手指轻轻地放在自己耳朵上,从耳廓滑下,用指头夹着耳垂揉捏,有一瞬间及川觉得所有的日光都照过来,所有的血液都奔涌汇集,连同左边半张脸都变得滚烫。

岩泉呢,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同时进行手上的动作,他的眼睛里全是之前没有见过的柔软,自己像是此刻已经变成一只皮毛上乘的小动物,这一切本就是发生得理所应当——直到班导推开教室门来查看,那只温暖柔软的手忽然一改刚才,对准自己的脸就用力地推了下去。

“不许打架!”班导失控高喊,“岩泉怎么也在?!”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及川流畅地打下一长串对于白天对方对自己所作所为(主要是将毫无防备心的、柔弱的自己推倒在地这点)进行毫不留情地控诉,没等按下发送键,对方的消息率先闯了进来。

“还在生气吗?”

是的!及川在心里想到,生气,生气,超生气!

“不是故意的。”

这么自然流畅谁知道你在心里演练了多久!我将来可是要当名运动员了让我摔出好歹来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作为补偿,周末我请你,”

不是A5和牛或者高级烤肉自助我是不会原谅小岩的,哼哼。

“约会。”

……

 

年轻的运动员握着手机盯着上面一行简短的字久久不能入眠。

 

 

 

 

 

及川想了一百万种拒绝的理由,还是于周日早上九点钟踟蹰地走出家门,妈妈在院子晾晒床单,从碎花布料后露出脸:去哪里?

“去约……找小岩。”

及川太太挑挑眉毛,察觉到不对,从和岩泉家的孩子结识的那天起这小子就经常颠颠儿跑去找人家玩,童年还三番五次在地上打滚说什么都非要做岩泉家的孩子,气得自己失态大喊“你以为是我不想把你送走吗!”

想了想青春期男孩子的心思还不想多去过问,问他要不要多一点的零花钱,别总是让人家小一请你吃零食了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结果得到有气无力的回答说不用,反正很快就会回来了,说着将大门关上。

及川太太想了半天,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是岩泉家的小一把这臭小子约出去终于要和他谈谈绝交的事情了。

 

认识十几年的朋友说要和你约会其实比提出绝交更能震撼人心,尤其当你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他捧着一束花站在蛋糕店门口,那种冲击感不亚于在电影院看哥斯拉和金刚激吻。

不是啊我喜欢的是女孩子。及川在心里想,看红灯和定时炸弹倒数读秒一样,隔着一个路口打量发小,那头海胆幼刺打理得恰到好处,不知道是杂志还是美容室总之一定受过高人指点,自己从未见过的帅气夹克还有剪裁上乘的牛仔裤,鞋子倒是一起买的那双,因为价格超出预算两个人相互掐着手臂咬牙跺脚才付了钱,同款不同色,及川低下头心想早知今天就不穿这双出门了。

从未觉得绿灯的提示音让人这么心惊肉跳,也只能跟随人流朝向街对面走去,一步两步,今天才发现小岩不生气的时候勉勉强强算是个帅哥,眼尾上挑的弧度称得上漂亮,瞳孔的颜色也独特,眉弓利落可是脸蛋又偏向圆润,平时也有想捏捏看的念头但终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再者说了我喜欢的是女生啊,因为等待而不自觉噘嘴的样子就算再可爱也影响不到我的。

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整个都像是夏日祭被烟火点亮的表情有那么一刻让及川原地恍惚,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对方便将怀里的花束递过来,也不说话全程硬塞,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生在商业街中间用一束漂亮的花搞对抗的画面太诡异了,及川默默地接受,低着头嘟囔着“……谢谢”,心里想的却是究竟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宫城县是被美国人投放外星人观察基地了吗小岩是第一批被实验的小孩抓走脑改造所以才做出这么一系列不寻常的举止我宁可他和平时一样边辱骂边一拳毁天灭地将我打死而不是现在单手推开蛋糕店的玻璃门让我先进这都什么啊我究竟做错什么事打不进春高也不单纯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吧谁来救救命人家真的好怕好怕。

蛋糕店约会过程略,因为直到重新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及川的脑袋仍旧和一团抹布没有任何区别,只记得岩泉将青提蛋糕还有蜜瓜冰淇淋苏打推过来,自己则单手持杯将加冰无糖苏打水硬汉地一饮而尽,这么一来衬托出捧着花束咬着粉色心形软吸管的人愈发小男女孩。

岩泉走在自己左手边,“接下来我们去哪?”

回家吧!小岩!收手吧小岩!如果我做错事你可以打我骂我侮辱我抛弃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着路也要贴这么近,这么有意无意地碰上来是要牵手吗?!在我们这个县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牵起我这个四舍五入两米的预备役专业运动员、你从小到大忠实的拥护者、一年陪你在家反复观看哥斯拉碟片超过20次的观影仆人的手?!小岩啊睁开眼睛看看吧不是别人是垃圾川我啊!

“……都行,我听小岩的。”

 

两人在烤肉店的包厢落座,年轻的运动员边把花束放好边腹诽区区小岩哪里来的钱,但不敢开口,偌大的两排空位岩泉大方地挨着自己坐下,及川想说这样不仅不符合烤肉程序还搞得我非常紧张,但又不敢开口。

事实证明场地局限不了技术,岩泉将牛舌和横膈膜烤得又快又好,烤肉水平和他做所有事一样精益求精、超越自我,及川吃得满嘴流油,逐步忘记此刻处境,接过岩泉适时递过来的饮料灌了大半杯,在一片烟熏火燎中自然地问出:“小岩为什么请我吃肉啊?”

“因为想追你。”

可尔必思尽数喷出,落在烤盘上滋滋作响后迅速消失,烤肉师傅毫不受影响,富士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夹起可尔必思口味的牛肋条放进嘴里嚼了,然后放下筷子转身,看着一脸惊恐并努力将自己缩成更小体积的人,伸出两只手,坚定地将他固定在包厢的和纸墙壁上。

发小瞳孔地震,哆嗦着问:“小小岩,干、干什么……!”

“壁咚,”岩泉转转眼睛,诚实地回答,“跟漫画学的。”

“什么漫画啊别什么都学!”

“从你家拿的。”

“……”

及川闭上眼睛再睁开,梦没有醒面前还是这张壁咚别人仍旧浩然正气的小脸,

“小岩,如果是惩罚游戏的话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够了,再接下去我会非常非常伤心直到老死的那天都不会好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说惩罚游戏,不是游戏。”

“……其他也没有别的什么道理需要小岩追求我啊?!”

“还需要什么道理吗?”

“一般来说是要的吧!练习口语啊酸奶啊,罚站啊送花啊约会啊这些……都太不正常了!”

“还能是什么,及川,其实你是明白的吧,我喜欢上你了。”

在怀中的人沉默后迅速发出开水壶般的尖锐爆鸣时岩泉没忍住还是闭上了眼睛,倒是不肯松手,并在对方企图偷偷从自己腋下逃脱的时候将他一把提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在下定决心把及川追到手并实施之后脑内那块“看到他就无名火起”的神经区瘫痪多日,眼下蠢蠢复苏,岩泉提高声音审问:“你为什么逃啊!”

面前的人露出千年含冤的表情:“这是本能啊!”

“那喜不喜欢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那人立刻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委屈混合不安,犹豫带着迟疑,眼睛看向一旁,半天挤出小声一句:

“……不喜欢。”

有一瞬间岩泉觉得心脏涌现前所未有的痛楚,自出生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巨大的阴影迅速笼罩上来的时候他又转念,从和及川相识那天起到眼下,经历的事情全都飞快过了个遍,及川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看过来的眼睛和表情,然后阴霾光速褪去。

下巴一扬,岩泉坚定地回应:

“你说谎,我不信。”

“……………………”

及川想真好啊,不内耗的人真好啊下辈子我也要当岩泉一!我的王牌信念真的太强大了幸好他没有坚持认定我是一匹马或者一只长颈鹿,不然和他聊上两个小时后我就会去公园吃草,真行啊岩泉一,等下让我发动自己的聪明才智想想怎么扳回一局。

没等对策想出来,王牌再次开口,率先提出建议:

“喜不喜欢的,其实你可以试试。”

年轻的运动员震惊了,说这怎么试啊!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朋友都做不成的话那种事我才不要!!然后眼看着从开始就坚毅如同皇家卫兵的人忽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脸颊红得像青森苹果,音量缩小二十倍:

“亲一下,试试。”

及川想好啊哥斯一从小到大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啵我的嘴良心真是随风消逝了,这像话吗这个分镜如果放进排球少年的连载里能好看吗,这样一来别人会以为我们青叶城西私立高校排球部是一群多么坏的小男孩,爸爸妈妈们知道也会因为我们没有把心思放在排球和学习上而哭泣!我是不会纵容你这种野蛮的小心思的。然后回答:

“好。”

 

 

就算从五岁就认识,就算所有事都在一起做,就算每年在对方卧室留宿超过150天,就算自以为对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尽在自己的了解和掌握之中,也没有料想到对方在得到肯定答案后马上就欺身上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和那天一样捏着自己的耳朵,又珍惜地抚过脸颊,开口依旧不解风情,说闭上眼睛干嘛,紧张?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很熟练吗?

自始至终不肯承认自己缺乏勇气的人紧闭双眼,自暴自弃道:我哪里来的熟练,在小岩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啊……真是的。

他贴得更近,“噢?那及川同学在之前的恋爱中都做了些什么呢?”

“啰嗦!根本就没有进行到这步……”

“——就因为每天只是训练没有时间约会又不解风情,只是看起来长着一张很会谈恋爱的漂亮脸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所以被甩了。”

啊对,所以我至今为止还保留着初吻,这种事情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就算是小岩你出去宣传也不会有人信的!

然后听到面前的人从鼻腔里笑出气音,刚想要反驳又听到他放轻声音小声说了句“lucky”,赶在及川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人迅速地贴上自己的嘴唇又分开。

及川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白痴,不然为什么岩泉的眼睛都弯起来,他没有后退,在刚才那个严格意义上来称不上吻的举动后再次凑上来,这次他微微张开嘴,这次将自己的下唇轻地含住了。

那个从幼稚园就开始给自己系鞋带超过500次的人,那个每年都陪自己过生日的人,那个喜欢怪兽电影、地下城和勇士还有骑马打仗游戏的人,那个会将女生情书认真回信并且原件退回的人,那个说及川你要是生病了或者受伤我就揍你的人,那个连色情漫画都没看过几页的人,此刻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紧闭的嘴巴耐心地舔开,把自己的下唇吮了又吮。

年轻的运动员后背紧贴着墙壁,空气因为烤盘加热而变得逐步燥热,身体像空旷的海岸,刚好用来举行仅有两名观众的夏日烟火祭典,随着岩泉每一个细小的举动便有千万烟花扶摇腾空,前赴后继地绽放,星火点点落在眼底、口腔和心脏上。

像是打了一场旷世的加时赛,赶在肾上腺素将心脏冲出个缺口之前,吻被恋恋不舍地结束,默契地沉默过后,岩泉充满期待地望过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有熟人作案实施谋杀未遂后问受害者体验怎么样的吗?及川呆坐着,盯着玻璃杯外头凝结的水珠,嘴唇在越来越热的温度下迅速缺水,他下意识伸出舌头,缓慢舔过下唇,拼尽全力平复呼吸,以至于不会因为心跳过速而缺氧。

然后他听到自己开口,语气平淡地可恨。

他说:“没什么感觉。”

 

及川想如果自己作为电影反派最终被正义的主角打败时走马灯最后一幕一定是得到那个回答后岩泉的表情,他像是全世界受了最大委屈的那个小孩,下一秒眼圈变得通红,为了掩饰马上咳嗽了两声,僵硬又可怜。

然后他起身,低着头半天轻声说道:

“那好吧,我知道了。”

“花就拿着吧,专门给你买的。”

“接下来不会打扰你了。”

然后起身就走,甚至还好心地结了账,等自己反应过来抱着花追出店门早就看不到人影,及川发誓前后不超过二十秒,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出一整条街的想想这小孩果然还是接受了来自外星人的改造。

抱着花的少年站在烤肉店门口,用手指笨笨地摸着自己的唇,店内传来老歌刚好唱到:Pretty pretty boy of mine , Just tell me you love me too.

 

 

 

 

 

及川抱着那束漂亮的花回了家,洗澡时把它放在洗手台,睡觉把它放在床头,吃早饭时把它放在爸爸的椅子上,上学把它放进单车车篮,上课把它放在书包旁边,预选赛结束高三因为备考默认不再参与排球部的训练,及川便抱着它站在体育馆外面直勾勾地盯着后辈进行跳发训练。

实在受不了沟口派了人过去将自己赶走,一年级的主攻胆大包天,小跑过来说前辈你这是做什么?行为艺术?监督让你站远一点或者去找岩泉前辈。

对哦,小岩。及川大梦方醒,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见到小岩了,自从那句“接下来不会打扰你了”后真的没有再被打扰过,近一个月的白桃酸奶戛然而止,课间及川拿着硬币去自贩机自费购买两盒,放在制服口袋跑去5班,问就是礼尚往来。

“岩泉啊,说是要为出国准备,找老师请了长假,接下来直到毕业之前应该都不会来学校了吧……欸及川君竟然不知道吗?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什么叫毕业之前应该都不会来学校了,这是什么小语种。及川抱着花束拿着酸奶特立独行地走回教室,讲台上的老师面露难色,说及川同学老师知道你在学校甚至整个宫城县内人气都很高,可是上课期间抱着花到处走也稍微有点过分了吧?

及川低下头说对不起老师,眼睛湿润润好像下一秒就掉落珍珠眼泪,女同学们我见犹怜,纷纷声讨起来,老师苦不堪言悔恨多管闲事,想到前不久的比赛项目,甚至有一点点自责,便放任自流。

结果半节课不到抱着花的人突然拍案而起,丢下句“老师我不!舒!服!”便风一般从教室刮走,教师捂着胃心想你哪里不舒服我才是真的不舒服,特长生了不起吗早晚被你们气死。

 

一路将单车踩成风火轮的人突然反应过来,说不联系就不联系?怎么整个太阳系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动?不就是被婉拒一回吗这就不喜欢了?岩泉一你的爱真的很浅薄!!

将岩泉宅门口的门铃按出野蜂飞舞的节奏,三分钟后也没有人开门或者报警,及川用脚后跟一下下点在地面上,用手机拨通最常联系人号码,忙音三次后接通。

“为什么不来学校!!!!”

及川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吼岩泉的机会,爽是爽气也是真的气,就听到对方沉默几秒,然后声音委屈地挤进听筒:

“……我去学校干什么,一直都能看到你。”

“看到我是什么不详的事吗???影响你留学的运势吗????”

“……你都说了没感觉了不喜欢了啊!!!那我缠着你不是很恶心吗!!!!还有你吼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出来。”

“不去。”

“出来见面!!!”

“不见面!!!!!”

“必须见!!!!!”

“凭什么!!!!不见啊!!!!!”

“岩泉一你好好想想,你是了解我性格的,自己好好想想不见面的后果。”

“…………其实我并想不到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算了,在哪里见面?”

 

 

 

及川将决战地点选在了街心公园,这里承载了非常多他和岩泉有关的回忆,比如岩泉在这里第一次和自己搭话并且顺理成章把自己当成女孩子,非常擅作主张地决定将来两人要结婚,诸如此类。

傍晚天际的云彩由金黄变成橙红色的时候,有人姗姗来迟了,及川定睛一看对方已然不再注重打扮,此刻身上套着那件印着哥斯拉写实形象背后下摆还标注东宝映画的套头衫,则是剧场版周边,岩泉十分珍爱,共购买两件,此刻穿着的肯定是洗过次数比较多的那件。

走近一看更是令人惊讶:眼睛是肿的,脸也肿的,除了突然兴起学习泰拳或者捅马蜂窝就只有大哭一场或者熬着夜大哭一场作为解释,及川抱着花起身,震惊之余心想我天小岩丑丑的……

微肿的哥斯拉拥护者走近,眼神不再执着,宁可看绿色的长颈鹿摇摇马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开口就是:

“你还拿着那花干嘛。”

及川不甘示弱地向前一步,挺直腰杆:“这是送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告诉你我就要一直带着它。”

岩泉翻了个白眼:“你是没收到过花吗?放心好了,等你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二传手,到时候想不收到花都难。”

“那不一样。”年轻的运动员放轻了声音。

“……哪里不一样,花都一样。”

及川再走近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只能塞得下一束花。

“小岩哭了吗?”

“没有。”

“为什么哭呢?”

猛然抬头的人像往常那样,因为生气而拧着眉头,

“及川,你管得太宽了吧?失恋是我自己的事,我——”

 

将花束丢开的时候及川俯下身,精准地将那张振振有词的嘴巴含住,单手摸索着起了绒球的套头衫将他牢牢圈进怀里,另只手来到他颈后,将所有退路打断于此,过度贪婪地索取着,球场上的王者终于夺回支配权,将人生中第二个吻演绎得淋漓尽致,进行得声势浩大。

赶在不怎么柔软的王牌在自己的臂弯里把腰向后仰成极限弧度之前停下,认真看他即便在不够充足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的红透脸颊,年轻的运动员凑上去碰碰他鼻尖,用前所未有过的柔软和爱恋要求道:

 

“好喜欢。”

“再来一次。”

 





end.



*我喜欢你

偏戀痛

[及岩]爱情就是对象一退役就把他送去学兴趣班 ​​​





岩泉想不到人生之前乃至之后还会出现比操办及川彻退役趴体这件事更令他劳神操心的事情,除非他退役两次。

两个人在客厅商讨方案,岩泉降下观影幕布用光剑当教杆,开始讲解自己精心制作的PPT,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人眨动无辜的大眼睛,在长达35分钟事无巨细的讲解中难得懂事的没有插话,在老师友好示意的眼神下,他举起手来:

“我想要那种,杀死比尔主题的,大家拿着武士刀唰唰——唰唰唰——”

岩泉想了想,觉得这个长达十余年的职业生涯可能真的给及川选手带来了不可小觑的压力,可是手上的89光剑贵贵的只能用抱枕对已经提前开始双手抱头的人进行持续的殴打,唰唰,还唰唰,谁会陪你唰唰,记者还要来的啊!

今晚话......





岩泉想不到人生之前乃至之后还会出现比操办及川彻退役趴体这件事更令他劳神操心的事情,除非他退役两次。

两个人在客厅商讨方案,岩泉降下观影幕布用光剑当教杆,开始讲解自己精心制作的PPT,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人眨动无辜的大眼睛,在长达35分钟事无巨细的讲解中难得懂事的没有插话,在老师友好示意的眼神下,他举起手来:

“我想要那种,杀死比尔主题的,大家拿着武士刀唰唰——唰唰唰——”

岩泉想了想,觉得这个长达十余年的职业生涯可能真的给及川选手带来了不可小觑的压力,可是手上的89光剑贵贵的只能用抱枕对已经提前开始双手抱头的人进行持续的殴打,唰唰,还唰唰,谁会陪你唰唰,记者还要来的啊!

今晚话题中心的人要哭不哭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满腔委屈控诉道:小岩是不是不爱我了?

岩泉将PPT关掉说爱啊,不爱你我闲得难受吗光策划都做了三个,每个都有两种版本,你赶紧定下来我要把剩下的挂到网上卖掉。

那为什么不陪我一起唰唰!

你再说一次唰唰我就给你定成哥斯拉主题。

及川选手哭着上楼了,站在楼梯最上面一层拿擦眼泪的纸巾团城小球,顺着楼梯缝隙精准地砸进老婆那丛和学位还有爱操心程度不相匹配的茂盛海胆刺中。

五秒钟后岩泉缓缓开口:及川彻。

小岩打我的话我就会超级大声地哭!!

 

从计划退役开始,或者更早一点的时间,及川选手的泪腺突然变异,虽然他从小到大私下里一直都像辆烦人的洒水车,可是作为一名超过35岁且事业有成声望在外的成年人,哭成那个样子的确是让人很难评价,为了不被邻居怀疑自己常年对合法丈夫进行家暴,每当及川选手抽一口气准备哭的时候岩泉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院子里,启动草坪机或者高压水枪,用机械暴力声压,顺便制造不在场证明。

明明还是当年那个一起看《LaLaLand》散场时小声问自己他们究竟哭什么?的人,现在坐在家里看宝矿力的广告都会掉眼泪,那可是广告啊?岩泉边拿毛巾给他擦眼泪边试探性问我大学有个同学,现在在做心理咨询师,业务能力那真不是吹的太厉害了,卡戴珊家族都是他的客户,咱们要不要……?

及川选手收了眼泪,正色道:你要带我看心理医生?

就,聊聊嘛。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觉得我有病??

……不是。

呜哇小岩你迟疑了一秒你就是觉得我有病!!

岩泉长长吐出一口气,露出和善的微笑:怎么会呢我爱你,我是觉得自己也到了岁数了,有点更年期提前的征兆,所以想请及川选手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时间陪我出去走走。

及川选手如同魔鬼网一样紧紧缠上来,说小岩不要生病。

岩泉说我没病,但是快被你勒死了。

我不要小岩更年期!妈妈更年期的时候很恐怖的!感觉都不怎么爱我了,呜呜!

不会的,你先放手,锅里的奶油炖菜快好了我去看看,听话。

噢,好吧。

微笑着快步走去厨房的路上岩泉捡起一只被及川选手随意丢在走廊中间的靠垫,将它抵在墙壁上激烈出拳后,重整微笑去查看锅中料理。

不远处传来客厅中央人的询问:小岩,什么声音呀,好吓人。

岩泉说不知道呢可能外星人轰炸加州吧,菜快好了你先去洗手,乖。

 

退役趴体办得体面,办得风光,办得浩浩荡荡五光十色,及川选手作为今日主角如同花蝴蝶般全程全场游荡。旧友新朋,同事家人,上司长辈,礼物堆积成山,香槟如同流水,里子面子都撑足了。

老友从家乡不远万里自费前来,在门口就奉上礼物,及川选手抱着盒子眼睛闪闪发光问,小卷你送我什么啊,少女漫画吗?

被问到的人冲一对伉俪挤眉弄眼,说情趣服装,很快你们就能用得上。

花蝴蝶带着谨慎询问“由于饮食差异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饱过现在我可否去浅尝一下那边食品区的地道美式汉堡呢夫人”后得到“玩儿去吧你俩”回应的朋友飞走了,留下来的两个人长舒一口气。

花卷说连你都长皱纹了。岩泉说我都这个岁数了。花卷说你看及川的脸,虽然不想承认可真的看起来不像三十多岁的,上科技了对吧,你和我说实话。

岩泉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们家有四个放满瓶瓶罐罐的盥洗室,其中只有我的一瓶洗面奶。

花卷说天啊我们阿一学会用洗面奶了,当年说好了你不用沐浴露洗脸那天我们三个人就在纽约广场给你投屏庆祝。

岩泉说这家伙啊不仅脸,连身体各项指标都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程度。

花卷闹了吧,因为退役的事?

岩泉不自然地沉默两秒说,没有。

花卷叹口气,接下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岩泉说早就计划好了,等手续下来第二天,我就把他送去学钢琴。

花卷马上感叹哎哟我可怜的亲故,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要去上兴趣班,你说我给松川一静报个什么,眼看他这半年就要染上钓鱼了,我得将这个苗头扼杀在岸边。

岩泉想了想说小语种、编程、要不就器乐或者书法,得收收心了。

花卷说行,你说得对,正是该闯的年纪。

 

 

 

 

趴体结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或者说第三天的时候了,岩泉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掌控力和体力将善后做得圆满,送走宾客结掉尾款甚至安排社区服务人员将垃圾清走后,他终于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及川人呢?

和后辈告别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说岩泉前辈,你还是劝劝及川前辈吧,身体要紧……

岩泉当时还想任凭他喝,长这么大为了体育竞技别说酒精连食用油都是按刻度吃的就今天酗酒怎么了,误食酒心巧克力及时吐掉都能醉的人,他能有多大本事。

然后从院子一路跟采蘑菇小姑娘一样沿着随机掉落的酒瓶和高脚杯来到书房门口时岩泉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他推开门,及川选手身上套着紧巴巴的青叶城西男子排球部队服,盘着腿,背挺得笔直,以屁股为圆心房间宽度为半径辐射出一个由奖杯奖牌奖状组成的圆。王就端坐在圆心,听到门响半天抬起头,轻抬下下巴表示招呼,示意他的王骑随便找个地方坐。

岩泉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在确保不会损伤到任何王的财宝的情况下,局促地抱膝坐下,明明书房的空气是划根火柴丢进去就能表演趴体最后一个节目大烤活人,由于第一次面见酗酒的王岩泉还是决定缄口不语。

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奖状:

“这是我们在宫城县少儿排球部的时候拿到的二传鼓励奖,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关于排球的奖。”

时至今日,岩泉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些对着猫MEME露出又怜又爱表情的同事当时的心情,面前的人好像一下子变成当年那个年糕大小的小不点,当时两个人为了提高排球水平便组队加练,自主练习就是绕着公园比赛跑步,现在这个爆发力和鱼雷一样的家伙当年总是跑不过自己,在得到诚实评价:可能是因为你有点胖。后大哭着反驳:我才不胖就是肉肉的!很可爱的!小岩超级大笨蛋!

童年时期有点婴儿肥的王将奖状轻轻放下,顺时针将他的宝物一个个拿起、介绍:小二的优胜奖,小四的最佳球员奖,小六的团体总冠军,每解说一个便有一颗泪滚滚落下,他还要赶在落在纸质证书前把它们赶快抹掉。

然后他珍惜地将相框捧起,比较隆重地介绍县最佳二传奖,用手指轻轻抚过蓝色丝带,将脸颊贴在玻璃上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边控诉道:

“飞雄那小、小孩一点都不尊重前辈!我自己就都已经转不过来脑筋了,而、而且小岩还打我!那么用力打我!打我干什么,有话跟我好好说啊我是需要鼓励才能做得更好的类型啊……”

岩泉紧紧盯着面前此刻像个孩童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看龙躺在自己的财宝上哭得眼泪和漫画表现手法一样大颗,冲击又合情合理,眼下已经中年,遇到的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和及川一样给自己带来一次又一次崭新的情绪。

情绪在对方死死盯着面前良久,然后提高声音、更加响亮地哭着说“高中没有!高中什么都没有!明明都那么努力了!”时迸发,自己眼下要做的必须是跨过这些尚还滚烫的荣誉,将这人抱在怀里。他是尝过败果的王,是受过致命伤的龙,是来不及放馅料的年糕,是自己的最最宝贵。

摸着柔软的头发时他还在轰隆隆地控诉:为什么不生气!小岩不该生气吗!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小岩才没有继续打球的!小岩现在可以开始生气了!

岩泉保持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姿势的同时还要用柔软的纸巾帮他揩鼻涕,说不啊,早就生过了,现在不能再生气了。

果然还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不是,生气是因为你表白的时间太迟,那封信早就应该在春假的时候给我啊这样不就能早谈三个月恋爱吗?三个月啊,做什么事都够了。

原来小岩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是啊。岩泉双手捧起爱人的脸颊,爱惜地吻他的下唇和左边脸颊,额头和右边脸颊,说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及川选手又落下泪来,接着追问这些日子来最经典的问题:小岩爱我吗?

岩泉说当然爱你啊不爱我现在会冒着吃你鼻水的风险亲你??

那为什么我每次哭小岩都要笑啊,能不能控制一下啊真是的!

 

 

因为实在太可爱了。

 

拿到亚军的时候及川选手在全球直播前把戒指放在奖牌上,全然不顾日本队抱头痛哭的不佳时机,穿过整个球场来到自己面前,还没开口眼泪先行,哽咽着说了好几遍才凑成一个完整问句:

小岩,你你你要和我,结婚吗?虽然好朋友结婚是有点奇奇怪,但是你要是现在不答应我,我我以后可能就没有人要了!

怎么可能,你刚抬腿走过来的时候那群全球后援会里一部分女友粉就用眼神把我谋杀四百万次了,可我还能怎么办,只能顶着生命危险和接下来在日本再也不会得到工作机会的可能性吻你,将你牢牢抱进怀里。

眼下奥运亚军还不满足,说好可惜啊如果是金色就好了,还想打奥运会,可是我已近退役了!哇————

他的哭声好像泰坦新生儿,从地心世界贯穿冲到地表,岩泉不知道该捂耳朵还是该开窗大喊一声“我现在还没有打他!”只能将他闷进自己怀里,将吻落在他头顶,带着一定善意谎言的成分哄道:不哭了不哭,等你睡醒咱们去找俱乐部再谈谈,退役再返聘的运动员这么多,及川选手这样的顶级运动员还愁不抢手?好不好,睡一会儿吧。

真的吗?新生儿抬起头,眼角分别有三颗泪珠摇摇欲坠,岩泉看了心软成雪泥,说真的,骗人是小狗,不骗你就是小狗,小狗先睡觉。说完用鼻尖蹭他的眼泪。

看他醉醺醺但是把荣誉收拾整齐摆放回原位时在忍,看他哭得眼角和脸颊都通红小声对自己说“那我先去洗洗哦”时在忍,洗完热腾腾地钻进被子里时还穿着青叶城西的队服时在忍,岩泉心说忍忍吧,让让他,都醉鬼了。

一片黑暗之中醉鬼开口:19年联赛对澳大利亚,第二局上半场,我有个失误,小岩你还记得吗?

岩泉在黑暗之中诚实回答:记得。不过那只是个很小的误差,严格上来说应该不能定义为失误。

身边人迅速弹起,开灯抽纸巾一气呵成:小岩都不知道蝴蝶效应的吗!正是因为那个失误才导致我现在就退役的!

岩泉想了想还是决定:你现在退役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年龄。

身边人马上爆发出比之前还大声的哭泣:我就知道!终于说出口了吧!你也嫌弃我年纪大是不是!我是不是没用了?!

岩泉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你想现在就让我用用你,来证明我没有对你撒过谎吗?细水长流,我可不想把前国家队选手这么轻易地用坏了。

一阵沉默后有人伸手灰溜溜地关掉灯,流畅地滑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就在岩泉以为对方不敌酒醉和缺氧式大哭终于睡着时,有人伸过手来握住自己手腕,将它带到因为尺码不合适从刚开始就特别紧绷和短的训练短裤下摆。过期的DK队长矜持地下了指示:

“用呗,哪有这么容易就坏的,还能再用50年呢……”

 

 

在酣畅淋漓地使用过前国手后岩泉还以为人家退休后能顺利过上慢生活,殊不知试炼才将将开始——没有人想要在繁琐疲劳地工作一整天后看到合法婚姻伴侣在客厅阴暗地爬行。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及川选手的退役发布会,仍旧被阿根廷体育报赞誉为东亚精灵美男子的前国家队二传在台上正襟危坐,惜字如金,黑色西装配全程冷脸的现场生图一度上了趋势,面对记者不断追问也一副“是的,爷不爱打了,退了”的淡淡bking感,发布会一宣布结束,就迈着长腿不顾人死活地迅速离开现场,也只有岩泉知道他在和粉丝团们认真一一道别后看到自己,马上就像只体型很大的小鸟,小碎步跺着脚跑来,边跑边拐着弯叫“小岩”。

小岩在,小岩在。岩泉现在除了上班学习之外所有的个人时间都用来安抚退役警犬,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无人,吓得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出去,就看到那人头戴耳机盯着手机里自己曾经的比赛录像看得眉头紧锁,在没开灯的房间里脸上映得忽明忽暗,在“走过去削他一巴掌问他不睡觉是不是要死”和“算了怪可怜的困了自己会回来睡吧”之中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诡异的事情累计多了,岩泉就诚恳地邀请爱人一起去找心理咨询师聊聊,对方始终如一地抗拒,说辞无非就是你不爱我啦你觉得我有病啦是不是丢你人啦,诸如此类,急得岩泉拍桌子说你都移籍了能不能不要还携带亚洲人的陋习?看心理医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说你有病!

得到的则是长达两到三天的反抗,有人开始只吃白饭了,如果是西餐就只噎贝果,干酪都不抹,在把牛肉第五次夹过去后被对方从碗里夹出后岩泉忍不住还是用筷子敲了他的头,后果则是对方抓着外套哭着跑出家门,连手机都没带,岩泉随后跟着跑出去,最后隔着玻璃看他在快餐店吃一整盒甜甜圈,心想算了算了,回家把咖喱牛肉再炖一炖加个蛋,吃这么多甜食回家肯定要吃点咸的。

就这样过去一阵子,及川选手福临心至,宣布一重大决定:他要做一名出色的家庭主夫。岩泉心想不知道哪路神明听到我内心的祈祷来拯救我了,好啊,做家庭主夫好,诚恳鼓励道你这么聪明,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出色的,我相信你。

家庭主夫火热地做了一周左右,岩泉发现家务水平没怎么提升乱七八糟的器具倒是买了不少,及川选手除了打球之外心思实在单纯,被tiktok上的家务博主忽悠得一愣一愣,在家开始阿根廷男人收纳,加州主夫做便当,岩泉还略带欣喜地将便当盒带去上班,午餐时间打开的瞬间“F…”已经飚到嘴边,最终还是含着沉痛的心情将哥斯拉遗体形状的饭团吃掉了。

岩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对及川的要求太高了,是不是对走下赛场的人戴上了有色眼镜,有时候若隐若现的割离感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问题,将太多期望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投射到这家伙身上,想通了知道他不是做其他事情不聪明,只不过是他打球的时候太精明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岩泉甚至想过及川身体内是不是住着和何塞差不多年龄的成熟球员,那些战术技巧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不像是一个青少年会给出的反应。

现在再看他在全食超市充满疑惑地分辨蔬菜和在自助加油站面对zip code露出迷茫表情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第一次做人的小动物,自己总是把他想得无所不能,导致他除了打球之外没有那么厉害的时候反而会有一瞬间产生疑惑。对此岩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愧疚充盈满心脏,遂吃完一整条烤糊的瑞士卷,猛地锤完胸口转过身对一脸期待的人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太有天赋了,不愧是你!

当晚福报就来了,因为太噎不得已喝了一升冰水然后胃部胀痛只能吃药最后在洗手间度过半个晚上的人洗好虚弱地打开卧室房门,就看到身着北一队服的人坐在床边,因为画面感实在太过冲击导致岩泉一时间只能呆站在原地,等着初中生(伪)过来牵自己的手,双手环住自己脖子,凑近了在耳边说道“岩泉先生,可以教我怎么样提高排球技术吗?”,然后再补充一句“我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在心醉神迷地和三十多岁的初中生厮混过后岩泉以为这样的日子应该要告一段落,直到提出“我给你报了钢琴课你也出去散散心吧顺便提高下自己”后,及川选手热烈黏糊的态度急转直下。

他说我不去,然后将水杯用力地放在岛台上,要去小岩自己去。

岩泉说你要是去一周给你200刀零花钱。

及川选手说就是不去,我不喜欢。

岩泉说爱好是可以培养的,乐感是可以不断磨砺练就的,你不试怎么知道。

及川选手说谁允许你用我的名言了付版权费了吗?

岩泉说一周给你300刀。

及川选手说不去就是不去,男子汉一字千金。

岩泉说300刀,然后给你买外星人与UFO之谜全集,和你一起去奥兰多迪士尼,再给你买一套水溶芭比娃娃,还陪你玩动物森友会。

及川选手说那小岩的岛名得让我取!

岩泉说可以,就叫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来着。

及川选手说在及川桑怀里柔弱跌岛。

岩泉说行就这样吧。

 

虽不情愿,但是及川选手本着做什么事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人生原则之一,一周两节认真听课,回家勤奋练习,岩泉眼看着他三个月就开始弹拜厄,当晚就联系朋友找琴行,决定斥巨资给大天才购置一架三角斯坦威。

及川选手反应非常激烈,全身心抗拒说我不要,上课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买钢琴放家里干什么。

岩泉说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都在琴房呆三个小时了,咱们可以在家里练啊,我陪你。

及川选手皱眉,说我又没有很喜欢练琴,本来就是小岩让我练我才练的,而且弹琴让我的手指关节很不舒服。

岩泉说哎,哪能的事,我早就研究过了,长期保持弹琴还能让你的指关节更加灵活。

及川说反正我不要,你买了我就离家出走。

岩泉说别胡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以后着想,现在每个一技之长傍身以后走到社会怎么办,到时候你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特长都来不及。

及川说是他们应该羡慕我吧!!而且那东西那么贵!我们家现在是很富裕的家庭吗?啊?我现在在吃软饭啊!

岩泉说这个你不用管专心练琴就行,我已经联系好人了把我这么多年收集的哥斯拉雕像都卖了,还有之前存的钱,你放心,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让你把这个钢琴弹好。

及川说我受不了了小岩你才是都移籍了能不能不要还携带亚洲人的陋习!!!

目送爱人再一次抓着外套飞出家门,岩泉才松了口气,心想这招冤冤相报何时了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称只要我足够癫及川就会因为害怕变得正常,应该是奏效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岩泉还是跑回哥斯拉痛屋一一清点,确保万无一失后心满意足地将房间重新上锁。

离家出走依旧在晚饭时刻中止,两人一如既往默契地绝口不提有关钢琴或者其他什么关键词,吃饭看电影睡觉,和平时一样,睡到上半夜时岩泉突然惊醒,右手边的枕头果然空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有节奏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岩泉隔着落地格子窗向院子里望去,加州午夜两点三十二分,套着阿根廷国家队21年下发的日常训练T恤的及川选手,在静谧的月色下垫着球。

他垫了1034个球,每一个都利落漂亮、角度精确,那颗有些旧但是保养的很好的MIKASA排球在月光下泛着饱满的柔光,终于停下,随意地擦去汗水,将放在藤椅上从刚才就充当观众的大号巴啵酱玩偶抱在怀里,席地坐下。

然后把泛红的脸柔软地埋进去,岩泉听到他低声地、闷闷地问着:

“巴啵酱,你说小岩会一直爱我吗?”

“巴啵酱,你说小岩会不会有一天不想要我了。”

“巴啵酱,那还有谁会要我呢。”

 

至此岩泉决定今后的人生里不管及川如何无理取闹都全力忍下,同样的,及川想要做什么都尽力理解并支持,美妆博主也好,短视频网红也好,家庭主夫也好,哪怕就在家做只米虫都可以,虽然按照这人的性格不太可能,这也不能影响东亚伴侣想要托举爱人的坚定信念。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乖张比之前更甚,甜蜜旖旎过后只是建议一起去洗洗,眼睛就横过来质问:怎么,我退役了你都不愿意和我来第二次了?

岩泉:………

家庭主夫烹饪技术日新月异,晚餐已经取代自己成为真正的料理长,光盘之后只是找点家常话题说甜柑西蓝花不如之前好吃是不是季节问题,Chef马上接句:可能因为是退役选手的原因买的不好吃。

岩泉:……………

好说歹说自己要处理工作,你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结果对方整晚就像替身一样贴在身后形影不离,明明斟酌了措辞委婉劝退,结果摘掉降噪耳机走出书房,就看到人家光着脚坐在楼梯上,边弹尤克里里边唱青叶城西校歌,同时幽怨地望过来。

岩泉:………………………………

那是个普通的傍晚,距离及川选手宣布退役已经过去四个月之久,岩泉下班回家,在门口只是叫了一声“及川彻”,十秒钟后有人轰隆隆地从房间里冲出来,边哭边大喊“干嘛叫我全名!我又没有做错事!我一天都好乖的!还打扫房间了!我——”

岩泉扬了扬手,看倏然停在半路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长信封的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看看——是俱乐部来信啊,还得是及川选手亲启。”

 

身上穿着围裙甚至还带着橡胶手套的人此刻看上去和收到圣胡安邀请函那天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头发短了身体壮实了,可眼睛还是一如往常,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辉。

他难得不顾及体面,把摘掉手套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不用读也知道里头的内容,他将封口处放在唇上吻了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才想起来撒娇。

“小岩。”嘴角向下撇着,凑上来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他说,

“我都知道,小岩,谢谢你。”

岩泉摸着怀中人后脑勺蓬松如同小毛熊般的头发,说还有一封呢。

“嗯?”

小毛熊松开了手,歪过头去看,岩泉将另一只外封一样的信封向他展示,

“噢,原来这封是给Dr.Iwaizumi的。”

 

于是他拉开一个郑重的距离,朝向爱人伸出手,

“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了,及川选手。”

“——或者说,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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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了贴纸!

cp30发😎摊位号有啦,一期是肆P25,二期是叁C41~估计也是直接找摊主拿就行 

(我开始真的只是想画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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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东寒_郊妻黑化版

【勒布伦x樊振东】未来歌

*男子团体半决赛后短打,感觉陷入循环的除了小东小布还有我……

*伪现实向


summary:征服欲是赛场上合法的兴奋剂。




小白球高速旋转着落在球桌上,磕上胶面带起回弹的清脆碰撞让心脏也有了破膛而出的错觉。


费利克斯•勒布伦毫不怀疑此刻如果有台实时监控心率的仪器连接着他的心脏,疯狂上蹿的数字足够让他的医生尖叫着冲上来阻止他要做出的一系列反击。


这不会是终点。费利克斯又暴力扣下一板,从一方色块撞向另一方色块的支离破碎,小白球沉闷地跃进中国人潮湿的雨季里又跳回费利克斯燃着火的掌中拍。


一个关键分的相持其实没有多余的镜头语言,更像是电光火石间球台两方不约而同咬起的...

*男子团体半决赛后短打,感觉陷入循环的除了小东小布还有我……

*伪现实向


summary:征服欲是赛场上合法的兴奋剂。




小白球高速旋转着落在球桌上,磕上胶面带起回弹的清脆碰撞让心脏也有了破膛而出的错觉。


费利克斯•勒布伦毫不怀疑此刻如果有台实时监控心率的仪器连接着他的心脏,疯狂上蹿的数字足够让他的医生尖叫着冲上来阻止他要做出的一系列反击。


这不会是终点。费利克斯又暴力扣下一板,从一方色块撞向另一方色块的支离破碎,小白球沉闷地跃进中国人潮湿的雨季里又跳回费利克斯燃着火的掌中拍。


一个关键分的相持其实没有多余的镜头语言,更像是电光火石间球台两方不约而同咬起的搏杀。小白点滞空在最高处,体育馆顶光拖在尾后,如一道白昼流星劈下来,费利克斯感到鼻腔内的空气恢复了流动——他再度对上了樊振东的眼睛。


这一眼很静,静得像万籁俱寂的山谷,樊振东丰满的胸脯在赤红色球衣下剧烈起伏着,似乎喘不过来气,额头前的黑发湿漉漉地被水汽凝成一缕一缕,偶尔滚落下一两颗顺着鼻梁窝在眼眶内,轻轻一仰头,盛起来的水涡就沁入鬓角,又只剩下一双不起波澜的眼睛。


不需要谁再来宣告,费利克斯•勒布伦已经知晓了这是自己职业生涯中,对战樊振东的又一次失败。


他僵硬地站在球桌前。凭空出现一束聚光灯在头顶撑出扇形的光源,这一幕简直滑稽得古怪,就像默剧里一个搞笑人物的退场时刻,偏偏周身空无一人,观众也没有,对手也没有。费利克斯痛哭也好,掷球拍也罢,总归是一种走向轻松的宣泄手段,而不是像这样呆呆地cos复活岛石像,涂装地面化作淤泥,伸出无数只枯槁狰狞的手臂拽住他的双脚往下拖拽,泥里有东西在嚎叫。


“啊!”


费利克斯•勒布伦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慌措地低头看向自己两条腿,没有淤泥也没有莫名其妙的鬼手,除了自己在团体赛中输球这件事,其他都是虚假的噩梦,这一认识让他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法国队其他队友对此司空见惯,费利克斯的惊叫甚至没能分来一个眼神,他们逗留在更衣室不过是为了等待疲惫的一单队友的苏醒,现在他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前往食堂了。


费利克斯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毛巾蒙在脸上,他的哥哥艾利克斯始终坐在他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


“你怎么还不走?”费利克斯的声音从毛巾下有气无力地飘出来。


艾利克斯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更想知道我的弟弟做了什么噩梦。”


“一些很普通的……”


“居然吓得在梦里喊了四百二十七次樊振东的名字。”


“……”


费利克斯缓缓扯下毛巾,面容酷似的两兄弟照镜子般对视良久,未成年哭丧着脸骂了句脏话。


艾利克斯憋不住喷笑起来,笑到捶椅,幸好顾虑到东道主的脸面,没在地上打滚笑——这已经足够让费利克斯明白自己又被哥哥耍了。


但他也没法反驳,从某种层面来说艾利克斯没有错,他的梦境如此糟糕,这与樊振东脱不了干系。


费利克斯扭头朝着更衣室外望过去,通过狭长的走道,尽头白茫茫一片的光点后就是他酣战过的赛场,既是他摘铜的荣耀之地,亦是他两败樊振东的名册录。


年轻人壮志腾腾驰骋在赛场上,如果他胯下有一匹高额明目的白马的话;他矫健而有力地挥舞着球拍,他的勇气从每一声高昂的吼叫中撕出来,敢从他手中咬下分的人会再度被骄傲的金发年轻人成双成倍地夺回去,普罗旺斯马诺斯克耀眼的金色太阳悬挂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费利克斯认为自己只会因为输给哥哥这件事感到难过。艾利克斯耸耸肩:“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比17岁法国未成年teenager年长三岁的法国绅士一语成谶,沉静内敛的东方男人宛若深沉的大海,把堪堪冒火苗的费利克斯浇了个透心凉,多亏teenager与生俱来的活力才没有在对方摧枯拉朽的球势里道心破碎。


而他再也忘不了那双寂静的眼睛。像海洋,像石壁,波纹下的惊涛,沉默地耸立,盎然的生机,好似每眨动一次眼睛,就有半个世纪的喧嚣分崩离析,剩下他的坚守,秉护身后流动着红色的旌旗。


樊振东的伶仃是一针合法注入费利克斯血管里的兴奋剂,他称呼为“征服欲”。


他失败了。这句话又落回到肩上。


“没关系,你也并不只是在奥林匹克赛场上输给他。”艾利克斯这样安慰他的弟弟。费利克斯好不容易遗忘的世界杯和新乡冠军赛的痛苦记忆重新涌回心头,喉间一哽咽:“回去后我一定会告诉爸爸妈妈的……”换来艾利克斯毫不留情的嘲笑。


两兄弟肩并着肩走出更衣室,法国队的团体赛并未结束,他们还有一场铜牌争夺战要打,勒布伦们知道自己不该在今天的失败上过多地纠结了。





……

午餐后,费利克斯拒绝了哥哥艾利克斯发起的午休提议——尽管他知道哥哥的主意没有错,没有人能在巴黎奥运村的纸板床上舒舒服服地休息好,法国人也不例外,晚上没睡好的觉只能分到中午来补上。


费利克斯一个人在奥运村里走着,他把自己当作一枚被扔进海里的漂流瓶,飘向哪个方向都是神的指引,而神好像根本没打算让他好过,费利克斯在乒乓球训练馆前停下了脚步。


馆内有一道人影往门口走来,背着个大挎包,影子被玻璃门扭曲得单薄而纤长。费利克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出了熟悉的红色外套和黑色训练服,出来的人是中国乒乓球队的队长,业内公认的GOAT——马龙。


费利克斯的呼吸一下紧绷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在乒坛的成就足够让人仰望,还因为一些大家长气场对teenager天生的威慑力,这让他看到马龙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怵,而樊振东……樊振东就不会。


樊振东下了球台总是软乎乎地笑,连对着采访语气都是黏黏糊糊的。费利克斯败给他,又不由自主想靠近他。


他很快意识到马龙的出现代表着馆内一定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一念头让费利克斯情不自禁地欢喜雀跃。


马龙在门口被拦了下来,对方的影子遮住了他脚下的影子。一抬头,费利克斯紧张得扣手,马龙费了好大劲才从法国小孩结结巴巴的英语里听懂了个大概。


“你来得很及时,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马龙的话有些没头没尾,费利克斯看到他分明眼角带笑,面对他时的紧绷也稍微松懈了几分。法国小孩无法很好地理解马龙的意思,但他依然提取到了想要的关键词,费利克斯感到吃惊,自己的到来也是樊振东所期待的吗?


这太让人意外了,简直是比单打摘铜更出乎费利克斯意料的事情。告别马龙,他脑袋晕乎乎地走进馆内,费利克斯一眼就看到了独自一人和发球机对练的樊振东。


马龙没有骗我。费利克斯想,他本不想看得那么清晰,可樊振东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受控制地戮进他的海马体里,身体尽职地为主人储存下他所期待记住的一切,包括一瞬间点缀着亮光的圆眼,上扬的嘴角。


如果樊振东给我一个拥抱,我会毫不客气地抱紧他。费利克斯这么想,而最后他得到了樊振东的一个友好的握手。


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费利克斯取出自己的球拍,站到樊振东的对面。顶尖运动员无声的默契让他们挥动拍子,在不知道第几下你来我往的对拉中,他们沉默地结束了热身,自然地拉开了一盘对战。


费利克斯再度回到了那个人声鼎沸的赛场,背后是举着自己大头照的球迷,聒噪的小号声滴滴嘟嘟地记录下每一球得分的归属。


乒乓球轰出的最快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80公里,浓缩在小小一方球桌上便快成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台桌,仿佛一柄剑划破漆黑的夜空。


樊振东发球微微躬腰,从容而耀眼,小白球以流星之势破开空气,落进费利克斯的世界。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费利克斯,每当球桌对面站着的人是樊振东时,他的眼睛从未在小白球上停留。目光大逆不道地一寸寸抵过樊振东柔软的脸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滚烫,打不破中国男人坚毅的心壁,却让心脏为之跳动。


原来人真的是贪心的,只不过所图皆有不同。运动员想要金牌,想要扬名立万,想要打破纪录。而费利克斯仅仅想要站在樊振东身边——不只是征服而已。他想成为一道比樊振东更高的山峰,越过了他,看到的风景是否会和如今的截然不同呢?


费利克斯重重挥下一拍,乒乓球在他的世界里变得很慢,就像他曾经看过的无数部热血漫的慢镜头那样,在一片寂静中与樊振东的球拍擦过,撞在台面,飞了出去。


樊振东微微怔了怔,而后恍然一笑。费利克斯刚刚那一球以11:9的分值赢下了他,即使是场下,同样是值得喝彩的胜利。


两个人谁也没有打够四胜的打算,樊振东用手掌擦了擦球桌,撑肘坐了上去。费利克斯有样学样,他们贴得很近,中间隔着矮小的球网。


费利克斯刚把视线转过去,就扫到樊振东因为上卷的裤腿露出的大片雪白的丰腴腿肉,法国小孩一下子老实地盯着手中的拍子,从耳根开始,悄悄红成大番茄。


“樊振东。”费利克斯又开始使用他学来的三字决一字一顿地喊人的名字,更多的也做不到了,最后他用英文把未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战胜你?”


樊振东说了那句马龙曾说过很多遍、而现在他将讲给下一个人的话:


“未来是属于你的。”


对运动员来说,最难忘的不是成功,唯独失败。来自东方的红色旗帜升起,目光坚毅唱着异国曲调的男人,时隔多少年想起来,仍会把费利克斯的心魄都带回到巴黎的晴空下,往左右两侧看不到熟悉的对手,抬眼一望,发现那人早就成了头上数不清的繁星。


再低头,星光落满肩。




-END-

薄荷巧克力的零食铺

*预警*

有大量个人理解和私设。有应星被倏忽赐福污染的表现,有基于原作剧情的处刑表现。

若不能接受速速离去

无诋毁拉踩任意角色之意,请勿思想审查。


#刃景#


/皆已成为这般怪物/


*预警*

有大量个人理解和私设。有应星被倏忽赐福污染的表现,有基于原作剧情的处刑表现。

若不能接受速速离去

无诋毁拉踩任意角色之意,请勿思想审查。


#刃景#


/皆已成为这般怪物/


被封号的eilinna

【SC】无尽旅途(2)

标题:无尽旅途

CP:萨菲罗斯x克劳德

简介:距离本传陨星事件结束后的两百年,克劳德沉眠的水晶被挖了出来,一群人本想克隆星球的守护者,却意外克隆出了小萨菲罗斯,之后才是他的弟弟克劳德。

伪兄弟骨科,小萨菲x小云片,萨理论上是AC后的萨,但是暂时无记忆,云是AC云,有记忆。里面各种亲缘及伦理关系很混乱,慎入。


(2)S-side


第二天研究所传出一个好消息,经过一年零四个月的沉睡,C-11终于在当天早上睁开了双眼。

实验结束后萨菲罗斯也去探望了因他一念之差活下来的小弟弟。对方有着和母亲一样湿润的蓝色瞳孔,羞涩而好奇地打量玻璃外的世界,在看到他后激动地呛了几口魔晄。...

标题:无尽旅途

CP:萨菲罗斯x克劳德

简介:距离本传陨星事件结束后的两百年,克劳德沉眠的水晶被挖了出来,一群人本想克隆星球的守护者,却意外克隆出了小萨菲罗斯,之后才是他的弟弟克劳德。

伪兄弟骨科,小萨菲x小云片,萨理论上是AC后的萨,但是暂时无记忆,云是AC云,有记忆。里面各种亲缘及伦理关系很混乱,慎入。


(2)S-side

 

第二天研究所传出一个好消息,经过一年零四个月的沉睡,C-11终于在当天早上睁开了双眼。

实验结束后萨菲罗斯也去探望了因他一念之差活下来的小弟弟。对方有着和母亲一样湿润的蓝色瞳孔,羞涩而好奇地打量玻璃外的世界,在看到他后激动地呛了几口魔晄。

研究人员认为这是克隆体之间的特殊感应,并对这个现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萨菲罗斯恨不得伸手进去敲晕那小鬼,在研究设施中表现得越不同寻常就意味着越多令人作呕的实验,他不希望C-11蠢到成为第一个死在实验台上的同类。

与此同时,C-11的相貌与水晶里的男人太过相似,研究所直接将他命名为克劳德,这让萨菲罗斯大为恼火。他没有反对的权力,只能用“至少他不姓斯特莱夫”来安慰自己。

克劳德在培养舱里又待了几天才被抱出来清洗,然后住进他的房间。

这孩子很乖巧,但没有他那样第一次接触到人就会说话的能力。他对身边的一切都很懵懂,只会跟在萨菲罗斯身后到处跑,就像印随行为的雏鸟。

萨菲罗斯失望极了。他以为这个弟弟会和自己一样优秀,但鉴于他也没在对方之外见过第二个活着的同类,便将这一切重新归结为“只有我是特别的”。

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克劳德整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坐在床上看他。

萨菲罗斯没有睡眠障碍,但被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实在很难入眠。他猜克劳德在培养舱里睡得太多,现在正处于精神头上,于是翻身命令道:“躺下。”

金发的小男孩眨了眨眼,换成抱膝的姿势继续坐着。

好吧,他可能确实听不懂。萨菲罗斯不得不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走到对方床边,将克劳德拎起来放平。“这叫躺下。”

克劳德又眨了眨眼,这次大概是听懂了。

萨菲罗斯正要转身,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被子还叠放在床脚。克劳德显然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拿来覆盖身体,他也不想花时间教小孩如何盖被子,便顺手将它拉到了克劳德身上。

“萨菲。”

小男孩突然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萨菲罗斯回过头,看到对方裹紧被子望着他,眼神中满是眷恋。

他平生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目光,有种新奇的感觉。

“萨菲罗斯。”他引导克劳德叫自己的全名。

“萨菲罗斯,”克劳德重复了一遍,然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克劳德,萨菲罗斯,躺下。”

他花了几秒才理解小孩在说什么,那应该是让他也去睡觉的意思。

萨菲罗斯抬手捂住对方的双眼,低声道:“躺下还要闭上眼,才叫睡觉。”

克劳德从他手下钻出来,脸颊因他掌心的温度而红扑扑的。“一起睡觉。”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爬回自己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萨菲罗斯没有实验需要参与,但有研究所专门为他准备的课程要学。这些课程包括语言、数学、自然、历史和人文艺术,有相当一部分他已从接触过的研究人员身上直接吸收,但他还是学得很积极,毕竟这比实验有意思多了。

早上他离开时克劳德还在房间里睡着,等到中午回来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萨菲罗斯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冲出去拽住一个路过的女性研究员的衣角。

“丽塔女士,你看见克劳德了吗?”

“哦,是萨菲罗斯呀。”女性研究员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银发,“博士带他去做体检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萨菲罗斯脸色一沉。

研究所里的体检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体检。虽然他对这个稚嫩又愚蠢的弟弟谈不上喜欢,但也不希望对方在实验台上发生意外。

萨菲罗斯绝没有提心吊胆一整个下,直到傍晚时分克劳德被送回来,他将对方全身打量一遍,除了对方右臂上的纱布以外什么也没看见,这才放心地将视线转回书本上。

依照萨菲罗斯的经验,这个位置的创口应该是芯片植入之类的小手术。但克劳德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抱膝坐在床上,熄灯时也安静地躺下。他从呼吸声就能判断出对方根本没睡着,只是知道自己的视线会打扰他才假装在睡而已。

这很反常。萨菲罗斯想问他白天检测了哪些项目,考虑到对方的词汇量还是作罢。反正C型克隆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只要人回来就没问题。

结果往后一周克劳德都没怎么说话,让萨菲罗斯一度怀疑他有先天性语言障碍。

萨菲罗斯为此去调阅了克劳德的测试结果,上面显示对方的生理指标一切正常,即便没有达到他的程度也远超普通人类。只有智商那一栏,克劳德的数据与普通三岁小孩无异,这意味着他可以学会说话,但是需要点时间。

“克劳德。”

萨菲罗斯一回房间就看见男孩在他床上坐着,手里抱着一本书。

“不要随便上别人的床,这样很不礼貌。”

男孩沉默了几秒,从他的床上爬下,但把书留在了他的床头。

萨菲罗斯对这种打哑谜般的交流方式有点烦躁,偏偏他就是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你看不懂?你想我读给你听?”

克劳德点点头。

“让人帮忙要说‘请’。”

男孩刚张开嘴,突然像呛到般发出一声促音,然后又咬紧下唇,抱膝坐了起来。

萨菲罗斯忍不住挑眉,也许他的弟弟确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但这实在太恼人了,他不想惯着对方。

“克劳德,我知道你能说话。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故意挑战我的底线。”

克劳德拼命摇头,急得快要哭出来。萨菲罗斯冷冷看了他一眼,决定直到克劳德好好说话之前都不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第二天他回来时看到桌上多了一朵蜡笔画的小黄花,边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母,拼成一句“对不起”。

萨菲罗斯要被气笑了,学习写字可比张口说话困难不少,克劳德的脑回路拧得像块抹布。

之后几天他都不和克劳德说话,小男孩还是啪塔啪嗒地跟在他身后。有一次对方被台阶绊倒,摔得很重,于是萨菲罗斯停下来等他求助。只要克劳德肯开口他就会伸手帮忙,结果他的弟弟只是晃晃悠悠地爬起,用力擦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没事人一样地跟了上来。

萨菲罗斯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可以这么倔,如果这是一场测试,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见底。

他让克劳德活下来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希望对方能在他真正厌烦之前认识到这点。如果他要求研究所领走这个小麻烦,对方可能很快就会永远从他眼前消失。克劳德必须学会听话和感恩。

 

第三周克劳德又被预约了一次实验,一大早就离开房间。那时萨菲罗斯正坐在床上看书,对方试图向他道别,他像对待空气那样直接无视了室友。

下午三点克劳德被送回来,表情病恹恹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对方也算不上活力四射,但是今天蔫得格外明显。萨菲罗斯观察了一会儿,轻叹口气,允许自己优待他一晚。

“要听故事吗?”

湿漉漉的蓝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喜悦,很快又被身体的不适所侵袭。

萨菲罗斯拿起上次克劳德带给他的书,翻了几页,意识到这是一本星球史的科普读物,难怪克劳德看不懂。

“我们的星球是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星球的意志被称为盖亚。”

男孩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在听。

“两千两百年前,一颗陨石撞击了北极区域,产生了一个大空洞。现在这个空洞依然存在,那里的生命之泉直通星球的核心……”

母亲被发现的地方。萨菲罗斯顿了一秒。

“坠落的陨星带来了天外的灾厄,古老智慧种族的塞特拉集结全族力量将灾厄封印,星球平安地度过了两千年。直到两百年前,灾厄再度苏醒,向星球展开报复。

星球召唤了武器,依然无法阻止灾厄的侵袭。许多生命因此凋零,世界危在旦夕……

灾厄借助宇宙中的力量,使得陨星第二次向星球袭来。星球在最后的时刻发动了神圣魔法,成功保护了所有生命。如今我们生活的地方,正是那次灾难的遗迹。”

萨菲罗斯念完最后一节,从余光中瞥了一眼克劳德。男孩已经睡着,于是他将书本放回床头,关掉了屋里所有的灯。

关于灾厄到底是什么,一直以来众说纷纭。由于大部分资料已经在战争中丢失殆尽,目击者也只见过天空中的陨星,所以召唤陨星的存在就显得十分神秘。

在萨菲罗斯的想象中,灾厄大概是巴哈姆特一样的东西,但是更大、破坏力更强。不过两百年前的事母亲肯定知道更多,如果还能等到对方苏醒的那天,他或许可以亲自问问。

 

这天夜里萨菲罗斯偶然惊醒,忽然听到另一张床上传出奇怪的响动。

他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发现是克劳德正以蜷缩的姿势不停颤抖,使得床缘和墙面产生了轻微的撞击。

萨菲罗斯立刻起身察看对方的状况,却在掀开被子的时候遭到一阵抵抗。

“克劳德。”他生气了。

男孩微微一滞,终于松开手。

扯下被子的瞬间,萨菲罗斯看到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一时有些震惊。

“克劳德??发生了什么?”

他闻到一点极淡的、不和谐的血腥味,匆忙解开男孩的睡衣。对方右臂的纱布逐渐暴露出来,隐约渗出红色和黄色的液体。

如果他没记错,那是三周前实验的刀口,竟然这么久了还没愈合。

萨菲罗斯忍不住皱眉。这很不正常,换做是他,这种小伤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同样是克隆体的克劳德应该差不了太多,然而对方的伤口却在反复开裂,这说明克劳德的体质很弱,比他要弱得多,而且没有自愈能力,这样的身体是不能参与实验的。

萨菲罗斯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这种情况应该已经持续几周了,克劳德从未向他提起。他以为对方的沉默是有意而为之,现在看是因为伤口太痛又不想惹他厌烦,所以对方一直不敢说话。

“他们知道你这样?”他是指所里的研究员。

男孩像是被他的脸色吓到,半天没有回答。

那就是知道。萨菲罗斯的心小小地揪了一下。

更小的时候他也在实验中哭过,那时没人在意他的感受,实验更不会为此终止,甚至连他的反应也是数据的一环,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再抱有期待。

克劳德却不一样。他有一个生物学上的亲人——虽然对方不怎么喜欢他,但至少允许他求助——所以他不该在被子里默默流泪,而是应该更主动依赖自己。

萨菲罗斯坐到床上,将克劳德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他本想安慰克劳德两句,然而肌肤接触的一瞬,一股电流突然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萨菲罗斯的心脏狂跳不止,眼前出现一片斑驳的噪点,与此同时,一个不同于母亲的陌生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

「Reunion。」

又是他从没听过的词语。

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萨菲罗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气,感觉怀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才终于回过神。

“痛吗?”他搂紧克劳德。

男孩将脸埋在他胸口,小幅度地点点头。

“痛要说出来,我才知道你在痛。”萨菲罗斯怕他误解,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克劳德本能地想要点头,但又立刻忍住。他用了一个世纪来鼓足勇气,才小声抱怨道:“很痛……”

萨菲罗斯满意地笑了。他学着大人那样鼓励地摸摸克劳德的头,柔声道:“这就对了。好孩子。”

蓝色的瞳孔闻声一亮,仿佛整个世界都为这个称呼雀跃起来。

 

后半夜他们拥抱着睡在一起,像真正的孪生兄弟那样头抵着头、腿缠着腿,共享彼此的呼吸。

萨菲罗斯第一次知道其他小孩的身体是柔软而温暖的,这让他感觉很新奇。

他抚摸克劳德的金发就像抚摸一只小动物,虽然研究所内的动物大部分都不怎么正常,但在车库附近的棚子里养着几只陆行鸟,他见过它们繁殖幼雏,克劳德的头发无论从外观还是手感都和那很像。

克劳德经过半个晚上的惊吓,此刻变得异常清醒。他抓紧每分每秒观察萨菲罗斯的睡颜,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萨菲罗斯从没探究过弟弟对自己的看法,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对方有多喜欢他。

他在克劳德心中高大、智慧、无所不能,对方太在意自己能不能在他面前表现良好,反而不敢和他亲近。

他是……克劳德的一切。全部。世界的中心。

克劳德完全自愿地归属于他。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像病毒般飞速扩散。萨菲罗斯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苏醒,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快乐。

克劳德是……我的东西。

一个像他、又不完全是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的生命、他的疼痛,都由我来掌控。所以在我允许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昨晚的经历让萨菲罗斯对克劳德产生了些许责任感,于是第二天他将对方的情况上报,研究所决定再对克劳德做一次细胞检查。

他亲自将克劳德送进消毒间,目送弟弟恋恋不舍地与自己分别,才转身前往训练区。

如果研究员效率够高,他今天下午就能看到克劳德的细胞检查结果。他们最好能找到克劳德伤口无法愈合的原因,如果不能……

萨菲罗斯其实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他心不在焉地完成今日的训练,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镰足蠕虫尸体,将断掉的长剑扔在训练室门口。

自从被允许拿武器之后,他很少让一场战斗超过十分钟。他不用枪械,除了枪械的设计对七八岁的小孩臂长很不友好外,最主要的是它们没有夺取生命的实感。他更喜欢刀剑,尤其是很细很长的那种,就像手臂延伸出去的一部分,每一次劈砍的震动都能传导至身体。

萨菲罗斯的臂力可以轻易劈开一米厚的水泥板,所有机械和怪物的外壳在他眼中都不堪一击,但是大部分细长的刀具强度都不够,所以他训练时武器的报废率很高。前段时间他向研究所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所里正在替他物色一把强度足够的太刀,可惜大部分刀匠都远在西大陆的五台,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或更久。

萨菲罗斯洗掉身上的魔晄,换上干净的便服,然后去水晶那边拜访母亲。

他已经有将近半年没听到过母亲的声音了,他对母亲的呼唤异常想念。

水晶中的消解过程仍在继续,男人的下半身已经融化成魔晄,但头部还完好地保存着。萨菲罗斯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忧虑母亲会消失的问题,只要大脑还在,就算身体不能用了也有办法找到替代品。

唯一的问题是……母亲什么时候才会苏醒。

萨菲罗斯将脸贴向玻璃壁面,惆怅地叹了口气。

母亲说过让他等着,自己会来找他,他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努力参与实验和训练,就是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带母亲从研究所远走高飞——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克劳德。他相信他们可以组建一个家庭,像千千万万普通人类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还能做更多,他想与母亲一起对抗星球的灾厄,成为命中注定的英雄。

但是母亲一天不能醒来,他的计划就一天只是泡影。

当天下午萨菲罗斯拿到了克劳德的细胞检测结果。他粗略地扫完报告上的数据,发现自己的猜想基本得到了验证:克劳德的细胞分裂被什么抑制住了,活性比母亲和他要低很多。

换句话说,男孩无法产生足够的细胞来修复实验的伤口,唯一的办法是从外界重新注射同类型的细胞来进行补充。鉴于从母亲身上提取细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现在只能让萨菲罗斯做他细胞的供体。

拿到检测结果的那一刻萨菲罗斯松了口气。他之前就隐约有种感觉,克劳德的体质这么差可能是他当初试图意念杀死对方时留下的后遗症。虽然他至今也不认为当时的决断有错,但还是有义务替自己搞出的事善后。

萨菲罗斯爽快地同意了取自己的身体组织为弟弟治病,下午他配合研究员做完手术,傍晚第一支针剂就已经做好。

正当他以为一切问题都被妥善解决、他的未来规划即将步入正轨时,意外发生了。

克劳德注射完针剂后仍在观察期,水晶那边突然出现异动。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连带着周围的物质也散发出莹莹绿光,水晶内部化作魔晄海,薄弱的外壳承受不住压力而出现龟裂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晶的变化。随着一声巨响,水晶冰山般崩塌,生命之流洪水般冲刷了整个研究设施,然后全部逸散进璀璨的星河中。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五分钟,等到光芒褪去,研究所中央已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

萨菲罗斯在第一时间冲进中央区,目睹了水晶的消散。

“不——!”他撕心裂肺地吼着,不顾阻拦翻进水晶基座。他在里面四处摸索,最终也没找到一块残片,于是怔怔地跪在了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母亲答应了会来找我的!他不能骗我!

一股强烈的绝望袭上心头,萨菲罗狠狠捶打身下的基座,钢板被击出深深的凹槽。

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跳起来冲向实验区。

他在实验区没有看见克劳德,研究员说男孩已经回到房间,他扭头就往另一边跑去。

开门的瞬间,萨菲罗斯的心狂跳不止。直到看见克劳德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他才稍微冷静下来。

然而这种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发现弟弟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口齿清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萨菲罗斯。”

 那一刻,萨菲罗斯知道有什么被彻底改变了。

 


TBC

被封号的eilinna

关于昨天有人鉴定我为AI画图的前因后果以及对方的道歉展示


首先事情的一句话总结:3月31日我在Lofter发布了为末子老师绘制的SConly展示图,也就是这张:


[图片]

发布之后评论区有用户在未提供任何有利线索的情况下指控此图用AI生成。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在此期间有多位其他用户反驳她的说法,她选择私信沟通。等我上来看见的时候,我立刻提出直播展示稿件的原文件自证,让她来直播间看,然后向我道歉。

[图片]


她看到评论之后选择与我私信沟通,但表示当晚没时间看直播。由于我微博和另外一个平台已发布直播通知,所以我还是准时开播自证,展示了原文件的一百多个图层每层开关效果并且对每个图层的作用进行了具体讲解。有热心朋友录屏并且把视频发......


首先事情的一句话总结:3月31日我在Lofter发布了为末子老师绘制的SConly展示图,也就是这张:




发布之后评论区有用户在未提供任何有利线索的情况下指控此图用AI生成。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在此期间有多位其他用户反驳她的说法,她选择私信沟通。等我上来看见的时候,我立刻提出直播展示稿件的原文件自证,让她来直播间看,然后向我道歉。



她看到评论之后选择与我私信沟通,但表示当晚没时间看直播。由于我微博和另外一个平台已发布直播通知,所以我还是准时开播自证,展示了原文件的一百多个图层每层开关效果并且对每个图层的作用进行了具体讲解。有热心朋友录屏并且把视频发给她看,让她鉴定。




最后该用户看完录屏同意向我道歉。




她的Lofter道歉展示:




至此事件已经结束,我接受道歉,希望大家不要继续回复或私信她(当然如果你们之间有个人话题没有结束请便~)。感谢所有评论区以及昨天去直播间观看和录屏的朋友们,也为这件事耽误大家的时间道个歉。

但是最后我想提个醒,AI是它炼了别人已有的画风,不是别人只要画这个风格就是用AI,不要因果倒置。如果看到这种画风就鉴AI,我们这些老派赛璐璐战士要怎么活?现在开始放弃自己已有的绘画习惯从零练起吗?希望以后鉴定之前先跟画师本人沟通一下,不要信誓旦旦下结论,这也是一种基本的网络礼仪。


被封号的eilinna

【SC】无尽旅途(1)

标题:无尽旅途

CP:萨菲罗斯x克劳德

简介:距离本传陨星事件结束后的两百年,克劳德沉眠的水晶被挖了出来,一群人本想克隆星球的守护者,却意外克隆出了小萨菲罗斯,之后才是他的弟弟克劳德。

伪兄弟骨科,小萨菲x小云片,萨理论上是AC后的萨,但是暂时无记忆,云是AC云,有记忆。里面各种亲缘及伦理关系很混乱,慎入。


(1)S-side


萨菲罗斯睁开眼,幼小的竖瞳缩成一道狭缝。

他透过魔晄冷冷打量着玻璃壁外,研究员们在他的培养舱前来来回回,埋头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没有人关注他感受如何,因此也没人注意到他对远处的水晶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母亲。...

标题:无尽旅途

CP:萨菲罗斯x克劳德

简介:距离本传陨星事件结束后的两百年,克劳德沉眠的水晶被挖了出来,一群人本想克隆星球的守护者,却意外克隆出了小萨菲罗斯,之后才是他的弟弟克劳德。

伪兄弟骨科,小萨菲x小云片,萨理论上是AC后的萨,但是暂时无记忆,云是AC云,有记忆。里面各种亲缘及伦理关系很混乱,慎入。

 

 

(1)S-side

 

萨菲罗斯睁开眼,幼小的竖瞳缩成一道狭缝。

他透过魔晄冷冷打量着玻璃壁外,研究员们在他的培养舱前来来回回,埋头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没有人关注他感受如何,因此也没人注意到他对远处的水晶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母亲。」

水晶中的男人并未给予他回应。

 

 

萨菲罗斯的记忆是从这个培养舱开始的。

他自胚胎时期就被放置在这里,魔晄是羊水,冰冷的强化玻璃是子宫壁。他在培养舱中度过了自己婴儿时期,以普通人类三倍的速度迅速发育,直到可以独立活动才被从培养舱中解放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异类,但他对此不甚在意。同样的个体在研究设施里还有很多,除他以外的小孩都没能活下来,所以他很特别,比其他人都要好,至少研究员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的培养舱视野也是最好的,正对着研究设施中央,可以将整座设施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研究所中央有一块巨大的水晶,从基座到顶部的固定装置足有十米高,据说这个研究所就是为了它而建立。萨菲罗斯第一次睁眼时就看到了这块水晶,同时也注意到水晶中有个人影。

那是一个金发的男人,正安静地沉睡在水晶中央。

对方五官精致,发型酷似陆行鸟幼雏,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着无袖毛衣和黑色皮革,手边是一把颇为工业风格的组合剑,左耳上有一颗云狼耳钉,处处透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尽管萨菲罗斯的年龄还无法总结自己的审美,但男人的一切都戳中了他:白皙的肌肤看起来十分柔软,青筋凸起的手臂却强壮有力。这种奇妙的组合中和了对方清秀的气质,使他更像是一名战士。

克劳德·斯特莱夫——水晶基座的铭牌上这么写着。

研究设施里的人称他为“救世主”,认为他是两百年前拯救了星球的英雄,萨菲罗斯却暗地里叫他“母亲”。

 

缸中的液面逐渐下降,舱门被打开。萨菲罗斯咳出肺里的魔晄,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今天研究员忘记在培养舱前放梯子,他只能从实验台边缘跳下去,整个过程都没人来扶他一把。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可以徒手掐死一只军事猎犬,这点小事不需要成年人帮忙。

萨菲罗斯的正式名称是实验体C-07,诞生至今两年零五个月,生理年龄接近七岁。这里的研究员们通过在水晶上钻孔获得了那个男人的细胞,又用这个细胞培育出他的胚胎。换言之,他是克劳德·斯特莱夫的7号克隆体,克劳德是所有编号C项目的母体,他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种关系,便擅自用“母亲”来指代那个人。

尽管是克隆体,他们的长相却并不相似。萨菲罗斯有一头柔顺的银发,在顶光下会泛出金属一样的色泽,五官比男人更加冷冽,美丽中透着一股侵略性。他稚嫩但并不柔软,时常保持着一种不祥的沉静,即便是研究员也很少有人敢亲近他,他越是接近人类标准中的“完美”,越散发出强烈的非人感。

研究所里就他的克隆项目是否成功争论了半年有余,鉴于在他之前以及之后的克隆体都是银发,所以最终还是将他当作克劳德·斯特莱夫对待。他受到了研究所的特别关照,包括全所最好的物质条件、对救世主的崇拜情结以及无穷无尽的实验。但如果说他本人从中获得了什么,大概只有相当糟糕的童年。

 

萨菲罗斯也曾因相貌差距过大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是男人的克隆体。在不用参与实验的时间里,他将整个研究所的文献都翻了一遍,用小孩有限的词汇量啃完了那些艰难晦涩的文字,加上一些来自研究员们的解释,终于勉强搞清他们母子二人的来历。

大约五年前,有一群自称救赎者(TheSavior)的狂热宗教团体在北方大空洞中挖掘出一块巨型水晶,同时发现了水晶中的那个男人。经过有限的资料比对,他们坚信男人正是两百年前阻止陨星降落、从天外灾厄手中拯救了星球的英雄,自此开始了一系列对于救世主的研究。

救赎者认为之所以会发生战争、饥荒、瘟疫和自然灾害,都是因为星球已经步入生命的末期,需要更多能量来为自己续航。这是星球对人类的屠戮,唯有救世主可以阻止她。

在真的挖出水晶之前,这只是教众聊以自慰的说法。自从他们找到克劳德·斯特莱夫,便疯狂地想要将之变为现实。

这个宗教团体成立研究机构,花了两年时间扫描、解析这块水晶。由于没能找到一个破开水晶的同时不伤到男人的方法,他们暂时搁置了唤醒救世主计划,转而采取一种更加迂回的方式,也就是克隆克劳德·斯特莱夫,来拯救世界。

他们将一颗破坏魔石打磨成探针,用一年时间在水晶上钻孔,终于取得了男人的一点皮肤组织。利用这一小块皮肤组织,他们培养了C型细胞株,然后开始尝试在模拟子宫环境中制造克隆体。

C-01到C-04全部失败了,它们在胚体形成之前就停止发育。研究员们测试了各种可能的环境,发现只有与水晶成分接近的魔晄才能让胚胎正常成长,于是C-05用魔晄替换模拟羊水,第一次长到人形阶段。

根据记录,C-05有一头银色的胎发。研究人员以为这次克隆是失败的,从而在中途停止了魔晄供给。然而这个个体在仅有空气的培养舱中坚持了18个小时,生命力之顽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于是他们又用同样的条件制造了C-06。

C-06几乎重复了C-05的发育过程,研究人员这才意识到银发可能是克隆体的特征。但C-06在睁眼之前就因为魔晄浓度过高而死亡,事后他们不得不对C-06进行详细的尸检,做了更多实验调整魔晄与模拟羊水的比例,致使C-07的项目被推迟了三个月。

最终在C-07的胚胎培育上,研究所取得了两年来的第一次成功。这个克隆体不仅完好地存活下来,而且各项指标都体现出远超人类的强度。

他们一边将C-07当作珍贵的样本严加保管,一边对他进行各种极限条件下的实验。直到现在萨菲罗斯仍不能理解其中一些实验的目的,他只是从最开始的痛苦变得逐渐麻木,最终失去了探究自身的兴趣。

不过至少他确认了自己是“母亲”的孩子,而且是唯一的孩子,这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萨菲罗斯还有一个秘密从未告诉过研究员,那就是浸泡在魔晄里的时日里他经常能听到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轻柔的男声,仅在他脑海中出现,一直重复着某几个音节,从他睁眼那天起就不曾停止过。

起初萨菲罗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隐约知道声音是从水晶中传来。后来他离开培养舱,接触到第一个人类,瞬间拥有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知识,也理解了音节的含义。

“萨菲罗斯”——是一个单词。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与男人之间能够这样联系,往后的日子里便常常探望那块水晶,试图从男人那里获得更多信息。

男人的声音年轻,柔和,却很冷淡,像清晨草叶上的露水,一碰就碎。他试着在脑内与男人对话,对方偶尔会回应,但比起有意识的回答,更像深眠中的梦呓。唯一不变的是对方总会提起萨菲罗斯这个单词,他查遍网络也找不到它的释义。他怀疑那是男人对他无意识的呼唤,于是自作主张地把它当作自己的名字。

“萨菲罗斯。”

他咀嚼着这个单词,忽然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这名字天生就该属于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知道,就好像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知道这声音来自那个男人一样。从此“母亲”对他有了非凡的意义。

母亲赋予他存在,又赋予他名字,这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个实验体,而是和其他人类一样有自己的身世和来历。他拥有自己的亲人,而且比其他人的更好,毕竟不是谁都有一个拯救过星球的母亲,这份认知足以支撑起萨菲罗斯从今往后的骄傲。

我生来就是不平凡的。萨菲罗斯想。我继承了母亲的强大,我将成为左右星球命运之人,与未来我要达到的成就相比,实验和训练的折磨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母亲也同样以自己的方式关爱着他。尽管不能提供温暖的臂弯,但每当冰冷的钢针刺入他的脊髓、电击令他从颅顶疼痛到指尖时,男人的声音就会在他脑中响起。

“萨菲罗斯……”

对方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语气变得低沉而焦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对于六岁的萨菲罗斯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像来自母亲的安慰了。

有一次他因疼痛进入短暂的昏厥,朦胧间看到男人睁开了眼。那是一双蔚蓝色的瞳孔,像晴空下的海面,海浪卷上银白的沙滩,海水中晕染着一缕魔晄绿。

男人望着他,眼神湿润、忧虑、令人心碎。

“萨菲罗斯……”对方的睫毛微微颤动,连带着他的心脏也颤动起来,“你不能一个人待在那里。”

“母亲,”他喃喃道,“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甚至无法触碰你。”

男人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再等等,萨菲罗斯。我会来找你。”

萨菲罗斯醒来,无法分辨这件事究竟是他的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但他有种感觉,自己与母亲的联系是双向的,至少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母亲知道他遭遇的一切,并试图在精神世界中为他提供保护。

这样就足够了,即使母亲什么也做不了,他仍是爱我的。萨菲罗斯把它当作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快乐地等待起男人苏醒的那一天。

 

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年有余,随着C-11的出生,一切都被打破了。

当C-08的项目启动时,胚胎再度回到无法发育成型的状态。萨菲罗斯甚至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愉悦,他才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他是完美的,不需要第二个。

他的愿望似乎变成一种毒药,扼杀了之后每一个胚胎,致使克隆项目几乎终止。只有C-11顽强地挺了过来,发育成了整个研究所从未见过的模样,这让除他以外的人惊喜不已。

C-11是目前所有成型的胎儿中,唯一的金发。

萨菲罗斯甚至不需要刻意比对,也知道C-11就是母亲幼年的模样。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以为所有克隆体都应该是自己的劣质翻版,至少前面十个样本显示的结果都是如此,他从没想过母亲可以拥有“正常”的克隆体。

当所有克隆体都是他的劣质翻版时,他坚信母亲不需要第二个孩子。但……假如第二个孩子不是他的翻版呢?

萨菲罗斯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不受控的焦躁之中。

与此同时,稳定了六年的水晶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身体如同融化般开始一点点消解,研究所中一片恐慌。学者们试尽包括冰冻、魔晄浸泡在内的各种方法阻止这个进程,都收效甚微。

萨菲罗斯感知到的情况更糟。那个常年在他脑中呢喃的声音变弱了,渐渐地不再出现。令他气愤的是C-11对此无知无觉,依然在培养舱中茁壮地成长。

他有一种猜想,这位新生的小弟弟剥夺了母亲的生命力,并以此为养分来对抗他恶毒的愿望。他格外希望对方能像之前的克隆体一样听话地夭折,但这次老天没有站在他这边。

此后的几个月中,萨菲罗斯经常半夜光顾C-11的培养舱,严肃地观察金发婴儿的发育状况。

对方已经长到人类两岁的体态,仍未睁过一次眼。如果他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也可能一辈子不会睁眼,但这还不足以令萨菲罗斯放心。他第一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也是在培养舱里睡了一年后,那时他的身体差不多已经三岁。他想如果自己能像对付其他胚胎一样用意念阻止对方生长,或许能够拯救母亲;但每当他试图这样做的时候,就会遭到C-11的强硬抵抗。

他们拉锯了整整四个月,萨菲罗斯依然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孩子越发显现出与男人相似的特征,一头未打理的金色胎发野蛮生长,逐渐呈现出陆行鸟羽毛的模样。

萨菲罗斯终于决定爬上培养舱的台面,将手贴上玻璃。

如果他足够用力,强化玻璃就会出现一道裂缝,混合着模拟羊水的魔晄将缓慢地泄漏,他的弟弟也许会和C-05一样无知无觉地在睡眠中死亡。即便他杀了C-11,研究所也不会因此惩罚于他,因为他将是唯一的、完美的样本,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替代品。

就在他打算这样做时,男孩的嘴唇忽然动了一下。

起初萨菲罗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又站在原地观察了五分钟,发现对方确实在梦呓。

C-11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萨菲罗斯意识到这是苏醒的前兆。他仔细辨认男孩的口型,读懂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对方认知中的词语——

“萨菲罗斯。”

脑中忽然响起母亲最后一次呼唤他的声音。

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度已经微弱到无法再感知到对方,但刚才的某一瞬,他却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暖意。

是因为太像了吗?

萨菲罗斯犹豫片刻,最终撤回了手。

 

 

TBC

風撫海

尾巴与乐队周年

Summary:大尾巴狗和长尾巴猫在大学组起一个乐队,而现在快一周年了

  

大尾巴狗不高兴,撅了噘嘴,试图用毛茸茸的尾巴猛拍地板表明自己的不满意,但在尾巴碰到地板前的一刹那又因为害怕真的弄脏而缩了回去,于是只能改为用脚踩踩地板,第三次使用耍赖撒娇的语气问道:“小岩,你真的不打算在乐队成立一周年的时候上台演出吗?”

 

“都说了,我要结课了,我要准备考试拿奖学金。”长尾巴猫头也不抬,继续在书上写写画画。

 

“可是那是一周年诶,一周年,乐队没有鼓手怎么演奏?”

 

“你让花卷给你写一首纯钢琴曲唱首抒情歌不就好了?你不是自称过情歌王子吗,这种歌不需要...

Summary:大尾巴狗和长尾巴猫在大学组起一个乐队,而现在快一周年了

  

大尾巴狗不高兴,撅了噘嘴,试图用毛茸茸的尾巴猛拍地板表明自己的不满意,但在尾巴碰到地板前的一刹那又因为害怕真的弄脏而缩了回去,于是只能改为用脚踩踩地板,第三次使用耍赖撒娇的语气问道:“小岩,你真的不打算在乐队成立一周年的时候上台演出吗?”

 

“都说了,我要结课了,我要准备考试拿奖学金。”长尾巴猫头也不抬,继续在书上写写画画。

 

“可是那是一周年诶,一周年,乐队没有鼓手怎么演奏?”

 

“你让花卷给你写一首纯钢琴曲唱首抒情歌不就好了?你不是自称过情歌王子吗,这种歌不需要鼓手也可以的吧?”岩泉一终于愿意分给及川彻一个视线,随后他伸手扫掉了桌上多出来的东西:

 

“还有,你消停会吧,你又开始掉尾巴毛了。”

 

于是及川彻又一次谈判失败,气愤走出宿舍,大尾巴随着剁脚一抖一抖,远远看过去像一个摇晃着的蓬松大毛球。

 

及川彻走进排练厅,看着角落里的一个大鼓就来气,坐在位子上拿着鼓棒乱敲了好一阵子,直到门被“吱啦”推开。

 

“我就猜到这个肯定不会是阿一打的鼓。”嚼着泡芙的粗尾巴猫率先发言,“还有,你又生气了?你尾巴毛掉了一地。”

 

短尾巴狗看看自己的尾巴,又看看坐在台上的及川彻,打了个哈欠开口:“早说了,你和我一样用这种油光光的尾巴造型,你就不会像这样把自己气成一个球的。”

 

“那可不一定,阿松。”花卷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擦了擦手,“那样他可能尾巴就气成一根根油光光的刺刺,比现在恐怖多了。”

 

“我说啊,你们也不要说风凉话了,想想办法啊。小岩不想在一周年上台表演,就因为和他专业的一个结课考试撞时间了!这什么专业啊怎么学期中就结课了,还考试,不能丢期末考吗。要我说小岩根本就不用复习,反正他天天听课,考试有无数次但是乐队一周年只有这么一次!”及川彻越说越急,这次甚至连发间的耳朵都气到炸起毛。

 

“哎,你先别急,你先梳梳。”花卷丢过去自己的梳子,看及川彻终于忙于抱着自己的尾巴开始梳毛才开口,“他要是实在不肯你也不能强迫他啊,你又不给他发奖学金和升学名额。”

 

“我能给他快乐和爱情。”及川彻打断花卷。

 

“那你还不如给他一个哥斯拉last赏实用一点。”花卷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他前段时间为了氪一个last赏多努力,跑了一整条街的店就在那算什么时候买比较好。”

 

及川彻瞪大了眼睛:“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和我去看新电影的原因?”

 

松川此时开口:“得了吧,他再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也不会和你去看芭比的新电影的。”

 

“好了,松川你也别说他,芭比挺好的,岩泉就是太沉迷这种东西了下次你也说说他。”眼看着及川刚快要梳顺的尾巴又蓬了起来,花卷连忙哄他一下,一部分因为他们乐队还需要这张脸和这个好嗓子,一部分因为他真的很难哄,最主要的一部分因为掉毛太多阿姨清理不过来一定会骂他们,毛掉进设备里也有可能弄坏它们,然后浪费钱。

 

可惜现在这种哄法对及川彻没用,他又想起来了狠心拒绝他三次的岩泉一,又气愤又委屈地摇摇麦克风:“小岩不来我就不唱了。”

 

他不免想到一年前,他无意间路过正在表演的乐队,即使曾经也遇见过很多次,但是第一次,一个特殊的想法在他心里诞生:即自己也在学校组一个乐队。

 

 

 

及川彻永远是一个热烈且持久的人,他一旦想做一件事超过三天,那就表明这件事他一定要做到。五天后他找到和他在一个学校就读的发小兼对象岩泉一,以“给小岩摸摸我的尾巴”为交换条件,连哄带骗地让在初高中学过鼓和一点点基础吉他的岩泉一成为了他乐队的第一人。随后根据岩泉一的介绍,乐队里多了一个很会玩各类电子乐器的松川一静。

 

“这家伙真的是玩电子乐的吗?”及川彻看到松川的第一眼这么问到,正在揉他尾巴的岩泉一差点揪下他几撮毛。

 

不过幸好,及川彻并没有什么容貌刻板印象,两只狗相处在一起也还算快乐,三个人一起也拼凑出了不少电子乐和摇滚。

 

只是岩泉一在有一天提早到排练厅的时候,听到及川彻用力的咳嗽和沙哑的嗓音,以及他不停的喝水声和不间断的发声练习,岩泉一才意识到这种类型的音乐对及川彻的向来喜欢唱抒情歌的嗓子可能是一种极刑,而及川彻从来不抱怨他们给他创作的任何歌曲。

 

于是在岩泉一的又一次努力之下,他们找到了花卷贵大,一个会弹奏抒情歌的钢琴手,爱吃甜品的尾巴很粗的大猫。这下他们的乐队才显雏形,并且从那一天正式成立,中和了钢琴和电子乐各自的优势,确立了他们之后的乐队风格。

 

“搞到最后你还是选了流行啊。”松川说。

 

“没办法,”同行的岩泉一叹口气,看着在柜台前选购甜品的及川彻,“我倒是想主要走摇滚和电子乐,但是不能伤了主唱的嗓子吧。”

 

等他们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并聚餐结束之后,及川彻偷偷把岩泉一拉回了排练厅,然后翻开钢琴。

 

“小岩,我从花卷那里学了一些钢琴曲,我想唱给你听,但不许说我弹钢琴手法烂!”

 

一番在岩泉一听起来有些不讲理但更让人感到心动的话之后,及川彻缓缓唱起了歌。及川彻说的没错,他的钢琴手法确实不够娴熟,有时候甚至还要四处寻找一下下一个键,但是他的声音太饱满,是乐队里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纯鼓点慢节奏抒情歌。唱完之后他看向岩泉一,轻缓又有些雀跃地走去,蓬松的大尾巴跟着在他身后一跳一跳。

 

“小岩,”及川彻看着他说,“我想一辈子唱歌给你听。”

 

 

 

好一个岩泉一,及川彻越想越委屈。对方当时明明抖了抖耳朵然后很郑重地答应了好,结果没过多久就连乐队一周年的舞台也不愿意上了。考试考试,怎么不和考试谈恋爱去呢。

 

及川彻一个人不停嘟嘟囔囔,花卷说你排不排练了今天,不排我就出去玩了,换来及川彻更大声的嚷嚷“没有小岩我排什么排。”随后愣了一秒,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太作,闷闷开口,“我想要和小岩一起排练嘛……”

 

“这样吧,我们帮你去看一下岩泉一能不能回心转意,帮你尽量说服一下人家你看行不行吧。”花卷到底还是看不下去及川彻这样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勉为其难开口。结果下一秒及川彻就蹦起来从,摇摆着自己的大尾巴,眼睛重新变回亮晶晶,让花卷差点想收回自己的话。

 

不过说实话,他和松川确实也不是很希望几个人的表演里缺一个人:要么就一起上,要么就都别上,但是选择后者的话及川彻肯定要郁闷好久,他们还是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这场计划悄悄发生了,在岩泉一不知道的情况下。

 

 

 

首先是最重要的事,要让岩泉一想办法抛下手头的考试,必须得要给他确保——他的老师出题不难,可以让岩泉一轻轻松松就能拿到高分。

 

但毕竟他们三个人都不读岩泉一的专业,在进行一系列讨论后他们还是决定推出他们乐队的门面在学校进行情报的调查。

 

“花卷,把你那个讲一条情报给摸一次尾巴的牌子收回去。”及川彻黑脸威胁。

 

花卷瘪瘪嘴,还是乖乖收回了:“怎么,你不走到哪都很喜欢炫耀你的尾巴,拿它做个交易怎么了?”

 

“我只给小岩摸尾巴的。”及川彻抱臂,“再说了,我还有漂亮的脸和动人的歌喉,哪点不能用来讨要情报?”

 

“如果我和你不熟的话,我还是挺同意这句话的。”花卷无视了背后及川彻的汪汪声,自顾自甩着自己的粗尾巴看报告:“经过我调查,我发现你可以逮住几个他们专业一样复习的人,或者逮住他们专业的人,然后开始询问他们这个课的难度或者优秀难不难拿。”

 

“那对方不理我怎么办?”及川彻真诚发问。

 

“还会有人不理你吗?”花卷也真诚回答。

 

花卷说得并没有错,及川彻一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厅里,还没开始想好要怎么发问就已经有很多同学认出来了他,就算不知道他是谁也被这张脸或者这个尾巴给吸引过来,一时间及川彻身边十分热闹,既然看起来对方已经没什么问题,松川决定带着花卷去休息一下,回到没有第三个人会出现的排练厅内,两个人尝试继续糅合含有个人独特风格的音乐。

 

到了傍晚,看起来一身疲惫的及川彻回来了,花卷说看起来你今天过得好累啊,说说吧你都发现了什么。

 

及川彻说花卷我先问你个问题,花卷说能有什么问题难道那些人还提到我了吗,及川彻说他们问我是不是那个搞乐队的我说是,花卷说昂我听着然后呢。

 

及川彻说:“他们问我搞乐队的不是一般都把尾巴染成五颜六色的吗,为什么我尾巴没有颜色。”

 

随后他眼睛转向松川油光滑亮的尾巴上的金属装饰继续说:“他们还问我,我的尾巴上为什么没有打孔或者有叮叮当当的装饰,请问你们平时让我们乐队的对外形象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先不要管我们的形象了,”花卷藏起他粉白交杂的粗尾巴,试图挽回话题,“先说说你都搜集到什么资料吧。”

 

“没有。”及川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收集到,好像就像这场考试不存在一样。”

 

“什么样的不存在?”

 

及川彻重新坐上岩泉一的鼓凳,脚随意乱踩使鼓发声:“我问了他们专业很多人,要么就说没这门课,要么就说这门课结课根本不在最近……我根本找不到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听到这种意料之外的答案,松川倒是来劲了,动了动他的吉他弹出一段曲调:“哎,既然这么说,你觉得也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及川彻晃晃耳朵,显然很困惑、

 

“有可能真的就没这场考试呢,”松川又弹上一段,“他就是不想表演,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不定你看他的教辅材料实际上是哥斯拉百科全书呢。”

 

“哎……及川,我说着玩的。”

“不是,你,你哭了我们俩也不会哄你的。”

“真哭了啊?”

 

 

 

只是及川彻确实还是不死心,继续兜兜转转在学校各大墙发布“请问xx专业课考试是什么时候呀”之类的言论,得到清一色该专业考试通通在月底的结论之后终于足够委屈,一把抱过尾巴直接脸埋在其中,丝毫不在意自己平时对于尾巴的保护。

 

但及川彻终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想,他还是得要专门逮住岩泉一问个清楚到底为什么不想上台表演。

 

于是岩泉一在觉得他终于一发买下了last赏,觉得今天真的是太好运气走出模玩店的时候,一个粘着十来张抽赏券的毛蓬蓬的大尾巴挡住了他的去路。

 

“聊聊?”及川彻看着岩泉一,晃晃他粘着抽赏券的尾巴和一袋子抽赏,“我这里还有个A赏。”

 

可怜的长尾巴猫还是被逮住了,但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情愿的。

 

他们回到了排练厅,及川彻坐在钢琴凳上随意乱按琴键:“你根本没有考试。”

 

“嗯,我没有。”岩泉一想,既然及川彻都知道了,他就也没有必要再隐藏。

 

“为什么。”哭也哭得够了,及川彻此时此刻倒真的很平静。

 

不过岩泉一看了看及川彻乱糟糟的尾巴毛,并不是很精致的发型以及有些深色的眼眶,还是叹了口气和他并排坐到琴凳上,一张一张把及川彻尾巴上的抽赏券撕下来,并用手给他慢慢梳理尾巴:“又和花卷他们闹脾气了?”

 

“我没有。”及川彻嘀咕,“我现在只和你闹脾气。”

 

“我一直在想……”岩泉说,“我在想,是不是我们走舒缓的电子乐你会唱得更加轻松一些。”

 

看起来岩泉一准备先认错了,及川彻哼哼,没有再闹下去,安静地听他说。

 

“我听过你在不同节奏下唱歌的感觉,然后我发现……”岩泉一拿出平板,打开他们早期音乐的几个demo,“这些快节奏的你往往跟不太上,然后像这些爆发的部分你经常在练习的时候吼太过破音,还有像这种,电子感觉太浓,你转音经常转不过来。”

 

“喂……你不会是说我唱歌太差不适合上台吧。”及川彻一下变得有些尴尬。他自己对这些弱点清楚得很,所以也一直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有过练习,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在被人指出来的时候依然可以从容应对,更不用说当下看起来好像就是因为他这个缺陷导致岩泉一不愿和他同时上台表演。

 

岩泉一也不急着回答,他把长尾巴勾到及川彻手臂上当作是安抚,继续翻着他和松川彻夜创作的demo,当然之后还加上了花卷:“然后我发现,舒缓的音乐会更能发挥出你的音色,你的舒适区差不多就在这块。”

 

“那这么说,小岩已经是准备为我们的表演选曲啦?”很好哄的及川彻眼睛睁大,尾巴不自觉也往岩泉一的方向靠去。

 

“没有。”岩泉一说,“其实我最近有在思考,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乐队更加符合你的个人风格。”

 

及川彻不笨,他隐约在猜测岩泉一这句话暗含的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我不想打鼓了”,或者“把我的part减少一点吧方便你唱歌”,亦或是“以后我们只根据你的声音优势来给你定做歌”。

 

可他哪一点都不想要,及川彻想,只关心他一个人的风格的不是乐队,而是个人音乐制作组,而及川彻想玩的只是乐队。

 

“小岩,你在说什么啊?”

 

但他还是表面上保持着微笑。

 

“我们的音乐已经很有个人风格了,小岩还想要怎么样啊?”

 

岩泉一看着及川彻这样的笑容也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你曾经和我说,想一直唱歌给我听。”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让你你唱对你的嗓子有伤害的歌了。”

 

“我的打鼓节奏很快,和松川认识也是因为我们偏向金属乐之类,不免会把曲风往那个方向偏去。好在之后有了花卷,我们可以稍微中和一下曲风,可是你依然唱得很累……很累很累。所以我想先尝试一下,如果没有我在乐队里加入的话,你会不会唱得会舒服一些。”

 

“小岩,你想说的真的是这个吗?”及川彻突然把他打,目光炯炯。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有什么意见吗?”岩泉一淡淡回答。

 

“如果只是想改变曲风,那无论如何,我们队里有两个擅长快节奏的乐手,更何况你只是个鼓手,真正主导乐曲大部分节奏韵律的说到底还是松川。”及川彻说着靠近岩泉一,视线盯着他一直握起拳,摆在平板下的一只手:“说到底,如果真的是这个理由,你一定会拉着松川一起瞒我的,而不是你一个人瞒。”

 

“所以小岩。”及川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俯视着岩泉一。

 

“给我看看你的左手。”

 

 

 

大尾巴狗一时变得凶巴巴,让长尾巴猫一时间愣住,他咽了咽口水,在眼神的威胁下还是缓缓伸出了他的左手,然后摊开,手心一片血痕。

 

及川彻一时又改了表情,尾巴和耳朵都全部耷拉下来,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脸放在他的手上蹭蹭。

 

“痛不痛啊小岩,怎么回事。”

 

岩泉一尾巴甩了甩,啪啪砸在地板,被及川彻注意到后他伸手捞起对方的尾巴,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个圈,又是软软的一声“小岩”。

 

好嘛,岩泉一想,果然永远没法在及川彻那里隐瞒什么事,无论是及川彻冷眼扮凶,让人完全能忽视他拥有的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的情况,又或者是及川彻奋力使用他的个人优势,让整个人都变成蓬蓬松松的样子的情况,哪一个他都没法拒绝。

 

他看着已经开始约等于扒拉着他大腿,手臂乱搅着他尾巴的及川彻,终于卸下了最后一道屏障:

 

“我手不好了,练鼓练的。”

 

“你不是一直背着我偷偷练声吗,我听到了你在练习长高音,我想了一下,既然你想演,我也没法阻止你,虽然我真的很不希望你唱这个。”

 

“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练,不能因为鼓点声断了,或者速度太慢而让你的演出效果大打折扣。”

 

“但是好像不行。”岩泉一看着自己的手,把试图搭在手心的及川彻的尾巴轻轻弹走,“我毕竟不是从小练习鼓,很多东西努力也有点跟不上。”

 

及川彻知道,岩泉一还是太在意他们当时的第一次表演。

 

新乐队刚刚组合成立,自然一开始捧场的都是一些亲朋好友,只是及川彻平时的人缘太好,再加上海报宣传时加上他特意精挑细选角度的脸,前来观看表演的人不是仅仅不到冷场程度而已。及川知道这个乐队的演奏部分还有很多不足,并且一大半人的视线会只是盯着主唱,他在临近演出之前高强度躲在排练室,练习各种压力强度下的唱法,通常到深夜嗓子发哑,第二天吃着润喉糖继续坚持尝试。而这些行为都是背着他的队员,直到有一天被凌晨突然想起笔记本落在排练室于是撞见这一幕的岩泉一。

 

虽说两人有了进一步的关系,但鉴于专业不同,还是不可能在同一间宿舍紧密观察对方的行为,岩泉一看着手机上及川彻发来的“晚安我睡了”,又看着被抓包尾巴都惊得直竖的及川彻一言不发。

 

那天岩泉一没多说什么,直直转身回去了,及川彻因为心虚也没敢再提这件事。岩泉一不说,第二天表现也照常,及川彻就也假装不知道,只是晚上很自觉地没再练到那么晚。

 

正式表演那天效果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成功,全程没有冷场,在结束的时候及川彻被人团团围住要合影和签名,并且有很多人说期待接下来的表演,有没有什么后援队之类可供加入。及川彻快活地摇着他的大尾巴,被夸得高兴难得允许几个粉丝的稍微摸一下尾巴的需求。在夸耀和崇拜的言语里及川彻一时失了方向,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既然是乐队,小岩他们去哪里了?

 

他回头看着他的三位乐手,在后方似乎聊得很开心,而他被簇拥着独自一人。

 

他知道他的队友们把这个初次舞台的一切最夺目的东西都让给了他,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一切,他只是很想和他们站在一起。

 

所以他大声叫了他的队友,人群很听他的话,自动绕出一条道给乐手们。

 

只是他觉得岩泉一的表情很奇怪,尾巴也不曾翘起,低低地垂在身后。

 

后来他和松川无意间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当时他唱得太上瘾,没有察觉也没有反应于后面的演奏,于是他自然不太清楚岩泉一在他唱到最快乐的一段的时候,鼓棒不小心脱手了。

 

其实没有人在意,底下的观众不在意,松川和花卷不在意,及川彻也不在意,只有岩泉一在意。

 

即使他自从看到及川彻如此练习之后,他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自行努力过,但天赋永远是一种难以超越的东西,及川的成长速度太快,只凭他一人短时间的训练终究还是很难跟上他。

 

可是岩泉还记得当时找他组乐队的及川彻,眼睛亮闪闪的,头发、尾巴和耳朵都毛茸茸的。

 

他说:“小岩,我想和你一起组乐队。”

 

所以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努力,在临近一周年的两个月时岩泉一就开始比以前更严苛地练习,后来练手上的绷带都磨损,鼓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的手心皮肤被擦破,鼓棒却更高频率、更用力地撞击着鼓面。一曲完毕后他颤颤巍巍摊开手,鼓棒上满是血迹。

 

第二天,他把手再包扎完毕,继续练习,但结果只是旧伤添新伤,面对再次流出血的手心岩泉一再也打不下去,但他不能哭,因为门被推开,他的另外两个队友也进来秘密训练,岩泉一把手心往自己的黑色尾巴上擦,尾巴把手卷起,很痛,但他还是平静开口:“你们来了?”

 

临近一周年一个月,及川彻果不其然来找他,届时他刚刚重新把自己的手绑好,带上手套,及川彻把自己刚吹过的大尾巴塞到他手心里,先是关心问你怎么了看起来不舒服吗,之后他弯眼睛笑:

 

“小岩,乐队成立一周年我们一起上台表演吧?”

 

又是这样充满期望的眼睛,岩泉一想说好,想说我怎么可能拒绝你,但是他想到自己越来越疼痛的手,想到进步越来越大的及川彻,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手伤而没法给及川彻提供更好的演奏条件,于是他摇了摇头,尾巴从及川彻的手里抽走,耳朵垂垂。

 

我要考试,及川彻。他听见自己说。所以你们三个上吧。

 

 

 

“可是小岩,”及川彻再次摊开岩泉一试图握紧的手心,亲了一下,再把他的手带到自己尾巴上摸了摸那一大团毛茸茸,“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而已。歌我可以改,节奏我可以调,小岩不用这样拼命也可以。”

 

“那你呢?”岩泉一问,“那为什么你还非要一直练习那些明显超过你音域和擅长曲风的歌曲。”

 

“因为我想让小岩开心,”及川彻接话,“我看过小岩以前打鼓的样子,知道小岩喜欢重节奏的音乐,喜欢摇滚。如果小岩打得不开心,我自然也不会觉得我组这个乐队有什么意义。”

 

“所以真的没关系的小岩,只要台上是你我就开心。但如果小岩把自己弄成这样,连打鼓都会感到痛了……我再怎么唱都没有意义。”

 

岩泉一选择沉默。他不想去反驳或者再去质疑及川彻的话,他知道他们两个的快乐永远相连,非要去和他继续辩论只会进入一个幼稚而无解的死循环。

 

“但现在没办法了,”岩泉一垂下尾巴,“我的手已经很难表演,就算带上我演出效果也不会很好吧。”

 

然后他迅速抬起尾巴捂住及川彻的嘴:“不许说这样也可以上台的话,我不会允许你乐队一周年的时候因为我让你不能用最高水准完成那些音乐的。”

 

“不是这样的,小岩。”及川彻摸摸岩泉一伸起的尾巴,恶作剧般先抓住,然后舌头在他的尾巴尖上蹭了蹭。

 

“我想,你来教我打鼓吧,小岩应该也能唱歌?”

东京闪景

黄金之心

*及岩

*原作向长篇委托,时间线成年后异国恋,全文3.3W,已解禁

 

 

 

踏上弗朗明哥海滩的第一天,一颗排球正中我的后脑勺。

 

巴西是以热烈奔放和南国风情著称的国度,穿过北部的赤道使得当地的阳光异常炙热。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经幻想过在棕榈树的荫蔽下打盹的惬意景象:日照下金光粼粼的海边,晒得微微发烫的沙滩上,小麦色皮肤的异国男女欢笑戏水,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着从身边跑过。我躺在铺平的床单上,头枕着手臂,昏昏欲睡,不禁顺从内心闭上双眼……就在那个时候,或许会有熟透的椰子或者番石榴从树梢掉落,像苹果掉到牛顿头上一样掉到我的头上,使我成为牛顿第...

*及岩

*原作向长篇委托,时间线成年后异国恋,全文3.3W,已解禁

 

 

 

踏上弗朗明哥海滩的第一天,一颗排球正中我的后脑勺。

 

巴西是以热烈奔放和南国风情著称的国度,穿过北部的赤道使得当地的阳光异常炙热。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经幻想过在棕榈树的荫蔽下打盹的惬意景象:日照下金光粼粼的海边,晒得微微发烫的沙滩上,小麦色皮肤的异国男女欢笑戏水,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着从身边跑过。我躺在铺平的床单上,头枕着手臂,昏昏欲睡,不禁顺从内心闭上双眼……就在那个时候,或许会有熟透的椰子或者番石榴从树梢掉落,像苹果掉到牛顿头上一样掉到我的头上,使我成为牛顿第二。然而抢在椰子与番石榴之前,头一个迎接我的还是排球。我不禁想:难道我命中注定是一个打排球的?

 

我弯下腰,观察那颗滚落在沙滩上的排球。与我常打交道的排球不同,这是一颗沙滩排球。尽管乍一看仿佛和普通排球没什么区别,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这颗排球表面光滑,由似乎是人造革的材料做成,十分防水;此外,球砸在脑袋上的重量比起一般排球轻上许多,而且触感更软,即便被砸到也不会非常痛。

 

就在我准备把球捡起来的时候,远处有人一边用葡萄牙语大喊着什么,一边挥舞着手臂朝我跑来。在他的身后,海水仿佛沸腾般涌动,那种闪耀的光泽让人想起沙丁鱼群。我不得不眯起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从其奔跑的速度不难看出,对方运动能力惊人,竟然能在柔软的沙滩上一边挥舞两手一边飞奔。换作普通人,应该早就已经摔得六亲不认。这么看来,简直像是传说故事里的野人一样。……巴西的海滩上会有野人吗?

 

对方跑得近一些之后,我开始感觉那个矫健惊人的身影有些莫名眼熟。我想:沙滩排球啊……说起沙滩排球,好像听说过我认识的人里有谁最近是在打沙滩排球的。但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冥思苦想之间,一个橘色头发的人影逐渐从脑海中浮现,并且与现实中越跑越近的野人完美重叠,我不由得睁大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下一秒,我和对方同时大喊出声。

 

“小翔阳?!”

 

“及川前辈?!”

 

 

 

三十分钟后,我和日向对面坐在街边的一家海景咖啡馆里。店内提供冰镇气泡水,富有当地特色的风味咖啡,水果雪泥,帕尼尼,沙拉和牛排。日向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坐下飞快地点了几个菜。轮到我,我说:“一份和小翔阳你一样的牛排,再要一杯气泡水就好。”日向用葡萄牙语帮我翻译。上菜之前,我们互相交流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巴西拥有世界一流的沙排强队,日向怀揣利用沙排磨练技术的目的,选择在这里留学并不奇怪,我则因为参加集训而跟随俱乐部来到巴西,不想双方都在里约热内卢落脚。

 

日向说:“里约的气候很不错吧?有时候我也会想‘干脆就留在这里算了’,偶尔会冒出来这样的念头。但是,只是偶尔而已啦!最后还是必须要回日本。”

 

我说:“留下不也挺好吗?”

 

“该怎么说好呢,”日向说,“留下是没什么不好,也有几家球队问过我毕业以后要不要加入,但日本毕竟是家人和伙伴都在的地方……说起来,及川前辈应该是打算要留在阿根廷吧?今后再也不回日本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好像无论说起什么,话题总是很容易绕到这上面,大概人对自己所烦恼的事总是格外敏感。菜在这时上来,侍应生按照指示将气泡水和芒果雪泥分别摆在我和日向面前。我说:“……其实,我最近恰巧在考虑入籍的事。阿根廷国家队那边的人亲自找我谈了,说希望我可以真正代表阿根廷出赛。”

 

日向说:“前辈果然做到了啊!我就知道!真的太厉害了,不愧是大王——”他猛地吞了口口水,话到嘴边,危险地拐了个弯,“——及川前辈!啊啊,好羡慕啊!这样岂不是就有机会参加奥运会了吗!可恶,我也想有一天能被国家队选中……”

 

如果放任他畅想下去,话题就会变得没完没了。而且眼下,我有一件更为在意的事。我说:“‘果然’?”

 

日向被我打断,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啊?”

 

我说:“小翔阳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吧?用‘果然’这种说法,就好像你之前已经知道了一样。”

 

“哦!这个,”日向说,“不能算是知道吧?不过我有稍微猜到一点。因为岩泉前辈前几天突然发消息问我归化的事嘛!我想及川前辈在阿根廷,肯定是和前辈有关。”紧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面露惭愧,“不过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身边的队友也没有归化经历,所以没能帮上岩泉前辈的忙。结果岩泉前辈却反过来安慰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等等,岩泉前辈难道没有和前辈说过吗?”

 

我摇摇头。完全没有。何止是没有,单是和岩泉说话这件事都已经中断超过两个星期。最近就连在line上的聊天内容也简化到日常报备,都是两条消息以内能阐述清楚的小事,诸如午饭吃了什么,晚上预备要做什么之流。昨晚抵达里约之后给岩泉发了消息,好像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复。

 

日向一下子瞪大眼睛,声音因为牛排而变得含糊不清:“该不会……啊!难道说岩泉前辈和及川前辈在吵架吗?”

 

算是吵架吗?我感到手上切牛排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去。或许是缺乏实际经验的缘故,我其实不太了解吵架这方面的事。过去在高中时同女孩子交往,十次里有九次以遭遇断崖式分手告终,因此吵架成了直接被省略的步骤。凡事大多有尺度,例如牛排的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和九分熟都有严格标准。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算作吵架,应该也有所谓标准存在。那么,我和岩泉之间算是几分熟?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日向始终满脸紧张地盯着我。既没有糊掉也没有到冷透的程度,我想:根据以往的恋爱经验,应该可以算是冷战吧?

 

“倒也不是吵架。”我说,“嗯嗯,应该说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不过,气氛确实变得有点怪怪的。小翔阳知道冷战的意思吧?”

 

日向迅猛地点头,一边往嘴里不断塞入食物,一边用热切的眼神鼓励我说下去。看他那副热情过度的模样,恐怕早已擅自相信我正借集训的机会跑到巴西排解苦闷,而且充满了“这次绝对要帮上忙”的决心。没有办法辜负久别重逢的后辈的盛情,我说,“要讲也不是不行,可能会有点无聊哦?这样也没问题吗?”

 

 

 

01

清晨,我盘腿坐在海边的水泥墩上啃一个贝果。在这个时间会坐在海边吃露天早餐的人,除了行为艺术家、流浪汉和因上岁数而失眠的本地老年人,就只有晨跑结束的运动员。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南美洲正式步入夏季。昨天下午,阿根廷政府宣布全国进入夏令时,为了更好地利用夏季的光照,所有人的电子时钟都会在当天凌晨1:59自动跳到3:00。由于无故损失一小时的睡眠时间,每个路过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有淡淡的疲态。与此同时,圣胡安连日升温,阳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热度炙烤地面上的一切。仅仅数分钟之内,我感到和大腿皮肤接触的水泥变得发热,同时头顶也烫得令人无法忽视。不知道尔湾的天气怎么样。我想。紧接着想到美国在北半球,十月份应该正是入秋的季节,说是一年之中最为舒服的时候也不为过。而且眼下这个节点,似乎正是栗子蒙布朗开始上市的时机,心中顿时燃起一股嫉妒之情,把贝果的包装纸搓成一团。

 

美国时间的星期二上午六点,按照一般情况,岩泉现在应该已经起床,正在洗漱或者准备简易的早餐。我拿起手机,点开line,进入联系人个人主页,发送视频通话请求,一气呵成。呼叫等待界面维持了一分多钟,终于传来滴的一声,然后视频通话接通。通过我的视角,只能斜着看到出租屋厨房白色大理石纹的料理台。房子是在岩泉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的同一年租下的,横向对比之下租金最优,楼层高,采光好,每天能看到不下于五架飞机在尔湾的上空起落。

 

搬进来的第一天,岩泉举着手机带我全方位地巡视过每一个角落。当时已经是我们交往的第三年,确切消息只有极少部分人知情,其中多数是中学时期的队友和熟人,得知消息后的反应大致可以被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早该如此,表现出的惊讶不比发现自己将地铁卡落在家里更多;另一派则展现出一副天崩地裂般的态度,不知道的人看了,会以为基多拉已经毁灭世界。房间内部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毛坯,除了最基本的硬装以外家徒四壁。岩泉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只能睡在临时借来的充气床垫上;第二个晚上,充气床垫消失不见,变成铺着灰色床单的崭新双人床;第三个晚上,七十二小时前还是毛坯房的出租屋五脏俱全,齐全得像是岩泉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期间,我曾一度死缠烂打,试图说服岩泉把我为体育杂志拍摄的海报贴到卧室墙上,岩泉誓死拒绝了我。尽管从未踏入出租屋一步,我仍然是世界第二了解房间布局的人,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说出岩泉家随便一个东西的具体位置,譬如黑椒酱、洗衣凝珠、新拆封还没来得及用的吸尘器。根据视频中显示的角度,我有把握猜他现在把手机放在洗碗机顶上。

 

我说:“嗨,小岩。早上好。”

 

“早。”岩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画面中仍然看不到人影,能听到机器正在嗡嗡作响,背景音听上去有些嘈杂:冲洗水槽的声音。豆子一样的东西被咯吱咯吱磨碎的声音。陶瓷杯子放在料理台上的声音。他说,“不过我更想问‘为什么这么早’。及川,你今天没有训练?”

 

我说:“嗯……嗯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特殊情况,总之姑且算是暂时休息一天,所以我才出来晨跑嘛。小岩买了咖啡机?”

 

岩泉说:“同专业的一个前辈转手给我的。因为嫌麻烦,他买回去以后大概只用过两次,听说我在咖啡馆打零工,就跑来说愿意以超低友情价卖给我。我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错,家里反正也没有咖啡机,就买回来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俯身凑过来拿手机。这回岩泉本人终于出现在镜头之中:尔湾今天早晨的气温是十八摄氏度,岩泉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皮肤偏薄的位置,能够看到血管微妙地凸起。不容我进一步欣赏,视频画面摇晃了一下,镜头重新对准料理台。除了他口中的二手咖啡机以外,还有一张塑料案板,上面摆着几片全麦吐司,一小袋食用盐,切成薄片的黄瓜,经过搅拌、中间还插着一把勺子的奶油奶酪。在吃饭时间谈论正事是人生大忌,为此我才特意在把贝果吃完以后才拨通视频,不料正准备吃饭的人换成岩泉。

 

事已至此,我说:“小岩,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岩泉眼皮也不抬,把切碎的莳萝从刀上拨到抹好奶油奶酪的全麦吐司上:“嗯,我在听。”

 

“两天前,阿根廷国家队的人联系上我。”我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故作轻松,“他们邀请我在CA圣胡安的合约到期之后转队,承诺的队内待遇和未来发展都还不错。”

 

岩泉按在刀身上的手停住。他盯着手里的黄瓜三明治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皱着眉,如同怀疑这一切都是由三明治造成的,最后叹了口气,把初具规模的早餐放回案板。“加入国家队,入籍是必要条件。”岩泉说,他的声音异常镇静,“我之前就想到有这一天,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我说:“我想接受阿根廷队的邀请。”

 

像是早就料到我的回答,岩泉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实话说,就算是现在,我心里也还是有一部分确实地感到高兴。”岩泉说,“我很想说‘恭喜你’,及川。如果只是作为曾经的队友和搭档,我可以那么说。但无论是作为挚友还是恋人,我都不建议你选择阿根廷队,至少不是在目前还有更合适的替代的时候。”

 

我说:“小岩,让我猜猜看。你口中这个更合适的替代,该不会指的是日本队吧?”

 

“是。”岩泉说,“在阿根廷打球和永远留在阿根廷是两码事。资源,环境,未来发展,可持续性收益。不管怎么看,从客观角度来说,日本都是更好的选择。何况你曾经在日本打过十几年球。”

 

“和以往的情况都不一样,入籍是押上一生的赌注,你不可能不清楚吧。留在阿根廷,参加完奥运会之后呢?阿根廷队能承诺一次首发球员的位置,不代表以后的每一届世界联赛都是这样。将来在训练期间受伤怎么办?退役之后又怎么办?万一赌输了,你难道要在阿根廷拖一辈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用问题回答岩泉的问题:“小岩,你认为日本队需要的二传手是什么样的?”

 

岩泉没有说话。我接着说,“冷静,强大,缜密,拥有超高的弹性和应变能力,最重要的是要能完美配合队内的主力。那种打法不适合我,它会发过来限制我的能力。我需要的是整体的协调,不是单方面的配合。相比之下,我在这边的打法已经基本成型。要我抛弃已经成熟的打法,再去培养另一种不比现在更好的打法,重新和新的队伍磨合,只能增加无谓的时间成本。”

 

“我之所以选择阿根廷,是因为阿根廷队具备足够的实力。但只有强悍还不够,真正重要的是,我能在这里找到我的位置。”

 

这个国家有绵延三十公里的莫德雷冰川,被称作南美奇观的潘帕斯草原,以葡萄酒闻名的门多萨,威严与柔美并存的玫瑰宫;同样有阿拉卡尔火山,气候严酷的巴塔哥尼亚沙漠,安第斯豹、神鹫和以雄狮为食的巨鹰。阿根廷是能将两种水火不容的风貌兼并于其中的国度。布兰科老师说:彻,你会玩弄、挑衅,甚至恫吓自己的对手,不惜一切地进攻以求取得胜利。像你这样的超攻击型二传手,在整个日本都极其少见。但是,我真正看重的是你在没有牺牲攻击力的前提下,仍然能够将球场看作棋盘,将队员看作棋子,冷静而且理智地布局。这在现在的任何一支队伍中都是稀缺的能力,所以阿根廷一定会有你一席之地。从第一天看到你打球,我就始终如此相信。

 

我举起手机,将前置镜头切换到后置。视频画面之中,阿根廷的海宛如洒满碎玻璃一般明媚闪耀。晨风中有海水淡淡的咸味,那种气味令人想起含有盐分的汽水。从圣胡安往南,是火地岛和乌斯怀亚,再往南,终年不化的冰山如同界碑,以冷酷的姿态毅然矗立于南冰洋之上。

 

“小岩知道吗?因为这里是地球最南端的国家,所以阿根廷也被叫作世界的尽头。”我说,“对于打算向世界发起挑战的人,没有比这里更有吸引力的地方了。”

 

岩泉近乎于冷酷地说:“地球是圆形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地球是圆形的,所以根本没有尽头一说,即便抵达南极,只要沿着航线继续前行,就能永远地航行下去。而以世界作为目标之人,无异于在大海上追逐永不停歇的波涛。一个人可以想要征服一座城市,可以想要征服一个国家,甚至一片大陆,但不可以想要征服世界。如果一个人声称要征服世界,那么他不是三岁的孩子,就是发疯了的愚人,因为没有边界的东西是不能为人所有的,就像人永远无法拥有雨水一样。

 

见我没有说话,岩泉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把自己逼成——”

 

我打断他。喉咙开始发紧。我感到声音仿佛是从我身体之外的什么地方发出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说,“你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明白的人吧?小岩,要说服我放弃一件事情是很难的。”

 

话说出口,我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异乎寻常,然而唯独这一次,我不想用轻佻的玩笑和道歉代作弥补。岩泉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彼端传来呼吸声。手机电子时钟的数字不断跳转:八点十五分、十六分、十七分、十八分。就在我以为沉默将永远持续下去时,岩泉忽然说:“我知道了。”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睛瞥向屏幕外的某处,第一次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语气却仍然十分平和,“我马上要去工作。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紧接着,视频通话被切断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没有任何人主动发起视频请求。

 

餐桌的对面,日向露出了仿佛被牛排噎住的表情,再一次力证人不该在吃饭时间谈论正事。我说:“就是这样。在那之后,我和小岩再也没有通过视频电话。”

 

 

 

我躺在床上,信手拨弄台灯开关,看着灯光逐渐变亮,到了刺眼的地步,再逐渐转暗,脑袋里想着白天和日向的对话。灯光一明一暗,思绪也像是玩捉迷藏游戏般随之一明一暗。临告别前,日向站在咖啡馆门前说:如果是及川前辈的话,一定会有办法才对。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觉得。

 

他露出有点窘迫的神情,用力把橘红色的短发抓成一蓬乱草,眼神飘忽,话也说得磕磕绊绊,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要、要是实在很难找到出路,不如就干脆跟随自己的心怎么样?……那个,我其实也不太懂。不过!鹫匠教练是这么告诉我的。

 

鹫匠。我在床上滚动一下,把身体转向墙壁。鹫匠锻治,白鸟泽的教练,以脾气火爆闻名的老头子,想不到日向来巴西竟然是出自他的建议。说起来,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一个是白鸟泽的教练,一个是乌野的副攻手,无论怎么看都难以产生交集。不愧是日向,连七十几岁的老头都能搞定,如果他不做排球运动员,说不定是块干外交官的好料子。

 

我深吸一口气,把身体翻转回来,四肢大开,平躺在床上,尝试放空大脑。里约夏季的夜晚酷热异常,即使打开风扇对着窗户,也不可能指望有凉风吹入屋内,唯一从窗户进入的只有夜间聚会的青少年聊天和大笑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就不难解释早晨街头的空酒瓶从何而来。适应了黑暗之后的视线中,顶灯的灯罩中隐约出现一粒绿豆大的小黑点,正在玻璃罩内缓缓爬动。我凝视着那个小黑点移动的轨迹,开始思考日向的提议。跟随自己的心,这种话听起来无论放到任何场景都能适用,而且没有给出任何实际建议,简直是万金油一样的说法。等我有朝一日成为教练,每有一个球员过来向我寻求建议,我就要让他们追随自己的心,但是。

 

好像每个人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及川彻,你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阿根廷?你自己也知道就算选择归化,日本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阿根廷人。像日向一样回到日本不好吗?并不是只有留在阿根廷才能取得胜利,近几年日本男排在世界联赛的排名稳步攀升,以你目前的能力,日本V联盟Division 1的队伍也会向你抛出橄榄枝。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更崎岖的那一条?你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二十三岁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职业生涯已经步入中期,应该更加慎重地考虑自己的未来发展。作为本土明星运动员,能带来的可持续性收益远比做一个归化运动员可观得多。十五岁的时候,你拒绝了加入白鸟泽的机会,现在你还认为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吗?你还想再一次重蹈覆辙吗?如果你最终失败了,你能忍受今天做出选择的自己吗?

 

那个时候,岩泉曾经在视频里对我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把自己逼成——

 

我知道岩泉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难以成眠的圣胡安的深夜,我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所有的话语都缓缓调转矛头,冷酷地齐齐对准我。二十三岁的这一年,一半人对我说:你还太年轻了,没法做出成熟的决定。一半人对我说:你已经不年轻了,必须为自己负起责任。每当此时,那句被我私自补全的话都在心中浮现: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把自己逼成北一那时的样子。

 

 

 

离开宫城前,我曾独自去过位于仙台的神社。那天既不是新年,也不是任何节日,因此香客寥寥。我闭着眼从签筒中中抽出一支,带着签去解签处。解签处实则是一个搭起来的简易凉棚,棚下摆着一张条桌并一张藤椅,上面坐着一名身穿玄青色僧衣的年轻僧侣,剃得精光的脑袋形状颇饱满,相貌有些神似传说中的道镜和尚,正无所事事地瞧着桐树上的麻雀。那副悠然自得的姿态让人几乎不好意思打扰。我走过去问了声好,把签递给他。

 

僧人端详了一会儿: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您来求签,是与远行有关吧?如果贫僧猜得不错,应当就是近期的事。

 

他所念的头一句正是签上的签文。我说:是的。请问结果怎么样?

 

得到回答,那名僧人呵呵地笑了,慢腾腾地捻着签纸:既不是好事,也绝不是坏事。总之是既不好也不坏的结果。这也就是说,结果没有注定,究竟如何,全要看您自己。只是需得注意一点,做出决定的时候需放宽眼界,越是重要的决定越是如此。如果过分执着,反而会错看十分重要的东西。

 

我说:不好意思。但是我的视力很好哦?今年体检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5.0,应该不太可能错看东西才对。

 

僧人说:哈哈,您的视力当然好了,连眼镜也没有戴,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请放心吧,抽签和解签都是免费的,贫僧绝不会收您一分钱,哎哎,即便您非要给我也不要。不过贫僧还是告诉您一句,有时能否看见东西并不在于视力,而是在于自己的心。华严经中所著“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就是这个意思。心中没有的东西,眼睛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我说:我不太明白。到底……

 

僧人说:这也是自然的。没办法哟,您现在到底还很年轻嘛。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您就放心好了。在那之前,只要记住贫僧今天所说的话。

 

道谢告别前,僧人叫住我。他弯腰在桌子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四方形的纸袋塞到我手里: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这是做过贡品的柿饼,吃下的话能够带来福气。去年的柿子收得太多了,晾出来的柿饼现在也还没吃完,哎呀,虽然有点不太新鲜了,要吃的话总还算没问题,毕竟都晒干了嘛。

 

 

 

02

在家门口看到黑尾的时候,我第一时间以为自己最近训练过度,精神衰弱,以至出现幻觉,否则就无法解释日本排协的部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距日本两万公里外的阿根廷。唯一说不通的地方在于,即便出现幻觉,眼前的人选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黑尾:我与黑尾此生唯一的交集仅限于推特上对方的单方面关注。如果要产生幻觉,我更相信人物形象会是岩泉、松川、花卷、我的父母,哪怕是京谷都要更加情有可原。我没有理由在幻觉中见到黑尾,就像人的幻觉中不会出现上门兜售清洁剂的推销员。

 

“您好。”黑尾热情地开口。必须一提,他原先西装革履地坐在我家门前的台阶上,远远看到我从路的另一端走过来,立即从台阶上弹起。万幸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上班时间,周围几户的邻居们都出门去了,否则很难保证不会因我家门口忽然多出一名可疑的东亚鸡冠头男性而报警。

 

我说:“没记错的话,您是日本排协的黑尾君吧?另外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给过您地址,也没有收到过今天有人拜访的通知。请问……”

 

“啊,”黑尾说,“关于这个——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在一天前、一星期前、两星期前和一个月前分别在推特上给您发过几次消息。我想私信的账号应该是正确的。当然,请随时打开手机确认。”

 

我放下拎在手里的超市购物袋,点开推特,拉到陌生人消息猛划几次之后,终于在其中一行找到被淹没其中的黑尾。消息记录显示,对方曾陆续发过九条信息,措辞正式,无一例外地显示未读未回。见我抬起头,对方露出一脸预料之中的表情。事已至此,我干笑两声。

 

十分钟后,我和黑尾对面坐在茶几的两侧。桌上放着一杯纯净水,一张红白相间的名片,上面压印着日本排协的logo以及黑尾的证件照。黑尾润了润喉咙之后,继续说:“……毕竟我当年也算是及川选手的同期嘛,虽然不在同一个赛区,青城的名声也还是听说过的。哈哈,扯得有点远了,是吧?总而言之,我专程大老远跑来是想问一件事。”

 

他放下水杯,身体前倾,虽然还是爽朗地笑着,眼睛却像猫一样微微地眯了起来。即使没有回复还是坚持一遍遍地发送消息,四处打探问出我的住址,又毫不犹豫地坐十几小时飞机赶过来,所有的一切就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甚至不能肯定是正面的答复。我想:还真是被了不得的家伙给盯住了。黑尾是这样。影山是这样。小岩也是这样。……我好像总是被固执得吓人的家伙选上啊。

 

黑尾说,“既然现在是休赛期,及川选手要不要考虑一下回日本访问呢?无论是您的形象还是作为排球运动员的经历,都万分契合我们这次宣传活动的主题。当然了,往返机票和活动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排协拨款……”他停顿了一下,眼珠微微一转,“恕鄙人冒昧,听说您最近正为归化的事烦心,回家散散心也是不错的选择嘛。不仅如此,可巧岩泉君跟随他那位日裔的导师进行项目研究,最近好像也正在东京。您二位近几年一个在阿根廷,一个在美国,挺久没见了吧?”

 

 

 

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东京国际机场的行李提取处。九月的东京还不算太冷,即使穿着在阿根廷时的衣服也能够应付得来。经过十数小时的跨国飞行,同机的乘客个个形容潦草,疲态满面,或呆滞地盯着行李出口,或低头飞速地在手机上打字。仰望机场的天花板,灰白色调有种诱导人放空头脑的魔力。这里正是岩泉所在的东京,关乎这点的念头愈发强烈。岩泉现在在做什么?先前在视频通话里闹成那副僵局,不知道再次见面,岩泉会是什么态度,根据他的个性,全程绷着脸不跟我说一句话也有可能,说不准还会挨揍。行李出口依旧空无一物,周围逐渐响起一些抱怨声。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起,点开弹窗,黑尾的消息迎面蹦出:恕我冒昧,根据及川选手之前给我发过的票务信息,我私自猜测您现在应该已经平安到达东京了^^,一切都还顺利吧?大家都是高中就一起打过比赛的熟人,安顿下来之后,要不要来参加明晚的聚餐呢?我们这边刚刚结束了一场内部交流活动,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叙叙旧?紧跟着的第二条消息随即附上地址。

 

聚餐地点订在练马区的一家烤肉店。黑尾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联想到他高中所在学校的地理位置,为餐厅选址的人是谁一目了然。甫一踏进烤肉店门,我连招牌的及川流微笑都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金田一已经一骑当先,猛地冲到我面前。业已成为V联盟Division 2级别队伍副攻手的家伙不管不顾地大叫“及川前辈”,险些把鼻涕眼泪甩到我的衣服上。为免后半句成为现实,我迅速后退一大步。

 

我说:“小勇太郎,你这么在意前辈,前辈真的很感动哦。但是,那个呢,前辈我只是去阿根廷打球而已,不是死掉了哦?所以可以拜托你不要哭了吗?我其实觉得有点丢人。”

 

除了宫城赛区的熟面孔以外,鸥台的星海光来,枭谷的木兔光太郎,稻荷崎的尾白阿兰,狢坂的桐生八,无论出现在哪里,日本现役的顶级选手总是格外引人瞩目。其中的每一个人我都事无巨细地研究过:早晨刷牙时,坐在电车上时,在食堂吃饭时,甚至是在训练休息的间隙,我的手机无时无刻不在播放排球联赛的录像。就在那个时候,我问自己,有没有一次想象过自己是和这些人站在网的同侧,结果不管怎么想,答案都是绝对的。没有。一次也没有过。这里的所有人无疑都是优秀的职业选手,其中一些甚至是日本现役的顶峰。我推演过无数种在赛场上和他们相对的可能性,我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如果在世界联赛的赛场上遇到这些人,要攻击哪里才能取胜,用什么样的打法才能赢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唯独并肩作战的可能性连一次也没有想过。不如说,我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在他们中间的模样。

 

聚餐进行到二十分钟左右,影山来找我敬酒,手里端着一杯橙汁。比起被巴西的烈日烤了两年的日向,他的变化显得要小得多,除了个子高了一些,额发修短了一点以外,其他地方几乎和高中的时候没有差别。看着他玻璃杯里的橘色液体,我说:“小飞雄,你也二十一岁了,好歹总要装装样子吧?”

 

影山说:“前辈不会在乎这种事。”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小飞雄。”我说,“我最讨厌别人擅自揣测我的想法。”

 

影山点头,说:“哦。”过了两秒(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在他脑中停留超过两秒钟),又说,“我看到及川前辈自己坐着,就想应该来向前辈问好。我听说现在岩泉前辈也在国内,还以为他会跟着及川前辈一起过来。”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不减当年。不论过去多少年,看到影山的脸都不可能令人身心愉快。为了尽快把他打发走,我拿起酒杯,象征性地冲着影山抬了一下,然后仰起头,把杯底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朝影山晃晃杯底,“这下行了吧?快走快走。喝果汁的小孩子就去找同样喝果汁的伙伴,那边都有人在叫你了。”

 

喝下啤酒的那种心情,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明。影山走后,我独自坐在角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手却不受控制地一再端起玻璃杯。由于这场聚餐基本是V联盟内部联谊的缘故,选手们大多彼此熟识,因此现场其乐融融,热闹非凡。日向展现出惊人的社交水平,在几桌之间窜来窜去,连吃带拿,如鱼得水;木兔如临大敌,想方设法地护住自己面前烤好的肉;桐生面带微笑,正在与一名我不认识的选手寒暄;其余几个隶属V2队伍的选手凑在一起打扑克牌,就连金田一也兴冲冲加入其中。如同隔着一面玻璃观察店里的景象,我感到自己的心脏正以超乎常理的冷静跳动。

 

有一瞬间,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迅雷般闪过我的脑海:我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冰镇过的酒液有淡淡的麦香味,顺喉而下的感觉十分清凉。脑袋里近乎一片空白,既没有悲伤的情绪,也感受不到疲劳。我是日本人吗?一个声音说:不是的,不完全是。那么,我是阿根廷人?那个声音仍然说:不是,不是的,这也不对。那么,倒是说说看。我是什么人?我总要是什么人才行吧?难道所谓及川彻其人既非日本人也非阿根廷人,只是一团空气?不知道由什么人发出的声音在我脑内轻轻地颤动着,如同水面泛起环环涟漪。然而,那里最终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此情此景堪称滑稽。我举起酒杯,嘴唇刚贴上冰凉的边缘,店门口传来铁风铃的响声。随即一股足以让人头脑清醒的冷风灌进室内,顿时感到脑袋开始作痛,最后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想喝还是想吐。闭上眼睛,眼睑被店内的灯光照得橙红一片,眩晕没有丝毫缓解,反而似乎变得更加强烈。这种感觉我不久前也体验过一次,但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发烧。卡洛斯发现我迟迟没有去参加训练,等他终于推开宿舍的门,我已经烧得看到天花板像微波炉底盘一样旋转。

 

 

 

“三十九度。恭喜你,彻,你烧得像碳炉一样烫。”

 

“意思是我要死了吗?”

 

“如果继续这么烧两天的话,是的。”

 

“卡洛斯,我呢,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要打一辈子的排球。要是现在真的死掉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达成了愿望吧?”

 

“现在是21世纪,没有人会在阿根廷因为高烧而死。现在把扑热息痛吃了,如果一小时后你还是按照这个温度烧,我们就去医院。”

 

“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不懂得开玩笑。曾经我们也一起打球,我是二传手,他是队里的王牌,但现在他不再打了。”

 

“听上去不止是‘一起打球’的关系,这个人实际上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让我猜猜,例如你那个从来没露过面的神秘男友?”

 

“你真的变聪明了。嗯嗯,应该说是像家人一样重要吧?我们两个几乎从出生就认识,就连上学也一直在一起。虽然总是骂我,还经常揍我,但那个人是个很聪明也很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他想,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得来,我其实有很多地方比不上他。如果知道我生病的话,他应该会骂我训练完不穿外套就跑去吹风,发烧也是活该吧。骂完以后又会给我敷冰毛巾,强行揪着我去医院输液……哈,咳、咳咳,卡洛斯,我的喉咙现在像刀扎一样痛。”

 

“那就少说一点话。”

 

“如果不说话的话,我的脑袋又会像刀扎一样痛,我总得想点办法转移注意力吧。”

 

“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你独自在国外的生病的话,会打电话给最亲近的人吗?除了我父母以外,那家伙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发自内心地相信着,希望我能获得幸福的家伙。虽然他从来没亲口说过,但是我心知肚明。我说他聪明是错的,那家伙根本是笨蛋,大笨蛋,世界第一的超级笨蛋。”

 

“话虽这么说,你其实很高兴吧。彻,容我提醒,你现在在笑。”

 

“……卡洛斯。”

 

“什么事?”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哦?要是在平时,你绝对死定了。不过及川大人现在完全用不上力气,暂且放你一马。”

 

 

 

恍惚之中,我听到熟悉的略带歉意的声音,对方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所以来晚了。”睁开眼,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我面前,因为视野过低,只能看到一截灰黑色的衣摆。对方弯下腰,屈起食指,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喝了很多?”

 

努力看清对方的面目,我眯起眼睛:“怎么可能啦!嗝、区区这么一点啤酒而已,对于及川大人来说连饮料都不算上。……少看不起人了,是哪个家伙在看不起人?”

 

岩泉说:“是我。”

 

我说:“啊,是小岩啊。”

 

岩泉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同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面相觑的诡谲氛围之中,我感到仿佛被胶条封住的脑袋里有一块地方隐隐松动。我说:“小岩?我们两个不是在吵架吗?你怎么在这里?”

 

岩泉皱起眉,看我的表情像是看到冰箱里的黄瓜突然开口说话。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代表我又说了什么在岩泉看来不可理喻的话。“什么时候?”岩泉说,“明知道跟你这种家伙再生气也是白费,干嘛还要做那种事情?”

 

我叫起来:“等等、等等等等!不可能的吧?绝对不可能!我们之前明明一直在冷战吧?本来是每周至少通两次视频电话的,最近完全连一次都没有了啊?”

 

岩泉说:“虽然没有视频,但你发给我的那些信息,不是都回了吗?在你看来生气的人会连‘今天汤里的胡萝卜粒长得像鸭子嘴’那种信息也回复?”

 

我哑口无言,栽回桌面上。油脂丰富的牛肉在铁丝网上滋滋作响,我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火烤得滋滋作响。想到心,非得老实说不可的话,我现在也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就像别人可以一眼看到自己脸颊上的痣,自己不照镜子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一样,心就是这样的东西。既然在这里见到岩泉,那么那件事一定会被提起,也许岩泉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地解决那件事。

 

彻底地解决……

 

你知道对自己的伴侣而言,擅自选择留在异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吧?布兰科老师说:日本和阿根廷的时差有十二小时。没有人是命中注定要追着另一个人跑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其他人的影子。彻,有些时候选择一些东西意味着必须放弃另一些,尽管听上去让人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成长其实就是学会如何在这些事情之中做出取舍。

 

烤肉的烟太大了,熏得我的眼睛有些干。我说:“小岩,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岩泉平静地说:“有。”

 

我说:“那……”

 

“店里有点透不过气,出去走走吧。”岩泉说。

 

 

 

走出烤肉店,街道已经完全转变为夜晚的景象。安宁、澄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秋季的夜晚,空气呼吸起来尤其干爽。傍晚下过小雨,街道上湿漉漉的,梧桐的落叶黏在鞋底,必须用力蹭上好几下才能踢开。从前在青城的时候,晚自习结束后的傍晚,我们也是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洗后的晚霞如同泼洒的夕阳,空气中有湿润的土壤的气味。我挎着书包,摇摇晃晃地跟在岩泉身后,一路走一路踢,走一路踢一路。岩泉回过头,骂我有多动症。

 

柿子是秋天的食物。那时所谓能带来福气的柿饼,我在回家的电车上就打开吃掉了。咬第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僧人说得完完全全是实话,即使作为果脯而言也干得有些太过头了,干得皱巴成一团的柿肉倒还吃得出甜味,只是每一口都嚼得异常费力,不知道那名僧人用同样的说辞忽悠了多少人替其消耗柿饼。然而,虽然是难吃的柿饼,那一天的我却坚持全部吃了下去。对当时十八岁,从未踏出日本半步的少年而言,远在世界彼端的阿根廷无异于由未知构成的国度,为了尽可能地将未来抓在手里,竟然到了连一个柿饼也不愿意放过的地步。

 

只要能够取胜,无论什么我都能做得到。凡人与天才之间存在着天堑般的巨壑,要想强行跨越,唯有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填补。初入队时,没有人愿意信任一个体格、肤色、发色和容貌都与阿根廷人迥异的东亚青年。队友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职业选手,需要挨个摸清性格和球风。阿根廷人大多直率外放,同时自尊极强,配合的时候强悍惊人,不配合时会直接拒绝接球。要调度这样一群人,无异于指挥一支野生动物组成的军队,加上语言与文化差异,最初的战术磨合举步维艰。

 

无数个高强度训练结束后的深夜,我独自留在体育馆内,向墙壁发球。凌晨的黑夜之中,体育馆内白炽灯雪亮,凝视窗外,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夏天的时候,环状斑纹的飞蛾扑在窗户上,翅膀撞击玻璃,砰砰作响。我一遍遍地发球,球一遍遍砰地撞到墙面,再弹回来,砰地落在地上。我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回头。来自宫城的及川彻无坚不摧,即便在一群身体素质超乎寻常的南美人里也毫不逊色。两个月后,所有和圣胡安打过交道的队伍都说,CA圣胡安有个外国人很难对付。一旦在球场上对峙,就好像被用读心术看穿一样。由那个二传手调动的队伍,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

 

作为代价,在一个训练开始前的普通清晨,闹钟响后,我发现自己无法顺利从床上坐起。高烧三十九度的夜里,我浑身被热汗打湿,冷得牙齿打颤,蜷缩在被子里梦到岩泉。十四岁的岩泉揪住我的衣领,一拳朝我挥来,拳头却在最后0.5秒停在我的鼻尖前,尽管捏得咯咯作响,却始终没有真正用力打下去。岩泉恶狠狠地瞪着我,因为比我矮下去一截,他只能由下而上地与我对视,漆黑的眼珠倔强地指向它们的目标,能看到其下毕露的眼白。毫无疑问,那是犹如兽类般、既悲伤又愤怒的眼神。岩泉的眼角看上去红红的,我认识的小岩绝不是会轻易流泪的人。我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认得他是谁了。

 

十四岁的岩泉说:混账川,你想死吗?

 

十八岁的岩泉说:你是变成老头子也不会变得幸福的家伙。

 

地球是圆形的。二十三岁的岩泉说。

 

 

 

岩泉在我面前停下步伐,站定,转身。他披着一件碳灰色的连帽外套,里面是运动时穿的速干T恤,大概是直接从哪个训练场所赶过来的;由于垂着眼睑的缘故,眉眼的走势一致向下,沉默而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内敛的威严,令人想起高中弓道部中陈设的长弓。古朴,光亮,仅仅是悬挂在墙上,看见便能感到心神宁静。当年在青叶城西,身为后辈的队员即便亲近岩泉,却也有点怕他,因此亲近中也带有敬重的意味。如今岩泉的外表更加成熟,举手投足之间也益发干练。我们都变了很多,我想。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和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岩泉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大人,我也变成了大人,在大人的世界里遇到的问题是没有办法用一根雪糕或者几枚游戏币解决的。

 

岩泉说:“这段时间,我问了很多可能有经验的人,关于职业选手入籍的事,其中包括我的导师空井老师。我自己也查过所有网上能找到的资料。结果算不上非常差,但是也和乐观没什么关系。”

 

我说:“我都知道。在巴西的时候,小翔阳跟我说了。”

 

岩泉抬起头,接着又低下头,像是要把压抑在胸中的情绪吐出来一样,慢慢地呼出一口白气。他说:“从前,我说过你是变成老头也不会幸福的家伙。现在看来,果真应验了。及川,有时候我真的衷心希望自己能不这么了解你。”

 

我轻声说:“我也是。”

 

从懂事时起,甚至更早,早在出生之前,我和岩泉就被维系在一起。相邻的住所,作为朋友彼此熟识的双方父母,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同一支球队,同一所高中。我们是世界上除血亲之外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如同一面鼓的两面,敲击其中一面时,另一面也会受到震动,阵阵作响。反之,要是其中一面沉默,鼓的另一面也会跟着静默无声。正是因为彼此太过了解,所以无论任何语言都显得乏力。街灯的光束从正上方投下,在地面上照出一个涣散的圆形。路旁到处是潮湿的落叶,我们一前一后地站着,岩泉的影子很短,我的影子很长。

 

“来打赌吧,及川。”岩泉说,“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我看,用你的方式获得幸福的办法,那样的话,我就认同你。”

 

月晕般昏黄的灯光下,岩泉静静地抬起手臂、伸直。六年前离开日本前夕,身穿青城队服的岩泉站在我面前,昂首挺胸,朝我伸出一只紧握成拳的手。六年后岩泉远渡重洋,从一万多公里外的加利福尼亚州回到日本,再一次面对我伸出同一只握拳的手。明明不管是外表还是为人都变得成熟,处理事情的方式却还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这下就连我也弄不清楚了。

 

我说:“要是我没做到呢?”

 

岩泉说:“要是你做不到,就算你跑到南极去当帝企鹅,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狠狠地照着你那张脸来上一拳。”

 

我说:“别举着拳头说这种话啊!”

 

岩泉轻轻地哼了一声,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嗤笑:“没有那份自信的话,现在准备回日本也来得及。怎么样?”

 

毋庸置疑,这是最拙劣的激将法,一目了然的挑衅方式,只有白痴才会中招。我看着岩泉,露出一个微笑。我深知自己这副表情的可恶程度,每逢有球场上的对手看到,十有八九都会气急败坏,我曾经成功用同样的手段诱导过不下于一只手的职业球员发挥失常。如果还在高中,就凭我敢露出这副表情,岩泉一定会揍我。我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用力碰上岩泉的拳头。

 

“赌就赌,只有小狗才会改主意。”我说,“小岩,看在我们之间关系的份上,我就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太小看及川大人,否则可是会吃苦头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岩泉的脸上仿佛露出了很淡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十分真切。那笑容一如朝露。

 

“是吗?”岩泉说,“拭目以待,及川选手。”

 

 

 

入籍申请正式获得批准的当日,我坐上前往市中心的电车。在阿根廷,市内电车被称作火车,真正的火车也仍旧被称作火车,即便和当地人说起电车,也没有人能理解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电车。和果子。柿饼。地缘。脱离土地便失去意义的词语,如同树皮片片剥落。树离开故土就会死去,人离开故土却可以再一次生长、扎根。为了庆祝我加入阿根廷国籍,今晚俱乐部内会有一场聚餐。

 

换乘轻轨穿过市中心时,似乎由于游行的缘故,轨道的两侧站立着许多乐手,单簧管和短号的金属辉煌。微微地打着盹的阿根廷的晨曦中,国歌如同一轮旭日缓缓升起。不同于日本国歌的肃穆,阿根廷国歌浪漫、恢弘、有如诗篇般壮丽。就在那时,我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里是黄金的国度,此刻是我一生的黄金时代。这种时代比最甘醇的美酒还要甘醇,比最明亮的音节还要明亮;在这无穷的黄金时代中,我无所不能,随手一指就改变风的方向,高高跳起就触碰太阳。我想要流泪,想要大喊大叫,想要不顾一切地跳下轻轨,跑到大街上去,哪怕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看我。我想要纵情呼喊,我想要呼喊:来看着我吧,阿根廷!来看着我吧,日本!来看着我吧,全世界!来看着我吧!我的名字是——

 

以后代表阿根廷领奖,总不能连国歌都不会唱。卡洛斯说,歌是有点长,好在词汇不算难。我想你会喜欢的。

 

我说:是单指国歌,还是阿根廷?

 

都是。卡洛斯说。

 

乐手组成的队伍之中,从哪里传来了歌唱的声音。或许歌唱声不是从哪里传出的,而是每一个人都在歌唱,所以才难以辨认方向,即便轻轨疾驰的声音也不能掩盖:

 

从南极到北极响彻号声,传送赫赫声名,它用美洲的名义向人们反复呼唤,生民,请听:充满尊荣的宝座已经建成,胜利归南方各省联盟!全世界自由人民齐欢呼:祝福伟大国家阿根廷!祝福伟大国家阿根廷!

 

高涨的自由之风中,阳光犹如千万支金色号角鸣响。在这无与伦比的辉煌的时刻,每一个声音都在高呼,每一个声音都在歌唱:

 

祝福伟大国家阿根廷!

 

 

 

03

2021年,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日本。以阿根廷国家男子排球队的名义回国,只能走运动员专用通道。接机的记者夹道相迎,摄像机的快门声响成一片。我在队伍最前帮忙搬运行李兼充当翻译,两手都提着半人高的铝制行李箱,腾不出空对摄像机打招呼,只好隔着口罩致以微笑。走到通道尽头,仰望头顶标着“欢迎来到东京!”的巨幅宣传牌,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从没到过东京。紧接着想:如果在访谈中这样说,说不定可以变成一个包袱。身为日本人却从没去过东京,就像吃生鲭鱼不挤柠檬一样不可思议。在大巴车上,我向坐在旁边的恩内斯托原原本本地复述这个想法,问他觉得效果会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恩内斯托非常困惑地问:“东京和鲭鱼和柠檬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想,我忘了阿根廷人既不吃生鲭鱼刺身,也不了解东京。恩内斯托累得几乎睁不开眼,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尽管睡觉。大巴内冷气开得十足,十分钟后,我不得不亲自拍醒恩内斯托,让他把背包里的薄毯拿给我。恩内斯托发出痛苦的呻吟,闭着眼睛把背包整个扔在我身上。

 

从机场到奥运村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车身两侧的景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流去。所有人几乎都睡了,连教练也靠在窗户上打盹,车内只有头顶空调出风口运作发出的细微嗡鸣。我缩起肩膀,将整个身体蜷进珊瑚绒毯子里,经过十几小时的长途飞机,身体明明感到疲倦,头脑却困意全无。我离开日本是在夏天,加入阿根廷国籍是在夏天,回到日本参加奥运会仍然是在夏天,似乎人生中所有重要时刻一律集中在夏天发生。就在那时,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以近乎强硬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人的一生中究竟有多少个夏天?

 

 

 

抵达奥运村的第二天,东京地区降下阵雨。久违地回到日本的第一个晚上,我平生初次失眠。脑袋下是全然陌生的枕头,比习惯的高度低零点五公分,太空棉内芯,无论怎么调整都感到脖颈仿佛悬空。好容易勉强入睡,有关过往的梦接踵而至,大多是杂乱而无厘头的剧情,至于地点则一会儿变成青城,一会儿变成仙台体育馆,眨眼间又跑到初中的教室。早晨醒来,身心俱疲,如同昨夜被人套在被子里痛殴过。冷水洗脸也好、喝浓缩咖啡也罢,总之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室友恩内斯托每每从我面前路过,必定忧心忡忡地盯着我的眼圈。

 

距离开幕式还有四天,原计划在今天上午去看训练场地,因为突发天气,园区内可供调度的巴士一时供不应求,只好改为暂时留在宿舍楼休息。男子排球队的房间占据了北面的整个楼层,每两名队员同住一间。因为无所事事,队员之间像串亲戚一样互相访问房间,所有的房门都大敞着,我能清楚地听到楼道尽头的房间里传来打扑克牌的叫喊声。

 

电视里在放东京奥运会的宣传短片,我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由于水汽骤增的缘故,被褥弥漫着淡淡的潮味。十分钟前这间房间已经历过不下三轮轰炸:身高一米九二的主攻手险些砸塌我的床、恩内斯托旅行包里的零食被洗劫一空、自由人和副攻手拿我的枕头练接发球,还成功把浴室的镜灯玩得跳闸。两分钟前那伙人终于尽兴离开,在隔壁的大叫声中冲进下一个房间,连恩内斯托也自发成为突击小队的一员。徒留我面对满室狼藉,想起昨夜整理行李的疲惫,只想把他们全都掐死。岩泉的短讯就在这时发到手机上。

 

小岩 10:53:在房间?

 

什么嘛,现在就连发短信也完全是教练的语气,公事公办的,一点也不可爱。我高高举起手机,面朝天花板开始打字:嗯嗯,及川大人在哦!怎么样,已经一整天过去了,训练师先生终于想起来要关爱独自被冷落在一边的可怜的及川君了吗?没有必要担心,我现在盖着潮湿的被子,午饭不合胃口,日程因为下雨被临时取消了,队员们也全都是吵闹的家伙。所以完全、完全——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绝对百分之一百二十地不用担心哦^^?

岩泉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小岩 10:56:……

小岩 11:00:这边的训练结束了。我去找你。

 

十五分钟后,岩泉的短讯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我走下楼。岩泉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玻璃门外,沉默的样子一如松树,身上果真也穿着日本国家队的运动服,红与白调和出一种简单而鲜明的色彩。正如日本队的球风一样:简明、精准、从容而不失严谨。日本国家队会聘用他作为运动训练师的理由毋庸多言,我想,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再正确不过的抉择。人只有长到一定年纪才会发现,世界上每个人的身上都天然地具备某种气质,最终会去到与之相符的地方。这种气质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显露出来,如同潮水退去,贝壳才会裸露于细沙之上,几乎是一种自然规律。

 

可想而知:如果这么告诉岩泉,一定会被他挖苦是老头子才会说的话。假如我十七岁,因为深知自己还享有看似数不尽的时间,就会对这种年龄玩笑一笑置之;或者假定我七十七岁,已经到了不再关注数字的年纪,每天只是发邻居和狗的牢骚,买回来的烤糖饼不硌牙就万事大吉;但我现在二十七岁,每天都憋足气紧咬牙关,像一株拔地而起的植物一样活在世上,哪怕仅仅是一个月的流逝都足以令我心焦。因此为了免于岩泉的挖苦,我宁肯什么也不说。

 

以岩泉站立的位置为中心,路过的运动员纷纷瞩目。这栋楼完全归阿根廷和智利使用,东亚各国的住宿楼则远在两公里之外,日本队的服装出现在这里,无异于菜畦中冒出一朵蘑菇。加之前一天阿根廷男排与日本男排之间的赛程刚刚公布,这个时间点,阿根廷队唯一的外籍归化队员和日本队的训练师单独会面,简直是公然通敌。而岩泉身处这种氛围之中,姿态就像站在便利店门口一样闲适。

 

我现在正处于一个绝佳位置,即楼梯出口与大厅墙壁间形成的夹角:从这里可以轻松地打量门外的人,而完全不存在被对方发现的风险。意识到这点,我决定驻足五分钟:岩泉的样子和印象中的相较,多出一些新的变化。背对我的身影肩膀开阔、背肌饱满,腰部紧实,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余,无论谁看都俨然是成熟男性的体格。我想象了一下岩泉平时指导球员,穿着修身T恤的场面,不禁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用力闭上眼再睁开。站在这里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已经超过原定计划的五分钟。我从里侧按开自动玻璃门,和闻声看来的岩泉四目相对。

 

忍不住占口头便宜,我说:“小岩穿得太显眼了,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哦?”

 

岩泉不为所动:“想看就看好了。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他稍作停顿,冷笑一声,“倒是你这家伙,脑子里想什么几乎全写在脸上了。”

 

我眨眨眼,决定装傻。在我准备转移话题之前,岩泉再次冷笑一声,他看我的眼神显然已经完全洞悉我的想法,只是懒于揭穿,那副半笑不笑的样子却没有任何不快的意味。即便不愿承认,我偶尔觉得岩泉对待我与对待自家的狗有共通之处:狗屡次趁人不备撕咬地毯,岩泉教导多次,发现狗不予改正,于是选择视而不见。纵容狗胡作非为固然不对,但狗也只是狗而已,一条狗又能有多大的害处?同理,及川彻也只是及川彻,越是阻止我做某件事,越是让我跃跃欲试,适当退让一步,在常见情况下反而对两个人都好。一个及川彻又能有多大害处?由此可见,这两件事之间底层的逻辑根本是相通的。我竟然沦落到和狗同等待遇。

 

正在我进行狗与及川彻之间关系的论证时,岩泉忽然在外套的内侧摸了一下,掏出来一个东西,径直朝我怀中抛来。万幸我经过长期训练,眼疾手快,在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之前,已经一把接住,不禁为自己的反应能力深感自豪。一面得意,一面下意识地捏了捏拿在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袋标注“北海道产”的奶油面包。

 

 

 

大赛在即,又兼阴雨,海边空无一人。我和岩泉并肩站在海边的栏杆旁,眺望海湾对面无数拔地而起的高楼。奥运村毗邻晴海海滨,地理环境优异。我有时通过房间的窗户向外看,风和日丽的时候,晴海湾的水呈现一种深蓝和墨绿交织的复杂颜色;每逢清晨和下雨的天气,海面则会变得灰沉沉的,如同蒙着一层雾气般。这里是晴海五丁目,东京市最核心的中央区,购置一套商品房的价格足够我打十年比赛。下榻奥运村的第一个晚上,我拉开卧室的窗帘,海湾对岸灯火通明,玻璃覆盖的大厦倒映着夜色,楼顶四角红色的信号灯如有呼吸般颤抖。

 

我说:“好漂亮呐,东京果然和宫城很不一样呢。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宫城。”我说,“气候好,风景好,牛肉好,人也好,房价和物价都很亲民。东京虽然好,不过总觉得冷冰冰的。”

 

岩泉说:“其余的暂时办不到。好在你很快就能看到宫城的人了。”

 

我说:“这倒也是。小牛若,小飞雄还有小翔阳都来了吧?日本国家队的超级重炮、三大王牌之一,天才的国王陛下,还有号称日本现役最全能的神速攻手,外加美国高校毕业归国的专业训练师,真是让人不可小觑呐。不过小岩,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要一直讨论排球吗?我都快搞不清究竟我是选手还是你是选手了。”

 

岩泉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吧?”

 

我哀叹一声:“小岩,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在调情的时候谈正事吗?实在太不解风情了,好可惜,明明刚才气氛那么好……”

 

岩泉说:“别逃避话题,不想被我踹进湖里的话就老实回答。”

 

说话的时候,他深黑的眼睛紧盯着我,一眨也不眨,没有给我留下丝毫退缩的余地。既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岩泉,那么他就绝对能将威胁化作实际行动。没有办法,我说:“唉,那是当然的了。我记得很清楚啦!及川大人一直诚信为本,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小事赖账。……现在总可以了吧?”

 

岩泉眯起眼睛:“无论输赢?”

 

“无所谓。”我的声音贴着岩泉的嘴唇,因而变得轻轻地,近乎于气音。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连湖水也无法听清。我以轻微而果断的声音说,“比赛也好,赌约也好,不能赢的可能性我连想也没想过。我们走着瞧吧?小岩。”

 

 

 

广播的进场音乐中,我跟随队伍穿过入场通道。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墙壁之间回响。通道深邃灰暗,唯有尽头的出口耀眼异常。每向光源靠近一步,心脏都因莫大的幸福而急切地颤抖。我感到自己的指尖犹如有轻微的电流经过,正在阵阵发麻:似乎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说法,处在过度亢奋的状态中的人,其血液会最大限度地供给心脏和大脑,因此肢体的末端出于缺血,或许会陷入轻微的麻痹。可以肯定,指尖发麻的感觉绝非出于恐惧或者紧张。我只是非常、非常地高兴,高兴得不得了。足以肯定,现在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情。

 

对方的选手已经在场上严阵以待。我逐一扫视:影山飞雄,牛岛若利,日向翔阳,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想:又见面了。曾几何时,我每一天都谋划着和这些人交手,无数次回看他们比赛的录像,钻研他们的打法,绞尽脑汁地想要夺取胜利。如今看着这些面孔,如同双方分立在河的两岸: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这些名字,很久没有和这些人面对面地站在球场上。那真的是一段很长、很长,漫长到近乎恐怖的时间,长到我连仙台体育馆会场的气味都遗忘了。我付出和抛弃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只是为了这一天。我对自己说:还真是绕了好大一圈啊,及川彻。

 

“就算是老相识,我也不会在赛场上心慈手软。”正对面的是日向。经过两年巴西日光的洗礼,他的肤色变得更深,眼神也炯然发亮,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头夏柑橘般的橙色短发。我微笑起来,“绝对会把你们打得颜面扫地哦,小不点。”

 

这是挑衅,威慑,恫吓。从战术的角度看,适当的挑拨能够于无形中在心理层面上对对手施加压力,更有甚者,连动摇意志这种程度的事都能办到。无论怎样理解,都绝非任何友善的表现。日向却仿佛听到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一样,脸上露出向日葵般明朗的笑容。不仅是日向,对面没有任何人的神色产生哪怕一丝变化。牛岛照旧面无表情,在他旁边站着金色头发,狐狸一样笑眯眯的家伙,位于狐狸男背后的影山的眼神严肃异常,像是随时准备生吞活人。

 

笨蛋。我想,什么妖怪世代,根本是笨蛋世代。日向是笨蛋,影山是笨蛋,牛若是笨蛋,小岩是笨蛋,我也是笨蛋。我们这群人全都是万里挑一的笨蛋。

 

“哦!”日向高声回答,昂首挺胸,如高中时一般将大拇指竖起,倒过来指向自己的胸口。由于声音过于响亮的缘故,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他说,“前辈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当然,我们这边也绝对不会输!”

 

走向首发站位的途中,我一次也没有把头转向教练席。无需亲眼确认,我知道那里会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我,就像十年前春高赛场上的目光一样沉着。耀眼的灯光下,我稍微眯起眼睛,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手中的排球上,如同身处猛兽环伺之中。这将是毫无疑问地举世瞩目的一球。不仅限于在场的选手、教练、观众、播音室的解说员,遍布会场的摄像机会将这一球同步转播到一百九十七个国家和地区。南达比格尔海峡,北及纳维亚半岛,超过二十亿人在此时有目共睹。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球会是一个小小的报复。一个来自十年前,在高三最后的一场春高预选赛中输给了对面、小心眼的宫城青少年选手的报复。我将球举向空中,仰起头的同时,一个声音在心里轻轻地响起。十年前,它说:走着瞧。十年后,它说:来玩吧。

 

 

 

男子排球的比赛结果最后由日本队出局,阿根廷队斩获季军告终。决赛结束的当夜,颁奖典礼如期举行。鉴于领奖台最多可供两人并肩站立,队内商议之后,考虑到我身份特殊,决定由我和队长作为代表领奖。颁奖仪式开始前,教练亲自为我披上阿根廷国旗,整理发型、调正衣领,不时指挥我调整角度,我不得不像服装店的活动人台一样转动身体。典礼还有十分钟正式开始前,教练拉远距离再三审视,总算面露满意,伸手替我拍去两肩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对我说:“彻,你是阿根廷的骄傲。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从哪里来,这一点都永远不会改变。”

 

我说:“我知道。”

 

临登台前,教练再次喊住我:“彻。”

 

我回过头。年逾半百的阿根廷男人冲我眨眼,“如果紧张,就把其他人都想象成土豆。”

我故作不耐烦地朝他挥手,其余队员纷纷大笑起来。队长静静地站在出口等待,我快步追上。随后的一切都轻飘飘地,如同发生在云中:我和队长共同登上季军的奖台,与其他两个国家的选手并排静默地肃立。国际奥委会代表走到我面前,我在镜头前鞠躬、握手,接过捧花,然后由对方从礼仪小姐手中的托盘里拿起奖牌,亲自将铜牌挂在我的脖子上。低下头的时候,我再一次想。

 

人的一生中究竟有多少个夏天?

 

答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假如能够活到八十岁,那么就有八十个夏天。然而,正确答案是一个:八十个夏天之中,只有一个夏天非同凡响,在那个特殊的夏天过去之前,每一年的夏天都会不断重来。只有在特殊的夏天到来,继而逝去之后,人生中的夏天才真正结束。此后无论再有多少个夏天,也都再也无法体会到与之前同样的感觉。十七岁的时候,我以为那个夏天是最后一场春高结束后的夏天。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以为那个夏天是加入阿根廷联盟的夏天。直到我二十七岁才明白,真正特殊的夏天的到来是没有预兆的,就在我抬起头的同时,蝉衣般的无形之物从我身上脱落。

 

颁奖会场光芒璀璨,冠军队的国歌在头顶庄严地回荡。就在那个时候,许多人都哭了。即使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土豆,也不足以应付这种场面。我昂首挺胸,死死地咬着牙,拼命露出笑容,不让眼泪掉进捧花里。阿根廷国旗盖在我身上,天空般柔和的淡蓝与白,一如十年前我决定离开日本的那一天,那时候的我同样没有哭,宫城苍色的夏空却如同雨水般向我淋下来。

 

 

 

颁奖典礼结束后,岩泉找到我。想也知道,即便没有获奖,所有国家的男排选手也会在今天齐聚于此。彼时我刚摆脱一位日本记者,正准备在被再次抓住之前逃到场外,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拔腿就跑。岩泉反应迅猛,箭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揪住我的运动服衣领。我被惯性从反方向拉扯,剧烈摇晃之下,胃顿时如同被旋转绞紧的抹布,险些将不久前才吃下的晚餐原路奉还。

 

“乱跑什么。”岩泉撒开手,“记者都在教练和队长们那边,暂时顾不上一般队员。再说你这家伙不是向来很擅长接受采访吗,这点程度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奋力整理衣领:“才不是那么回事啦!小岩难道没有看过最近的趋势?我代表阿根廷出赛本来就显眼,结果那帮家伙还净挑一些刁钻的问题。又是对战日本队感想如何,又是当年选择归化的原因,再不跑及川大人可是要被架到火上烤了啊?”

 

岩泉说:“这种情况,早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视线的余光中,有人朝这边走来。注意到我转变的表情,岩泉的神色变得狐疑,眼看就要循着我的视线看去。在他回头之前,我迅速叫出岩泉身后,正朝我走来的人的名字:“鬼头选手。”

 

岩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脖子以一个尴尬的角度僵住,肩背紧绷,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散发强烈的不自在之气。我完全能够体会他的心情:换成是我被同事抓到和不久前在场上还打得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私会,也会作此反应。鬼头不愧是一队主将,对此情景毫无反应,泰然自若,大度地对我微笑:“及川选手。非常精彩的比赛,恭喜你们取得铜牌。”

 

简单地寒暄之后,鬼头的视线在我和岩泉之间转了一圈,直到岩泉的呼吸似乎都开始变得不畅。他说:“我听说岩泉君和及川选手从中学到高中都在同一支球队。尤其是高中时期。我不太了解宫城赛区,不过听队内宫城的选手说,那所高校的实力十分强悍,不容小视,校名是……”

 

“青叶城西。”我说。说出这个久违的校名时,我感到音节毫无滞涩地,自然而然地通过我的喉咙,仿佛我身体里的一部分逐渐开始复苏。鬼头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没有太多深思或者诧异的时间,我说,“小岩是我们的王牌主攻手。”

 

看着我的脸,鬼头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令这位以稳健著称的名将感到惊讶的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在那时候,我后知后觉地想:青叶城西、在青叶城西的日子,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从没有仔细想过,就像没有人会去想自己为什么需要呼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段回忆里都有岩泉的身影。但是,或许我已经被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因为对方是鬼头有贯,是同样的职业选手,所以才能读懂;也因为对方是日本队的鬼头有贯,所以我到死也不会去问哪怕一个字。牛岛曾经批评过我最大的缺点是过于钻牛角尖,为此我钻牛角尖地一路打到奥运会,调度队友拦了他的网,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秒为此后悔过。

 

鬼头说:“实话说,您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根据对方队内的信息来源,不难想象在此之前,我究竟被怎样生动地塑造成一个性格乖张,我行我素,且专以折磨后辈为乐的魔王的形象。我弯起眼睛:“是吗?不过,我建议还是不要这么快下定论比较好哦?说不定我和神话传说里假扮美少年的酒吞童子一样,真身是会吃人的妖怪,只是伪装得很好呢。”

 

领会到这个无伤大雅的小幽默,对方给面子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鬼头说:“出来这么久,队里有些麻烦的家伙应该快要炸锅了,以防万一,我得尽快回去看看。和及川选手交流非常愉快,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容我失陪。”

 

“下次……”我说。

 

闻声,鬼头仿佛被人截停一般,脚下一顿,随后转过身。记者和摄影师大多已经离去,工作人员也开始陆续清理场内遗留的设施,2021年的奥运盛会已经与结束无异,于我们这些人而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到达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自国家最出色、最顶尖,经过重重严苛到近乎非人的磨炼,最终筛选而出的佼佼者。这些人之中,有些还有下一个四年,有些永远不会再有。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比赛。”

 

鬼头笑了。至少这一次,我能肯定出自真心实意。他说:“一定。”

 

这一回,鬼头终于转身离开,红白相间的队服外套随步幅摆动,如同一面飘扬而鲜明的旗帜。我盯着那个位于视野中心的红色圆点,和岩泉一同在原地目送鬼头大步流星的背影,直到它变得越来越小。岩泉不阴不阳地说:“赢了心情就这么好?都开始体恤对手了。这不像有些人平常嚣张的风格吧。”

 

我说:“什么叫‘都开始’,及川大人明明一直都很和善吧!再说,你们的主将是个好人嘛。”另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或许我也已经改变了。一个人从十三岁到二十七岁都没有任何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岩泉侧目:“才说了几句,就能看出来?”

 

“善于观察是成为世界级二传手的必要先决条件。在这方面我可是顶尖的。”胸前奖牌的重量清晰可感,我说,“在今天来看,至少是世界前三。”

 

“第三啊,”岩泉说。他仰起头,看着钢筋纵横的体育馆的屋顶,“就凭这个根本没法让你知足吧。”

 

“哎呀,真是毫不留情呢。”我说,“善于洞察是二传的立身之本,作为二传手,反而被别人洞察了可不行呐。惭愧惭愧,这样下去,为了让全世界最了解我的小岩不要揭我的短,作为封口费,及川大人也只能以身相许——”

 

岩泉瞥我一眼:“……都写在脸上了。”

 

我说:“什么?”

 

岩泉说:“要不要去找找回放?就算满脸假笑,眼神也还是会把内心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你自己看不到那副模样实在是可惜。”他轻轻地、短促地哼了一声,我听不清那究竟是笑声还是叹息,“这样不就没完没了了吗。……要做你这自大狂的挚友和恋人,无论哪个都还真不容易啊。”

 

我想说:现在觉得是苦差了吗?想说:不过,后悔好像也有点太晚了哦?还想说: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但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想:我想要说的这些话,岩泉一定已经全部知道了。就连岩泉要说的话,我也一概明白。所谓年少相识的好处与坏处尽在于此。因此我提起铜牌的挂带:“要看吗?”

 

岩泉说:“嗯。这是当然的吧。”

 

我从脖子上解下奖牌,将它放在岩泉手上。岩泉连手指也没动一根,只是低下头看着那块奖牌,过了很久,他的嘴角像是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了一下。有一个瞬间,我产生了岩泉似乎要流泪的错觉。要是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岩泉都流下眼泪,我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忍得住,此地眼下记者云集,第二天阿根廷队二传的哭脸就要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上。唯恐前功尽弃,我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岩泉。但是岩泉最后笑了一下。

 

他说:“就是这个东西啊。这么看来,还真是轻得超乎想象。”

 

不知为何,看到岩泉的那个笑,我却丝毫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我宁愿看到岩泉的眼泪,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笑容。奥运奖牌是实心黄铜浇注,重达450克,即便由成年男性拿着,也没道理说出轻字来。我说:“没错,是很轻吧?我领奖的时候其实也想过哦,虽然是霎时间的念头,‘原来是就只有这么一点重的东西呢’,这样。”

 

从六岁时第一次接触儿童排球,迄今已经二十一年。二十年,足以涵盖一个人从孩童成长为青年的全部阶段,变成一块刻着胜利女神像浮雕的黄铜圆牌,不比两个排球更重。我想:我一直以来拼命也想要得到的,原来就是这样的东西。狂热的喜悦退却之后,如同在大醉一场后的清晨独自醒来:枕头、被褥、昨天穿过的衣服、喝剩半杯白水的玻璃杯。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事物,看起来却仿佛全都变得不是自己的了。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变得不像自己。我看着静静闪耀的铜牌,感到一点相通的茫然。我想:我一直以来拼命也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只是450克的东西。

 

在那时候,岩泉率先站起身,把铜牌交还给我,对我说:“走吧。”

 

如同为了阻绝我的迷茫一般,他以无比断然的声音说:“还没完呢,及川。随便你发呆也好,流眼泪也好,都留到退役以后再去做。现在不跟上的话,我可不会等你。”

 

走到哪里去,我没有问。因为这是最不需要被提出的问题。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向前,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你还记得布兰科老师曾对我说的话吗?人是没法永远追逐另一个人的背影的。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老师,我和岩泉并不是谁追逐谁的关系。地球是圆形,排球也是圆形,圆形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点的形状,只要不停下脚步,即便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最终也一定会在某处重逢。就是为了等待再次相遇的那个时刻到来,我们才一次又一次地目送彼此的背影。这是孤独的等待,但绝不是无望的等待。我们就是这样在无尽的分别和重逢中,始终心怀希望地等待着对方。

 

 

 

04

踏进社区体育馆的第一天,一颗高速旋转的排球砸在我的身上。

 

腹部如实地反馈痛感,冲击力之强,令我感到胃都仿佛揉皱的纸巾般痉挛起来。当时当刻,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万幸因为倒时差没胃口,早餐才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坏处则是由于胃里空空如也,挨了这么一下之后,喉咙只觉阵阵反酸,不知道是不是造成了胃液倒流。紧接着才想起这幅场景似曾相识,然而这里不是弗朗明哥海滩,击中我的也不是沙滩排球那么温和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竭尽全力,总算没有让五官扭曲得面目全非。

 

世界男排联赛落幕后,终于进入为期将近两个月的休赛期。队长预备陪妻儿去夏威夷度假,恩内斯托则要回距布宜诺斯艾利斯车程两小时的乡下老家,其余队友也基本都是回家探亲,或者陪家人朋友出门旅游。假期的第一天,阿根廷时间正午十二点,我从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入房内,四周安静非常,提前四十年体会到子女都在外地工作的独居老人的心情。吃完午饭坐在沙发上,考虑良久,最后还是抓起手机,订下后天上午从国际机场出发,在东京转机一次,凌晨抵达仙台的机票。既没有告知任何人,也没有在社交软件上透露任何风声。较之前年全明星特别赛时大张旗鼓地回到日本,这一次回到日本如同所有的返乡一般安静。

 

坐出租车从仙台机场回家的途中,车载收音机开始回放气象预报,窗玻璃因为车内暖气升起一层白雾,窗外是宫城磅礴的夜雪。密集的雪粒被风刮得向一侧倾倒的姿态,犹如夏日祭时常常放的一种名为垂柳的烟花。播音主持声称,这场为期一天两夜的降雪将是宫城县近十年迎来最大的一场初雪。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测,落雪停止的翌日,正好是代表新年伊始的一月一日。雪化之后的早上,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最寒冷的时刻。在最寒冷的时刻,我想要见到一个人。

 

八年过去,最先迎接我的还是排球。我想:或许我命中注定真是一个打排球的。

 

不远处,有人大声叫着“对不起”、“十分抱歉”,一边飞快地朝我跑来。我捂住腹部抬起头,满面愧色的男孩用一副焦急不安的神情紧盯着我,声音颤抖:“没事吧?真的十分抱歉!我、我刚刚练发球的时候一心想着事情,结果用力过度,球一不小心就飞出去了……非常非常对不起!”

 

说完,他面对我深深地躬下身去。我得以趁机打量他的样子:个头不算高,大概一米六二上下,蓄着清爽的短发,没有刘海;体格比起同龄男生而言稍显瘦弱,袖管和裤腿显得空荡荡的,身上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服。我轻轻地挑了下眉,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款式,我看向他的胸口,运动服胸前留白的位置清楚地印着“北川第一”。

 

我蹲下身,视线与之齐平,对他说:“喂。”

 

男孩的身体如同风中芦苇一般抖了一下。我摸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想:我的脸长得有那么可怕吗?居然能把素未谋面的小孩子吓成这样,几乎可以与般若媲美。回想起来,那时青城和乌野打练习赛,日向第一次见到我,似乎也作此反应。莫非我的亲和力其实很差?

 

我说:“你刚刚的那个,是跳发球吧?”

 

果不其然,如同触发了某种开关,前一秒还像鸵鸟一样,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男孩猛然抬起头。他看我的眼神里既有惊喜,又有一些戒备和犹豫,像是想吃别人手里火腿肠又不敢上前的小狗,咬着嘴唇问我:“你……你懂排球?”

 

我看着他睁成圆形的眼睛,感到身心愉快,犹如春风拂面,不禁提起手对准男孩露出来的脑门,冷不防屈指一弹:这一下我用了十成力度,因此弹出来的响声清脆异常,足以让整座体育馆的人侧目。男孩捂住额头,大为震惊地看着我,像是突然间语言能力尽失,半天连一个字也没能说出。

 

“怎样,够痛吧?”我施施然收回手,“哼哼,这是对刚刚你用球打中我的回敬。比起你那一球,这个的力度才只是百分之一而已哦?不过,看在爆发力不错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虑教给你跳发球的诀窍。要看示范吗?北川第一的二传手小朋友。”

 

 

 

我将排球托在手上,伸直手臂、举高,直到排球达到必须仰望才能看到的高度。今天的手感很好,状态也基本满分, 肌肉既没有紧张僵硬,也没有过度放松,呼吸频率正确,心跳频率正确,手臂角度正确,排球位置正确。假如此刻起跳,有九成把握能够打出最趋近完美的跳发球。抬起头,日光透过体育馆墙高处的换气窗口照射进来,被光线晃到双眼的刹那,我不禁走了一下神。

 

启程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前,我接受了一场特殊采访。录制场地在阿根廷市中心的商业大楼,从我住的地方驾车过去大约需要三十五分钟。我提前一个小时抵达大楼,在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两个可露丽,一个巧克力味,一个杏仁奶油味,坐在店外的露天长椅上吃完。九点钟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早已苏醒,早晨的空气尤其清新,阳光也如同透过水波般柔和清澈。坐在街边,可以看到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戴玫红色毛毡帽的女士在水果摊挑拣橙子,烫成波浪卷的银发用啫喱精心定型,一丝不苟地梳理在耳后;早起带狗散步的情侣手持咖啡,肩膀挨着肩膀走在一起,他们的爱犬迈着小步跟随在侧,毛发随着步幅有节奏地一抖一抖;背双肩包的当地青年脚踩电动滑板车,从我面前疾驰而过,用西语对我喊:“早上好,上帝保佑您有个美好的一天!”声音被留在风里,背影已经遥遥远去。

 

我站起身,把空纸盒扔进垃圾桶,摘下墨镜,对折后别在衣领上,走进马路对面的商业大楼。

 

录音棚位于大楼第三十二层,坐高速电梯直达只要三十秒不到。从电梯间走出的第一时间,节目负责人亲自上前迎接,同我热络握手,再三表达对我选择联系他们进行独家专访的感谢。从某种程度而言,他的行事风格与那位黑尾君存在相通之处,大概他们从事这类工作的人都有一套大差不差的行为准则。

 

正式开始前,助理和化妆师一拥而上,为我调整衣着上的细节,又给头发打上发蜡定型。我顺从地任凭摆布,闭着眼睛,任由这些人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最后被导播请到幕布前的专座上。女主持人专业素养过人,问题精准,应对合宜,我只需按部就班地回答,整个录制过程以行云流水之势进行。临近尾声,主持人说:作为本次值得纪念的访谈的结束,我可以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当然可以,请便。

 

主持人端正仪态,露出典雅的微笑:我们都知道您曾作为首发球员连续参加四届世界联赛,表现不俗,在您供职期间,阿根廷队的世界排名几度上升。2021年您代表阿根廷出战,在东京奥运会取得季军的优异成绩,可以说是度过了辉煌的职业生涯。我听说您从八岁起就开始接触排球,二十余年来从未间断。请问及川先生,作为阿根廷最顶级的排球运动员之一,排球对于您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传来体育馆铁门开启的摩擦声。仿佛在打开回忆之门的时候,连同现实之门也一并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抱歉,一辉。等久了吧?今天的训练……”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说,“你……”

 

睁开眼睛,女主持人、负责人、摄像师、录音棚、相机镜头、新闻媒体、大概是叫做一辉的男孩、几秒钟前推门而入的男人,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在我面前的是一颗排球,仅仅有一颗排球而已。

 

排球就只是排球。

 

录制的最后,我对棕发褐眼的女主持人眨眼:主持人小姐,这就是我打球的诀窍。绝对童叟无欺哦?

 

后撤、三步跑、起跳、大臂后摆,朝着排球腾空的最高点用力地扣下去。这是我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即便手脚被绑住也烂熟于心,闭上眼睛也能预知球的落点。中学的美术课上,我曾经和同桌嘲笑达芬奇画一百个鸡蛋的故事,后来我用了整整二十年,七千三百天,只重复练习同样的发球,近乎吹毛求疵地调整、改进。从CA圣胡安的训练场馆,到世界联赛,再到东京奥运会的赛场,只要13号站上发球位,就能够为队伍开辟任何未来。然而,即便奥运会的现场解说员用无往不利之剑来形容,排球仍然只是排球。我看到视野中有一颗球,于是拿起它,利用它,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仅此而已。这就是二十年间我一直在做的事。正因如此,排球才是盛产妖怪和笨蛋的运动。

 

落地的同时,排球击发的巨响有如爆破,顷刻充满整座社区体育馆。极速旋转的球发出破空的尖锐呼啸,在球网上方划出利落的流线,不过眨眼的瞬间,排球毫无偏差地重重砸中地板。激荡在四壁之间的回响中,我转过身,说:“嗨,小岩。”

 

 

 

宫城的日出时间是上午五点五十分。破晓之前,我和岩泉并肩走在宫城的山道上。黎明前夕的黑夜之中,仍有微不可见的细雪随风飞旋。由于时间尚早,几乎每户人家的窗户都被各色窗帘所遮挡。既没有声息也没有人烟的街道上,仿佛连幽微的风声也能听得见,相比之下,鞋底碾过绵雪的声音近乎于莽撞。新年头天,凌晨的空气凛冽得不可思议,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如同将头脑浸入化冻未久的湖水,似乎也五感也变得澄明。我感到自己正以一种非常清澈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乌色瓦片的房舍、被自行车压出细细车辙的雪面、湿漉光亮的树枝、污泥略微玷染的民居墙面,似乎都经过清水刷洗一般,静静地焕发出异样明净的美丽。

 

我说:“从前都没注意过呢。这条去神社的路居然有这么长,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岩泉默然不语。我知道他也在想同一件事,无需理由,我就是知道。任何路当然都是有尽头的,即便在古腓尼基人带有浪漫色彩的幻想之中,也存在着世界尽头之海的传说。并非相信路真的没有尽头,而是心中企盼这段同行的时光不要过早结束:人的心意变化时,自己常常无法察觉,却以为是外物变化的缘故。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我说,“已经快有十年没有再像这样一起去新年参拜了。好像回到那时候一样,真叫人怀念啊。”

 

岩泉说:“是啊,不过,从前都是跟松川和花卷四个人一起来。”

 

我说:“明天再一起来一次就好,他们两个不会生气的。大不了,我请他们吃拉面嘛。”

 

岩泉说:“喂,从高中起就是拉面,都毕业十年来还是拉面成什么样子。要我说,高级寿司还差不多。世界级运动员总要拿出点世界级的气度吧?”

 

“高级寿司啊……”我说。高级寿司的确引人遐思,一听到这个词,立即可以联想起金枪鱼大脂油润的光泽,以及海胆刺身鲜甜的汁水,“高级寿司……仙台好像是有一家很不错的店,不过听说是预约制的。等等,请三个人吃高级寿司,开销几乎是我薪水的五分之一啊?!”

 

闲话之间,远方山坳间的天空已经亮起一线微光,起先是白色,接着渐渐转成松叶蟹壳般淡淡的青灰。枝叶稀疏的松树背后,神社庄严的红色鸟居出现在眼前。由于徒步的缘故,我感到身上开始渗出薄汗,耳朵发烫,口鼻呼出的白雾似乎也更加温热。站在山脚仰望通向神社的道路,高而漫长的石阶一径没入松林深处,石阶的两侧,由多股麻绳拧成的粗绳上挂满祈福绘马,一阵风吹过,色彩各异的木制符牌不住地前后翻转。不远处的石亭中,有人在吟诵芭蕉翁的《雪朝之鸟》。

 

新年的第一日,许愿池经过洒扫,淋过水的青石在冥薄的晨曦之中微微发亮,静候前来新年参拜的游客投入硬币。山间的寒风吹起前额的短发,我看着遍布池底的硬币。经年累月、多得数不清的硬币之中,一些愿望已经因为长期浸泡而生出铜绿,一些愿望还崭新光亮。这些硬币中的三枚分别属于十五岁的及川彻,十六岁的及川彻和十七岁的及川彻:第一年,我许愿青城成功入围全国大赛,一举夺冠。第二年,我许愿要让牛岛颜面扫地,最好是被打到连爬都爬不起来。第三年,我许愿青城在三年级最后的春高获得胜,哪怕只有一次。第四年我没有许愿,只是从红桐木的签筒里抽走了一支签。

 

年复一年,四面八方的人将愿望投入池水,然后分散离去,有如恒河之沙,或许此生再也不会重聚于此。十三年后,我又重新站回许愿池前,放在口袋里的手中攥着一枚簇新的硬币,什么也没有变,什么都变了。我回想自己蹲在许愿池边,虔诚地双手合十,再三向神明祈愿,然后小心翼翼将硬币投入水中的样子,感到有些滑稽。就在那时,我不禁想:直到今天,这些愿望里究竟实现了几个?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我发现了近乎荒唐的答案:一个也没有。如果严格遵照愿望的标准,这些硬币一枚也没有被这里的神明笑纳。

 

就在那时,我抬起头,看到一棵柿子树。

 

距离许愿池不过数步之遥,柿树灰白色的枝杈刺向天空。树上所有的叶子都已悉数凋零,然而,在那干枯到任谁看了都不禁摇头的枝头,仍然顽强地悬着几只脱水萎缩的柿子。仅仅是看到那样的柿子,似乎就可以感受到陈年柿饼艰涩的口感。递给我柿饼的僧人说:心中没有的东西,眼睛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华严经中所说“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就是这个道理。

 

我说:“这里什么时候有的柿子树?”

 

岩泉说:“十年前就有了。”

 

我说:“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柿子树。”

 

岩泉没有答话,也抬起头看向柿树。我们并肩站在树下,沉默地仰望柿树被冷空气冻得发脆的枝杈,如同武士刀般将天空分割成严峻的几何形。初春回暖之时,柿树又会发出新芽,山雀和斑鸠飞来筑巢、安家;夏天,整个树冠会长满茂盛浓绿的叶子,前来神社参拜的人在树下乘凉;仲秋时分,鸟啄食枝头灿黄的柿子,其余完好的被僧人摘取,铺在竹篾上晾成柿饼;山中第一场冬雪过后,禽鸟俱绝,游人踏着积雪登上石阶,在柿树下亲手系上祈福绳结。来年春天,鸟又会如期回到这座山中。

 

鸟飞来飞去,我也飞来飞去。从日本到阿根廷,巴西,日本,意大利,最后又回到日本。十年前的元日,十八岁的及川彻也曾站在这棵柿树下,毅然选择了背离所有人的道路。阿根廷远隔重洋,遥远得连天照大神也无力企及。那个时候,我玩笑说: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连云雾都在脚下,整个城镇一览无余,好像连自己的命运也能看得清。

 

在我三十岁的这一年,命运终于初次露出温驯的面貌,如同家猫一般依偎在我的手边。纪念品商店中阿根廷队的纪念品畅销不衰,经由出口,不断流向世界各地,用黑色马克笔签有Oikawa Toru的球衣和签名板在二手网站上以高价抛售。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外贴有我代言的运动品牌的巨幅海报,背景是一整片蔚蓝的天空,如同海水般通透而广阔。晴天的时候,海报近乎毫无痕迹地与真实的天空融为一体。人们经过海报下,提起及川彻,说他是当代最顶尖的二传手之一,阿根廷的奇迹。然后我登上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体育新闻媒体,宣布正式退役的消息。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那样好像太啰嗦了,不符合我的性格。录制开始前,卡洛斯插空打来电话。电话里,他说:作为你的前搭档,我觉得必须说的话还是只有这一句。彻,保重身体。

 

我说:哼哼,我的恋人可是业内颇有名气的运动训练师哦?这当然用不着你担心。卡洛斯,说不定我什么时候还会回到阿根廷来,到那时候,你可千万别连跳都跳不起来了啊。

彻,卡洛斯温情脉脉地说:因为你这张嘴,我其实早就想掐死你了。不然你还是死在阿根廷吧?

 

录制结束后,女主持人私下向我道别。她说:及川先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交谈,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采访您的机会了。我虽然是体育新闻主持,但对男排涉猎甚少,即便像我这样的人,也听说过您的名字。及川先生,您是阿根廷的奇迹,我国当之无愧的现役最强二传手。无论您今后选择怎样的道路,都祝您能够生活得幸福。

 

回想起跟门德兹教练和布兰科老师沟通退役的事时,他们也像事先串通过一样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个两个的都嘱咐我要过得幸福。我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放松肩颈,靠着椅背朝后仰过头,看着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机场的天花板,感到类似哭笑不得的心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么不让人放心的家伙。这样一来就算解释恐怕也没人相信,即便不用他们再三叮嘱,时至今日,我也非得幸福不可,否则就只剩下去南极当帝企鹅一路可走。

 

难呐,我想:毕竟和人定过赌约,对方又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格,就算想蒙混过关也难。

 

 

 

柿子树下,岩泉问我:“退役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了这么多年比赛,除了训练以外,好像都没怎么真正意义上地做过别的事情呢。总之嘛,我打算去世界各地看看,在每个地方都打打球试试,不过不再是以职业选手的身份。第一站要去美国,小岩在加利福尼亚呆了那么久,结果我连一次都还没去过,好像有点太不像话了。去完美国之后,接下来要去法国,然后是意大利,再去一次巴西好像也不错。说不定最后会转回日本哦?”

 

我说,“就算等到我八十岁,应该也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拄着拐教人打球吧。等到彼此之间混熟以后,再突然告诉他们我这老头子其实拿过奥运铜牌,名字是及川彻,就是那个被叫做‘阿根廷的奇迹’的及川彻哦?等我百年之后,说不定还会有被人叫做‘小及川彻’的运动员出现呢。我觉得小一辉就很有希望。”

 

岩泉说:“之前没听说过你要周游全球,突然想要探索世界了?至于一辉,你就死了那条打他主意的心吧,那孩子的偶像其实是影山。”

 

“……”我说,“毕竟我都三十岁了嘛,该准备步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了。没有比赛缠身,我也会想四处走走,去大堡礁潜水,在海底追着水母跑,尝尝正宗的焗蜗牛,到罗马斗兽场拍拍游客照。包括从下午开始喝酒,一直悠闲地喝到晚上什么的……虽然想做这些事都是真心的,不过,的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错啦。”

 

倘若把精心组合修饰的语言看作三明治的话,那么仅凭直觉捕捉的语言就是散乱的白吐司、西红柿片、生菜、金枪鱼泥和奶酪的堆集。尚不成形的、一股脑地胡乱铺在盘子里的半成品——我现在有能力呈现的只有这样的东西。然而,在那不像话的杂乱无章的表象之下,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呼唤,有什么东西正在趋于成型。赌一把吧,我想,既然对方是岩泉,胜算再怎么说最低也会有六成。

 

“在巴西的时候,小翔阳带我打了沙滩排球。”我说。

 

岩泉说:“那是2017年的事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没错,不过那时的事情,我记得还是很清楚。说实话,最开始我被吓了一跳。”回忆起那副场面,至今我仍然忍不住笑出声音,“从来没有打过那么不像话的排球,不仅场地是露天的,球员也是不知道从哪集结来的业余爱好者,就连老爷爷和大婶也有。明明身体连训练痕迹都没有,在站都站不稳的沙滩上却能灵活地接发。我这辈子从没在球场上被打得那么惨过。”

 

岩泉说:“但是,这不是输了的表情吧?”

 

“是啊,我输得很开心。即使我已经打过全世界最顶级的比赛,和无数一流的选手交手过,这世上仍然存在我不了解的东西,仍然有我不知道的排球的打法。……小岩说过世界是圆形的吧?所以才是连尽头都不存在,一生也无法企及终点的东西。”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露出的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岩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我感到心脏跳得很快。它滚烫、强健,有节奏地跳动着,像是即将升起的朝阳一样,热量澎湃地压迫着我的胸口,每吐出一个字,好像就离我的喉咙越近一点。我感觉自己近乎是被什么逼迫着说出这句话。但绝不是被其他东西,在这世上有能力逼迫我的物事只有一样:就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幸福。但是现在,我觉得很高兴。”我说,“因为排球也是圆形的。”

 

 

 

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岩泉抽了口气,很轻很轻地、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及川,你是白痴。”

 

我说:“好像是这样。”

 

岩泉说:“我再也没见过一个比你更混蛋的家伙。”

 

我说:“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就在那个时候,岩泉突然叫了我的全名:“及川彻。”

 

他说:“三十岁也好,四十岁五十岁也好,就算八十岁牙都掉光了也好,你就一直做这种不知悔改的混蛋,永远头也不回地做下去吧。”

 

黎明的天空中,逐渐攀上一线熟柿般的橙红,俄顷,天际布满霞光。一阵山风吹过,有积雪从柿树的枝头洒落。形同名为垂柳的烟花般的细雪笼罩在朝阳的辉光中,被染上火焰般明亮的淡金色,犹如真正地燃烧起来一般。我想起许久之前遥远的下午,拿到宫城县最佳二传手的那一天,我站在北川第一排球部活动室的箱子上。狭小而拥挤的活动室里,沾有灰尘的窗玻璃如同雪原般明亮。所有人都在嬉笑,“及川”、“及川”、“恭喜你啊!及川”,七嘴八舌地,他们这样叫我。岩泉靠在储物柜边,面带笑容地和我说话。那时我站立在一切故事起始的开端,前途一片光明。我想要扬名立万,想要举世瞩目,想要永远站在球场上,还想要打得白鸟泽颜面扫地。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大叫着拉开了藏在运动服衣摆里的礼花,亮闪闪的塑料纸片从一百日元的廉价礼花筒中喷涌而出。带着些微凉意的雪粒擦过我的脸颊,如同金色的礼花一般,十六年前少年轻薄而隆重的梦想,再一次轻飘飘地撞在我的脸上。



End. 


楸_.

【半泽&渡真利】吃醋后续

首先和大家说明一件事情


因为本人真的太想看渡真利忍和半泽在一起了,所以在南极磕考的时候发现了一位太太去年连载的半泽文


@最萌不过幼驯染 


主线就是 渡真利被初中学弟追求,半泽吃醋,但是渡真利还是喜欢半泽的


第一章       第二章      第2.5章 


这几章是前一位太太写的 真的很好看!大家多多支持

时隔多日还想看粮的我请求太太让我继续写下去

[图片]对不起废话这么多 (シ...


首先和大家说明一件事情


因为本人真的太想看渡真利忍和半泽在一起了,所以在南极磕考的时候发现了一位太太去年连载的半泽文


@最萌不过幼驯染 


主线就是 渡真利被初中学弟追求,半泽吃醋,但是渡真利还是喜欢半泽的


第一章       第二章      第2.5章 


这几章是前一位太太写的 真的很好看!大家多多支持

时隔多日还想看粮的我请求太太让我继续写下去

对不起废话这么多 (シ_ _)シ


正文


早上八点的东京中央银行,敲击键盘的打字声与快速翻阅纸质文件的摩擦声混合在一起


而一向雷厉风行的半泽次长此时坐在办公桌前与周遭繁忙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既然下定决心要成为一直陪伴在渡真利身边的人,就要先有个计划去慢慢实现啦,但是松下又一直粘在渡真利身边,啧,一定要找个机会和渡真利独处的时候把话说清楚啊

一个从入职到现在都没出现过的世纪难题就摆在半泽面前。以至于他在办公桌前苦思冥想快半个上午,任凭待审批的文件在面前堆了一摞


渡真利那种长的好看还有一种贵族气质的人 身为银行次长居然到现在都是单身,真的不合理,虽然每年情人节都会有女职员送给他数不清的精装巧克力,但是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表现出多余的好感,一直是工作上的交流

这样的人真的难猜透心思啊

半泽在心中默默的抱怨



“喂喂,你们猜猜,次长今天是不是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呀?”


“肯定是的,次长在那一脸无奈的坐了快一个上午了。连工作都能暂时放下,一定是对次长很重要的人”


“真是羡慕啊,以后次长夫人一定会很幸福的,有一个这么在意她还这么优秀的人”


一群刚入职的小员工在一旁察言观色并时不时议论两句


“小点声啊!渡真利次长来了!”


刚刚还聚在一起的小员工立马投入自己的工作上,好像刚才那段对话从没出现过



“半泽,喂” 渡真利变戏法似的从西装侧口袋拿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

“你之前托我查的,这次可真的是动了我好大的人际关系,欠了别人不少人情。”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被渡真利邀功似的说出,还带着几分小骄傲


“哦,谢谢了,下次请你吃饭当做补偿吧”

半泽伸手去拿,渡真利却将手往后一撤,走到桌子正前方,双手抵住桌子,低头看着半泽

“给你可以,但是先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不管什么,我保证我守口如瓶。如何,嗯哼?”


就在想你的事啊

当然半泽不会直接这么说。

“先把资料给我,忙完了和你细说。我保证”

半泽抬起视线认真地与渡真利对视


“好吧好吧,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果然是情感上的事啊。”渡真利摆摆手,将资料放到半泽桌上。

“也好,有个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也好,你这些年为了工作这么拼命,小心折寿。”渡真利半打趣半认真的说出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晚有空吗,一起去喝一杯吧,就我们两,别带别人。”


“不好意思了半泽,阿让在我们部门举办聚餐,我这个次长必须要出面,改天吧。”

渡真利无奈的回答,都是在职场忙于奔命应酬的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忙自己的工作吧。”渡真利挥着手,风度翩翩的转身离去


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半泽,神情比平时都要认真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辜负自己的真心,你这么在意的人,一定能感到和你一样的心境,所以,不要错失了对方之后,再去惋惜。不要让彼此只成为记忆中的一缕光辉”



这话,是对半泽说的,是对自己情感释怀。是对希望半泽拥有幸福的美好祝愿



半泽一直注视着渡真利离开,直到那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合上的门后






“学长,你回来了吗,刚才一直没看到你。”

松下在早上打完招呼之后就没有见过渡真利


“刚去送了点资料。今晚聚餐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晚上七点半,就在我和学长之前去过的那家居酒屋,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安排好了。”

松下努力掩饰着期待夸奖的表情

“多谢了,阿让,你刚到总行,事情又多,还让你负责这次聚餐,辛苦你了。”渡真利还是一副温温柔柔对待下属的表情

“学长,我从初中就一直很想追随你,现在能让我为你做点事,我高兴还来不及。以后如果还有这样能为学长分担的事,请一定要交给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助你的!”

松下一脸职场下属对上司的敬重模样的看着渡真利说,如果没有注意到他发红的耳尖,这绝对是完美的职场礼仪


“哈哈哈,果然阿让还是老样子呀。”渡真利微微笑着

“好了好了,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与其看着你为我这么拼命,我还是想看到阿让为自己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慢慢爬向高层哦。”

渡真利一脸对后辈的期望认真说到




下午五点半的东京银行,渡真利背对着落地窗坐在电脑前处理一天最后的工作。

窗外就是被晚霞染成两色的天,伴着丝丝缕缕的薄云。


伴随着一声提示音,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事半泽发来的短信提醒

「你们晚上在哪?」

「就我们常去的那家,不过你问这干嘛」

「没事,就问问,好为我们部门下次聚餐做点准备」


渡真利看着半天没再有消息提醒的手机,黑色屏幕中渐渐印出嘴角勾起的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应该下一篇就可以完结了!

必须是大家都期待的结局HE啊


这里三次元生活贼忙,更新可能还要一个星期,但是我一定会写完的!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