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叔叔愧疚难过 心脏疼 轻微窒息 糖糖崩溃大哭
秋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而冷冽的气息,仿佛是满世尘埃被洗净,湿泞的泥土包裹住最后的红叶,京津大学的河里倒映着秋的金黄,就像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让雨后湛蓝的天空在这里停留。
阶梯教室三三两两的学生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上的采访,近期边境冲突频发,记者远赴369军区进行采访,小姑娘静静抬眸,凝望着正在讲话的男人,身着军装挺拔俊秀,只是脸色难掩苍白,傍晚的余晖似是为他增染霞光。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乌发朗目,乌黑的瞳仁显得更加凉薄,面对镜头坦然应视,隔着千里万里与她对视,这一刻付妗觉得周围喧嚣声瞬间变得安静,眼里心里都只有沈延钺,已经失联整整一周的沈延钺。...
秋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而冷冽的气息,仿佛是满世尘埃被洗净,湿泞的泥土包裹住最后的红叶,京津大学的河里倒映着秋的金黄,就像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让雨后湛蓝的天空在这里停留。
阶梯教室三三两两的学生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上的采访,近期边境冲突频发,记者远赴369军区进行采访,小姑娘静静抬眸,凝望着正在讲话的男人,身着军装挺拔俊秀,只是脸色难掩苍白,傍晚的余晖似是为他增染霞光。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乌发朗目,乌黑的瞳仁显得更加凉薄,面对镜头坦然应视,隔着千里万里与她对视,这一刻付妗觉得周围喧嚣声瞬间变得安静,眼里心里都只有沈延钺,已经失联整整一周的沈延钺。
泪水溢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好。
彩蛋解锁
后续A/F/D 同名 盖世汤圆。
【萩松/松萩】谎言与爱的形态(上)
*[一场爆炸案,让身为警方代表的松田阵平,见到了一位据说可以读心的年轻教授。]
人形自走测谎仪萩原&心比铁硬刑事警松田。
*微表情相关影视作品推荐美剧《lie to me》(别对我说谎),也是本文灵感来源。
*非幼驯染设定,ooc可能存在,角色三观不代表立场,左上角可随时逃生。
全文1w4+,此为上篇。
1.
某位半长发的男人出现在警戒线外的时候,松田阵平难得把视线从一地爆炸物的碎片中抬起,分给了他一点注意力。
……大抵是因为这人太过高大,在周围警察们都...
*[一场爆炸案,让身为警方代表的松田阵平,见到了一位据说可以读心的年轻教授。]
人形自走测谎仪萩原&心比铁硬刑事警松田。
*微表情相关影视作品推荐美剧《lie to me》(别对我说谎),也是本文灵感来源。
*非幼驯染设定,ooc可能存在,角色三观不代表立场,左上角可随时逃生。
全文1w4+,此为上篇。
1.
某位半长发的男人出现在警戒线外的时候,松田阵平难得把视线从一地爆炸物的碎片中抬起,分给了他一点注意力。
……大抵是因为这人太过高大,在周围警察们都在埋头凝重工作的情况下,他显得格外突兀。
“松田警官。”
负责现场沟通的警员穿过黄线,不好意思地深深鞠躬,试图和蹲着检查炸弹残骸的松田阵平视线持平:
“这位是协助调查的顾问,您……”
松田阵平透过墨镜,眉头压得格外不耐。
他打断对方:“日本警察终于走到求助私家侦探这一步了?”
极有攻击性的长相让他毫无波澜的语气也拉满了嘲讽
……就好像他本人不算日本警察似的。
警员看着眼前难搞的长官,尴尬地面露难色。
……但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什么,一道轻飘飘的男声便插入其中:
——“不好意思,我不是侦探。”
那位刚刚进入现场的男人此刻居然无声地走到了他们身后。
他微微歪头,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我也是这所学校的教师。”
松田阵平注意到,这男人的眼睛颜色很奇怪。
……似乎是鸢尾紫,又好像更黯淡一些……仿佛无法接纳足够的光源一般幽深。
而现在,这双眼睛正缓慢扫视松田阵平的脸庞。
过了一会,男人才眯起眼睛把视线收敛,眉眼弯弯地伸出了手:
——“东都工业心理学,萩原研二。”
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的警员则小声对松田阵平解释道:
“……学校方面最近在准备高研院联盟的事宜,希望尽快破案……所以施压给警方要求派校方代表作为顾问参与调查……”
因男人的打量心中略感不悦的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
但还是站起身,把检查残骸的手套脱了下来,握上了男人的手:
——“搜查一课,松田阵平。”
迅速走过寒暄这一步,松田阵平耐心告罄似的,在男人说下一句话前就毫不留情地开口:“站到警戒线外,不要妨碍调查……”
“……这位顾问。”
他指向门口,就差直截了当地说出‘无关人士滚蛋’了。
可男人似乎并没有感到冒犯。
男人眨了眨眼,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警官,你知道普通人在交流中的谎言频率吗?”
松田阵平皱眉看着男人。
他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所以没有说话。
男人笑起来,毫不在意地继续:
“——十分钟内三次哦。”
随后,他慢悠悠转头看向警员:“你刚刚抽烟了吗?”
猛地被提问,警员局促地‘呃’了一声。
然后回道:“刚刚?没有。”
……他右手否认式地摆了摆。
男人点点头,立刻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你抽了。”
“提问后你第一个反应代表着你可能在下意识利用语气词的时间差思考一个虚假的回答。”
“人在撒谎时肢体很难保持同步,如果你真的没有,那么你摆手的动作大概率会和说话同时发生,而不是分开否定。”
“我注意到提到‘抽烟’——你下巴微微扬起,唇部肌肉紧绷,这是焦虑,生气和抗拒的表现——所以我猜你可能在戒烟,但是因为这个案子没忍住在工作时间去偷偷抽了一支。”
男人看着警员微笑:“外套反穿确实能掩盖尼古丁的味道,但人说谎就会有漏洞。”
……警员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能用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
“松田警官,墙壁的燃烧残留已经全部检查完毕。”
不远处,一个穿着鉴识防护服的年轻人喊道。
松田阵平和这位叫做萩原研二的奇怪男人立刻一同转过头看去。
“……全部吗,知道了。”
松田阵平点点头表示收到。
他刚想继续传达下一步的工作,却被半长发的所谓顾问抢了话头:
——“让那孩子再检查一遍。”
卷发警官立刻抬眼,用锐利的目光警告萩原研二最好解释清楚对他下属的质疑。
“他说话的时候耸肩,伴随着偏头的动作,这是不确定和不自信的表现。”
男人不紧不慢地说:
“当你问出‘全部吗’之后,他上半身后仰但把视线从你的肩膀移到了你的脸上——这是典型的肢体逃避动作,心虚且下意识观察你的反应,他想确信你相信了他的话。”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年轻人:
“所以漏掉了哪一面墙?西边?东边?……喔,看来是东,你眨眼的频率提高了。”
——随着男人的话语,刚刚那位年轻的小警察冷汗立刻滑了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退了两步:“抱、抱歉……东边的我用的时间可能太少了……”
松田阵平额角蹦出青筋。
他努力在外勤场合压制自己对下属的愤怒输出。
随后,卷发警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回去二十公里负重。”
算是得到长官晚点再算账的暗示……年轻警察立刻道着歉跑走重新检查去了。
而半长发的顾问则看着松田阵平,语气奇异的轻柔:“你看,就是这样。”
——“校方和警方都希望我能搞清楚每个被问询的人……是否在说谎。”
松田阵平与男人对视,半晌,他提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
“那你又怎么判断他们是否有表演的成分。”
男人垂眼,安静地注视这位长相完美性格带刺的刑事。
几秒后,他蓦然弯腰。
以耳语的姿态凑近眼前的卷发警察:
——“警官先生,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气息带着暧昧又湿润的甜。
松田阵平:“……”
大脑停止思考只有一个瞬间。
反应过来后,松田阵平立刻退后半步,目光狠狠剐过去。
……而男人的笑声紧随其后。
——“就像这样,警官。”
他扬起眉毛,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真正的情绪在表情上只会停留非常、非常短的时间——比如你刚刚的震惊,不到一秒。”
“而超过这个时间的应激反应,大概率都是伪装。”
“所以……”
男人轻声问道:
——“……我现在可以入伙了吗?”
2.
这次的炸弹案件发生在东都工业大学内。
一份邮包炸弹以快递的方式被寄给了一位并不存在的教职工。
所以,作为失效包裹,它被退还给了上面写着的发件人
——历史系的教授,佐仓太郎。
然后……这个包裹就在佐仓教授的办公室内爆炸了。
所幸当时一通电话将佐仓太郎叫了出去,并没有人员伤亡。
佐仓太郎本人否认自己寄出过这个包裹——所以很明显,有人利用未寄出的退货件不会检查的漏洞,把这份炸弹送到了佐仓太郎的手上。
而警方首先着手的,就是针对受害者本人的询问。
此刻,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并肩坐在问询室的椅子上。
这对临时拍档对面——是眉眼略带烦躁的佐仓太郎。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谁想害我。”
这位长相斯文的受害者教授压抑着不耐:“我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
说完,他看了看卷发警官身边的顾问,挤出了一个微笑:“……萩原教授,作为同事,您应该是认识我的。”
松田阵平也随着佐仓太郎的话语和视线看向了身边的人。
旁边安稳坐着的男人依然挂着微笑,只是直觉告诉松田阵平……这人的笑意似乎更虚假了几分。
果然,萩原研二慢悠悠开口道:“当然,佐仓教授。”
随即话锋一转:
“但如果您认识我的话就应该明白——在这儿说谎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对方显然想到了什么,陷入了心虚的沉默。
而萩原研二压根没打算讲究同事情分:“我注意到你在说‘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时瞳孔收缩嘴角抽动……所以,你在隐瞒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佐仓太郎仓促移开了视线,他下意识摩挲手指。
萩原研二眼神掠过:“喔……你现在压力很大?”
他微笑着步步紧逼。
——松田阵平也在旁边观察着佐仓太郎的反应。
过了两秒,像是终于受够了眼前两人审讯似的氛围,佐仓太郎无法再维持斯文的假面。
他站起身,用力锤了一把桌子,并厉声吼道:
“你们不去调查犯人!找我这个受害者有什么用!”
他痛骂声太过刺耳,以至于房间外的几位警员立刻闻声摸进了房间防止意外。
室内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增多后,气氛更加紧张。
而半长发的顾问无动于衷。
他没有点出愤怒是逃避的极端表现,只是看着男人脖颈骤然出现吞咽活动的胸锁乳突肌,轻笑了一声:
——“佐仓教授,你好像很不喜欢警察啊。”
是的,松田阵平也发现了,眼前这位佐仓教授……甚至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可疑。
松田阵平立刻知道自己现在要扮演什么角色了。
于是他抱臂靠到椅背上,冷哼一声:“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最好说实话。”
“如果我是你的仇家……在你侥幸逃过之后,我一定会继续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卷发警官毫不留情地利用起那张恶人颜:
“你难道以为你会一直这么好运吗?”
——因情绪激动而呼吸急促的佐仓太郎猛地愣住。
他上齿因为唇边紧绷而微微露出,眉毛扭曲着扬起。
……他害怕了。
萩原研二瞬间得出结论。
果然,佐仓太郎在僵立了几秒后……跌坐回了椅子。
“……水谷茂。”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化工系的水谷教授。”
佐仓太郎颓败地垂下头:“我和他的女儿水谷直子……曾经是恋人关系。”
“但后来,直子自杀了……”
佐仓太郎声音干涩:“……水谷教授他……一直认为这是我的错。”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获得了对方一个微微摇头的动作。
……没说谎。
正待他们准备再问些什么时,一个警员慌张地跑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松田警官!”
进来的人似乎快跑岔气了:“又……又一个爆炸案!”
——“就在教学楼!”
3.
“能看出什么?”
刚发生过爆炸的盥洗室内,半长发的顾问饶有兴致地看着迅速检查现场的卷发警官。
“主要燃料是无烟火药。”
松田阵平皱着眉,一道风一样旋身从被炸毁的水箱处踱了回来。
“简易电路,和佐仓太郎办公室的黑火药不一样。”
他碾了碾指尖的灰烬:“……但大概率是同一个炸弹犯。”
“怎么说?”萩原研二接话。
“爆炸最中心都有粘合剂的痕迹,说明引爆装置是外接的可燃物,火柴头……或者别的什么。”
松田阵平解释道:“这很有特点,尤其是对自制炸弹来说。”
紫眼睛男人专注地看向卷发警官认真的眉眼,用唱诗一样的嗓音夸赞道:
“真厉害啊,警官先生——”
松田阵平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不。”
“只是当过一段时间的排爆警而已。”
他默默移开视线。
说完,像是不想再给男人创造话题看出他此刻在想什么,松田阵平扬声问其他警员:“受伤的人情况怎样?”
“在抢救。”
警员回答:“伤者叫藤田正男,是学校的清洁工。”
“炸弹在空水箱里……大概率是在等他掀开后启动爆炸的。”
“刚刚我们去查了资料,这位受害人和佐仓太郎不熟,社会关系也很简单。”
“他父母早亡,没有婚姻关系,基本只靠这份工资和员工宿舍过活……不过,据一些学生说……这人有过擅闯女更衣室和女厕所的行径。”
松田阵平安静地听完,随后把问题扔给萩原研二:
“你,对他有印象吗?”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除了上课,我很少呆在学校。”
松田阵平陷入了沉思。
……佐仓太郎,水谷茂,藤田正男。
如果说前两位有矛盾的话,那么最后一位和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呢?
正想着,他的余光里,某位紫眼睛顾问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警官先生,如果想知道更多的信息,除了官方渠道,还有个地方……”
——“……学生食堂。”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晃了晃表。
此刻,正是午餐时间。
靠着教职工的便利,萩原研二带着松田阵平来到了餐厅。
中途,松田阵平询问了几个学生关于藤田正男‘偷窥’传闻的消息。
“喔,那个男的……”
一个女学生‘嗤’了一声:“大概只有校工福利会那帮人平时跟他有联系吧。”
“鼻背肌皱缩,上唇抬起,皱眉,眯眼。”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某位人形自走测谎仪不紧不慢地直接把答案呈到了松田阵平的面前:
——“这些学生大部分都对藤田正男有厌恶情感。”
“如果仅仅只是传闻八卦而不是亲眼目睹,那么他们大概率不会如此统一,轻蔑的表情应该占多数。”
……那么,就很可能是真的。
松田阵平还在原地思考。
——下一秒,他就被高大的年轻教授拉着胳膊扯着冲到了出餐口。
“先吃饭啦警官。”
“我推荐这里的豆腐乌冬——”
半长发的年轻教授拿着餐券,欢快地扶着卷发警官的肩膀,把他推到了窗口前:
——“很养胃哦。”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可能无知无觉中按压过隐隐作痛的上腹部。
……毕竟对刑事来说,外勤导致的胃病简直稀松平常。
于是他沉默了几秒:
“……豆腐乌冬,谢谢。”
最后还是选择接受了建议。
端着餐盘,两个人找地方落座。
——几乎是萩原研二刚坐下,旁边桌子上的几个学生就面色尴尬地拿起没吃完的午餐起身离开了。
……像一群受到惊吓的振翅小鸟一样。
“……什么毛病?”
松田阵平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喔,是因为我啦。”
半长发的年轻教授笑眯眯地把汤匙分给卷发警官:
“大家似乎总对微表情能带来的讯息有些误解。”
“读心者在他人眼里,通常会与精神控制以及思想洗脑联系起来,被避之不及也是很正常的。”
他毫不在意似的,眉梢还带着笑意:
“所以比起凌厉但直率的松田警官……大概人们更厌恶能无法被谎言敷衍的家伙。”
男人说着,捧着汤碗喝了一口,叹了一声:“唔……今天的汤不错诶。”
……这家伙。
……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还能顺便夸一句我的。
松田阵平无语,顺手把自己那份汤也给面前的家伙推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居然是卷发警官先开了口:
——“……嗯,能理解。”
松田阵平低头看着嫩生生的豆腐在碗中浮沉,说道:“刚来刑事这边的时候,大部分人对爆处警都还有点偏见。”
他扯了扯嘴角:“不过现在还好,那些家伙至少怕我。”
卷发警官嘴里说的是作为警察的经历,但记忆却莫名其妙地走到了更久远的童年。
……作为异类被排斥也是松田阵平最习惯的东西。
他想,他倒是在这一点上和眼前的男人有点话题。
紫眼睛男人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卷发警官的脸。
然后,他轻声否认道:“不哦。”
——“如果你是说那些警员的话……他们敬佩且尊重你。”
萩原研二微笑着,声音是比之前的礼貌更真实的温和:
“恐惧的情绪通常伴随着逃避和厌恶的表情。”
“但在有人来通知我们第二件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屋子里其他警察们第一个反应的就是看向你。”
——“这是极度信任的表现。”
松田阵平眼睛微微睁大。
……这种直白的肯定让他耳朵有点发烫。
于是他也下意识看向面前这个对人类情绪十分敏锐的男人是否注意到了这点。
而萩原研二却垂眼拿起松田阵平刚刚给他的汤碗,继续心满意足地咕咚了起来。
似乎对某位警官害羞无知无觉的模样。
正当两人的气氛和谐起来的时候——
一个年轻的声音略带惊讶地传来:
“……萩原教授?”
松田阵平抬头,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的青年背着单肩包,一只手托着餐盘路过。
青年难掩兴奋地看向喝汤的萩原研二:“很少看到萩原教授您来这边吃饭啊!”
松田阵平挑眉,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对面的紫眼睛教授:……小粉丝?
对方则默默回了个‘不熟’的眼神。
似乎看出了萩原研二的无动于衷,青年立刻解释道:
“我选修了您的行为分析,您记得我吗?”
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抱歉同学,大课的话,我可能确实没什么印象。”
青年似乎有些失落,‘噢’了一声,随后又扬起一个笑颜:“……没事的,教授。”
青年朝不远处等待的几个学生回应式地挥了挥手,示意马上过去:
“那我先去找朋友了,萩原教授回见。”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
萩原研二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青年的背影。
“怎么?遗憾没给他一张签名?”
大概因为刚刚交谈的气氛不错,松田阵平甚至开了个玩笑。
萩原研二被逗乐了:“噗……没有。”
随即,他问对面的卷发警官:“你觉得呢?”
莫名其妙的默契让松田阵平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思考了几秒回答:
“……很奇怪。”
“刚刚一路过来,有不少孩子都在谈论今天的爆炸,也会偷偷打量我。”
“如果他真的像他和你搭话的那样有好奇心……应该会把话题引到我身上……至少不像刚刚那样,视线都避开我的方向。”
——要知道,他的警官证可明晃晃地摆在餐盘里呢。
萩原研二笑得灿烂,他打了个响指:
“Bingo~”
“警官先生,有兴趣来上我的课吗?你很有天分。”
男人半真半假地邀请起来,带着点诙谐的咏叹调。
“不,暂时不想喊你老师。”
松田阵平扯开唇角: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萩原研二摊手:“很难不知道。”
——“高槻介,学校里的人气学生,学生会的红人。”
“但就像你刚刚说的,他选择无视你。”
萩原研二瞄了一眼对面人气场强烈的一身黑,轻笑了一声:
“……这说明他对你是谁已经有了准确的定位,且在避免提及你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据我所知,他是水谷茂的学生。”
萩原研二语气轻松:“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警官先生。”
他歪头比出一根手指:
“在学校这个微缩的社会坏境里——越受欢迎的学生,越会说谎。*”
松田阵平反问:“……这也是专业知识?”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把空碗放回了餐盘中:
“不。”
——“是经验之谈。”
——tbc——
*因为经常说萩原EQ(情绪智力)高,而微表情作为其中一部分也是个很适合他发挥的part,于是搞了。
*越受欢迎的学生越会说谎是《lie to me》s1e3的原台词。
未亡人
写完了放在那里很久的一篇,整理下发上来,是周巡第一视角。
赵馨诚回来了。
我其实挺意外的,韩彬把海港搅得昏天黑地,我在长丰远远地听着都咋舌,那时我忙得焦头烂额,海港消息也封锁得严密,我唯一比较清楚的就是赵馨诚被他的好干哥哥一顿胖揍。他伤的之重闯的祸之大都让我很想去看他一眼,不过分身乏术。他从医院溜走时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忙音嘟嘟嘟个没完,他应该是早就换了号码。他身边的人在他失踪后被请去“协助调查”很多次,我也被问过一次,不过我确实不太清楚赵馨诚是犯了什么病,后续海港的调查我听说也是没什么进展。我觉得他是铁了心把自己焊死在追着韩彬屁股后面跑的路上,担忧没用,结果要看他......
写完了放在那里很久的一篇,整理下发上来,是周巡第一视角。
赵馨诚回来了。
我其实挺意外的,韩彬把海港搅得昏天黑地,我在长丰远远地听着都咋舌,那时我忙得焦头烂额,海港消息也封锁得严密,我唯一比较清楚的就是赵馨诚被他的好干哥哥一顿胖揍。他伤的之重闯的祸之大都让我很想去看他一眼,不过分身乏术。他从医院溜走时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忙音嘟嘟嘟个没完,他应该是早就换了号码。他身边的人在他失踪后被请去“协助调查”很多次,我也被问过一次,不过我确实不太清楚赵馨诚是犯了什么病,后续海港的调查我听说也是没什么进展。我觉得他是铁了心把自己焊死在追着韩彬屁股后面跑的路上,担忧没用,结果要看他的造化。
“213”案收尾后我给他朋友打过电话,依然没有音讯,我只得把心收回来处理案子后续的破烂,他却在这时候破破烂烂满身是伤得被拷上手铐抓了回来,不愧是老同学,一起收拾烂摊子的动作和参加毕业典礼一样同步。
赵馨诚回来之后话少了很多,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针对他的审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海港的人来找我,我看着刑讯录像,他基本上都是垂着脑袋坐着,对面无论是按流程询问,还是拍着桌子质问,他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闲话一堆,正事一字不提。他最大的动作是抬了抬眼睛看了被白局拍的震天响的桌子,然后又无风无浪地把目光低了下去。
我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觉得这些录像的惊悚程度不亚于那些惊叫唤的鬼片,赵馨诚像是被韩彬夺了舍一样,和我印象里的韩彬如出一辙。
我觉得他脑袋出了毛病,白局也这么想,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赵馨诚发疯,但是对他回来之后的状况没有头绪。他又想保赵馨诚又想干脆直接把他枪毙了拉倒,他在受上面调查惩罚的同时好几次去看守所里见赵馨诚,听描述最后都是对牛发气的结局。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指名让我和他谈,我知道的时候真的难免不想朝那个在监控里瘦削了不少的脸给上几拳头,他一定是在和白局或者其他人的谈话里大致晓得了我们这边的一地烂摊子。我觉得他傻了吧唧地要给我裹乱,不过也不能不管他,于情于理都是,所以我还是暂时收起了我起草的辞职信,接了命令去找他。
我没指望他的待遇能有多好,但我也没想到严苛成了那样,身为一个和极端凶犯关系不明朗且多次逃逸的前警察,他只在被抓回来的前两天在医院躺着,后来就没出过看守所。
“想我了?”我尽量轻松地开头,不是我说,他周身的低气压和单向玻璃外盯着我的督察都让我觉得牙齿发酸,我交叉着手指,抵抗着想抽烟的情绪。他抬起眼睛来看我,我知道他大概也想来一根。
“最近怎么样。”他没回我的话,反而抬起头打量我,我这才有机会正面仔细地看他,他感觉一下老了十岁一样,脸颊凹了下去,半边脸都是青色的胡茬,头发又乱又油地卷在头上,我想起他其实是有点自来卷的。
“挺不错的。”我感觉我有点没忍住我嘴角的一点笑意,我其实也有点冷幽默的天赋。
“我也一样。”他笑着,气从鼻子里哼出来,那模样完美诠释了颓靡警察的刻板印象。我又看了他一眼,想骂他赵馨诚你他妈怎么搞成这么一副惨像,他看着我,眼睛里折射出一个落魄得和他不相上下的傻逼。
没有太多的时间供我们俩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我按照他们安排的问题一个一个地问,姓名,年龄,你去哪了,例行公事,这些问题从来不会翻新。他平静无波地一个个回答,甚至我话音还没有落他就开始讲,准备得很充分,像是那段时间的事情在他无所事事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历久弥新。我能看出他排练过的回答不是谎言,他好像没有撒谎的兴趣,也没什么必要撒谎,甚至还会不断抖落出一些他在芒街的兵荒马乱中手刃了多少人之类的蠢事,我会在他进一步发癫之前打断他,我不想去问他犯了多少事,我急着问那个问题,他显然想尽量拖延。
终于,“你见到嫌犯韩彬了吗,他现在在哪?”
他抬眼看了看我,同样的感觉又上来了,我觉得韩彬可能藏在他眼睛里了。我保持着公事公办地姿势坐着,拿着笔看着他,做好了他会保持沉默的打算,能问出那么多东西够我交差了,被韩彬夺舍版的赵馨诚不是这个时候的我可以把握得住的。
“他死了,”我感觉到我的笔在纸上狠狠地顿了一下,“在芒街,我亲手开枪杀了他。”
我张了张嘴,没能开口,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那里的动乱让我们都猝不及防,冲过来的疯子太多了。我和他刚开始解决了不少人,不过人太多,收拾不干净,”他舔了舔嘴唇,纸杯里的水他一直没动过,嘴上的那些干皮让他显得很虚弱,“最后他没子弹了,我也只剩了一发,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无穷无尽。”
我没法看他,他低着眼睛,我想他的表情应该很像是两周前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的我。
“彬站在我面前,对面暂时停下攻击,我觉得可能是我俩满身都在喷血,拖着腿耷拉着手臂的样子有点太吓人了。”他短暂地笑了一下,短暂得像是我的一个错觉,“韩彬在这个间隙里回过头来抓住我的手,把我手里的枪中的最后一发子弹送到自己的脑袋里。他本来想让我主动杀他的,我没那么做,他就选择自己动手。”
“我当时本来想自杀的,不过枪里没了子弹,当着那么多人撞墙也太傻逼了,所以我打算和对面的人拼了,不过对面看着韩彬死了好像受到了什么震撼,几个人压着我,另外的人检查了一下彬,说的话我没听清,大概是说他死了吧。”
赵馨诚在说谎,但是我没有任何打断他的打算,我只是感觉我的手指很冷,那股麻木的感觉从手指一直窜到脑子里。
“他们走了之后我爬起来,我觉得彬没死,那颗子弹说不定是我的错觉,不过他躺在那里,已经开始变冷,血也开始变黏,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当然,我得不到回答。我背着彬的尸体走了很远,我觉得我有义务把他带回来,或者说带给依晨,不过我没能撑住,时天大概是半途上遇到了帮手,来了几个我不认识的人示意我和他们走,他们把我扔在了离骚乱较远的一处旅店,把韩彬的尸体带走了,依晨和他们一起,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我在那里浑浑噩噩地过了快半个月,期间那里的老板一直照应我,应该是时天的人交代的,我走动自如之后准备去边防站,不过还没走到就晕了,再睁眼就我已经在回来的车上了。”他声音很平静,我一时半会儿无话可说,愤怒和悲哀让我很累,“我问完了。”我收起笔录推门出去,我完成了我最后的任务,我他妈的要辞职了,不然我就要疯了。
辞职当然没被批准,上面的意思是让我收拾完“213”的残局后暂时休假,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转调,或者是去街道派出所当个副所长什么的。我其实也没想走,我很久之前就一心想奉献自己全部的青春年华和光辉岁月在警察这个岗位上,但是现在我太想逃避了。上面对我的争议还是有,不过大部分认为我功大于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支队剜肉放血,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来刮骨疗毒,他们只看得到结局,有的还说要办场庆功宴来庆祝这场伟大胜利,我觉得他们都是傻逼。
“周队,”赵茜敲了敲门,我从那本被我口水糊皱了的书里面把头抬起来,“赵队……赵馨诚找你。”她嘴里倒腾不过来的称呼让我忍不住苦笑,赵馨诚在我们支队的形象还是那个荤话一堆的功臣,不过现在白局都要到处牵线才能把他保下来不至于坐几年大牢,如今观察期无业游民一个,也再担不得赵队的称号了。
“怎么了,退休了不趁机会陪陪雪晶来找我干嘛。”我远远地看着赵馨诚坐在椅子上捻着手指发呆,我其实有点想避免和他见面,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我和雪晶离婚了。”
沉默,好一会儿我才找到我平静时的语调:“赵馨诚,你有病吧?你他妈娶雪晶之前拉着我喝了一晚上夸了她一晚上,你现在胳膊腿都齐全地回来了还把人家踹了,你别和我放什么不想连累人家的狗屁啊。”他还是笑,“我把房子和车子都留给她了,财产分割也弄得差不多了,现在失业穷光蛋一个,老周我俩这喝酒你得请客啊。”
“我他妈不揍你就不错了。”他装疯卖傻地犯浑,我没什么话说。我把包里的烟摸出来,点了一根,剩下的和打火机一起甩给他,他笑嘻嘻地接了,抽了一口就开始咳嗽,挥着手往支队外面走,“有段时间没抽了,不习惯了。”
我俩带着一阵烟云雾绕地沿着人行道走,我看着他点燃第三根烟,没忍住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你他妈怎么想的?”
“……对雪晶不公平。”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我的烦躁弄得我浑身又痒又痛,“你是打算甩清一切?找我喝完酒回去就找个地方一头撞死去和韩彬殉情啊?”“我担心你。”他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一口烟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我把烟屁股扔他身上,我觉得我俩应该现在立刻马上就和对方打一架。不过他表情都没变,淡淡地拿胳膊拱了我一下。我浑身的气又全部泄了。
天色有点晚了,天上没几缕云,月亮单独挂在天上显得有点惨白。我俩找了个烧烤摊子要了几箱啤酒,喝白酒太容易上劲,我俩都没人捡,睡路边影响市容市貌还影响人民警//察的伟大形象。
我吃了几口肉就开始喝酒,他倒是剥着毛豆慢悠悠地吃着,我发现我之前的感觉不太准确,我以为韩彬把他夺舍了,现在看样子是他在模仿韩彬,要把韩彬困在自己身体里不走。
“我说老周,你这样一直憋着容易憋成个疯子。”他竟然选择把啤酒倒进杯子里,我握着啤酒瓶看他杯子里的气泡冒起来再顺着杯壁流到桌子上,他的手一直在抖,可能是什么后遗症。
“你在说屁呢?”我嗤了一声,目光落在烧烤架上升起的白烟上。他看着我,眼睛里那种我避之不及的东西也许是同病相怜:“你说呢?”我喝了口酒,一瓶啤酒只是开胃,还远远不够我发酒疯:“无论你想问啥,先暂停,别他妈搞强制审讯那一套,啊。”他点头,顺从得让人惊悚。
我们喝得很沉默,我一瓶一瓶静静地喝着,偶尔翻翻手机,挤两颗毛豆吃吃。赵馨诚坐我对面,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倒酒进入杯子,停顿,一口喝干净的循环。我撬开新的一瓶啤酒,拿桌子上一小堆的啤酒瓶盖打他,他抬起头来冲我咧嘴巴,都称不上是一个笑。
“周巡,其实审讯的时候我撒谎了。”在不知道第几个停顿,他盯着看着杯子里翻上来的气泡开口喊我。他比我勇敢,他没喝醉就敢直面真相,直面韩彬的死亡现场,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心情要把事情全部掰扯清楚,把所有逃窜的记忆摆回原位。
“当时我朝韩彬开了枪,不过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打他,我当时火冲脑门子,我想收拾完这一切好好地和他聊一聊,或者揍他一顿,我绝不要他死在那里。”我选择握着瓶子喝酒,我无法附和他的话,不过他也不需要。
“时天比我想象的要厉害,我们拖延的几分钟让他抓来的援军到了,也许韩彬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当时的芒街变数太多。对面的人被暂时打退了,我记得我的枪里应该是只剩一发子弹了,当时韩彬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没哪一处不在流血,不过他还走得动,他们都要走了,我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一把把他的腿给抱住了。很丢脸,像只被人甩了的狗,但是我就是死死地抓着他,我能够感觉到,只要我一松手,他就走到巷子那头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赵馨诚自顾自地讲,我坐在特邀嘉宾席来当垃圾桶,“韩彬和他们说了什么,交代完了就坐在我旁边,他说话声音很轻,轻到让我担心他的肋骨或者肺是不是出了问题,他说‘馨诚,我没法陪你回去,你明白吗?’我真觉得操了蛋了,他那个样子真的挺吓人的,像个幼儿园老师在哄小孩。”
赵馨诚干笑了两声,端着杯子把脑袋凑过来,酒气洒在我脸上,“平时我犯点傻逼事我能感觉他一口气顺不上了可以笑着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不撒泼打滚的话能被他戳着脊梁骨吐槽一辈子,后来我才发现他不仅嘴能嘚叭,他还真能打,我觉得吧我和你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压制他。他像哄小孩那样哄我,说实话真她妈吓人啊。”
韩彬个子不算魁梧,我有点难以想象我和赵馨诚联手还撂不倒他的样子,不过当时他们叫我去审讯前给我看了调查报告,赵馨诚可能也没怎么夸张。
“我当时就是不撒手,我说要不然你就把我打死,要不然就和我一路。他好久没说话,后面干脆扶我起来了。”有一颗毛豆被赵馨诚挤掉在桌子底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掉落的毛豆可能给他心口锤了一个窟窿,“我们俩跟着外面时天的人走了一会儿,送走了依晨的时天回来看到他还拽着我特别震撼,他骂了几句我听不懂的,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他们不能带我走。”
“我他妈的又不在乎,我只是要拽着韩彬,我觉得时天可能想几脚踹死我,但是韩彬说了几句话,时天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给了我们点钱走了。”
赵馨诚开始喝不知道第几瓶啤酒,他倒酒喝酒的姿势有点机械,大概并没有过脑子。“我俩又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不动了,我们暂时找了一个被扫荡过的干净房子歇下,我刚在沙发上坐了没几分钟,他找了些吃的给我,坐在茶几上语重心长地和我讲道理。他说他要去死的,他等这一刻等了十几年。”
我同样沉默着,我看到赵馨诚伪装出来的韩彬的壳子在颤抖,真正的赵馨诚此刻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惊涛骇浪一万倍。“别说了。”我不想打破他的壳子,我没心狠到想让他什么也留不下。不过他一向不听指挥。“我头疼耳鸣,而且我从来理论不过他,我拽着他,我感觉我像小时候拽着我爸不让他出差那个样子无理取闹,他挣了一下,不过很轻,他没打算和我打。”
又是沉默,我隐约能够感受到他憋闷了许久的那股怨气,他来找我大概本来是想来套我的话的,但是和韩彬最后的事,也许只能吐给我听了。“他说,他说他期待了很久,他为很多人活过,他现在要为了自己去死。本来他想让我杀了他,算是对我的交代,只不过我一向不按他的剧本来演,虽然他也早就已经想到了。”
其实我想象能力啥的不算太好,不过我还是感觉我仿佛能看到赵馨诚狼狈地拽着韩彬的场面,相对而坐,两个人血像流不干似的打湿沙发和桌面,赵馨诚拽着他一言不发,而韩彬以一种惊人的宽容让他消磨他死前的全部时间。
“我觉得非常不能接受,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崩溃什么,我不要抓他了,我也不想放他去死,我知道他一心求死和我松手放他去死是两码事。我真的,我做不到。”赵馨诚狠狠地吸着鼻子,我锤了他肩膀一拳,看到好像有眼泪掉下来,掉到地上的灰尘里,“我当时还想,太不公平了,我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你要是逃跑,我也不会他妈地纠缠你一辈子,只要他不要继续杀人,他活着,去陪依晨长大。我只想听他亲口承诺我,我不想他越陷越深。可我没有任何理由留他活着,他要解脱,合情合理,我却像个泼皮一样死活不让。”赵馨诚开始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更像是在发抖。他笑得我头晕胸闷,他这个发疯的样子应该给韩彬看,而不是给我,“他所规划的结局我是一把枪,是他走向死亡的选项之一,他不能活下去,尽管我求他,我把我后半辈子拿过去求他。”
“你别说了。”我想让他闭嘴,赵馨诚以往喝完酒一边吹嘘韩彬一边等韩彬来接他的样子一直不受我控制的闪现在我眼前,“彬,我今晚去你家睡一晚,我一身酒臭回家了雪晶会念叨我的。”喝醉了的赵馨诚骨头被酒精泡软,自然而然地往韩彬肩上搭,其实我俩一起喝酒,最后我总是清醒的,在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会在骂赵馨诚是个迟钝的傻逼,他把头埋到韩彬的肩上,看不见此刻对于“韩彬”来说过于明显的无奈又放任的神情,带着隐秘的笑意。
“我当时真的要气昏了,我好像是哭了,记不清楚了,太他妈丢人了,韩彬就等着我断断续续地骂他,我实在没力气了,他就转身准备走了。”
我阻止不了他的讲述,我阻止不了我们不受控制地走向深渊,我快要把一箱酒喝完了,醉意让我感觉头顶摇摆的灯管给我加了层光环要来超度眼前这个茫然的犯人,“我真没办法了,我干脆拽着他说那我们一起死吧,我舍不得他,这么这么舍不得,但我没办法挽回他,我没有朝他开枪的那一刻就选择了和他同路,那么死也一起好了。他转头的时候有点惊讶,然后他坐了回来,把刚才扶住我时接过的枪递给我,自己也把枪抽出来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赵馨诚说到这里又开始笑,眼泪不受控制地全部掉在胸口,脸上的水痕在灯光下慢慢干成印子,又被重新打湿,“他开枪前很是愉悦,其实我应该发现不对的,我想着我们面对面自杀,也挺他妈的浪漫的,我要上膛时他突然拽住我的手,他看着我,他说‘馨诚,如果依晨或者我爸妈以后需要你的帮助,你还愿意帮他们吗?’我脑袋昏,我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就过来亲了我。”
我觉得这可能是韩彬的happy ending之一了,有些东西我们都能看出来,只有赵馨诚不懂。不过韩彬乐得如此,多年如一日地把赵馨诚朝相反的方向推,就像他在乎他,他就推他去娶妻生子,他想死,就会推赵馨诚去活,赵馨诚选择和他同路,他就亲手把前面的路遮蔽了。我很难说理解韩彬的情感,不过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赵馨诚会回来,韩彬用一个吻让他茫然无措地留在了这个世界上,用一个吻把他从变成韩彬的路上打落,把他封印在了这个世界上。他还是赵馨诚,韩彬似的壳子成了他那几个月跋涉中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他早就准备辞职,和雪晶离婚也许是那之后做出的决定。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很响,我感觉全世界都在晃,但是在那晚的芒街只是无数枪声中的一声。”
“我看着他倒在地上,血到处都是,我完全傻了,这个时候我才分神去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枪,”说到这他重重地抽噎了一下,酒杯砸在地上,周围有人看向这边,被我瞪了回去,“他他妈拿了我的枪,他他妈的还是用我的子弹杀了自己!他那把枪早就没子弹了,我甚至没发现他换了我的枪,我怎么能他妈的没发现……”
赵馨诚脚旁边全是东倒西歪的瓶子,他低着头,粗声地喘气,“他他妈的就这么死了,他知道我们只有一颗子弹,所以他才同意了,他不要我死,我不配和他同路,留在这世上也许还有点屁用,他他妈机关算尽,我再修炼一百年都没有他那种心眼!”
我揽着他,他瘦得有点硌手,他终于胡乱地开始崩溃,变回赵馨诚,变回心碎崩溃的赵馨诚本人。
“我是他养的枪,结果养了八年是个他娘的哑炮!现在我是他养的狗,我得护住依晨,得照应他爸妈,他亲了我一口凭空给我添了一笔几十年的阳寿!我死不了,我不能死,韩彬你可真牛逼啊,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明白他是在对那一个没有开头却成为结尾的吻在进行无措地抱怨。他几句话还翻来覆去的在嘴里囫囵,被眼泪呛喘得脸红脖粗依然伸手去抢酒喝。
“你他妈别乱动了。”我夹住他的手,拽着他避免他摔在玻璃碎片上,“韩彬脑子是真他娘的好用啊,他多牛逼啊,和关宏峰一样把自己把周围的傻逼全他妈的算计一遍!”
关宏峰。
这三个字消失在我耳边两周了,没人敢提,我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高亚楠暂时离职前来找我,话里话外暗示,想谈谈关宏峰。我装模作样地把她气得不行,后来关宏宇来,我故意激他,话不投机差点打起来,很多人都试图在我面前谈起关宏峰,但是我油盐不进,似乎关宏峰只是在案件结束后和我不合,然后去醉心学术培养警队未来新星了。
而不是死了。
关宏峰死了。
我避免去想这个事情,不想的话似乎就可以忘掉我们在突袭快要结束的时候从背后射出的那几枪,忘掉那几瞬间我的心悸,以及跑过去时看到的倒在血里的关宏峰。
周舒桐跪在他旁边哭,有人去按住开枪的人,我僵硬地看过去,小徐,名单里被我亲手划掉嫌疑的黑警。突袭前准备的救护车匆忙开过来,比起关宏峰血流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我站在人群外,像被扔到凌晨的大海当中,全身浸满冰冷的液体。嘈杂中我看到关宏峰在看我,他张了张嘴却只有血不断地涌出来,“关老师别说话!”“撑住。”“按住他的伤口!”“快点啊!担架!”我看着他,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看到他缓缓地眨了下眼。
我大概是懂赵馨诚那一刻的感受的,他在我面前,血和生命无可挽回地离去。我呼吸急促眼前发白,我压着嗓子来大吼了几声维持现场的稳定,我只来得及看了那辆救护车两眼,它就载着关宏峰消失在了我眼前。
半小时后,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周舒桐的电话。她哭得很惨,一点没成熟的样子,她说话断断续续不清楚,但我已经明白了。
关宏峰死了,我甚至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
他死后的第三天,213大案收网,一周后,结案。
我像个机械一样主持着支队的一切,周舒桐高亚楠她们真觉得自己很隐蔽似的偷看我,我配合着用力扮演着若无其事,我甚至还写报告给关宏峰申请烈士和二等功,我想起好像不久前我才刚给刘长永写过相似的报告。
我平静地穿着警服参加关宏峰的葬礼,顺着关宏宇的心愿将他哥葬在了他父母身旁。在大家走后回头给关宏峰父母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不过之后我又去过一次,是个傍晚,太阳在没有云的天上不可挽回地落下去,我坐在关宏峰的墓旁喝酒,给他洒了点在碑前,他不那么爱喝酒,我就意思意思撒了点。照片里的他感觉怎么比着十六年前老了那么多,平时相处着也没觉得啊,我抹了一下他的照片,才看到墓碑上映出了我的脸,脸上全是眼泪。
我也老了不少啊,咱俩咋都没注意到呢。
周舒桐结案之后打了报告决定调走,我当然同意了,这个小孩被卷到这样混乱的局面里,我自认要担起百分之八十的责任,我向上面打了申请,把这小孩夸得天花乱坠,我和其他区来帮助收尾的同事喝酒,他们也看得出这个小孩的能力,我琢磨着把她送去海港,虽然海港少了赵馨诚这座斗战胜佛,但还有熟人照应,她在那里安分地工作,相信会有不小的成就。
她走之前申请了年假,我开车去送她,她失去的太多了,我有意补偿,但显然应该是无关痛痒,她走之前抱了抱我,我看着她年轻的脸上皱着全是纠结,多余问了句怎么了。她像是终于找着机会了似的长呼了口气,还是像往常那样犹犹豫豫的:“关老师进抢救室前,喊了很多次您的名字。”
我觉得这属于报应,我自找的,我脑袋嗡嗡的,表情还很平静,我扯开话题随口嘱咐了她几句,祝她前程似锦,让她玩的开心。她还是担忧地皱着脸,走出很远还回过头来看我,我大概是笑了一下,朝她挥了挥手。
赵馨诚吐了一地,我不清楚他是喝醉了还是伤口疼得难受,他眉毛皱得死紧,一边咳嗽一边按着胃。我扶他起来,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老周,我不是骂你的关老师,一会儿又垂着脑袋,低声地喊韩彬的名字,彬来彬去的,喊着喊着还会被胃里反上来的啤酒哽一下。他喊的实在惨,像被主人扔掉的狗。这个硬拉着他不让摔在地上的我呢,就是那个街头拐狗的狗贩子。
关宏峰葬礼后的第五天,高亚楠和关宏宇不知道商量了啥,把我叫去他们家吃晚饭。他们还怪热情的,我倒是很不习惯。我走之前他们塞给了我一个口袋,我装作不在意,回家之后打开,是关宏峰的警服,叠的很整齐,底下压着那条丑死了的紫围巾。
那晚我都躺下了,好半晌睡不着又爬起来把警服摆在床上,挺傻逼的,但是我想,关宏峰那么一个称职的警察,看到自己的警服说不定会来我梦里走一转。那晚我睡得挺好,一夜无梦,和关宏峰头七那天夜里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离队后,再也没穿过警服吧,我反正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关宏峰是我见过最适合穿警服的人,也是最适合当警察的人。赵馨诚追着韩彬跑,从津港跑去越南,我又何尝不是踩着关宏峰的脚印往前追,追了十六年,定眼一看,才发现终点线已经撤走了。
赵馨诚和我,我们俩都不是追求死亡的人,甚至不太能够理解一份坚决求死的心,但是一个人立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确实不如死去来的轻松。
我拖着赵馨诚往我家走,他借酒发疯,我却没有这样的勇气,我离赵馨诚的撒泼差了一个吻,赵馨诚是被托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我是被落下了。
【关周】一觉醒来变成鳏夫了
时间线混乱,随笔拼凑,或许可以叫《鳏夫观察手册》
01.
「只是最近周巡爱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天气渐渐凉起来,又挂上了一条灰色围巾。」
汪儿觉得他师父最近哪里变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起因是在码头2.13嫌疑人关宏宇不幸身亡后,郑督火速下达了复职的指令,全支队从低迷气氛里重整旗鼓,进行案件最后收尾工作。
以周巡一贯的性子,每到这种争分夺秒没有睡眠时间的关头,往往会异常亢奋,能从支队东头一路骂到西头。用汪儿的话来说,他师父就跟一挂长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炸,弄的整个支队上上下下…像过年一样喜庆,当然了,最后这...
时间线混乱,随笔拼凑,或许可以叫《鳏夫观察手册》
01.
「只是最近周巡爱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天气渐渐凉起来,又挂上了一条灰色围巾。」
汪儿觉得他师父最近哪里变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起因是在码头2.13嫌疑人关宏宇不幸身亡后,郑督火速下达了复职的指令,全支队从低迷气氛里重整旗鼓,进行案件最后收尾工作。
以周巡一贯的性子,每到这种争分夺秒没有睡眠时间的关头,往往会异常亢奋,能从支队东头一路骂到西头。用汪儿的话来说,他师父就跟一挂长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炸,弄的整个支队上上下下…像过年一样喜庆,当然了,最后这半句话是他师父脚踹他屁股上把他踹飞时说出来的。
可这一次连轴转了三个晚上,他师父依旧生抗,像个陀螺一刻不停转,只是安静许多,又或者说,麻木了许多。
在汪儿第五次端着泡面跟在周巡身后劝道,师父你快歇一歇吧,还带着颈托呢,这种文字活交给底下人去弄就行了,你都两天没睡了,周巡还是无话,摆摆手又赶去技术队了。
小高和汪儿在审讯室外头吸溜泡面,四只眼睛盯着周队从西头跑到东头,从三楼跑到二楼,恨不得连案情报告上用逗号还是句号都亲自动手。小高从泡面碗里抬起头,抹了一把眼镜上的雾,汪儿,周队这几天怎么没骂我们,难道咱们支队一复职就实现质的飞跃了吗?
汪儿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抹了把嘴,说着谁知道呢,拔腿追着周巡的背影大喊师父,我来我来。
后来这个涉黑大案结束后,周巡总算是表面恢复原状,只是汪儿又发现不对劲了。
他师父之前被同事私下封为“长丰一枝花”,巡花巡花偷偷地喊,是因为周巡爱美,刘海永远飘逸,就连“暴力”执法的时候也不忘记整理发型,还爱穿皮夹克戴墨镜,浅棕色的深棕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永远利索又挺拔。
只是最近周巡爱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天气渐渐凉起来,又挂上了一条灰色围巾。汪儿凑上去问,师父,你之前不是嫌这种长大衣长围巾甩甩搭搭的最碍事儿了吗,最近这是啥情况,咱改走文青路线了?周巡白了他一眼,连腿都懒得抬起来踹他,头也不回走了。
汪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周巡离去的背影,嘀嘀咕咕说道,怎么看着和关队似的。
再后来汪儿第一百次不敲门闯进周巡办公室发现他师父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时,他不知怎么的联想到下雨天被人丢掉的流浪猫。
他终于意识到,周巡的生机仿佛在施广陵涉黑案最后围剿时扑身压在那枚炸弹上后就极速流失了,从那之后,周巡迅速枯萎下去,像玻璃罩里一碰就散了一地的玫瑰花。
02.
「郜君然没接,他看着周巡正在咧嘴笑,眼角却是向下,眼里的红血丝像某种植物的根系,控制着周巡眼底的地下水系。」
晚上九点法医室内,郜君然还没下班,终于等来忙完案子的周巡。
周队,这是关…宏宇的尸检报告,你看看吧。
他张开手推了推眼镜,识趣地转过身去整理架子上的模型,没有再看周巡。
周巡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报告,一言不发地翻开,很快整个法医室只剩下纸张翻动和金属相碰的声音。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小郜已经把三个架子上的模型全部拿起来再摆回去,他回头看着周巡,这人还在翻动薄薄的两张纸,盯着那几十行字看来看去。
周队,你还好吧?
周巡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惊,他呵呵笑起来,说道,不好意思哈小郜耽误你下班了,三天没睡了,我这个,脑子转不动了,这字不是字的你说说…说着把报告递给郜君然,干笑着捋了一把头发。
郜君然没接,他看着周巡正在咧嘴笑,眼角却是向下,眼里的红血丝像某种植物的根系,控制着周巡眼底的地下水系。
真想拿镜子给他看看自己的脸,他看起来要哭了,小郜不合时宜地想。终于,在周巡笑不出来的前一秒,他接过了报告。
例行向周巡汇报了尸检结果,他知道周巡听不进去,三言两语捡关键的说完,他没下逐客令,周巡也没有要走的迹象,就倚在电脑桌前顶着脚尖处的地板,像被人扣了电池的机器。
不该是这样的周队,郜君然不忍心看下去,递给周巡一杯水,那句“节哀”在嘴边转了又转,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一杯热水下肚,周巡清醒过来,站起身掸了掸大衣,拍着郜君然肩膀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刚刚的断电好像是错觉,永远精力无限的周队长又回来了,周巡大步走出法医室,留着小郜在身后喊周队路上小心点,他伸出胳膊挥了挥,没有回头。
03.
「老关,怎么我一睁开眼变成鳏夫了?」
打开灯,周巡终于脱力砸进自家沙发里,本以为长夜漫漫难以入睡,没想到下一秒就打起鼾来。
一夜无梦,凌晨四点,周巡睁开了眼。他盯着天花板上黑黑的一点,好像是上次打蚊子留下的血迹,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老关,怎么我一睁开眼变成鳏夫了?
这话一问出口,周巡自己也笑起来。
他俩这关系别说是捅破窗户纸了,可谓是隔着一堵厚墙,但周巡现在单方面把自己划入关宏峰范围内,他有些坏心思地想:
老关,你平时藏得再深,装得再冷静自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好多次偷偷看我,上次你在后座,我从倒车镜里和你对上眼,你眼神躲的倒是快,诶嘿,红耳朵尖下的可不快。关大神探啊,在这件事上你总算没我厉害,现在我把咱俩绑一块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想到这,周巡又偷笑起来,他觉得现在自己就是那个如愿以偿把心上人扛回来绑到床上的山匪大王,是有些趁人之危不厚道,但他管不了这些了。
周巡挣扎着从沙发里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想到不同的人对着这张脸说他市侩、粗俗、目无法纪、莽夫,也有人说他正义勇敢、忠诚、功臣。很多人叫他周队,一些人喊他师父,还有一些人气急败坏骂他混蛋,只有一个人总是静静叫他周巡。
他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老关,我是怨过你,怨你不信任我,一次一次把我推远,但是我很快就原谅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懂我,你看到我眼底。我生气你让我在你羽翼下成长起来经历风雨后,却把我推到沼泽之外独留你一个人面对艰险,我不应该独独站在阳光下,踏鬼途的路上也该有我。
想到这周巡冒出一股无名火,啪地一声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狠狠甩向镜子里那张挂着水痕的脸。水滴像刀片,把泪痕割碎,也把周巡的那一点怨割断,只留下一声叹息。
没劲,周巡靠着浴缸坐在地上,颈托让他的头没法后仰,只能直愣愣杵着。他想抽烟,从裤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和空烟盒,他有一搭没一搭按下打火机,火苗把金属孔一圈烧的滚烫,周巡像是没知觉一样不肯放手。透过火苗,他看见关宏峰坠落的场景,那一团燃烧的尸体砸在他身上,点燃两个人。
鬼使神差,周巡的另一只手慢慢靠近打火机的火苗,皮肉烧焦的味道散开,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疯子,他突然狂笑起来。老关,你当时有多疼?我太没用,甚至不能体会你疼痛的千分之一。笑着笑着眼泪终于止不住流,周巡想到十六年前关宏峰对他说:因为你没得选择,从此往后十五年周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可如今到这个地步,周巡很想问关宏峰一句,这次呢,这次你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
他任命般地闭上眼睛,哭声终于被人从地牢放出,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从来都没得选。
天亮得很快,上午还要去市局做汇报,周队长恢复理智准点出了门。卫生间的灯没关,镜子上的水滴落到台面上,留下一道道断断续续的尾巴,像是这里刚下过一场雨。
04.
「在烟雾升腾里,关宏宇发现周巡双手插在外衣口袋,带着淡淡的怜悯注视着远处的灯火,下巴微微抬起的弧度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分毫不差。」
又是新年夜,今年周巡拎着酒和一堆玩具绘本回了老关两兄弟的家。
来开门的是亚楠,接过周巡的大包小包赶紧把人迎进来,关饕餮咿咿呀呀喊着小叔朝周巡跑来,两只胖胳膊早就张开准备好了。周巡一把上前把白团子捞起来,抛到半空又接住,逗得怀里的小人咯咯笑。
这俩人玩得不亦乐乎,亚楠看了看衣架上周巡刚脱下来外套,两件差不多的黑色大衣和灰色围巾静静挂在那里,明明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从没有变过,她看向和孩子玩的周巡,在心里轻轻叹息。
周巡抱着关饕餮在沙发上拆开那些玩具和绘本,心满意足收获了几声“谢谢小叔”和香喷喷的吻。关宏宇在厨房煮水饺,大喊着周巡快过来搭把手,小饕餮依依不舍撒开小叔的胳膊,很乖巧地去和妈妈一起玩了。
吃饭时关宏宇提出要碰杯,周巡说什么也不愿意喝酒,拗不过他,最终还是以茶代酒,亚楠笑着打趣道,周队怎么气势不复当年啊,现在都退步到和我们小饕餮一个水准了,他喝奶粉你喝茶。周巡嘿嘿一笑说到,这不是怕一高兴喝多了和小宇一诉衷肠晚上赖家里走不了了嘛。
四个杯子相碰的一瞬间,窗外烟花炸开,周巡一拍桌子站起来,刘海一撩,举起酒杯慷慨激昂说到,新的一年哈,祝我们小饕餮吃得白白胖胖,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要和小叔最亲哦!祝我们美丽的高亚楠主任新的一年不再伺候驴,事业顺顺利利的!然后祝我们小宇这个业务水平节节高,早日成为长丰大神探!
说完这通周巡成功收获亚楠的笑骂,关宏宇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媳妇腔,周巡边笑边抱怨你们夫妻俩二打一不厚道啊,说着去和关饕餮撒娇,小饕餮和小叔一伙小饕餮最厚道了。关饕餮听不懂,但看到爸爸妈妈和小叔都笑作一团,他也挥着两只胳膊傻乐起来。
吃饱喝足后亚楠带着小饕餮睡觉去了,周巡和关宏宇收拾完卫生,溜到天台上抽烟。
也许是天台上太冷,也许是今天太过幸福,关宏宇开口告诉了周巡那个秘密,周巡…其实从市局出来后,我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我哥了,我认为他有权力知道。
周巡一愣,他感到庆幸又不安。庆幸原来自己的情意不是暗无天日,不安是怕对方承受不住这情意之深重滚烫以至于让它摔落在地。
好在关宏宇没有再说更多,他俩都知道这情谊早就超越世俗所能界定的爱情,这是一份至真至纯又复杂错乱的感情,好在足够有分量,足够珍贵,能让逝者义无反顾,让生者继续前进。
小宇,谢谢你,周巡长久沉默后微微叹息。在烟雾升腾里,关宏宇发现周巡双手插在外衣口袋,带着淡淡的怜悯注视着远处的灯火,下巴微微抬起的弧度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分毫不差。
老关,新年快乐。
05.
「周舒桐注意到周巡左手无名指和中指各戴着一枚素圈,很显眼的对戒。他长久站立,最后摘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弯身围在墓碑上。悲伤的婚礼,周舒桐想。」
二零二二年春天,关宏峰牺牲第五年,周巡时常想,老关,我已经比你老了。
周巡和周舒桐站在公墓前,这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曾经作为关宏峰的徒弟,也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周舒桐看着身边这个直属领导,不可否认自己曾经对他在工作和人品上都颇有微词,只是如今前有亲生父亲刘长永被毒杀,后脚亦师亦友的精神支柱关宏峰牺牲,整个长丰支队只剩下周巡一个人身上还保留着和他们的联系。
周舒桐没有任何办法再去责怪眼前这个被留下的人,况且人在对和自己处于同一哀痛下的可怜人总是不忍心。
周巡开口说道,周儿,你记不记得老关出事前几天,那时候他面色柔和,嘴角常挂着微笑,连跟咱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吧。周舒桐的思绪飘回一年前,她想起那时候关老师常常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用平和怜悯的眼光,只是那时候他的温柔盖过了哀伤,告别却像安慰,他给自己的死按下延迟键,抚过每一个人,没人意识到日后这哀伤像阳光下的轻纱,潮水一般无休止落在身上,真是窒息又躲不开。
周舒桐转头,很惋惜地看到这位爱美又骄傲的刑警队长眼角竟然长出细细密密的皱纹,这几年间她亲眼看着周巡从一点就着的暴躁大狼狗一点一点变得冷静稳重顾全大局,到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周舒桐注意到周巡左手无名指和中指各戴着一枚素圈,很显眼的对戒。他长久站立,最后摘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弯身围在墓碑上。悲伤的婚礼,周舒桐想。
【峰巡】【关周】莫听万壑松(向哨设定)
——序——
周巡还记得那座白色高塔。
就在长安的远郊,矗立在散落的古墓与碑林之间,和大雁塔遥相呼应,守望八水巡绕的长安城。
和北京白塔不同,长安白塔的禁闭室放在塔顶,水流不断地从四围的玻璃墙面淌下来,形成一个指数衰减场,待在里面的哨兵只能将精神感应力场延展出一个很小的范围。想上去的人需要过很多道屏障,至少要一个政治部主任级别的权限才能完全通行,其他人连过去送个吃的都不行。
头一次周巡吃禁闭令的时候,赵馨诚就说,你这是被抓进锁妖塔了啊。
周巡说,操。
赵馨诚说,灵儿,你等着,逍遥哥哥一定来救你。
周巡说,操你大爷,玩你的傻逼游戏吧。
长安白塔的禁闭令时间也是最长的,长过重庆白塔和上海白塔,甚至长过酒...
——序——
周巡还记得那座白色高塔。
就在长安的远郊,矗立在散落的古墓与碑林之间,和大雁塔遥相呼应,守望八水巡绕的长安城。
和北京白塔不同,长安白塔的禁闭室放在塔顶,水流不断地从四围的玻璃墙面淌下来,形成一个指数衰减场,待在里面的哨兵只能将精神感应力场延展出一个很小的范围。想上去的人需要过很多道屏障,至少要一个政治部主任级别的权限才能完全通行,其他人连过去送个吃的都不行。
头一次周巡吃禁闭令的时候,赵馨诚就说,你这是被抓进锁妖塔了啊。
周巡说,操。
赵馨诚说,灵儿,你等着,逍遥哥哥一定来救你。
周巡说,操你大爷,玩你的傻逼游戏吧。
长安白塔的禁闭令时间也是最长的,长过重庆白塔和上海白塔,甚至长过酒泉白塔,一次禁闭要三十五天之久,和刑拘基本没区别,一间禁闭室通铺睡20个人,比看守所比也真是不遑多让。这种条件,关里面的哨兵都没有可能不打起来。
最后一次周巡吃禁闭令的时候,赵馨诚说,刘长永这就是养蛊啊。他抬手一比,那肯定少不了你啊,你就是蛊王。
周巡说操,你他妈倒是来救我啊。
赵馨诚苦着脸说,爱莫能助啊!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但周巡已经累了。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们都是觉醒完全的哨兵,只有周巡不是。
但他还站着。
呼叫管教的按钮离他很远,中间隔了很多人。
就在那个时候,他最先感觉到的是有人踏入了他的精神感应力场,其中一个是刘长永。然后禁闭室的门开了。
和一般的高阶向导穿中山装的喜好不同,那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挂着条不搭调的紫色围巾,比普通平民的品味还堪忧,伤害着周巡敏感的视神经。他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怎么抬眼看他们这些困兽。
他抬起手中那只笔,指着周巡。包纯金的笔杆上錾刻葡萄纹样,那是高阶向导的身份证明。
垂眼看着手上的笔记本,那男人冷淡地说,就他吧。
刘长永在旁边陪着笑,要不再挑挑?
血从头顶淌下来,糊住了周巡一只眼睛,他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过去。
那是没有人不认识的关宏峰。
关宏峰指着他说:
“嗯,就他了。”
——TBC——
【峰巡/关周】莫听万壑松(章一)(向哨设定)
关宏宇哼着歌推开家门,三分醉挥洒到七分,眯着醉眼拖着长声喊了句“媳妇儿~”关上门转身睁眼一看,吓了一激灵:关宏峰和韩彬两个人坐在他家客厅沙发上,六只眼睛齐刷刷瞧着他,而他媳妇坐在那把高背椅里翻着本《盖顿生理学》眼皮都没撩。整个客厅就他媳妇旁边那盏落地灯的光线,映着他哥和韩彬的脸色,六分惊悚三分瘆人,还有一分未可知的恐怖。
“卧槽……”他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问,“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关宏峰抬手看了表,“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能再拖了。”
“韩彬怎么也来了?”关宏宇看了眼貌似文质彬彬的黑暗哨兵,趿拉着鞋走到高亚楠身边,坐在那把高背椅的扶手上,习惯性地伸手把人一搂,“你们也不...
关宏宇哼着歌推开家门,三分醉挥洒到七分,眯着醉眼拖着长声喊了句“媳妇儿~”关上门转身睁眼一看,吓了一激灵:关宏峰和韩彬两个人坐在他家客厅沙发上,六只眼睛齐刷刷瞧着他,而他媳妇坐在那把高背椅里翻着本《盖顿生理学》眼皮都没撩。整个客厅就他媳妇旁边那盏落地灯的光线,映着他哥和韩彬的脸色,六分惊悚三分瘆人,还有一分未可知的恐怖。
“卧槽……”他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问,“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关宏峰抬手看了表,“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能再拖了。”
“韩彬怎么也来了?”关宏宇看了眼貌似文质彬彬的黑暗哨兵,趿拉着鞋走到高亚楠身边,坐在那把高背椅的扶手上,习惯性地伸手把人一搂,“你们也不开灯,就这么黑漆马虎地待着?”
“我被加磅到七百万了,怕捎上尾巴给你们俩找事,就麻烦韩彬跟我跑一趟了。”
和他哥的面不改色截然不同,关宏宇表情当时就变了:“七百万,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悬赏你?”
韩彬哈了一声:“最新的线报显示他们手里至少有35辆防空炮,这可是养了四个高炮连,看来是找着金主了,”他扭头和关宏峰对视一笑,“关队这身价,怎么也得值一辆高射炮吧,我看还得加磅。”
“那敢情好,等你加到一千二百万的时候,我就把你交给他们,嘿,”他搂着高亚楠一乐,“大义灭亲,我们生完宝贝儿在海淀的学区房就有了。”高亚楠拍了他一下。
关宏峰不以为忤,站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抓紧时间吧。”关宏宇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关宏峰忽然问了一句,“见着周巡了?”关宏宇点了点头。关宏峰盯着他问:“没被发现吧?”关宏宇和他手心相贴,开始发力,闭着眼回答:“我办事你放心。”
客厅里的精神力场开始扭曲,韩彬不受这种精神力场的影响,高亚楠则站起身退到客厅的金银线丝织地毯外回避。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世界忽然陷入绝对的寂静。
香薰灯内的火焰忽然无风自动,使得几个星状的光斑在墙上摇曳,这种闪烁由快而慢,以至于变幻的轨迹已然清晰可见。紧跟着,茶几上电子相册的图案开始出现不住变幻的色块,这变幻的速度也立即变慢了,高亚楠几乎能清晰地感知电压激发液晶分子的过程——仿佛某个肉眼不可见的时空正在受到精神力场的挤压而凝固。
就在此时,韩彬伸出手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只有他的动作和这逐渐凝固的时空格格不入,仿佛是一段影片里的剪辑错误。高亚楠不由自主地看着他喝水的动作和金丝眼镜边框的反光,而屋角鱼缸中的锦鲤忽地翻了个水花,在那响声传来的一瞬间,凝固的空气倏然散开,高强度的精神力场瞬间消失,关宏峰身子一晃,向后倾倒,被韩彬一只手撑住背。
关宏宇还握着他的手,面色难得严肃。
“哥,这都五年了,你要老这么弄,说不定哪天和他彻底连不上了。”
话说着他一眼瞄到高亚楠扶着墙,顿时弃置亲哥不顾,两步走过去把老婆往怀里一搂。关宏峰收回手在韩彬旁边坐下来,手臂仍在震颤:“连不上让他换向导。再不行我写推荐信让他跟亚楠。”
“他一个护卫还能有向导换给他?也就亚楠收了。”关宏宇嗤之以鼻,“等着看他连不上你的人那真是多了去了,你可掂量好了啊。”
关宏峰没有回答。
周巡倚在那扇老式铁门上,他的精神力场通过了关宏峰设在门口的禁制,在这一百五十平米里探查了一遭,确定了里面没有人。他喘息片刻,从口袋里掏出张塑料卡片,插进了主钥匙孔。
白塔宿舍配的老铁门都是九十年代的产物,楼管也并不定期换锁芯,倒是楼道监控升级得很勤。他催着关宏峰换过几次锁芯,也提过指纹锁的建议,关宏峰仗着楼道有监控,说没人敢进他屋,周巡也就不管了。
手上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周巡闭着眼睛,额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指尖轻轻一动,锁簧被依次挑开,随着他转动手腕,锁舌轻轻滑开的震感沿着铁门传导到他额头的皮肤。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又摸出张卡着锡纸的钢片插进副钥匙孔,锁簧挑开后他手指一拧,天地锁打开时发出哐的一声,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他把开锁器抽出来放回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进了关宏峰的家门。
大门一关,摆脱了楼道里监控的周巡再无形象可言,抬手就把皮衣甩在沙发上,只剩下一件包身的野战T恤。关宏峰规整地摆在玄关的那双拖鞋他只看了一眼,便把自己的马丁靴甩脱,晃晃悠悠地赤脚往关宏峰卧室里走。宽松的野战裤还是让他觉得难受,他把皮带扯出来随手扔在地上,解开前裆的纽扣,任由裤子松垮地挂在胯上。
关宏峰的卧室惯常整齐,里面的摆设他烂熟于心。从长安到北京,从克拉玛依到津港,关宏峰搬过四次宿舍,房间的布局和摆设几乎从没变过。周巡倚在门框上打量这间卧室,从裤口袋里摸出盒火柴来,迈步往关宏峰的床边走过去。
他现在脚底发软,欲火中烧,但脖子上那个被关宏峰亲自调整过的屏蔽器正辛勤工作着,把他的感官水平极限压低,保证他的理智还在线。他拉开了关宏峰床头柜的抽屉:从关宏峰血液滤取的高纯度向导素注射剂是一排小玻璃瓶,普适型向导素模拟剂是一罐小白片,周巡今年年初留在这的十五只雪茄放在一个精美的银烟盒里,下层用来保湿的那杯水是满的,而雪茄只剩六支。
周巡剪了一只咬上,然后擦燃了火柴。雪茄滋味太厚重,平时他是抽不了的,只有结合热期间才有福消受。他把雪茄点着了,才把玻璃罐打开,拿了两个小白片嚼碎。对他来说,模拟向导素效果一向不好,这两年越来越差了,只能作为降低关宏峰向导素用量的辅助剂,关宏峰前去采集中心滤取向导素的频率也随之增加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白塔之中没有秘密。
关宏峰每次刚到采集中心,甚至血液透析过程还没开始,赵馨诚就会发短信过来叫周巡别气馁,加油。
加什么油?
周巡看着关宏峰那张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床,最后还是坐在了床边的地上,只有头枕在关宏峰那张光滑的丝绸床单上,看着指间的雪茄慢慢燃烧。他把油门踩到底也没有用。
关宏峰那还没启动呢。
头下面那张重磅真丝床单蹭起来特别舒服。周巡抬手把野战T恤也脱下来扔到一边,背贴上床单垂下来的部分,真丝微冷而顺滑。老关这十几年别的变化没有,人倒是挺会享受的。周巡自己宿舍铺的也不过是一张精梳棉床单,他一个向导,所有床单都是真丝的,想保持得这么平整是不是早上还得拿熨斗烫一下再出门?
周巡含着雪茄烟雾笑了一声吐出来,唇舌间满是巴西雪茄特有的苦甜味。关宏峰遗留在家里的微量向导素和小白片协同作用,减轻了他的发热症状。他不确定关宏峰会不会在这支雪茄结束前回来,如果回不来,他也只能开一支关宏峰的向导素了。
他人生仅有的这点耐心都砸在关宏峰身上了,他等的起。但关宏峰一直不是一个容易等到的人。他可以公事公办地打电话通知关宏峰现在的状况,要求对方尽快回家。
但他知道关宏峰会怎么回答:“注射剂在我床头抽屉里,一支不行就加量。”
周巡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还记得关宏峰那张折磨人的亚麻床单,记得关宏峰在电话里说他在漠河机场,记得那个冬天里,北京白塔向导宿舍温度不够热的暖气。
周巡正式在关宏峰的特战小队待到第八年的时候,北京白塔把他们队整编制从长安调了过去,果不其然是密级很高的大型安保任务。他想着可算能摆脱刘长永了,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刘长永就被调过来了,原因是政治素质过硬,用于协调长安白塔调过去这批人。周巡那时候给关宏峰已经当了两年助理,怼起老刘来更不含糊,三天一大吼两天一小怼。
这八九年来,刘长永坚持觉得关宏峰选周巡是个错误,而且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点。周巡始终差一个听觉没有觉醒,精神探查能力再强,作战素质再好也算不得是个真正的哨兵,他作为高阶向导的固定搭档,是对高阶向导能力的一种浪费。更何况他们迟迟没有发生结合热,无论起因是周巡的觉醒不完全还是和关宏峰精神力场的同步率不够高——关宏峰是金牌向导,问题肯定都在周巡身上。
“我觉得你就适合发挥你的专长,到基层派出所做网格员,发挥你精神力场延展性高、精度好的特点,在重点区域做监控,为天网系统添砖加瓦。”
刘政委觉得自己的话极为中肯,而周巡听不进去是因为年轻气盛和性格缺陷。
周巡觉得刘长永这能力,这脑子,这理解力,那真是浪费了高阶向导那身中山装。
哪他妈有想窝在派出所里当人体摄像头的哨兵?
分配给综治公安的那些做“网格员”的哨兵和护卫都是实战能力评分不超过60的,五六个人搭配一个低阶向导,每天上班就往巡逻车上一坐,展开感知力场,在自己的网格区域转悠,结合天网系统AI从监控器筛查的结果进行实时探查反馈,外号叫人肉活点监控。工作待遇包括每月四次免费精神疏导,但必须预约排队,一个街道办事处就三个中阶向导,不是部队转业,就是退休返聘,精神疏导的手法跟通下水道差不多,不做脑壳痛,做完脑壳更痛——别说职业理想了,就冲这待遇,哪个哨兵愿意去做网格员?
十几岁觉醒的哨兵要是发现自己实战能力差,大多数都回去学文化课了,考个大专出来做码农也比做网格员强吧。周巡正相反,他实战能力强,历任教官都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迟迟没有觉醒完全。
时年二十八岁的周巡觉得赵馨诚说得对,还有人三十五岁彻底觉醒的呢。关宏峰这种高阶向导一向是多哨兵协同作战,协同区域内所有哨兵信息共享,周巡完全可以靠其他哨兵的听觉信息弥补自己的缺陷,更何况他精神感应力场的强度高于其他哨兵很多,远比听觉方便。
“彬说,你可能是因为精神感知力场过强,这样听觉增强就显得用处不大,所以才迟迟没有觉醒的。”赵馨诚打着韩彬给他买的PSP把黑暗哨兵的观点转述给周巡,嘴上说着手上敲着,一点不耽误太鼓达人拿满分。
周巡觉得有道理,等他哪天听觉觉醒,估计结合热就不远了,到时候把关宏峰一举拿下,想想就爽。而且关宏峰也没有露出过不愿意被他拿下的样子,是不是?
但他没想到先来的是他的结合热,还是刘长永发现的。
那天关宏峰正在漠河培训基地对新晋高阶向导进行多人协调作战的强化培训,而他留在北京白塔,照常带着小队做日常训练中的穿越铁丝网,刘政委溜溜达达拎着册子过来例行问他和关宏峰的精神结合强度。周巡觉得刘长永还是和往常一样烦,北京的冬天比长安冷,本小队的体能还是比赵馨诚他们队强,那天只是太阳大了点,晃得他头晕。
刘长永开着小电瓶车送他去关宏峰宿舍,把模拟向导素递给他——那时候还是口服液。刘政委呵呵笑着说,你啊没有经验,这是比较典型的结合热。
那天的刘长永莫名的慈祥,让周巡极不适应。他找楼管开了关宏峰宿舍的门,把一盒子模拟向导素口服液和周巡一起塞进关宏峰那一百五十平米的宿舍里。
“还不赶紧给关队打电话啊?”
周巡觉得这怎么开口?干脆装晕。他后来想,刘长永应该是看出来自己是装的了。他把看起来昏头昏脑的周巡架到关宏峰床上,自己掏手机给关宏峰打电话,一边说一边走出去,哐当一声门一关。
关宏峰的房间里遗留着他的向导素,对于结合热的周巡来说,远比模拟剂效果要好。那时候的屏蔽器都是手环式的,电池体积大,额定功率不高,周巡能感觉里面的芯片正在疯狂运转,整机发烫。
他埋在关宏峰的枕头里,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在长安白塔被关宏峰选中之后的事情。刘长永说他一个听力就要扣掉七十分,实战体能和精神感应力要拿多少分才能超过其他四个候选人。“人家都是尖子,就你,禁闭室常客。”刘长永嘲笑地说,“不要觉得关宏峰选了你,长安白塔送过去的就一定是你。素质不行,送过去就是丢长安白塔的人。”
所以他们四个每天武装越野五公里跑两遍,周巡跑全装备五公里山地越野三遍。他们负重五公里十八分钟跑完,周巡十六分钟。他们练摔功跳一米五仰摔水泥地上一百二十次,周巡跳一米八摔一百六。单兵枪战他们持续练两个半小时,周巡按三个半小时练。八个月特训结束的室内比武,周巡用颈椎关节技把他们四个全撂在地上。
他看见关宏峰指着自己跟顾旅长说,就是他。
关宏峰床头柜上的座机响了。周巡伸手摸着接过来放在耳边,关宏峰的声音问,周巡吗?
“对,就是我。”
关宏峰对他的故作轻快没有点评,他只是低声说自己刚到漠河机场,正在安排登机,三个小时之后就能到京郊西苑机场,“你再等一会儿。”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有点沙音,可能是讲课话说的太多。
那一点沙哑的尾音把周巡的耳朵挠得很痒。
——TBC——
凑合算情人节贺文吧,一篇并没有喜气洋洋的破玩意。
内含宇楠彬诚。
今晚写作过程中出了一点事。所以答应咕老师和敛老师的车没开动,只能写出这么多了。实在对不起江东父老,顿首,我肝不出来了。
特殊的向哨设定。因为我很懒所以不在这详解了,基本世界观不了解的烦请自行百度。讲了一点背景设定。
明天能不能开上车看情况吧。
在此致歉。
【唐局】唐的人生十大暗爽时刻
唐×女局
完全没营养的小段子嗯。。
———————————————
1.在猫咪争夺战中赢过艾米潘(曼缇斯的意思似乎是emp小姑娘会漏电,安全系数较低)
2.扛着长枪清理锈河死役,路过的辛迪加小孩大喊大叔好帅
3.任务紧急撤退时牵了局长的手,局长没有拒绝
4.发现局长购入了和自己同款的私服
5.和局长出任务时被顺手帮忙的老奶奶说俩人般配,局长没有否认
6.作为男伴陪局长出席宴会时遭到新城权贵搭讪,被局长不着痕迹地拉到身后
7.去看望玛格丽时推门的瞬间姨妈清醒地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8.确认关系后,在休息室沙发上陪局长午睡,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扑在他的肩颈
9.自己和......
唐×女局
完全没营养的小段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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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猫咪争夺战中赢过艾米潘(曼缇斯的意思似乎是emp小姑娘会漏电,安全系数较低)
2.扛着长枪清理锈河死役,路过的辛迪加小孩大喊大叔好帅
3.任务紧急撤退时牵了局长的手,局长没有拒绝
4.发现局长购入了和自己同款的私服
5.和局长出任务时被顺手帮忙的老奶奶说俩人般配,局长没有否认
6.作为男伴陪局长出席宴会时遭到新城权贵搭讪,被局长不着痕迹地拉到身后
7.去看望玛格丽时推门的瞬间姨妈清醒地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8.确认关系后,在休息室沙发上陪局长午睡,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扑在他的肩颈
9.自己和局长的休息日恰好在同一天,于是搂着她不管不顾地睡到转天日上三竿
10.生日当天收到了西区有史以来拉到的一笔最大的投资签订合同的消息,并得到局长奖励的吻
【秦彻x你】吸血鬼猎人也是猎人
◎没彩蛋,正文不收费
◎吸血鬼秦彻x血猎“你”
◎非传统西幻pa,没有细致考究致歉
◎试试水吧,热度过20更后续,想写满彻子的十个身份
在与秦彻相遇前,你从未想到过此生第一次遇到吸血鬼竟是在教堂。
那天午夜,巡逻了一整晚的你疲惫地回到教会,在睡前祷告后躺在床上猛然想起自己的圣水在赐福时已经全部施予了出去。
你不想提前起床排队去接次日的圣水,于是你睁开眼睛左顾右盼了一会后决定动身前往教堂。你只穿了一身不得体的白色睡...
◎没彩蛋,正文不收费
◎吸血鬼秦彻x血猎“你”
◎非传统西幻pa,没有细致考究致歉
◎试试水吧,热度过20更后续,想写满彻子的十个身份
在与秦彻相遇前,你从未想到过此生第一次遇到吸血鬼竟是在教堂。
那天午夜,巡逻了一整晚的你疲惫地回到教会,在睡前祷告后躺在床上猛然想起自己的圣水在赐福时已经全部施予了出去。
你不想提前起床排队去接次日的圣水,于是你睁开眼睛左顾右盼了一会后决定动身前往教堂。你只穿了一身不得体的白色睡裙,但你相信宽容的主会饶恕你罪恶的懒惰。
夜晚的教堂空无一人,彩窗在月光下投射出剔透的色块,你举着手上的烛台推开侧门,木质香和悠扬的乐音在瞬间一同涌向你。
有人在用管风琴弹奏一首熟悉的乐曲,但此刻的乐音并没有往日的圣洁感,比平日更加自由的音符让你想起儿时农场里拂过麦田的风。
你身后的木门闭合,发出“笃”地一声闷响,清澈的乐音戛然而止,只余下缥缈的回声回荡在只有你与演奏者两人的教堂里。
空气骤然静下来,此刻你手中的烛台成了偌大教堂里除月光外的唯一的光源,你看不到那个演奏的人,但你能确切地感受到他投向你的目光。
就在此刻,你手上的烛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熄了,你的视野中一片漆黑,在黑暗中你嗅到了皮革和木质的味道,一只鲜红的眼睛突然在你面前亮起,把你吓得后退一步。
你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遇到吸血鬼了,说来惭愧,作为从业几年,倍受新人尊敬的优秀血猎,这还是你第一次遇到吸血鬼。
你的身边并没有武器,但好在手中的烛台是银质的,于是你举起烛台向那只眼睛的方向挥去,但这只吸血鬼的动作并不比你慢,他旋身躲开了你的攻击。
环境过于昏暗,你看不清对方,只听见布料的摩擦声,你猜测吸血鬼先生在向你鞠躬行礼。
“我是秦彻,很荣幸见到你,猎人小姐。”
没有等你对这段自我介绍作出反应 ,一阵带着木质香的风就向你吹来,与此同时你的白色睡裙之上被披上了一件有些厚重的大衣,你只听到风中传来的一声嗤笑。
那只嚣张的吸血鬼向你道了一声“晚安”后翩然离去。
你对于这次相遇感到十分诧异,因为在你的认知中,吸血鬼是罪恶的生物,他们一旦进入教堂就会被圣洁的气息烧成灰烬,即使仅仅是靠近教堂也会感到难忍的灼痛——这些都是血猎必备的知识,虽然在你们中只有最老的前辈声称与吸血鬼打过照面,但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些深信不疑。
你把秦彻留下的外套脱下搭在臂弯后走出了教堂,冷空气迅速向你袭来,你不由打了个喷嚏,想到牧师给感冒患者用来治疗的草药发出的怪味,你心有戚戚地披上了那件外套才回到寝室。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被视为圣洁化身的雪使整个教会的氛围都松弛下来,本就名存实亡的血猎巡逻完全变成了饭后散步。
轮到你去巡逻的那天,你带齐银币,打定主意要在下班时带点打折的面包和果酱回教会做储备夜宵,可不幸的是,银币在一阵刻意制造出的骚乱中被几个在街上鬼混的孩子洗劫一空。
你自然是从同事的口中听说过这些孩子的,但即使是作为训练有素的血猎的你看到那些孩子瘦削的脸也会瞬间愣住,就是这犹豫地一刹那,装着银币的手袋便不翼而飞。
在这样的窘迫处境中,你走到了整个巡逻路线中最偏僻的地方,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街上喧嚣逐渐平静,阑珊的几家灯火也熄灭了,你不由得为自己逝去的今日夜宵哀悼。
你感觉到有雪花从天空落下,与此同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木质香味出现在你周身,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猝不及防不同,这一次你迅速地拿出了装有银质子弹的手枪。
“砰”地一声,子弹出膛,意料之中地没有打到目标,就在子弹落地的同时,你的手被捏住,一只带着手套的大手把枪从你手中轻而易举地抽了出来,丢到一边的雪地里。
你瞬间失去重心腾空而起,你被秦彻拥在胸前,同他一起飞上半空,吸血鬼先生这次换了一件深棕色的风衣,看起来很像贵族绅士。
你听见风被划开,发出像是鸟类展翅一样的声音,结合对吸血鬼的认知,你猜测是秦彻展开了属于吸血鬼的蝙蝠双翼,雪夜的风自然是冷的,但秦彻的胸膛有着人类一样的温暖,你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拥抱”不感到厌恶。
你原本想问他要带你去哪里,但是他飞得很快,你在开口前就意识到张开嘴除了喝几口夹着寒雪的风外没有任何意义,而在高空中挣扎更是自寻死路,于是你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你试探着用手撑住秦彻的腹部,换了个更舒服且能俯视地面的姿势,秦彻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把你抱得更紧了一点,你能听到他有点快的心跳声,他的心跳莫名给你安心的感觉。
这也许是你此生唯一一次从空中俯瞰自己生活的这座城镇,雪夜的天空堆满了云彩,但依旧很亮,泛着妖异的浅红色,你借着天光看见了各式的民居与不规则的农田,还有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教会——此刻它们都像武器箱里排列整齐的几把银匕首一般,让你尽收眼底。
在带着你绕这座城镇飞了一圈之后,秦彻停在教堂的屋顶上,也把你放到了身边,大概是因为错觉,你感到他的动作很轻。
“喜欢吗,飞起来的感觉?”他看着你在房顶站定,开口问道。
你没有回答他,而是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这是你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孔,你却觉得很熟悉,似乎已经在未知的时候见面过上万次。
他嘴边呼出的雾汽在慢慢散去,他在一片寂静中终于等到你的回应——
“很讨厌。”
秦彻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发出一阵闷笑,你甚至能想象出他厚重大衣下的胸膛在笑声中的颤动。
“就是要讨厌才对,这是对猎人小姐开枪的惩罚。”他故意放慢了说出“惩罚”两字的速度,同时抬起手拍下你肩上细碎的雪花。
【1107|萩去冬来】关于木偶如何变成人类这件事
◎女(男?)巫萩x木偶松
◎建设一点童话pa
◎红心蓝手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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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想变成人类的木偶,于是他来到森林深处找女巫购买能够变成人类的魔法。】
2.
松田阵平迈入灯光昏黄的小木屋,木制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薰衣草的香味和叮叮当当的玻璃瓶碰撞声瞬间占领了他的感官。
有着及腰长发、身材高挑的女巫正背对着他调配药剂,浅粉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仔细看还能看到长袍上精细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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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心蓝手拜托拜托~
◎没问题的话↓
1.
【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想变成人类的木偶,于是他来到森林深处找女巫购买能够变成人类的魔法。】
2.
松田阵平迈入灯光昏黄的小木屋,木制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薰衣草的香味和叮叮当当的玻璃瓶碰撞声瞬间占领了他的感官。
有着及腰长发、身材高挑的女巫正背对着他调配药剂,浅粉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仔细看还能看到长袍上精细的刺绣。
如此看来,比起女巫本人,穿着厚重黑色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松田才更像是在森林深处贩卖魔法的神秘主义者。
“砰”的一声,女巫面前的魔药飘出了和他身上的袍子颜色相仿的粉红色烟雾,他把塞子扣在魔药上,转身看向松田。
在看清女巫本人的瞬间,松田睁大了双眼——那分明是个男人。
“你好呀,访客先生,”女巫笑了起来,他喜欢这位访客凫青色的眼睛,“您需要什么吗——看在眼睛的份上,可以给半价哦。”
松田阵平解开袍子,脱下手套,露出了身上的木制关节,他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有几个关节已经卡住不动了,但他并没有很在意。
“我想……”
3.
【“我想要变成人类。”木偶这样说,看着女巫愣住的神情又补充道,“我想找你购买魔法,能让我真正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的魔法。”】
4.
萩原研二呆愣着看着面前的木偶的脸,虽然因为没有表情有些许僵硬,但是那张脸实在是称得上完美。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调配的魔药有些问题让自己出现了幻觉,或是这位访客身上带了什么魔法道具——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完美地符合他审美的一张脸呢?就算对方是木偶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室内的温度似乎有些热,萩原不自在地用手扇了扇风,脸有些发烫。
访客先生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萩原,让他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于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走向一旁打开了窗户,窗外的风吹动了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头脑清醒一些后再次开口。
5.
【“我并不会这样的魔法,不过王都的骑士长得到过一本万能的魔法书,书里一定有让你变成人的方法。”女巫这样说道。】
6.
“好。”松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没有对一个森林里的女巫抱有很大的期待。
萩原研二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离开的访客,下意识地挽留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不如在我这里留宿一晚。”
松田阵平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单人木床。
萩原轻咳了一声,打了一个响指,毯子和枕头从柜子里飞了出来,在地上自己铺好。
“认识一下,我叫萩原研二,是个‘女巫’。”萩原给了松田一个wink。
“松田阵平。”松田握住了萩原研二伸出的手,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女巫先生修好了他不怎么灵光的手指零件。
那晚,木偶先生陷在软乎乎的毯子里,做了诞生以来第一个梦,梦里有薰衣草和紫色眼睛的女巫。
7.
【修整一夜后,女巫决定和木偶一同上路去寻找那本书。
“我需要那本书来精进我的魔法。”女巫这样说道。】
8.
萩原研二主动提出和松田阵平一起出发,他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占卜了一下。曾经给无数人占卜过感情运势的女巫很乐于接受此次占卜的结论——他即将拥有人生中第一段爱情经历。
萩原研二提出带松田骑扫帚出发,松田同意了。半个小时后,松田忍无可忍地勒令萩原和他一起步行前进。
“我的腿都要被吹掉了!”松田死死抓着扫帚杆咬牙切齿道。
萩原想让木偶先生在飞行时间抱住他的腰的计划就此宣告破产。
10.
萩原手上的地图并不完整,他们循着标记找到了残破牛皮纸上看起来最接近王城的地方,那是一个气候严寒的小村庄,还是深秋的季节,那里的雪已经没过脚踝了。
他们找到了一个小旅馆住下,萩原研二和旅馆的老板娘相谈甚欢,老板娘告诉萩原,再过两天他们这里就要过节了,到时候会很热闹。
“要不要再在这里住几天?”萩原靠近在壁炉边烘干关节以免弄湿床铺的松田,“总感觉错过节日会很可惜。”
松田瞥了一眼女巫带着笑意的深紫色眼睛,他总是无法拒绝对方这样的眼神:“好。”
壁炉“噼啪”作响着,驱散了木头在雪天泛出的湿冷霉味,松田和它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萩原聊着天。融融暖意包围着松田阵平,伴随着女巫先生轻声述出的某些见闻,松田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萩原研二俯身伸出手把昏昏欲睡的木偶牵起来让他回床上睡,木偶先生和燃烧的火焰离得太近,让萩原有些心慌。
“下次让我用魔法烘干就好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松田把自己埋进松软的床铺里,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声。
11.
几天后,节日的气氛很快席卷了整个小镇,旅馆的屋檐上挂满了彩旗,松田早上起来推开窗户就能闻到弥漫在小镇里的烤面包香。
松田阵平把手撑在窗台上看着一派祥和的小镇,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循声望去是在窗台正下方招手的萩原研二。
萩原没有再穿自己那身浅色的女巫长袍,而是换了一身不怕被弄脏的深棕色连体服。他在帮老板娘从地窖搬啤酒桶,半长的头发湿答答地搭在脸上,紫色的眼睛像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松田莫名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他眯着眼朝楼下挥了挥手,换上自己黑色的长袍下楼帮忙。
天色暗得很早,小镇里也愈发热闹,老板娘带着两人往小镇中心走,越靠近小镇中心广场的路越拥挤,为了不走散,松田阵平伸手拽住了萩原的袖口。
感受到女巫突然僵在原地,松田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后面的人群要涌上来了,他拽了几下萩原的袖子,对方还是不动,于是松田转为牵着萩原研二的手拉着他向前走。
这次女巫先生终于开始移动,但动作十分僵硬,松田一时有些分不清两人究竟谁是木偶。
12.
广场的中央,篝火热烈地燃烧着,点燃了小镇的夜空,老板娘和身边的人解释说萩原和松田是外乡来的客人,镇民们纷纷意会,把二人向前推。
看着最终近在咫尺的篝火,萩原和松田面面相觑,此时歌声渐起,身边年轻的男女逐渐开始伴着歌声起舞,两人手里也被热情的镇民各自塞了一杯啤酒。
气氛正好,瑟瑟寒风吹着篝火摇曳,松田捧着酒杯凝望着热烈的火和起舞歌唱的人们出神,他扭头想和萩原分享点自己发现的什么,却看到萩原研二因为酒精有些迷蒙但依然明亮的紫色眼睛,木偶先生忽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不善言辞的木偶最终只是和女巫碰了一下酒杯。
13.
经历了几个月的同游生活后,两人彻底熟悉了起来,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十分顺利,或许是因为性格合拍,又或许是因为萩原研二所谓的“缘分”。
松田阵平得知,萩原研二曾是前任国王护卫队的成员,但是后来现任国王遣散了皇宫中的大部分魔法役成员。
萩原的魔法属于野路子,根本找不到其他工作,沦为无业游民的他干脆就随便找了片森林做“深林女巫”等待顾客来访。
“那你的生意从哪来呢?”松田疑惑地问道。
萩原研二肉疼道:“我给了森林里的妖精们……一点金币,让他们帮忙扩散的消息。”
当然,看萩原的表情这些金币肯定不止“一点”就是了。
“小阵平呢?”萩原问道。
松田阵平是木偶师意外做出来的有独立意识的木偶,他在发现自己即将被高价售出的时候连夜跑出来了。
萩原怔愣了一下,他有很多安慰别人的话术,但他不想对松田阵平说那些话,而松田也不是对自己的曾经耿耿于怀的人。
他张了张嘴,突兀地提起:“小阵平考不考虑以后留在森林里帮我?我的意思是——”
女巫先生垂下眼睛:“变成‘真正的人类’之后。”
“你要是再试图带我骑扫帚,就不考虑。”松田阵平没有直接回答。
11.
【女巫和木偶几经周折终于抵达了王都。
天色已晚,女巫告诉木偶,他准备明天下午带着木偶一起去拜访骑士长。】
12.
王都的旅店环境要比小镇的旅馆好上很多,但松田还是更喜欢那个泛着木头霉味的小店,还有那个能让他梦到薰衣草香的女巫的小木屋地铺。
他和萩原都被昂贵的旅店价格吓了一跳,两人商量后决定订一间两人间。
本应该紧张的松田很快进入梦乡,反倒是萩原研二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深夜时分,依旧没有睡下的女巫先生突然起身打开木窗,唤出扫帚干脆利落地翻身出去。王都是有宵禁的,可巡逻的士兵难不倒灵巧的萩原……吗?
“停下!”例行夜巡的伊达航眼尖地发现了飞檐走壁的可疑人员。
正在飙扫帚的萩原认出了警卫熟悉的声音,一个急刹车返回来,看到伊达只有孤身一人松了口气,他双手合十:“班长,拜托拜托,我有事要找降谷。”
伊达航看着眼前几年未见的前同僚怔住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冲形迹可疑的萩原无奈地摆了摆手。
“多谢了!”
13.
王都的骑士长不住在王宫里,而是请示了国王搬去外面和前国王护卫队成员猫妖先生住在一起。
夜半来访的不速之客先惊动了还没睡下的猫妖,它幽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牢牢盯着可疑的黑影,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从扫帚上爬下来的萩原反而放松下来,笑着向猫型的同伴打招呼:“小诸伏,好久不见——还有小降谷。”
半夜被惊醒的骑士长只草草套了一条睡裤,就提起长剑气势汹汹地出了门。萩原看着剑锋上闪着的寒光,不由得抱紧扫帚后退了几步。
三人一猫僵持了一会,尴尬的气氛被变成人形的诸伏景光打破。
“进屋说话吧,萩原,”他温柔地招呼女巫先生进屋,眼睛里的笑意却让萩原背后发凉,“还有zero,去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14.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啊?”降谷听到萩原的描述一脸疑惑,“那本书不是你一早就看过了吗,里面都是一些你早就懂的小法术啊。”
萩原研二低头抿了一口诸伏特制的热巧克力,心虚地没有再回话。
“所以是萩原对来访的木偶姑娘一见钟情,还骗人家跟他在外面旅游闲逛了好几个月?”诸伏景光精辟地总结道。
“不是姑娘啦,是……”
降谷也喝了一口热巧——他的那杯里面加了幼驯染专供棉花糖:“所以的确是一见钟情了。”
诸伏盯着对面失魂落魄的女巫看了几秒,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对方打断。
“我明白了,我会和小阵平坦白的,什么都不是欺骗的借口,今晚多谢了。”
一连串话说完,女巫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骑士长和猫妖。
“嗤,”金发的骑士长斜靠在幼驯染身上,把喝完的热巧杯子放在桌子上,“让他自己探索方法去吧。”
15.
萩原回到旅店,不意外地发现房间的灯亮着,窗户也依旧敞着,他没敢直接进去,从楼道的窗户绕了路。在黑夜里像一阵风一样骑着扫帚飘过的女巫脚步踌躇起来,站在屋门口迟迟不敢开门。
于是木门被门后的木偶主动推开。
松田凌厉有攻击力的五官在深夜的灯光下被模糊了棱角,显得温柔了许多:“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是,”萩原研二闭上了眼睛低着头不敢看松田的表情,“我看过那本书,根本没有……那样的魔法。”
他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气氛,感觉到不是很糟糕后睁开了双眼,习惯黑暗的眼睛被灯光刺了一下,眼泪溢了出来。
女巫泪眼婆娑地看向木偶,在对方眼中不出意外看到了了然的神色:“可小阵平早就知道了,对吗,在——我们在小镇的时候?”
“是,”松田欣然回应,“所以我想要的答案不出自这个问题。”
萩原研二发现自己被木偶先生逼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爱着我吗?”松田阵平伸出木制的手,放在女巫的胸膛上方,感受着升高的温度和加快、重叠在一起的搏动声。
他在此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这一刻开始,他将拥有和人类一样短暂的寿命和同样永恒的爱意。
16.
【从今往后,女巫和木偶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FIN.
ps1.灵感来自于歌词“听风说有个偏方,动了凡心就会化出心脏”
ps2.萩景零伊:我们都是同期不带松田玩()
ps3.猫猫不能吃巧克力!
ps4.完全没想到居然能写这么——多(躺
【嬛鸟嬛】不值
*搞点嬛鸟嬛
早在十六岁那年,她就意识到自己将同古往今来许多女孩子一样凋谢深宫中。松阳县丞安比槐的女儿陵容入宫无宠,在无休止的绵长的夜晚,她睡在偏殿里听凤鸾春恩车摇晃的声音刺在黄褐的窗纸上,怀揣一种湿润的忧郁揣测她自己的未来。她有时被噩梦纠缠醒,见宝娟还倚在她床头熟睡,就赤裸着双足踩在地毯上踱步,用悲凉和惊惶的眼神不声不响地哀悼她那近乎绝望的命运。她记得入选那一日她走在两堵朱红的宫墙之间,泪水簌簌地从眼底滚出来,像许多飘零在丰收时节的秋叶,她想父亲安比槐终于可以高看她一眼;她想那丝丝缕缕落在她面上的阳光中,定有一缕是母亲林秀的亡魂温柔地注视;她是带着赤红的血和滚烫的眼泪接...
*搞点嬛鸟嬛
早在十六岁那年,她就意识到自己将同古往今来许多女孩子一样凋谢深宫中。松阳县丞安比槐的女儿陵容入宫无宠,在无休止的绵长的夜晚,她睡在偏殿里听凤鸾春恩车摇晃的声音刺在黄褐的窗纸上,怀揣一种湿润的忧郁揣测她自己的未来。她有时被噩梦纠缠醒,见宝娟还倚在她床头熟睡,就赤裸着双足踩在地毯上踱步,用悲凉和惊惶的眼神不声不响地哀悼她那近乎绝望的命运。她记得入选那一日她走在两堵朱红的宫墙之间,泪水簌簌地从眼底滚出来,像许多飘零在丰收时节的秋叶,她想父亲安比槐终于可以高看她一眼;她想那丝丝缕缕落在她面上的阳光中,定有一缕是母亲林秀的亡魂温柔地注视;她是带着赤红的血和滚烫的眼泪接旨的。偌大的皇宫在远处看是一片繁华靡丽的金与红、一场辉煌的大梦,真正住进来,锁到里头,走了几个月便也熟稔无聊了。除却常在夏氏的声声斥骂,她生活中唯独可写的,便是与甄嬛沈眉庄萍水相逢的情谊。怯懦柔顺的答应安陵容,慢慢不再对天家恩宠抱以热望,终日坐于寝宫里,素手执一枚银针,绣些小巧精致的花样,偶尔抬头看一眼天,发觉湛蓝的穹苍被高楼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形,陵容觉得自己好像被囚在一口井里,不知是单她一个如此,还是后宫嫔妃都如此。
阴雨缠绵的时候,雨声密密地敲在房檐上,像许多女人清脆哀婉的恸哭。有人哭不得荣宠,有人哭错付真心,陵容没有什么可哭的,她不懂荣华富贵也不懂男女间的喜欢,记忆中唯二给过她爱的人,一是半盲的母亲林秀,被妾室欺辱后会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发出软如棉絮的啜泣声的弱女子;二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甄嬛。她记得甄嬛即使装扮素净依旧青春明艳,站在美人如云的秀女堆中也是出挑的。美丽无瑕的甄嬛从人言鼎沸里走到她眼前,亲手折下一支秋海棠戴在她鬓边,那时她卑微成性,感激得几乎要在甄嬛的莞尔一笑里醉倒过去。安答应从此对莞常在死心塌地。
后宫里枯坐着许多寂寞的佳人,从清晨时分起身对镜梳妆,妩媚而茫然地等待临幸的好运。从未面圣的安陵容逐渐以为,比起去追逐远方一个虚无缥缈的帝王的幻影,握紧手里和甄嬛的情谊要紧。在碎玉轩树枝的阴影下,在昏沉午后的软垫上,陵容的眼神羞涩且温润。她总是不敢,不敢倾诉自己的苦难,不敢请求甄嬛多爱她一点,就连看人时也是才刚刚抬起眼,长睫就骤然地垂落下去。甄嬛的手帕交眉庄是无可挑剔的端方女子,初进宫就得了盛宠,陵容眼见眉庄对甄嬛打趣,隐隐觉得二人的谈话间洋溢出一种不容外人沾染的气氛,就讨好地微笑着,闪烁着她一双秋水悲凉的眼睛,她第一次明白她的情谊最好也只是锦上添花,也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她不用如履薄冰,爱就会理所当然地跌进她怀中。
她是满宫里被招幸最晚的新人,听闻皇帝把牌子翻遍了,才轮到仅剩的她。那天太监用锦被裹着光裸的安陵容,把她货物般运送到天子床榻上去。一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的手撩起她胸口的被褥,陵容依稀想起了母亲林秀临死前灰白老迈的面孔,仿佛是在婚嫁里、在男女间的隐秘里活活熬成的一张将死的脸,她突然为此颤抖不止。年过四十的天子凝视陵容片刻,他说:改日吧,既非责怪也非羞辱,却把她击打得精神恍惚。没有人理解她对男欢女爱的憎恨,没有人相信她躺在天子身下时从心底流出的稀薄的厌恶。陵容脸色灰白,在撵轿上流着静默的眼泪,听见抬轿的太监低低的议论声,对帝王宠爱的最后一点期盼像一把纸屑般飘洒进身后漫漫的夜里。
宫里的意外总是来得极快,安比槐无辜下狱,她去求沈眉庄施以援手,当真救她于水火的却是皇后。沈眉庄被贬成答应之后,甄嬛来拜访她,容光显露出非凡的美丽和亲切,她要打扮她去见皇上。她何尝不知是沈眉庄失势的缘故,她又岂不明白甄嬛与她隐隐有相互利用的意味了。可她还是站在御花园里,依照甄嬛的指引柔声歌唱。正午晴好的阳光让人视线模糊,安陵容回眸一瞥,少女隐秘的娇羞从唇角溢出,她看见的仿佛不是骄阳下天子泛白的影,而是月余前如一束日光走向她的甄嬛。
于是她柔情似水地、怯怯地笑了。
骤然成为常在的安陵容,在浮华中昏眩地漂流。她送给甄嬛的浮光锦穿到了宫女身上,她为此痛哭过,哭完却觉得心里早有准备,碎玉轩新来的淳常在与甄嬛很亲密,她为此落寞过,记恨过方淳意那张天真痴蠢的脸,她被保护得多么好,好得对世界一无所知,连甄嬛也甘心将她当珍宝爱护。她学会了宫妃的规矩,也接纳了后宫里女人合该争锋相对的那套逻辑。她想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她和甄嬛从不是相同道路上的人,这并非她的错,也非甄嬛的错,如若要质问和责怪,也只得去向命数追讨。
在皇帝膝下陵容是一只柔顺过人的鸟,在皇后手里陵容是一味索人性命的药。谦卑沉静的安陵容,胆小慎微的安陵容,没人看见她的野心如蔓草一般疯长,没人知晓她有一汪潺潺不绝的哀愁。她经由那个端庄女子的示意暗害过两人流产,第一次她只记得她很怕,怕松子不听话,怕自己被追查出来,她一向是不喜欢富察仪欣的。第二次甄嬛倒在翊坤宫前,她垂着眼睛看到地上那滩在阳光下发亮的血,觉得这一整桩事都荒谬至极。那时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为此十分愧疚,她从来不希望甄嬛怀上皇帝的孩子。甄嬛盛宠之至的那些日子,总有细腻的酸涩在她心里漂流。她每每晨起梳妆,看见明镜上映照出一张寡淡的少女的脸,眉眼间收敛着不知所起的哀伤,时而想到母亲林秀,时而想到甄嬛曾为她戴上的一支秋海棠,于是优柔温郁地微笑了起来。
甄嬛钟情过皇帝,那是一种愚昧的少女之爱,她热烈地一头撞进自己用丰富想象编织的情爱大网里,相信他会把她捧在手心,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哪里知道掉了孩子以后,皇帝嫌她自怜太过,便逐渐冷淡了她。陵容有些夜里会梦到甄嬛,十七岁的甄嬛笑意盈盈,携带杏花气味的风掀过她的刘海,面色苍白的甄嬛抱着寒凉的锦被,哀哭她未能面世的一个孩子。陵容觉得好难过,也好痛快。
她有一些模糊的美丽记忆,关于一条驶向蓬莱洲的船。是皇后出的让她同去主意,陵容柔声说好,心里泛起在蓬莱洲终生不归的幽微祈望,她自己也未全然觉察。深宫里的女人皆是相似的裙钗红粉,骤然被发落到一隅小岛上,身边只余下三两个宫女太监,她仿佛找回了遗落多年的自己。她为甄嬛炖鲫鱼豆腐汤,在慢慢蒸上的白雾中看见她的过往——受过的一次次屈辱,做过的一桩桩恶行,都顺时光漂流而下,淹在绵绵的水流里。她想忘了皇后和皇帝,忘了她和甄嬛都身为妃嫔,幼年时林秀对她说她以后会嫁与如意的夫君,为所爱之人洗手作羹汤,即便操劳也也是幸福的,她想能够于交织堆叠的谎言和权谋中抓到一点点平庸的幸福,总归是造物对她尚且有些仁慈。这些她决不让甄嬛知道。
后来,她和甄嬛等到了接二人回宫的小舟。她记得那时甄嬛的笑容艳若桃花,灿然,欢喜,带着一种令人倾倒的情意。她颇为悲观地猜测皇帝很快会再让甄嬛伤心的,但和她没有关系。男子不可信,天子更不可信,她早已没有告诉甄嬛这句话的资格,安陵容于甄嬛也是不可信。
安陵容的预料成真来的很快。皇后用一袭纯元故衣便扳倒了甄嬛,甄远道流放宁古塔,甄嬛生育下公主便心如死水,竟自请离宫修行了。陵容跪在皇后膝下揉按她的双腿,看着这雍容妇人两掌相合,沐浴在檀木的熏香里神色虔敬地礼佛,她觉得有冷气从骨髓里渗出来,还觉得有挥之不去的失落在脑中盘旋,手上不易察觉地一顿。她明白自己多想看着甄嬛落魄,光彩照人的一个人,天香国色的一个人,沦落到和她松阳县丞之女一样受人欺凌的境地去,只有甄嬛卑贱过了,她才肯以平等之心对待安陵容,从这平等的卑贱里,兴许还可以生化出相濡以沫的爱。可她又多不齿是自己亲手推甄嬛到如此地步。
安陵容偶尔无知无觉地抬起手拂过鬓角,作出像是在簪花的动作。她以一种梦游似的恍惚重温那个十六岁少女初见甄嬛的失魂落魄,其实她也暗自地想,如果春风得意的是她自己,如果那日是她折下秋海棠戴在甄嬛发间,又会如何。
不会如何,盲眼绣娘的女儿安陵容,她的生命孕育在一起悲凉的婚姻里,她的身上带有一种阴湿羸弱的风度,只能是她仰望甄嬛,绝无甄嬛仰望她的道理,这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许多人对熹妃回宫的那日记忆犹新。她明艳的容光在大红的宫装下如骤然升起的朝阳迸发而出。美丽的熹妃步履款款地踩过红毯,双手端庄地置于小腹之前,善于观颜察色的妃嫔发现熹妃已经于佛门净地的禅房里珠胎暗结,她们宁愿相信这是皇帝迎接她的唯一理由。
人尽皆知安嫔和熹妃的不睦。聪慧阴狠的安嫔擅长制香,是皇后乌拉那拉氏最得力的干将。宫人敏锐地察觉到她与熹妃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并将之归因为熹妃轻易夺去安嫔荣宠的后果。他们说安嫔恨熹妃恨得疯了,祺嫔诬陷熹妃私通那次,她刻意派人去惊扰有孕在身的惠嫔眉庄,致使她血崩而死,他们说熹妃的痛哭声在碎玉轩外飘飘荡荡,安嫔爱极了她那般难过的模样。
没人看见陵容捂着被甄嬛扇过的脸颊,感到一种被烈焰吞没的快意,没人看见陵容在延禧宫烂醉如泥,伏在桌上含着笑落泪,她想她终于得偿所愿了,她终于拥有了她过去都不曾触及的东西。甄嬛的爱意她从没有染指过,能拥有她滔天的恨,也是好的。
她想甄嬛兴许会夜夜梦见她,她想甄嬛一定一定会时常想着如何扳倒她。
十六岁那年素手执着秋海棠的明艳少女,邀她进府同住的纯良少女,甄嬛留给安陵容那么多那么好的往事,如今安陵容终于对甄嬛也是刻骨铭心了。
报应不爽,她终究得偿所愿。
安陵容去皇帝殿前认罪的那日,太阳正好,她就仰着头,伸手去挽金丝线似的一缕一缕的阳光,看它们如早逝的绮梦一样在手中倾泻空空。宫墙的阴影和大亮的天光轮番映照过来,她忽亮忽暗地明灭着的身影,好像是从生走到了死,又从死走到了生。
陵容跪在天子脚下认罪,生平难得地勇敢起来,挺直了脊梁生冷地说没有人给过她分毫的自尊。她记得冷宫里断了半截脖子的余氏,记得她血淋淋的娇嫩皮肉间翻出苍白的骨,她还记得常在夏氏溃烂双腿上的腐臭气味,记得瓜尔佳氏被乱棍殴打之际一声声哀嚎。不过如此,安陵容露出一种幽暗沉静的笑容,又有什么旁人忍得的,她忍不得。
鹂妃被幽禁延禧宫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后宫。陵容挨着宫人的巴掌,偶然会从眼睛里露出一种不声不响地嘲讽之色,皇帝小瞧了她服低做小的本事,也小瞧了她忍耐受痛的本事。她记得她第一次承宠时,深红的血从少女单薄的身体内一点点泅出来,她在疼痛中极力说服自己唤起一些美丽的记忆,于是想到初入甄府的那日,她把甄嬛的婢女认作小姐时,身体里也萦绕着非凡的痛楚,她又想象出了一只在暮色里盘旋的鸟,可她接着想,那只鸟是纸扎的,一辈子都只能在风里飘飘荡荡,她抵挡不住从所有方向吹来的风,也抵挡不住风把它卷入苍茫的远方。
素衣坐在垫上绣花的陵容,一小半像从前的她自己,一大半像早逝的母亲林秀。甄嬛推门而入时,看见她垂着双眼,容颜依旧清丽,人却到底在宫中经年的漂流过,举手之间有了枯瘦的沉沉老态。
陵容看着雍容华贵的甄嬛,看着她那分明是怜惜胜过责问的神色,忽然就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用被药得喑哑的嗓子,向甄嬛讲述她的家事,讲述她是如何地爱她恨她,爱和恨依托在一起,叫她自己都无从辨别了。陵容微微笑了笑,划烂手里绣成一半的布,她嗅到一种亦真亦假的秋海棠的香味,它不来源于她心底封存的那个羞怯谦顺的十六岁少女的记忆,而是从她不幸的命运里缓缓流淌出来,同宫里那些女人哀哭似的幽怨的雨一般,日复一日降落在寂寥的延禧宫中。
安陵容没有活过甄嬛来看她的那个下午,没有走出因甄嬛而光辉流转的寝宫。临终前她细细思量着她自己这一辈子,总是不值得,总是在奋争,波澜壮阔地斗至死亡。家族倒台,荣宠不再,到头来连尊严也未能得到分毫。她可曾有过情爱?是有的,抓握不住的虚浮的情爱从她指缝间流沙一样漏下。甄嬛的那双手——修长的,如玉的少女的手,她递过一支新开的海棠花。蓬莱洲的夜风无休无止地飘来,吹乱院中繁茂的花卉,蓬莱是仙人居所,她隐约在此登入过无上华美的极乐仙境的。当年她曾惆怅地腹诽甄嬛,笑她冰雪聪明却陷入情爱而目盲,如今想来她又何尝不是,秀娘的女儿织工精巧,为自己编织好铺天盖地的情爱大网,浑然不觉地陷入其中不得解脱,这张网便是她此生唯一拥有的东西。
她感到一种苦涩的、近乎死亡的味道充盈在口腔里,她已经遗忘掉自己吃了许多苦杏仁,她想甄嬛带着兴许不为人知的情谊亲吻了她的嘴唇,将一些带着鸩毒和浓稠恨意的爱遗落在她唇边,她确信那就是她毕生所求的味道。
多年以后,钮祜禄太后依旧会记起鹂妃死去的那个黄昏。她恍若隔世地迈过门槛,看见暖融的橘黄的霞把皇宫笼在一层浅淡的金色里,一片一片鲜红的流云,像是一团一团年轻女子凄艳的血,风吹动了,也就散开了。
于是她拨着颊边灰白的发,懒倦地对皇妃们说:哀家老糊涂了,总以为自己还是先帝的妃子,走在御花园里听到有人喊姐姐,脆生生的,有那么一回两回……还以为是陵容在叫我呢。
【萩松/松萩】一个叫萩原研二的男人决定去死
*萩原研二23岁的生日前,他认为自己应该死去。
*从名字也知道灵感来源了,《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推荐一下这本书和同名电影,是给死亡以温度的故事。
*ooc,短打,he,平行世界捏造,有些奇怪的意识流,建议什么都能接受的人观看,不喜左上角可退出影院。
[若是有人问起,他会说,在爱人之前,他没有生活。当然,之后也没有。*]
1.
“想好过几天的生日要怎么过了吗,研二。”
浅色长发的女人坐在餐桌旁,她发尾懒散地挽着:
“真是……一眨眼就这么大一个了啊。...
*萩原研二23岁的生日前,他认为自己应该死去。
*从名字也知道灵感来源了,《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推荐一下这本书和同名电影,是给死亡以温度的故事。
*ooc,短打,he,平行世界捏造,有些奇怪的意识流,建议什么都能接受的人观看,不喜左上角可退出影院。
[若是有人问起,他会说,在爱人之前,他没有生活。当然,之后也没有。*]
1.
“想好过几天的生日要怎么过了吗,研二。”
浅色长发的女人坐在餐桌旁,她发尾懒散地挽着:
“真是……一眨眼就这么大一个了啊。”
把滋滋冒油的煎蛋拨进了弟弟的盘子里,萩原千速笑眯眯地调侃。
从卧室中沉默走出又坐下的萩原研二,垂下眼睫盯着牛奶杯沿缓慢滑落的水珠。
某个瞬间,他觉得那像极了一滴眼泪。
姐姐嘴唇开合,说笑着拉长了他心跳的噪音。
——「轰隆」。
有什么无形地坍塌在他耳边变作嘈杂的废墟。
萩原研二抬头。
清晨的阳光从窗框缝隙中狠狠刺入他蒙了雾的眼睛。
于是他开口,用一种害怕空气碎裂的轻柔声音说:
“姐,对不起。”
——晚些,我就要离开了。
2.
萩原研二有一个秘密。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逻辑……
——他永远无法迎来二十三岁的那天。
生日前夕,无论是和松田阵平开着车逆风奔向无人的荒野,还是两个人躲在车库里通宵和机油齿轮磋磨,又或是突发奇想跑去游乐场缩在旋转茶杯中互相嘲笑。
——明天也永远不会到来。
荒地不会看到日出,齿轮总是缺最后一颗,旋转茶杯的音乐也不能停下。
一切重新开始。
……他会回到他生日的一周前。
那个夜晚,他舒展四肢躺在院子里的木廊上,松田阵平在他身边捣鼓一个飞行遥控设备。
他卷毛的幼驯染毫不掩饰这东西就是他的生日礼物这件事。
甚至还学会了根据萩原研二的反应改那么一两处涂装和架构。
天气太过于晴朗坦荡,于是星星简短地反思过自己灿烂的一生,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啊,流星诶。”
萩原研二把枕着的手从脑袋后面抽出,指尖顺着星星坠落的痕迹画了道弧线。
“小阵平,要许愿吗?”
他眼睛弯弯地偏过头去。
卷发的青年头也不抬,手里换了个螺丝刀:
“不。”
——毫无兴致的样子啊。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他看过这场星星的集体葬礼不止一次。
不过这次,我不想许愿了。
夜空流淌进他深紫色的眼睛。
我想问个问题——
关于世界应该怎样走向未来。
于是死去的星星又回到了天上,它们变成了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它们狡黠地眨呀眨,打出了一串隐晦的密码:
‘很简单。’
——‘你死掉就好啦。’
3.
如果世界是一场漫长而盛大的艺术作品。
……那么萩原研二也许在故事还未开始时就已经消失了。
就像他刚刚从发动机里拆下来的油泵齿轮——渺渺地磨损殆尽才是其最终的意义。
齿轮组成机械,机械带动车轮,车轮则向着远方驶去。
——车上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但他不在其中。
他想,我大概是配角。
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又兀自摇头笑起来。
……不对,是配角中的配角。
关于未来的舞台上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如果缺少了他的离场,这个故事似乎也同样进行不下去了。
就像微不足道的齿轮丢失后,液压油系统故障,发动机会异常抖动。
最后无法点火启程。
……真是太可惜了。
萩原研二叹气。
‘萩原研二’这个角色明明还有那么精彩的人生嘛。
他带着点荒诞的幽默评价着自己。
流星雨后的某天,他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老家继承修车厂。
而是跟着他的幼驯染像两个愣头青一样一头扎进了警察学院。
那是一段满怀野心和热忱的冒险故事。
青年们并肩向远方而行,警礼服崭新的金穗年轻而骄傲。
——他们笑着走入了漫天樱花。
可世界的大手碾落了不少年轻的血肉。
萩原研二有些羡慕那些热烈的灵魂。
却也在梦中的爆炸发生时,无法自控地感到痛楚。
虚幻的梦境里,他站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身边,看着对方朝天空的方向呼喊他的名字。
——声嘶力竭地。
心脏被狠狠攥紧直至听见了裂痕蔓延的声音,他慌忙地想去拉住松田阵平的手。
他想告诉他:没事的,这里是梦。
我在呢,小阵平,我在。
可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只是一个误入了平行世界的孤魂。
除旁观外,连眼泪都被世界藏匿。
梦醒时睁眼。
松田阵平好好地躺在他床下。
大概是前一个晚上做那个飞行器太投入,卷发青年盖着件萩原研二的外套在地板上睡去。
萩原研二赤脚下床,抱着腿靠坐在松田阵平身边。
熟睡的脸无法和梦境里冰冷的崩溃重合,就像他的世界走向南辕北辙。
——松田阵平的未来因为萩原研二而踩了刹车。
他低头,指尖掠过,轻轻拨弄过对方柔软的卷发。
我的小阵平没有做警察,那他之后会是顶尖的械科专家,还是盛名的工程教授呢?
……好想看看啊。
他缓慢地握住松田阵平的手。
萩原研二摩挲他们相似的薄茧,就像触碰彼此共生多年的灵魂。
蓝调的双眼睁开,惺忪又疑惑。
萩原研二笑着凑过去。
他们额头相抵。
他轻声祈求道:“小阵平。”
“我们去看海吧,就现在。”
4.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
——但他的好习惯向来是极易对萩原研二妥协。
所以他们还是去了三浦海边。
城岛的人向来很少,礁石锋利地切开海岸线,像是连绵的黑色的碑。
萩原研二从附近的商店买了两瓶汽水。
他们坐在岸边,小腿晃荡着碰撞起微小的浪花。
松田阵平把汽水瓶举高打量:
“……MITSU……居然还在卖啊,这个口味。”
过于甜腻的水果汽水是廉价的老牌子。
……他们小时候常喝。
多年前的午后。
为了寻找满校园乱跑的流浪小猫,萩原研二掀开了医务室的床单
——然后看见了在里面叼着绷带偷偷给自己包扎的卷发男孩。
乱七八糟的打结手法看得萩原研二眼睛痛。
所以他开口:“……要帮忙吗。”
他也爬进了床下。
两个小动物似的孩子互相你瞪我我盯你地僵持了一会。
……卷发的那个最终选择了妥协。
萩原研二手指弹动,漂漂亮亮地打好一个蝴蝶结,心满意足拉紧——
男孩下意识的痛呼还没出口。
便被颊边突如其来的冰凉惊得吸了回去。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递过一瓶汽水:“给你喝。”
“这样就不痛啦。”
——于是两个齿轮缓慢地嵌合在了一起。
松田阵平的视线此刻从天空随意地落到入海平面。
这里空旷得像是被抛弃在了世界之外,他很难弄懂为什么萩这家伙喜欢。
他一直提防着对方突然伸过手用瓶子冰他的脸,过去许多时候,萩总这么作怪。
——但这次没有。
萩原研二出神地看着海的深处,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他必须得到的东西似的。
松田阵平刚想开口喊他。
一阵骚动便从旁边隔离的人工礁后传来。
“平野——!天哪——!”
“救命!救命啊!”
几个穿着泳衣的年轻人慌忙地在从礁石处跑出,晕头转向地呼救着。
松田阵平立刻直起了身。
他从坐着的地方跃下: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一个看上去最多高中的女孩湿漉漉地发着抖,伸手指向海岸处:
“平野……他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卷进去了!”
“离岸流。”
不知何时,萩原研二也来到了岸边。
他向着隐约翻着水花的方向看,又转头和松田阵平说:“小阵平,刚刚的商店有救生圈和绳子。”
“你比我快,你去拿。”
松田阵平皱着眉,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他心脏不太舒服。
——这并不是病理性的,而是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惶然和空洞。
转身前,他看见他的幼驯染面朝着海的方向。
他衬衫是暗色的蓝。
恍然间,仿佛本就属于这里。
直觉尖叫着拉扯他停下不顾一切地抓住萩原研二的手,但理智被孩子们的哭声推搡着让他的脚步已经向着商店拐去。
——卷发男人跑远了。
萩原研二用眼睛丈量了波纹一叠又一叠的长度。
随后,他脱下了衬衣。
被吓坏了的年轻人们并不知道男人的举动代表了什么,他们单纯地认为同伴有救了。
萩原研二缓步走入了海水中。
……脚踝,小腿,胸腔。
一次又一次试跃入水,他略长的刘海被打湿。
比眼泪更咸涩的水滴滴答答地坠落在眼角眉梢。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好借口啊。
最后一次没顶。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像对秋天妥协的叶,零落着向更深处被撕扯而去。
——借力伸出的臂膀将瘦弱的少年推至较为安全的海域。
那双幽紫色的眼睛在海面下湿润而平静。
像是某种残缺的告别。
……
——年轻人们没有等到那个好看的男人从海里走出来。
他们惶恐地注视着空旷海域。
直到另一个人的奔跑声掠过。
于是他们手忙脚乱帮忙拉起了绳子,方便男人的同伴带着救生圈搜寻。
——卷发的男人瞳孔震颤着。
激烈运动或是极度恐慌下,他的心脏几乎燃烧。
周身海水冰冷地压迫他的身体和视野。
他将自己反复摔入腥涩的海,眼眶的疼痛尖锐。
他似乎听到自己在叫喊什么。
很陌生,那是几乎破音的声嘶力竭。
——“Hagiwara——!”
呀,你看。
那颗齿轮终于消磨殆尽。
5.
距离二十七岁只差一天的松田阵平,在陌生的海边睁开了双眼。
身下的沙滩被阳光晒得又暖和又柔软。
这里难道是天堂吗。
……油箱泄漏的客车上,他顶着火和烟救了不少人,最后意识消失在爆炸里。
松田阵平缓缓坐起身。
入眼的海平面蔚蓝而空旷。
……大概萩会喜欢吧。
就算变成那家伙的死因,但我猜只要漂亮,他就格外宽容些。
对吧。
松田阵平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流露笑意。
——突兀地,有脚步声自他身后响起。
砂砾被碾出轻快的节奏。
像是有预感,松田阵平侧过脸。
他半长发的幼驯染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依然是二十二岁的模样:
“好可惜,我本来在期待见到变成老头子的小阵平诶……”
萩原研二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不需要等待太久。
毕竟某个误入这片海域的‘松田阵平’——也是年轻的样子。
那一身黑色西装的熟悉面孔看着他。
他也回以注视:
“这里是故事之外的结局。”
那时他这样温和地说:
“松田队长,再去找找吧。”
——你的萩原研二还在等你。
海风是微醺的水果汽水味儿。
萩原研二感受着四年未见的那人在他颈边熟悉的体温,把相拥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他有此后漫长的时间来为自己的决定道歉。
但现在,他们已经走过了既定的生死……
——即使没能换来一个未来,至少也还有彼此。
——end——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开头来自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