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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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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的Yezi


用聚乙烯服捏的法,吐水时嘴不能改成其他样式的有点可惜

总之法很可爱嘻嘻(不要copy我的马嗷,可以略微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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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牵牛织鱼星

【GB】那个阴郁的掌印大太监

太后旁边管事的大姑姑又来到了我的宫里。


她眼睛看着脚前两寸的地方,微微弯着腰,我能看见她头上的一点珠花。


“灵扬公主,太后正在慈宁宫等着您呢。”


我笑眯眯地把管事姑姑扶起来,说:“承蒙太后挂念,灵扬这就来。”


后宫里的话术都是假惺惺的,面上好看得不行,实际上底下全是污浊的泥,太后挂念我是假,想給我找不痛快倒是真。


先帝崩殂至今两年,我被接回宫做灵扬公主,也有六年了。


我是先帝临幸宫女之后偶然所得,那晚先帝服了药,被宠爱的宫女多,又是庆典,疏漏之间少点了人,我的母亲不想去攀这一截高枝,放出宫之后才发现怀了孕。龙椅上的皇帝在红墙琉璃瓦的皇宫呆了几十年,探...

太后旁边管事的大姑姑又来到了我的宫里。


她眼睛看着脚前两寸的地方,微微弯着腰,我能看见她头上的一点珠花。


“灵扬公主,太后正在慈宁宫等着您呢。”


我笑眯眯地把管事姑姑扶起来,说:“承蒙太后挂念,灵扬这就来。”


后宫里的话术都是假惺惺的,面上好看得不行,实际上底下全是污浊的泥,太后挂念我是假,想給我找不痛快倒是真。


先帝崩殂至今两年,我被接回宫做灵扬公主,也有六年了。




我是先帝临幸宫女之后偶然所得,那晚先帝服了药,被宠爱的宫女多,又是庆典,疏漏之间少点了人,我的母亲不想去攀这一截高枝,放出宫之后才发现怀了孕。龙椅上的皇帝在红墙琉璃瓦的皇宫呆了几十年,探子却遍布全国各地,听闻他在凡间还遗落了一个女儿,五十多岁的皇帝兴致大发,兴冲冲把我接进来扮一个慈父娇女的角色。




皇帝在还好,他驾崩之后又出战争,原本的储君和适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最终被推上来的,是不过垂髫之年的九皇子。



他的生母同样身份低微,母族式微,年纪尚小,极易掌控,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宋宴于是将九皇子拎到了金龙缠绕的皇位上。



太后的母族势力比起宋宴还差不少,有宋宴在,太后没办法垂帘听政把权力握在手里,火气没地方撒,我便撞在了枪口。


每每去慈宁宫,不是抄书,便是跪地自省。



侍女桃夭哭丧着脸跟在我身后,大宫女在前面领着我们走,我低眉敛目跟在她后面,走到御花园,大宫女的脚步倏忽停下来,像见了猫的鸟,身子甚至微微打了一个颤。


我微微抬起头,入目便是浅蓝色斗牛纹盘领衫,宽袖底下一截苍白细瘦的手腕。


像不见天光已经很久。





01

是宋宴。


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先帝身边的红人,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宋宴。


他不动声色地往我们这里望一眼,自己先笑着微微掬了一个礼,说:“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公主和姑姑。”


大宫女抖的幅度更大了一点,宋宴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大宫女于是把腰尽力地往后躬,如同避洪水猛兽。


宋宴像是没看到,问:“灵扬公主去哪里?”


我硬着头皮回答:“慈宁宫。”


“真是巧了。”宋宴好看的眉眼弯起来:“咱家正要去找太后娘娘。”



“一起走吧”他说完这话,带来的人便把我们围在中间,胆小的桃夭脸色更加惨白了,我却悄悄舒了一口气。


太后与掌印向来不对付,若是宋宴去了慈宁宫,太后根本不会在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公主身上浪费脾气。



果然,等宋宴浅蓝色的衣袍闪过门口,里头的张嬷嬷就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太后今天突然有事情,不能见公主了,奴婢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公主请回吧。”



我不在意太后的人对我什么态度,逃过一劫便好,立刻折返回自己的住处,走至半路,看见一个太妃的心腹宫女正让人抬着一截白条,旁边同行的人哭哭啼啼的。


桃夭胆子小,消息倒灵通:“说是犯了那位的底线,当着太妃的面乱棍打死,”


我心里骤的一缩。



以前不是没人说过宋宴的坏话,他还没做到掌印太监的时候,不少人在背后咒他早早重病缠身,众叛亲离,一卷破草席送到乱葬岗,更有一些人当着他的面骂他“阉狗。”


几年之后,他们没有一个人还完好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是被东厂割了舌头,就是从位置上拽了下来,更有甚者,直接流放宁古塔。


我连忙朝桃夭紧张地“嘘”了一声,说:“以后那位的事,都不要议论。”


祸从口出,哪句话触怒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想苟命到二十一岁,根据现在的律法,公主在二十一岁就可以封汤沐邑,封地有多小,有多偏我都不在乎,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和宋宴那种人…………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不料事与愿违。





02

宋宴受了伤。


听说是中了毒箭。


按理来说不应该,掌印太监树敌多是事实,身边层层守护再正常不过,他自身谨慎又多疑,不会轻易中计。


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掌印周围滴水不漏,才九岁的陛下身边就不一定了。


死了这个孩子,太后母族宗谱上还有不少优秀孩童,几个因为战争不良于行的亲王的嫡子也是聪明伶俐。


若是皇上驾崩,便可以判宋宴一个救驾来迟的谋逆罪,他们离最高的权力中心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宋宴大概是伤得极重,他手下的百善小公公最近在宫里来来去去得勤,每次都是步履匆匆的样子,宫里倒是没几个人恐慌,掌印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有归西,他们还不敢在背后议论,不过面上的神情都轻松不少。


九岁的小皇帝倒是一次一次地往宋宴住的直房里赐东西,少年帝王,掌印伤后茕茕孑立,天天都去直房看一次宋宴。



外界的一点点风声都如此触目惊心,我于是再不出门,每天在小小的宫殿里对着槐树发呆。


太后这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今天却突然起了兴致,又让她的大宫女唤我去慈宁宫。


这次路上没有掌印,也没有意外了。我跨过慈宁宫的门栏,闻到一点檀香。



太后垂着眉眼,温和地看我跪在地上,也不出声让我起来,静静地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


半个时辰之后,她好像才猛然发现底下正跪着一个人,慈眉善目地让大姑姑给我搬椅子。


“灵扬是个可怜见的。”太后主动开口。


我坐椅子都小心翼翼,只挨着八仙椅的三分之一,听到这话背绷得更紧。



“本来是皇家的血脉,却明珠蒙尘,在外漂泊了十三年,哀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灵扬的个头才到我的肩膀,眼睛怯生生的。”


“你父皇觉得亏欠你,哀家也是,于是这六年每每得了好东西,哀家就想到在月摇宫的灵扬。”


“六年过去,哀家自己思想着,把灵扬养得大概还是不错的。”


大宫女适时笑着开口:“太后娘娘特意照顾着的公主,能差到哪里去。”



“灵扬是妥妥帖帖的。”太后朝我这里深深地望一眼“可我却没尽到做母亲的本分,皇上那边,最近总是让我有一点头疼。”


“掌印日日与他相伴,我知他依赖掌印,可日日往乾清宫旁的直房里跑,一朝天子,始终是不妥的。”


“灵扬”太后又叫我:“你作为陛下的皇姐,便代他去看看掌印,照顾照顾宋宴,日日给陛下带去掌印的消息,也与哀家说说,如何?”


陛下去直房不妥,公主去直房便妥吗?


更何况打着这样的借口去,无异于掉进龙潭虎穴。


但是我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于是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太后又拜了拜,说:“能为太后分忧,灵扬高兴不已。”







03

我作为太后派过去的人,明面上是关心掌印,实际上谁不明白是太后对宋宴一种明晃晃的监视与挑衅。


在去直房的路上,桃夭一边走一边拿帕子拭泪,哭得比连绵的春雨更哀上三分。


我安慰她:“哭什么哭,掌印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在直房里了结我的性命,总能活着走回自己的宫里的。”


也确实是这样,掌印直房里面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面子上都学着他们的主子,端的都是一副谦卑有礼好相与的模样。


百善公公把我迎进会客厅,为我沏了一壶热茶,笑眯眯地说:“听闻公主要来,奴才早就等候多时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这句像是暗讽的话,只能装傻充愣:“公公有心了。”


他轻声细语地接下去说:“公主来的正是时候,掌印大人刚醒,公主要去看看吗?”


该来的总会来,更何况我这次必须得见宋宴。我用杯沿拢了一圈茶水的浮沫,把兔毫盏放下,说;“有劳公公。”


百善又行了一个礼,说:“不敢当”,带我去了掌印的卧榻处。


………………



宋宴看起来真的伤得极重。



掌印的直房离皇上的乾清宫最近,虽然身份还是个太监,但地方比我的宫殿大上一倍,采光也好,很多地方都亮亮堂堂的,可他偏偏把睡榻安放在最照不到阳光的一处。



我跨过门框,发现宋宴正靠在榻上,他穿着白色中衣,外头松松地披一件外袍,头发没梳,蜿蜒到肩膀上,借着室内的烛光,慢条斯理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听到动静,他往我这里望一眼,放下书,笑笑说:“公主来了。”


“咱家最近身体不适,不能给公主行礼,还请公主恕罪。”


我道一声“无碍”,走近几步,问:“掌印好些了吗?”


他的手作拳,拢在嘴边咳了几下,说:“劳烦公主挂念,咱家好些了。”


他咳的幅度有点大,披在肩上的外袍半边滑落下来。


我大着胆子上前,把滑落的半边青蓝色外袍再次搭在掌印的肩上,对他说:“掌印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好像有点意外我会这样,似笑非笑看我一眼。


我避开他的视线,只盯着他外袍衣襟处绣的一点祥云花纹,指甲微微掐进掌心,继续往下说:


“我是太后派来的,说得好听叫探望,说得难听是………监视。”


“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公主,不敢得罪太后,便来了掌印这里,但请公公放心,您想让太后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她就会知道什么。”


宋宴轻笑了一声,说:“奴才地位卑贱,公主怎么会来找我?”


“权势才和地位相关,旁人的目光又算得了什么。”我轻声说:“若说地位卑贱,不怕掌印笑话,在这朱墙之内,我比公公更卑贱。”


宋宴敛起面上的笑意:“公主金枝玉叶,往后莫再说这样自轻的话了。”


不愧是掌印大太监,到这个时候,礼数也周全。


我笑笑,不置可否。


宋宴又往下说:“公主不怕这件事走漏风声,被太后知道?”


“若是在其他地方,自然要谨慎小心,可在掌印这里,我是全然放心的。”


他脸上的笑意又浮现开来:“公主倒是信任奴才。”


“可我和公主合作”宋宴话锋一转,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我:“奴才能得到什么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并不是太后的心腹,她对我天然不喜,定然不会对我卸下戒备,我说的话最多只可能信一半,我既没母族支持,父皇又已然崩殂,在后宫是孤立无援的尴尬状态。


宋宴盯着我看了片刻,没等我说话,慢条斯理地抚了抚我刚刚搭上去的半边外袍:“咱家可以和公主合作。”


我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至于交换…………咱家再想想,不过请公主放心,一定是公主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吐出一口浊气,说好。





04

掌印就算受重伤,要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


我有时能见到掌印,有时候不能。


半旬之后的一天,我走到宋宴身边时,才发现他正坐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毛笔尾端沾了一点饱满的红墨,在纸上画着朱色的圈。


掌印正在批红。


皇上年岁还小,他又是大太监,很多要事都要经过他的手。


我连忙移开目光,停在他身前五寸的地方,不敢过去了。


宋宴倒是没有什么被我窥探的警惕感,他把手上批完的公文叠成一摞,示意我坐。


我进来之后,百善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摆在宋宴面前,轻轻地说:“干die,到时辰了。”


宋宴微微“嗯”了一声,拿起汤碗旁边的瓷勺,拨动了几下碗中苦涩的中药,在一点袅袅的热气中,一勺一勺面无表情地把药汁喝下去。


我看着他喝药,宋宴的眼皮微微垂着,苍白的手指托着黑色瓷碗,上面一点青筋凸起来,突然觉得他有一种脆弱感。


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去同情权势滔天的掌印,觉得他身上有脆弱感,我真是疯了。



宋宴虽然是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汤药,速度却不慢,他喝完也不用蜜饯压苦味,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便让百善把盘子撤下去。


太监都是会伺候人的,百善收东西的时候没有声音,碗搭在盘子上没有声音,走路也是悄无声息。但有他在,我总觉得和掌印待在一处不至于尴尬,百善一走,我便不自在起来。



大抵是已经说开,掌印便不再做一些面子上的虚礼。宋宴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大概是在捱苦味。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望向我,说:“公主为咱家念一段书吧。”


他好像是随意从案牍上拿了一本,指尖没入纸张之中,翻开递给我:“就从这一处开始读罢。”


我接过来一看,是徐霞客的《浙游日记》,顺着宋宴翻开的那一页,我从右边的顶端往左慢慢地读:


“其地东为三九,西为洞山,环坞一区,东西皆石峰嶙峋,黑如点漆,丹枫黄杏,翠竹青松,间错如绣,水之透壁而下者,洗石如雪…………”



读着读着,他突然问我:“公主以前长在江浙一带?”


我斟酌了一下,点头说“是”。


“不过幼时和母亲来过京城,大概是在一年的寒冬,雪下得很大。”


宋宴的眸子轻轻颤了颤。



“那时只觉得京城繁华,雪堆在城墙之上,格外好看,不想再回江南。”我慢慢地说:“不过现在生活在其中,却总是想出去。”


我干脆和他说了心里话:“大人,我真想快点长到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生辰之后,我便可以出宫,再不回来了。”


我没注意到,宋宴的左手藏在袖子里面,袖子被他的指尖捏着,泛起了几道褶。







05

掌印伤好一点,以前三五天还能见一面的人,现在基本看不到了。


太后倒是问得勤,晨昏昼醒时总要向我提上几句宋宴,我便低眉顺眼地回答,大多数情况下都说不知。


太后也不指望从我的嘴里能知道些什么机要,但人在高位久了,总喜欢拿捏和敲打,每日总要和我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今儿个犹甚。


她这次让我抄书,字要写簪花小楷,不能错一字,提笔沾纸墨迹不能晕染开来,我坐在乌木桌子上抄书,太后坐在一旁捻着佛珠。


做这件事情需要极大的专注力,还没抄几页,我的额头便出了一层薄汗。


太后抽出一张纸看了看,说:“灵扬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陛下虽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让你这个皇姐陪他一起上课,不过能和皇上同读诗书,也是极大的运气了。”


我迎上太后探究的目光,压下心里翻涌的浪涛,说:“大概是我有时遇见从乾清宫出来的陛下,聊了几句,他才生了这样一个短暂的兴致。”


太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八分信了我的话,挥挥手让我离开。


…………



过几天我再去宋宴那里,掌印这次难得有了空闲,正站在院子里剪花枝。


他苍白的指尖虚虚托着一截桃花枝,几剪刀下去,桃花擦着他的手簌簌从枝头跌落,满地的粉白娇弱。


见我来,宋宴把手上的剪刀交给旁人,又拿起帕子拭了拭手,像我第一次来直房那样对我笑笑,说:“公主来了。”


我对掌印说:“太后说皇上要让我和他一起读书…………”


宋宴的桃花眼凛了凛,轻轻笑了一下:“太后娘娘倒是消息灵通。”


接着他望向我,说:“公主帮了咱家的大忙。”



我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掌印做事求稳妥,没有万分确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告诉旁人,宋宴不是忘性大的人,和皇上一同读书,这件事并不小,没有提前告知我,只说明这是在乾清宫里放出来的风声。


我这样一个当事人都没有知道的消息,太后却知道得这么快,显然是有内鬼。


太后估计没想到公主会和一个阉人走在一起,试探也大胆了些,宋宴想要铲除异己,这是不是他计谋中的一环我不清楚,不过能帮上他,我也乐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不过,”宋宴从枝头又捻了一朵桃花放在手心:“咱家确实打算让殿下和皇上一起读一段时间的书。”


“帝王学慎思明辨,经史子集;学掌握人心,稳固己身。咱家想,将来公主到了封地,学了这些,不管走哪条路,总会顺畅些。”


当今世道,女子读书,总是艰难。


就算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很多世子侯爷能接触到的东西,我也无法往前再涉足一步。



我看着宋宴,三月末的春风还是温润,拂在枝头晃下几朵桃瓣,沾在掌印的墨发之间,他在明媚春光之中,突然让我感觉到比春风更柔的柔意。


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说:“宋宴,谢谢你。”


“不用谢。”掌印把发间的花朵捻下来,握在手中,说:“都是咱家该做的。”


“公主只管和陛下一起读书,剩下的有咱家。”






06

宋宴在乾清宫的时候,更有几分当朝掌印的威严在。


年轻的太傅正在给皇上讲课,他讲一段,总会悄悄用余光去看旁边陪坐的宋宴的脸色。


若还算和缓,便继续往下讲。若是不满,便会磕磕绊绊地请示掌印,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宋宴还会在太傅授课的间隙提问楚翊:“水灾泛滥,粮食欠收,陛下当如何?”


年轻帝王站起来回答:“安抚民众,开放当地备用粮仓,降低赋税。”


“还有呢?”


九岁的皇帝抿紧了唇,揪住自己衣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不说话了。


宋宴把嘴角惯常的三分笑意拉平,说:“太傅前几日讲过,陛下怎么现在就忘记了。”


“如此忘事,陛下怎么治国?”


楚翊站在殿中,怯怯地看了一眼掌印,又低下头来,说:“朕知错。”


“咱家问陛下,安抚民众,降低赋税,是否解决了水灾?”


“未曾。”


小皇帝站在殿中,说:“还应该修建水利,清理河道,治水才是关键。”


“朕记下了。”他的眼神像小兽,又讨好地望一眼宋宴:“下次不会再犯了。”


掌印伤还没好全,动怒几分牵扯了伤口,三月的风在京城尚且凉,他低低地咳起来,一边咳,一边站起来朝外走。


“这不是一句承诺的事情。”掌印走到门口,回头看小陛下,外头的春光把他的身影剪得单薄而伶仃:“罚陛下写一篇策论,就论水利,咱家还有事情,下午再来看陛下。”


楚翊点了点头,说:“掌印慢走。”



………………


太傅留下来指导楚翊写策论。


小皇帝其实很聪明,写完策论之后掌印还没回来,乾清宫采光很好,宫殿被夕阳染上大片的粉橘色,桌上摊开的书本也是。


小皇帝让太傅先离开,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以及伺候的一众太监宫女。


我是先帝的幺女,他是先帝的幺子,虽然我比他大十岁,却也还是最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兄弟姐妹。


九岁帝王就算装得再沉稳,骨子里还是有小孩的活泼,他写完策论又温了一会儿书,自己把衣袖上的金线放到夕阳下去照。


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又慢慢挪到我的身边,看一眼我手上的书,眨了眨眼,问我:“初阙姐姐,你和掌印是不是很熟?”


我望着小皇帝,问:“陛下怎么这么说?”


小孩子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哼哼唧唧:“朕就是感觉。”


“反正掌印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帮他把袖子上玩出来的褶皱抚去,他乖乖地任我动作,盯着我的手指说:“你能和掌印做朋友,朕很开心。”


我诧异地望他一眼。


楚翊继续往下说:“嬷嬷说掌印把我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好拿捏。”


“她那个时候整日整日的哭,说楚家要折在掌印的手里,可要是没有掌印,换了哪一个王爷扶他的儿子登上这个位置,我都得死。”


“掌印却让我当了皇帝,教我很多的东西。我讨厌不起来他。”


“我有小应子和小德子陪我玩,掌印却没有,有你和他做朋友,他也就有伴了。”


皇宫朱墙之中,哪里会有友情这种东西。


我却不想告诉陛下我们只是利益合作,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更加高兴起来,对我又亲近几分,偷偷和我约定,说下一个元宵,要和我一起玩兔儿灯。


我笑笑,说好。


一抬头,便看见宋宴站在宫殿的大门口,夕阳滤在他的身后,把那一身蓝青色的服装也染成了暖色调。


那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里面很多厚重而又难明的情感,我看不懂。







07

小皇帝真的很喜欢掌印。


最近西域进贡了一只猫。是异瞳,毛色白得像新雪。


楚翊接到白猫的第二天,就抱着它去了掌印的直房。


掌印正在批红,听到声响掀起眼皮望了一眼,楚翊怀里的猫咪睁着漂亮的异瞳直盯着他。


“奴才养不了这种活物。”宋宴用朱笔在奏折上写着字,说:“陛下还是自己养吧。”


小皇帝本来也不抱太大期望宋宴能答应,听见他这么说,失落地“唔”了一声,抱着白猫往外走。


谁知那猫儿剧烈地挣扎起来,后腿一蹬,便跳到了宋宴身旁的椅子上,懒洋洋地趴下来不动了。


别人谁抱都不走。


小皇帝笑起来,说:“这白猫喜欢掌印呢,掌印会把它养得很好的。”


说完一溜烟跑得飞快。


掌印办完事情,垂下眸子去看旁边趴成一团的白猫。


那小白猫三个月的样子,看见宋宴冷着脸色也不害怕,又冲他“喵呜”一声。


掌印的指尖没入它的白毛里,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那猫儿倒是伶俐,宋宴拎着它在直房各处走,它也不动,一迈出大门,像是知道马上就会被掌印抛下,爪子死死地扒着宋宴的衣服,怎么推也不下来。


“不怕咱家?”掌印看着手里的小东西阴森森地笑,小白猫睁着漂亮的眼睛,又朝他软软地“喵呜”一声。


宋宴这么多年腥风血雨里过来,处置人有很多方法,却拿一只小猫没辙,叹了口气,又把猫原样拎回来,扔给百善喂。


自此,白猫便在直房安了家,百善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雪团。


雪团的到来给直房添了几分活气,桃夭每次随我去直房,再也不是担惊受怕的样子,手里还拎着要喂给雪团的二两鱼干。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



宋宴的伤完全好的那一天,我便再没有理由留在直房,空气中已经有一点夏天的味道,日头晒得人发微汗,心也被热气蒸得烦乱。


是因为以后再没有很多机会去看雪团亦或是其他,我不知道。


直房好像是我与宋宴羁绊最深的地方,我不再去他那里,便基本没见过他。



他最近也不怎么来乾清宫陪着楚翊上课,朝堂之上大概又出了什么动荡,陛下在乾清宫念书的时间也从原来的两个时辰缩短为一个时辰,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我最近一次见他,是四月末的黄昏,相比别人,宋宴穿得还是仍是很厚,他穿黑色的衣服,宽袖下的手腕显得更加细弱苍白。


“公主不用担心”他慢条斯理地说:“陛下在乾清宫念学的时间虽然变短了,但太傅还在这里,殿下只管读书就好。”


他像第一次那样对我说:“剩下的有咱家。”






08

可皇宫是不会有长久安宁的。


六月的一天,他难得事情少了点,又坐在惯常的位置上,看着太傅讲学。


他略一掀眼皮,太傅便又磕磕巴巴起来。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哀哀的哭声,喧喧闹闹地往乾清宫挤。


宋宴几乎是一瞬间冷了眉眼。


百善小公公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过来,俯下身在掌印耳边轻语了几句,宋宴的脸上又挂起三分笑。


他伸手拿桌子上的兔毫盏,漫不经心地说:“让她跪。”


然后他望着停下来的太傅说:“先生怎么不继续讲?”


太傅偷偷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忙不迭地应好。


外头的声音也平息下来。


风波好像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我们几个时辰后踏出乾清宫,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人突然冲进视线,跪在楚翊面前便开始用力磕头,呜呜咽咽地说:“皇上,皇上,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啊!!!”


楚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宋宴身后躲。



掌印穿着一件茶驼色的外袍,垂下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发髻早已凌乱的女子说:“太妃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把头磕得更加用力,接触到地面,咚咚咚的响,说:“掌印饶命,公公饶命,我父亲他是被冤枉的,他一定是被|奸|人|所害,求掌印开恩啊!!!”


宋宴的眼神平淡得像在看死人:“哪个|奸|人|?”




她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手腕颤抖地向前,抓住宋宴的一截衣摆,说:“一定是父亲的堂弟…………或者他的幕僚…………油嘴滑舌教唆父亲,故意让我父亲跌入圈套。”


宋宴微微俯下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出一把小刀,慢条斯理地割着太妃抓着的那一截外袍,说:“那又怎样呢?”


太妃呜呜咽咽的哭腔一顿,头上唯一还剩的一个金钗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上。


“太妃娘娘,咱家只看结果,你父亲所做的事,掉十次脑袋都不足惜。”


“这个节骨眼上,太妃娘娘还是呆在自己的宫里好,知点礼节,才能活得更长久。”


“您觉得呢?”


六月的阳光在黄昏的时候带着柔和暖橘色的亮,疏疏照在掌印身上,却凉薄得像凛冬。






09

事情是在三天之后彻底爆发出来的。


三天之后是休沐,太和门没有早朝,我没怎么去过后宫以外的地方,楚翊便拉着我要陪我逛。


他刚带着我踏上一级一级的白玉石梯,底下颤颤巍巍出现几个老臣,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已经致仕的老太傅。


他径直走到阶梯下,一撩外袍。直直跪在大理石砖上,说:“宋宴品行不端,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做掌印太监?陛下尚且年幼,容易被迷惑双眼,但微臣明明白白地知道,陛下身边的,是一匹豺狼啊!”


“臣恳请陛下,将宋宴下入狱中,取他首级,告慰天上无辜的亡灵!”


他身后的人在他说完之后,纷纷跪下,以头抢地,是最大的大礼。


九岁的帝王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怯意,他站在白玉阶梯之上,往前一步,说:


“敢问太傅,您口中的无辜亡灵,是谁?”


“郑老为我朝肝脑涂地,却落得午门抄斩的结局,我们这些老臣,真真是心寒啊。”


“前月长虹贯日,这即为上天仁厚,赐下警示,要让我们除掉宋宴,这是民心所向,陛下切勿做出糊涂之举,使民心向背。”


看似字字都在为皇帝着想,实际上字字都在给楚翊施压。


我皱了皱眉,也上前一步,说:“万事有果即有因,太傅能保证郑老全然清白吗?”


老太傅看见我,哼了一声说:“后宫哪可干政?”


接着他又俯下身去,大声道:“求陛下将奸臣送入大牢,告慰亡灵。”



…………

“今儿个休沐,可咱家怎么瞧着太和门多了这么多人呢?”


宋宴穿着一身苍黑色的长袍,薄唇弯着,桃花眼里却冰冷一片,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老太傅见到他,腰弯得更低,说:“老臣求陛下考量微臣的话。”


“不就是想要咱家的命。”宋宴兴致缺缺地走上楼梯,站在我旁边:“至于说这么多废话?”


“阎王裁决,小鬼索命,可太傅您连小鬼都不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苍颜白发的刘老太傅,语气含着嘲弄,说:“咱家的命,你十辈子都拿不走。”


刘老太傅不知道被宋宴话中的哪个字刺激到,猛地激动起来,说:“阉狗,你不得好死!”


“做到掌印这个位置又怎么样?还不是太监,贵人身边的一条狗,永远呆在卑贱的泥里!”


宋宴听着他一句句地谩骂,神色轻松地像是一个旁观者,微微笑着对他说:“所以呢?”


“郑闻遇之所以午门问斩,那是他生出异心,证据确凿,根据律例,当斩。”


“谁知道阉狗为了除掉忠心之臣用了多少腌臜手段,证据可以篡制,事实可以改变,反正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没了。”


老太傅突然猛地站起来,说:“我命如蒲草,今天宁愿触柱而死,求上天开眼,还世间一个乾坤正道!”


话语刚落,他撞上阶梯旁边的大理石围栏,鲜血流了一地。


底下跪着的人彻底骚动起来。


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翰林学士的衣服,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站起来骂道:“阉狗,薄情寡义阴险狠毒,你不得好死!!”


宋宴嘴角还是噙着三分笑,问:“所以呢,你也要撞柱吗?”


“去吧,没人拉着你。”


我望向他的侧脸,宋宴的眸子沉沉的,眼睛像是在看死物。






10

后来风波还是平息了下来。


掌印大太监又是东厂提督,手上培养的兵器多如牛毛,太和门来的人多,可剑光一照,他们就像被泼了冷水的柴。


结束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带着我们回宫去。


宋宴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


乾清宫里太和门更近一些,他让百善公公送楚翊回去,又和我一起慢慢走。


他还是在前面,我在离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慢慢地踩着他的影子。


路过御花园,闻到满池的荷花香。

已经是盛夏了。


我不禁恍惚一瞬,想到几个月前在这个地方第一次见到宋宴的场景。


他穿蓝色斗牛纹的衣服,我躲在大姑姑的后面悄悄望他,那时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凉,比早春的春风来让人瑟缩。


掌印公公走着走着,停住不动了。


我站在他旁边看他,他还是桃花眼,朱红唇,皮肤略带一点苍白,感受到我的视线,他转头过来看我。


同样的眼神,我却不觉得害怕了。


这个时候的我,绝不会像几个月前那样躲着他,说出“以后还是不要和那位见面”的话。


“三伏将至,公主以后正午不要出来走动,容易中了暑气。”


宋宴的声音低低的,不像刚刚那样冰冷,而是融融的,像是吹过湖水的夏风。


我回道:“掌印也是,注意身体。”


他略微点头,说;“最近要变天了,热气直蒸上来,乾清宫远,月摇宫里冰块又足,三伏天里,公主还是呆在这里避避凉更妥些。”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乾清宫都不会安宁。


我抿抿唇,说:“掌印小心。”


刘太傅已经致仕,名誉全满,今日以全礼之姿步步紧逼,而又触柱而死,显然是精心设计。


刘太傅虽名满天下,实权却不大,小儿子更是顽劣,不堪重用。官府卖他一个薄面,给了刘家小辈一个七品官员的位置,清闲有余,往上再升,是不可能的了。


用自己的垂朽之躯搏刘家可能的前程,风险有,收益也有,只是不知道背后是太后母族,还是几个王爷了。


皇宫就像悬崖,每一步都要汲汲营营,稍有差池,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于是我看着宋宴的眼睛,又说了一句:“要小心。”


我第二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惊讶的神情,然后他垂下眼睑,所有的神情全部被睫毛遮住了,接着宋宴突然抬起头,叫我的名字:“楚初阙。”


这是第二个人叫我的名字。


第一个人是楚翊,第二个便是宋宴。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也是压低的,每一个字很慢很慢地说出来,和他任何一次讲话的时候都不一样。


我蜷了蜷掌心,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


宋宴笑了笑,说:“没事,你快回宫吧。”


然后他沿着送我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外走,最后那件茶驼色的衣服逐渐凝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






11

太后最近在慈宁宫发了好多次火。


有时是嫌侍女笨手笨脚,有时说是做梦心悸,醒来宫里头一阵碎瓷和求饶的声音。


她自然不是因为这些小事发火。


六月的时候太后一党的几个大臣被查出多年之前掩盖下来的事情,不是斩首就是流放。


太后的核心势力一定是受到影响的。


几个王爷的下属也是,醉酒沉潭,夜晚大喜而死,全部都像是意外。


八月十五的这一天,陛下在中秋设宴,和众臣一起庆侯佳节。


宋宴也来了。


他今天穿一件暗色的衣袍,垂手立在陛下的身后,手上能看见一点凸起的青筋。


几个王爷倒是轮番找他说话,宋宴滴水不漏地全部回了回去,唇边笑意比平常更加艳上三分。


整个中秋宴倒没出什么意外,漂漂亮亮地结束了,几个王爷最后意味深长地回头望一眼宋宴所在的方向,相继坐马车出了宫。


等所有人都走了,整个宫殿除了侍女太监收拾的声音外再无其他,我们才往住处走。


楚翊主持宴会这么久,早就困了,被百善公公牵着,乖乖地和他回了乾清宫。


我和宋宴相继走出宴会场,我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指。


八月的天气,他的手指冷得像冰,我碰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发颤。


宋宴不对劲。


走至御花园的假山后,他的身形突然晃了晃。


我连忙从后面扶住他。


宋宴的腰被我环住的时候,我更觉得他的身影伶仃。


他扶住假山嶙峋的一截,撑住自己的身子,说:“无碍。”


几个小太监连忙上前,一口一个干die,隔着宽袖扶住他的手臂。


宋宴微微喘气,闭了闭眼,又分了几个小太监跟在我后面,眼睛里面是不正常的红:“今天只能送公主到这里了。”


我担心道:“掌印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好。隔着衣领,我能看见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


半夜的时候宫里起风了。


月摇宫里大槐树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我在浅眠中猛然惊醒,内心突然惴惴不安。


服侍的宫女太监都睡的很熟,桃夭在外室,我没叫醒她,望着窗外斜射过来的清浅月光,我突然想起了假山后的宋宴。


他的身体发颤,眼睛红红的,好像黑夜里的困兽。


我突然想去看看他。


不是过一段时间,不是明天,就是现在。


黑夜遮蔽万物,也给人以勇气。


外头值夜的太监是宋宴派给我的,我不怕他走漏什么风声,要了一套太监的衣服,穿着走出了月摇宫。


我原想着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好,只要知道掌印没事,我便回来。


可是直房外,我却遇见了着急的百善。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喜怒一半还形于色,我在皇宫几载,其他没学会,察言观色却是好手,很轻易便捕捉到了他眼底一点微微慌乱的神情。


我走近,和其他的小太监一样行了礼,走进他低声问:“掌印好些了吗?”


他见是我,惊得后退了一小步,更加压低声音:“公主这么晚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又问了一遍:“掌印好些了吗?”


直房外还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匆匆把我拉进来,指指宋宴住的屋子,说:“不太好。”


“起初还好,前半个时辰掌印开始发冷,谁都不让近身,奴才又害怕把动静闹大,不敢唤医师。”


“奴才知道干die做事都有考量,可我还是不希望他每次都以身涉险。”


直房里晚上的灯暗,宋宴的屋子外没挂灯笼,一种很安静的黑色。


我转过头来望着百善,问:“我去看看宋宴,好不好?”



…………


我是和百善一起进去的。


屋子里面比外面更暗,百善点着蜡烛慢慢往里走,小心翼翼地唤:“干die。”


没有人应答,只有屋外的风在不断地呼啸。


我们刚想再朝里走,一本书突然砸过来,宋宴缩在角落,说:“滚!”


百善慌忙拢住灯火,劝道:“公主,我们还是离开吧。”


我看了一眼像小动物一样缩在角落的宋宴,点了点头。


谁知下一秒宋宴忽然抬头,小小声地说:“是阿阙吗?”


我向外走的脚步停住了,慢慢地走过来,蹲在他的身前,看着他的桃花眼说:“是我。”


“宋宴,我来啦。”




百善默默退出去,关上了门。


我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见他用力揪紧外袍的动作,宋宴的发髻已经散开了,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他这个时候像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我第一次抬起手,在掌印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


感觉像是在给老虎拔毛。


可老虎自己不这么觉得。


他像是从我的手掌下汲取到了温度,整个人挤到我的怀里,说:“阿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掌印怎么这么觉得呢?”


“因为我很坏。”


宋宴的思维这时跳跃得很快,他又说:“阿阙,我在雪地里的时候,好冷啊。”


“去净房的时候也好冷,我还没痊愈就被派出去采买,身体又疼又饿,雪茫茫地下,我觉得我要死在那里了。”


“是阿阙帮我活了下来,那个时候你穿着粉色的小襦裙,梳着双螺髻,对我说………………”



我这个时候才记起来一点记忆长河里的碎片,头靠在宋宴的肩上,环住他的腰,接下去:“大哥哥,我把我最喜欢的绿豆糕给你吃,你要好好活下去。”


“阿阙,我好好听你的话,活下来了。”


“而且活得很好。”


他的指尖一点点抚过我的脸颊,指腹很柔,说:“阿阙,你怎么哭了。”


“不要哭。”


听到宋宴的话,我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在哭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觉得缘分奇妙而又复杂,温柔地把我们两个裹挟在其中。


宋宴理了理我的头发,说:“我身体残缺,又是旁人眼里最卑贱的太监,一直不敢靠近你。”


“我说灵扬公主金枝玉叶,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太后给你找麻烦,我便要想办法除掉她的权势,要杀了她,谁也不能让你不开心。”


“阿阙只要等着二十一岁风风光光地去你的封地就好了。”


他又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闷闷地说:“我的阿阙,这辈子都会风风光光的,永远享尽荣华,永远随心所欲。”


自从我进了皇宫,每一天我都在想如何活命。


既然是地位低微的宫女所出,那便要通透,要低调,要不惹人讨厌。


我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很低,特别害怕惹麻烦,只希望所有事情都不要来找我。


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正确,苟命就好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爱让人有了勇气。


屋子里很暗,清浅的月光就显得很亮,此时那一束月光落在宋宴的身上,他像瑶台的公子,我像摘月的痴心者。


于是我微微闭眼,把唇瓣印了上去。







12

我们在地板上相互蜷着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罗帐,我从暖绒锦衾中起来,晨光已经大盛了。


直房里第一次静悄悄的,整个院子里面没有忙碌的人,百善公公跪在正中央,背挺得很直。


宋宴沉着脸色坐在一旁。


我快步走到他身边,问:“怎么让百善跪着,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把茶杯轻轻地放在石桌上,桃花眼里沉沉一片,说:“让他跪。”


“明知我意识不清,怎么还把你放进来。”


“让公主在一个太监的房间里面度过几个时辰,被有心人知道传出去公主怎么办??”


“他该跪,跪一整天,双腿还能不能好,便看他的造化。”


我捏了捏他的指尖,说:“掌印怎么生气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宋宴敛下眸子,说:“公主是见识太少了,等你去了封地,见了许许多多的好儿郎,便知道掌印太监是鱼目。”


他轻轻笑了一下,又说:“最混沌而卑劣的鱼目。”


宋宴还是不清醒的时候可爱些。


我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说:“掌印大人怎么会这么想自己?”


他不语,像是破罐破摔,带着我去地牢。


空气里阴暗潮湿,血腥气丝丝缕缕荡漾在空中。


见到掌印来,里面的人纷纷行礼。


器具刺得人眼睛都发寒,关在地牢里的人形若削骨,有些已经看不到完整的人形。


他指着一个东西说:“这个刺进背里最疼。”


“这个抽筋的时候最利落。”


他讲完之后就不再出声了,我们在里面转了一圈,石壁上的柴火照得人影影绰绰。


等到踏出地牢的那一刻,他转头望向我,说:“公主,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宋宴的神情像被关在里面的囚徒。


恐惧的,绝望的,像下一秒就要送至午门。


“我并不是锄奸扶弱,我恶的也杀,良善的也杀,陛下说他感谢我,可我确实是因为九岁稚子好拿捏,所以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


“所有的动作都是筹谋好的,我的中剑,我的受伤,也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引蛇出洞罢了。”


“我不是好人,阿阙。”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掌财,善不为官。”我望着他说:“宋宴,我没觉得你是个好人。”


“在宫墙之中,谁又比谁高洁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阿阙,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


“从今天开始,我去做善事。”


我捏捏他冰凉的指尖,说:“我给阿宴攒福报。”


“要是不够,那我陪阿宴一起下地狱吧。”


一滴泪顺着掌印的眼睛淌了下来。





——END

——BY:月色牵牛织鱼星


彩蛋是黏糊糊小日常 


鱼某就更新越来越晚作出深刻检讨!立正!90度弯腰.!我错鸟!


但是我觉得我可爱善良温柔大方美若天仙通情达理的老婆们会原谅我的对吧。


4.17⚡️在晚上有严肃的学术探讨哈





Sk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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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铁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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