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崩溃
#崩溃
#geno死亡戏
痛苦的极限是什么,麻木么?不,只要你还保持着清醒,痛苦就没有所谓的....极限。
“heh....”
无尽的虚空之中,理所当然地....只有一片黑暗与虚无。它们悄无声息地沿着衣角攀爬向上,一点一点浸染上苍白骨骼,企图将这残破躯体彻底融为虚无的一部分。
嘶哑的笑声从不存在的声带溢出,紧接着就被黑暗迫不及待地吞噬殆尽,其主人甚至没办法确定它曾经存在过。
“重复....”
...
#崩溃
#geno死亡戏
痛苦的极限是什么,麻木么?不,只要你还保持着清醒,痛苦就没有所谓的....极限。
“heh....”
无尽的虚空之中,理所当然地....只有一片黑暗与虚无。它们悄无声息地沿着衣角攀爬向上,一点一点浸染上苍白骨骼,企图将这残破躯体彻底融为虚无的一部分。
嘶哑的笑声从不存在的声带溢出,紧接着就被黑暗迫不及待地吞噬殆尽,其主人甚至没办法确定它曾经存在过。
“重复....”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被模糊到了极点,它变得错乱,像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团,又被锋利的物体撕扯地更加凌乱不堪。清晰地思维因这混乱地时间变得迟钝而模糊,一切感知都被慢慢消磨殆尽。唯有痛苦,它是如此清晰地存在着,以一种无法被否认的方式持续折磨着破碎灵魂。
“重复的......”
苍白染上了灰暗,冰冷骨掌按上被阴影覆盖的侧脸,带来微凉的触感,却难以被意识接收。眼中灰白光点黯淡地像是即将彻底熄灭的电灯,随着杂乱的电流声在意识里悄然出现,越发地...灰黯。
于是突然地,就像是瞬间断电的机器一样。无法控制身体的无力感蔓延全身,被迫扑倒在地膝盖撞击上地面。撞伤的钝痛,擦伤带来火辣辣地灼烧感,但这痛楚比之脑海内的混乱却显得不值一提,加剧地喘息却依旧只能感到濒死的窒息感,无意识叫出口的悲鸣被虚无吞噬了——四周依旧悄无声息。
'为什么不放弃?'
“我拒绝....”
时间悄然流逝,涌动的黑暗试图覆盖住这身处它躯体之内的猎物。但苍白手掌按住了地面的黑暗与虚无,支撑着这具身体跪坐起来......他还没有虚弱到会被黑暗吞没的程度。即使像是即将猝死的疲惫感依旧在拉扯着这具残缺不全的骨架,企图让这身体躺下,劝说着这会让他好受点。
但这具身体的主人拒绝了。
鲜红的围巾依旧保持着温暖的色彩,即使身处这无边黑暗也是一样。指尖缓慢搭上颈间柔软布料,攥紧在掌中,苍白与鲜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杂乱到无法分辨的尖锐切割声与刺耳哀嚎在颅骨内翻滚,依稀可以分辨出熟悉的声音.....他眼中的青蓝已被血色占据大半。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我..拒绝....”
丝丝缕缕的疼痛刺入骨髓,就像有一株暗色荆棘在沿着这被痛苦占据的躯体蔓延生长,缠绕,绞杀。无法控制地颤抖,意识早已被来自灵魂的疼痛切割为杂乱碎片。他在回答什么,他回答了什么?
'你在为了什么而坚持?'
“..我...拒...绝.....he..”
嘶哑到无法分辨的破碎单词。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温热的血色液体从这干涸躯体的眼窝流出,顺着颧骨缓慢滑落,僵硬嘴角被拉扯出一个不自然地讥讽笑容。苍白骨骼上被留下了另一种温暖颜色,然后,随着清脆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地碎裂声——滴落到一堆灰尘之中。
.....................
只剩下九分之一的灵魂到底有多脆弱?heh......脆弱到,他甚至可以用意识杀死自己。
虚空之中,理所当然地....一片死寂。
画了几天终于画完了,只是个很日常的小幕后而已,fresh ink表示我好难啊【我:我更难!error我求你把他格子挤掉!!】最后一个梗都是大家熟悉的我不多说啥,交稿了交稿了!!
p1,2配音视频:【【Undertale漫配/中文字幕】你就是Ink!-哔哩哔哩】 https://b23.tv/EZUH7Sz
p4,5配音视频:【【Undertale漫配/中文字幕】Cross的新武器-哔哩哔哩】 https://b23.tv/H8HHW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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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g】地球上的最后一天 02
死神和geno的小日常(?)大概
——————————
这一餐吃的十分闹腾,papyrus率先出击,直接枪毙众多快餐店。他单脚踩上椅子大手一挥,要去找全市最健康的意面料理。而排名榜首的店主打大骨浓汤,一只骷髅泡澡的Q版小涂鸦出现在Logo上,广告上算是做的颇有黑色幽默。
geno和sans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他们在papyrus,“骨头是最好的东西,所以我们也应该尝试。”的背影音里同时摇头,难得的态度强硬。
至此,三骨齐刷刷看向最无所事事的死神,把决定权交给他。
死神把一捧小米搁在窗台上喂麻雀,对突如其来的关注度露出迷茫表情。
“神不能消化凡间的食物。”人话即是,他不吃东西。...
死神和geno的小日常(?)大概
——————————
这一餐吃的十分闹腾,papyrus率先出击,直接枪毙众多快餐店。他单脚踩上椅子大手一挥,要去找全市最健康的意面料理。而排名榜首的店主打大骨浓汤,一只骷髅泡澡的Q版小涂鸦出现在Logo上,广告上算是做的颇有黑色幽默。
geno和sans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他们在papyrus,“骨头是最好的东西,所以我们也应该尝试。”的背影音里同时摇头,难得的态度强硬。
至此,三骨齐刷刷看向最无所事事的死神,把决定权交给他。
死神把一捧小米搁在窗台上喂麻雀,对突如其来的关注度露出迷茫表情。
“神不能消化凡间的食物。”人话即是,他不吃东西。
那你还非要留下来,死神当即收获到了两对黑眼,和papyrus几乎往外溅水花的同情。
“不——怎么能让客人看着我们吃东西!”papyrus捧着脑袋大呼小叫,差点把桌边的茶壶震跌下桌。
在得到两个弟控好一顿无声批评后死神把手套工工整整叠在小椅子上,撸起袖管低头无意义的清嗓“好吧,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也曾经给不少死者做过临行饭,总之先把硫酸拿给我。”
“我突然觉得骨头洗澡水也不错。”在迷之沉默后sans率先反应过来,黑着眼窝使劲拱身旁白衣骷髅。而geno似乎短暂陷入了死亡阴影,被sans戳回神智开始疯狂点头。
“哇哦,sans!做饭竟然可以用硫酸。” papyrus眼窝里似乎有星星,天真语调却让两位哥哥一阵恶寒。
“不行。”
“那洗澡水?”
“也不行!”
最后还是geno当机立断掐掉明显偏移的话头,很干脆的叫了炒饭外卖。
送餐员是个圆胖的女孩,见来开门的是个黑袍骷髅时柔软的笑僵在脸上,嘴角抿紧犯了抽搐。“先,先生...食用时还请小心滴漏。”
死神听惯了颤栗,满腹无所谓去接食品袋。内心还在嘀咕凡间形事方便,他也想打个电话就有打包好灵魂的主动送上门。死神纠结的太厉害,为了这么点小事郁闷到低气压。
但女孩可不知道对面内心翻涌,有个会动的骷髅本身就已经很恐怖了,而且好像在生什么气。她看着伸出来的白森森的十指发怵,为了压抑住丑态她掐住掌心里头的肉,同时在内心疯狂贫嘴。
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怪物也流行cosplay?
“在讨论什么呢,快点回来。”geno瞄过门口僵持的两个好心出声,还算温和的态度让女孩脸色稍稍有些缓解,她感激的对geno眨眨眼,动作间有说不出的稚气。
“是啊!快点”高个子的papyrus快活叫他。
女孩露出点习惯过来的表情,好的,只是骷髅家族。
她为自己先前害怕情绪憋闷,飞快往骷髅手心里放下食物就跑。单手扶住小电驴不停抓挠自己手指尖,“啊,不小心碰到了,我的骨头也会是那种触感吗。”
死神凝望过那忙碌蹦哒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去热闹的房间。他有意让袖口盖过掌骨,就这么捧着大大小小的餐盒回去桌边。
“怎么了?”
geno在安顿好papyrus后,刚一转头就看到这么个动作刻意又古怪的家伙。他心里涌出股不安,追问语气也有些急切,显得咄咄逼人。
面前骷髅却脑袋一歪,对此明显不太在意, “坐吧,你想要哪一份?”死神压根没有正视他,反抛了个问题回去。句末语调轻快放下东西就走去geno后背,推着他的肩膀按回座椅。
geno心里哽着根刺,死神深黑的衣袖就垂在他颈边,晃晃悠悠。geno被他扰的心头纷乱,决心试剂造成的影响绝非只是身体上的。
他曾经在意他的兄弟,后来在意能否活下去。那现在呢?
现在死神就在他的背后,他们好不容易像是忘却身份那样对话,开彼此的玩笑。但死神是怎么想的呢,他是否会一样在意。geno低头用勺去戳散炒饭,静悄悄的转过头,他从余光里得知。
【死神始终没松开过他的衣袖。】
geno一瞬间被死亡蛊惑,在抬头时深深看进那双眼窝,它们失去瞳光的样子像无月的夜空。在视线交汇的瞬间,重力颠倒。geno往上坠落,坠落,直到坠落进片纯粹的黑。
颅骨边上两兄弟的拌嘴越来越远,世界与他分割出间隙,虚空的影在向他招手。
“brother!你的汤都要冷了!”papyrus标志性的的大声跺脚踏碎了粘稠的影,但也把他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小勺滑落掉在地上。geno愣神间sans已经爬到桌子底下帮他捡回来放到手边。
“快醒醒伙计,客人都走了。”sans装模作样的捏着勺柄儿打在他手背玩敲敲门游戏,被geno一把抓住睁圆了眼眶嘶吼。
“death呢?他去哪儿了!”geno第一次叫了死神的名字,握住sans的腕骨时声线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sans淡然低头看了眼,决定丢弃已经掉滑到嘴边的调侃。
“出门直行,但的我建议是——别去。”
geno扔下勺摔门而去,他在晨曦中奔跑,火红的围巾在风中像热烈燃烧的火焰。但他到底缺失了大部分力量,没多久就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压抑胸口火烧般剧痛,这阵痛也回报与他思考的时间。
geno在起伏不定的喘息间想起自己的能力,但长距离转移又让原本就体质不太好的骨骼受苦,他权衡了一会儿。决心在割裂空间的闲隙屏气硬撑,虚空压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都看到走马灯在眼前滚动播放,最终画面定格在death抱怨他的工作时下垂的齿角。
拜托了,神,别来这套啊。
女孩的头发铺开散在柏油路面,在光下像流淌的黄金,直直撞入刚站稳的geno的眼底。她原本干净、红扑扑的脸蛋上,现在也粘上块硬币大小的泥土。
轿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正把车门半打开惊魂未定地伸长脖子去看车前。
临行前sans的忠告似在耳边,geno整个颅骨闷闷的,四周像罩了一层毛玻璃。他反应迟钝的想起,现实总要比故事更残酷。
路面上油污、车胎痕迹乱做一团,一只骨骼裸足踏过尘埃落在女孩附近,轻的像是鸟儿点地。那几乎是他的标志的黑色长袍随即盖过脚裸,遮起直照向女孩脸的阳光。
是Death。
geno看着象征死亡的神祇缓缓俯下身去,分明洁白的骨覆盖上女孩眼睑刹那,睫毛虚弱如蝶翼的震颤立马停歇了。
人群不知从哪个角落涌上街头,他们撞过geno单薄的肩膀,聚拢在死神周围,却不敢上前。
“杀人了!”
“这是个杀人犯!”
或取决于第一印象,又或是从众心理。自第一声栽赃开始,四周的声浪就没能停下。任凭geno如何呼喊也无法传达到事件中心的主人公耳边去,不过这也不无道理。这其中的一个已经再也听不到呼声,一个没有真实意义上的耳朵。
再反观死神,他安静的捧着那颗灵魂,在飓风眼屹立不倒。连黑袍也像是块太阳底下晒干、凝固的油漆,风都卷不出一丝波澜。但他又眼尖,一下瞧见黑压压人群中的小白点,遥遥的冲geno点头,丝毫不明白问题严重性。
“......傻子。”geno掩面苦笑了声。
最后死神被迫去警署做了笔录,被geno拎着袍子边角才能回去。
——————
午后太阳大而恼人,但对骷髅来说根本没差。geno在一阵刺耳蝉鸣间叹息,他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家伙僵了下,头也没回,掌下隔着布料去捏死神的腕骨以表安慰。
“你都知道?”
“是啊。”这会儿反倒是死神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完全看不出刚刚在警署目空一切的模样。
“所以,你不能阻止?”
“......”
geno咀嚼着死神的沉默,想来是太难为他了。让死神去阻止死亡,简直伤人家自尊。
“我不能。”在geno快放弃时,死神却极认真的回答了,像脚底踩碎的落叶,细小却清晰。
分手旅行
!!!
afterdeath,Reaper×Geno,请不要拆逆。
现代,拟人,年龄操作。
可以接受的话、十分感谢。
致敬瑟尔德老师。
Geno是在平静之中醒的,他隐约感到手背有些痒,随后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掌心抽离;Geno没有动,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机长广播响起再睁眼,并像闹起床气似地摆出一副烦躁的样子,沉默地下飞机、拿上行李、离开机场。
四周小心翼翼地骚动起来,Geno猜测着时间,目的地应当只隔一小段距离了。他听见后座有老者轻声给孩子讲述希腊神话,说到普罗米修斯盗取了火种,被...
!!!
afterdeath,Reaper×Geno,请不要拆逆。
现代,拟人,年龄操作。
可以接受的话、十分感谢。
致敬瑟尔德老师。
Geno是在平静之中醒的,他隐约感到手背有些痒,随后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掌心抽离;Geno没有动,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机长广播响起再睁眼,并像闹起床气似地摆出一副烦躁的样子,沉默地下飞机、拿上行李、离开机场。
四周小心翼翼地骚动起来,Geno猜测着时间,目的地应当只隔一小段距离了。他听见后座有老者轻声给孩子讲述希腊神话,说到普罗米修斯盗取了火种,被锁在高加索山上,白昼受秃鹫开膛破肚,啄尽内脏,夜晚又长好。老人只是轻描淡写,孩子更觉得难以捉摸,问,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这么惩罚他?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老人回答。——Geno记得自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也是在合上书后,面对一双毫无倦意的眼睛: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知道很多东西。你会去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人们,听很多故事,明白世间充满了无奈,万物都顺从着命运生活。
命运是什么?Death问。
命运是每时每刻。好了,迎接你必须睡觉的命运吧。Geno关了灯,Death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抓住他的衣角,问,Geno,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Geno说你已经五岁了Kid。我可不想每晚都被你摇醒好几次。
Death已经在黑暗中找到了Geno的手,并牢牢握住。Geno思考着是否刚刚讲的童话里哪一段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花?还是小鸟?——半个月前的早晨他们在窗台撒了半把麦粒,引来一群鸟儿,有只麻雀跳到Death掌心来啄食;待他们出门时正见一团灰色从枝桠坠下,在门前的小径摔散。那时Death也将手收得这么紧。
我怕你也会死……Death有些艰难地说。Geno叹了一口气,牵起他的手放到胸口,沉默一会儿,问,你感受到了什么吗?
Death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他回答,心跳。
它变快了吗?变慢了吗?
好像……没有。
那就是了。Geno在黑暗里说;这不会变,我会一直活着,别担心。
——各位乘客,下午好。本次航班马上就要抵达……
Geno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然后缓缓睁眼。后座的孩子声音提高了些,兴奋地说回家啦,回家啦。他的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戴上一双黑色的皮革手套。
机身很快停稳了。Geno透过机舱另一侧的窗户,看见暮色中飘起微雪,有几辆小型巴士驶来。
据说这个小镇终年都有雪。——Geno控制不住脑内的声音。——人们生、老、病、死,不需要改变。雪。每天都像圣诞节。
Geno站起来向前走,试图甩掉一些浮出的片段,然而它们逼得更紧了。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平安夜,家里摆的塑料杉树挂着涤纶棉制成的积雪,小彩灯的光映在上边雾蒙蒙的。Death开玩笑指责他,你从来没有扮成圣诞老人给我送过礼物。Geno反问你信过有圣诞老人吗?他把彩球和小铃铛都挂在树枝上,杂物箱的底部还剩几个红色的小人,工业时代的量产品,五官歪得各具特色;Death估计早手痒了好几年,一朝终于把他们的毛毡胡子都拔了,剪下几条红丝带围上,对Geno眨眨眼说你看这是你。
Geno都装作不看见,准备把东西都收起来,Death眼疾手快捞出一个挂在他能碰的最高的地方。Geno无语,抱着箱子站起来,又被Death拦住。他没好气地问你有完没完。
Death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看看旁边那棵假树,说Geno,你好像长高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Death就找出卷尺把他拉到墙角要他站直,十几岁的小孩奋力踮着脚,捏住数字给他看。Geno也觉得惊讶,确实比记忆中多了两三厘米。Death看他完全没感觉的样子,问他上回体检是什么时候。Geno说二战吧。Death就笑,你们单位真是无良。Geno看得出他笑得一点都不轻松,就说好啦不讲这个啦,你同学要来玩儿吧,把手套戴好。
——Geno将手搭在围巾上匆匆寻路。他到了大厅,行李正一个接一个从帘子后运出来。他看见自己的箱子,走近了取;忽然间一条手臂从背后越过他的肩膀,Geno惊得跳开到一旁,那个人低低说了句抱歉。Geno发现那是个陌生人,便摆摆手让他别在意。他把自己的行李脱下来,便紧接着看见另一个熟悉的箱子,匆忙转身离开。飞机上的老人与孩子正与他擦肩而过,他在喧闹中分辨出孩子的声音,仍是在追问,为什么嘛?
——为什么要这样?
繁星满天的夏夜,他们坐在房顶,说月神的坏话。狄安娜夜巡凡间时忽见牧童恩底弥翁在草地上熟睡,应是有好梦,面孔红润含笑。狄安娜欢喜,吻,牧童醒觉,狄安娜便消失;而后夜夜如此。狄安娜担忧死衰将恩底弥翁夺去,便让他永远沉睡,永远得到爱。
而后又爱俄里翁。太阳神认为此事不妥,便设计使狄安娜亲射死俄里翁。狄安娜大悲,升俄里翁为星座,伴于月旁,即猎户座。
Geno将猎户座指给Death看。随后又指天琴座,即俄耳甫斯之琴。某日俄耳甫斯之妻欧律狄刻被毒蛇咬,痛苦而死,俄翁悲痛欲绝,奏此琴,竟感动冥王,答应使其妻生还,然而有条件:二人徒步走出冥界之门,夫在前,妻在后,夫不可回头。而俄翁出于对妻的关心,回头,妻子即刻消散;从此颓废,终于被杀,分尸,其头与琴漂于水面,仍唱悲歌呼唤妻子,众神动容,升其琴为星。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这样不可呢。
Geno呼出一口气。
神真是难以捉摸的存在吧。
不,不是这个……Death沉吟;我明白他们的想法,但是,难道一切非这样不可吗
Geno心笑,你多大点儿,你怎么明白。但他还是说,你总会知道的。
虽然我没办法告诉你……等你自己走得很远很远就能知道。
——Geno走出大厅时路灯已经全部亮起,延伸到远方渐渐由虚化实,勾勒出一条曲线。在灯的光圈中,雪花打着旋降落。
一整年都这样下着雪的小镇,孩子在壁炉前听着故事,热汤在炉火上……该有多温柔。Geno想着,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为了确认这点,他停下脚步,把箱子立住贴在腿边。
公路上远远传来风声,而Geno从中听见了清脆的雪的声音,就像一朵坚硬的花在努力地一点点撑开它的花瓣,然后开在Geno的头顶,开在他耳边,在围巾上落英缤纷,谁都没来打扰。
这么多被同一片云带来的雪,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分道扬镳?不必深究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已经这样了……
他又站了会儿,心情轻快地转过身,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Death紧紧地把他摁在怀里,几乎叫他喘不过气。Geno感觉到一颗心在极近的地方跳动,绝望得快要麻木。Geno想要笑起来说knock knock,喂,这是个误会。心回答得麻木又绝望,它说我知道,我知道。可你回头了。可我看见了。
Geno听着Death有些压抑的呼吸,突然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等Death离开,还是等Death也走出冥界的门,和自己一起活下来。
四十一天前是Geno提了分手。Death看了看他,笑问,大冒险?说罢上来吻他。Geno把Death推开,一瞬间看见他眼里有一种可怕的冰冷,但还是说,我是认真的。我们分开吧。
Death把手机放下了。他问还有呢。
Geno低下头抓住自己的围巾,一字一句地说我明天就会走,只带我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随你如何处置……说到一半Death就把他摁在了沙发上,低声问他为什么。Geno还没想过理由,他就强硬地说不为什么。Death同样强硬地绑住他的手把他做到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Geno还在气愤地想自己就是太溺爱他了才把他惯成这鬼样子,但第二天早晨Death坐在床边抽烟时Geno看见他肩上血淋淋的牙印,心中还是后悔了。
Geno决定不留任何余地。他静静地爬起来穿衣服,手腕上皮带留下的勒痕几乎看不见了,Geno明白Death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和这一样,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Death听见动静,掐了烟转过身来搂住Geno,亲昵地蹭他的肩。昏暗的房间里Geno看见那个牙印就在自己眼前,他可以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也可以再咬一口。等他准备再把Death推开,说些事不关己的虚伪话语,却听见他在耳边说,我们去旅行吧——分手旅行。
到了目的地就分手。
Geno骂他有病,什么有的没的,你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Death就翻出平板噼里啪啦列出一堆情侣特惠旅游套餐,分析了两个人一起到底获益多少,然后又说公司最近给他批了年假不玩白不玩;紧接着就开始说最近高收入青年群体压力高低猝死概率。Geno叫停,他说我陪你就是了。
十多天下来Geno才明白这小子根本就在耍人玩儿,他们从南到北,海滨森林沙漠雪原,目的地在哪里?Geno气得把手机丢在旅馆跑出去喝酒,跟酒保哭诉养孩子好难以后打死我都不干,什么人道不人道的找个神秘学机构把自己关起来不就完事了,哪里有这么多事情,什么破幼儿心理学玄得和风水图一样没点卵用,我还要胆战心惊怕那个臭小子跑去报复社会……骂着骂着忽然开始自己给自己回忆杀,说他小时候那么可爱呜呜呜呜呜……
……回过神来已经被Death找到带回酒店里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看窗户外,月亮不清不楚地晃荡着,越看越困。Death叫他时他光想着要当个好哥哥别让那孩子害怕,笑着应了声,忽然奇怪咦他怎么长这么高等等不对我是要分手的!反应过来Death已经扑上来吻他。一晚上Geno被折腾得话都说不出,半梦半醒间感觉到Death牵着自己的手,大拇指轻轻在手背摩挲,他说有一个小镇终年有雪,每天都像圣诞节,人们生、老、病、死,不需要改变。
Geno静静地想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地吗。
他们搭上车后风雪变大,公路上堵了几百米,几百米的焦灼却无法融化暴风的冰冷。赶到镇口已近半夜,大雪封山,司机都回不去了。他们找到旅社,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仍旧热情地端出热好的饭菜,还开了一瓶红酒。Geno看见酒就头痛,随便吃了点便推辞回房间,才发现旅舍连着一间小酒吧,放低沉的爵士乐。盛情难却,Death被拉去跟一群老小酒鬼扯淡,Geno趁乱逃了。
他把两个人的行李都拖回房间,燃起墙边的小壁炉,看窗外依旧大雪纷飞,又想起一些往事来。
那好像是个白色圣诞节,他们在广场上牵着手看烟花和露天乐队表演。Geno忘了穿外套,他觉得没什么事,回到家不久就开始头晕,夜里高烧到四十一度半。Geno说真是奇迹,我记事起来就没生过病。Death打遍了附近所有医生的电话,但别人都休假。Death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来照顾你,后半夜说话都在抖,他说求你了Geno求你别死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死。Geno说你过了今天就十五岁啦要成熟一点,不是所有病都会死人的……哎别哭别哭。
Death躲开了他的手,痛苦地说我不想害死你,我真的不想你死。
Geno抓住Death的手腕,不顾这小屁孩的挣扎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滚烫的心口上,问他你看我像要死的人吗?
Death说你的心跳变快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Geno自己摸了摸,心说卧槽真有点。接下来半个晚上他都在给Death灌鸡汤,说我死了又怎么样这不是很正常的嘛,你想想我活着这么久死反而是解脱,你算是帮了我。就算我不管着你你也要记得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就算对得起我养你这么多年了……
Death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后来他总是否定这件事,说是Geno烧糊涂了——他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死……
到了第二天早上Geno的体温和心跳就都恢复了正常。
Geno总是想这真是奇妙——自从遇到Death他就遇到了很多奇妙的事,或者Death本身就是奇妙的,他想;生日是圣诞节,但是会让碰到的东西都死去。而自己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把这个奇妙的存在藏在人群里,给他戴上手套过的严严实实教他说谎这个过敏那个过敏。他想差不多可以放手看看他自己会怎么生活了吧——这家伙却不肯走。
然而我既赶不走他也打不过他,这就很气了。
——Geno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果然是Death,带着一身酒味抱住他蹭他的颈窝。Geno把他拉进屋,发现这小孩醉得不轻,看人眼睛都亮晶晶的。Geno忍不住逗他,说玩得开心吗。Death说开心。Geno就说大家都很喜欢你呀。
也喜欢你。Death说。冰凉凉的鼻尖蹭在Geno耳后。
喜欢你。
他说,我爱你,Geno。
Geno以前总会回答我也爱你。在睡前,在生日聚会,在被压在床上的夜;但这回他什么都没说。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明白。他就觉得这是雏鸟情节,或者恋父恋母恋兄随便什么都好,Death小时候确实没办法和别人接触,但是这么多年,成长、受教育、工作,他已经可以不伤害任何人地活下去,便不需要再依赖自己,谁想得到这小孩还没认清他自己。
Geno站着,感觉到肩膀有些湿意,他就说你困就滚去睡觉别把口水流我身上。但随即沉默了。他听见Death问他,为什么。
Geno闭了闭眼。说你以后会明白。你要去很多地方,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们,听他们的故事,明白命运是没法逃避的,然后你要去接受它,快乐地活下去。
Death冷笑了一声。他放开了Geno,紧接着提住了他的衣领,说你不觉得你的言行一直都互相矛盾么,Geno?你说你接受了命运,那么你的围巾算什么?
Geno愣住了,他握紧双手,低声说,闭嘴。
你说我在逃避,那你呢?你把自己当成父亲,当成兄长,却不敢拒绝我任何超出伦理的要求,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自己不明白吗?你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去,从来都没有原谅你自己,你只是用任何方式强迫自己记住过去犯的错,但是从不吸取教训,反而主动把它展露出来,博取同情,以为这是忏悔。你分明就把你活着的意义建立在他人的死去之上,并且乐在其中。
我叫你闭嘴。
你早就疯了,Geno,连你自己都没认识到这点吧?你以为活着是苦难,是赎罪,可你根本没脸面对所有在你面前死去的人。你想这是命,你无能为力,袖手旁观——可你完全没法心安理得,然而完全不做行动,只有感受到这种痛苦才觉得自己活着——你以为你还配活着吗?
Geno咬着牙抬起手,又被Death抓住手腕,他挣扎了一下,听见Death说:赎罪的时候到了,Geno,和我一起去死吧。
Death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冰冷的东西套在他的手指上,炉火照见,窗外大风雪。
一瞬间Geno想,泪水,勇气,指环,一大堆没头没脑的抒情,还有毫无保障的誓言。
——真是完美的求婚。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Geno思考着;在哪个城市的商场?早在这场荒谬的旅行之前?——还是说,连这次旅行,也是求婚的一部分呢。
Geno脑内一片空白,宛如独自行走在茫茫旷野荒莽时间奔流如渡千年,风雪之中另一人出现,Geno看清那人的脸,心中更觉冰凉——正是自己在不久前抛弃了对方。
抱歉。
终于他说。
抱歉。
醒时戒指仍在,与无名指相合,毫无余缀,称心适意。Geno把它取下,收在兜里,洗漱毕,下楼。
风雪下了一整夜,甚至于旅社的门被完全盖住。主人家的孩子带着一只白色的雪橇犬在地下室跃跃欲试,说马上就出去扫雪啦!Geno也跟着去,经过餐厅,酒吧,爬上塔楼来到日光下。
孩子欢呼一声即拿起铲子带着白犬玩耍。Geno眺望四周,看见雪上隐约有足迹通向远方,便问孩子这是去哪儿。
孩子说那里是伊波特山呀。外婆总吓我,到那座山上去的小孩再也没有回来过……
忽听远处密林中枯木不堪雪压而折断,咔,咔,咔,成将倒之势。Geno看见阳光下山顶横向裂开一道灰色的缝隙,便是一片极大的积雪滑落,冲天白雾轰隆隆翻腾而下。
Geno即刻跳下塔楼,孩子尖叫,Geno让他通知酒吧的大人救人,便循足迹向山而行。
及山脚,白犬追上,Geno知有人赶上来,速度不减。积雪极寒,不出几步Geno已经浑身冰冷,他试自己脉搏,平稳一如往昔,便无所谓四肢刺痛扒开雪前进。
不久足迹断,已到雪崩底部,枝丫断木一片狼藉。Geno打算抽出一根长枝掘雪,白犬汪汪叫了两声,钻进雪堆。不多时拖着一块黑色布料出,Geno赶上去将人拖出来,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听心音,还活着。
白犬又叫。昨夜酒吧友人至。Geno把Death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裹住,送归旅舍。
Geno不记得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他抓着别人的手,在漆黑漫长的道路上奔跑,周围景色奇异,腥风血雨,赤红的巨鸟掠过他们头顶。前方的路无尽头,一旦松开交握的手,便可看见一扇门出现;再握住,消失。
无数次Geno选择放开,走出门即是光芒万丈;然而这次他不知为何怎样都不想松手。他不回头,凭着记忆徒劳地向前奔跑,听见身后Death说Geno,我们逃不出去的。这无用,我不想再逃。
Geno不听,继续向前;Death抱住了他,捧住他的脸吻他的眼睛。
Geno。Death对他耳语;我带你回去。
他的努力瞬间回到了原地,Death牵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庞倒退。
他说你长高了。
他说你真是个老古董。
他说我来照顾你……
他忽止步,Geno撞在他的胸膛,他说Geno,欢迎来到死亡的怀抱。
Geno喃喃,天地不仁,万物各有其命……
谁主命运?Death笑。
我的命在我怀里。
Geno醒过来,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手心流出去,灌进来冰冷的空气,他收紧手抓住了。对方颤了一下,Geno皱眉,依然将脸埋在臂弯。
你什么时候醒的。Geno冷冷地问。
呃……Death有点心虚。
不要命吗你?来这儿干什么的,旅游还是自杀?到底在想什么?
Geno攥着他的手,越气越用力,想骂他又觉得没话好骂。闷闷地说人在临死前一瞬间会想起很多东西,比如缺憾,比如真正的自我……
你……有什么愿望吗。Geno问。他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Death说,现在没了。
Geno疑惑,抬起脸,发现左手正抓着Death的无名指,自己的指环也在手上——昨夜等人醒来时一时兴起戴上,忘了摘就伏在床边睡着了。
嗯……我愿意?Death说。
Geno忙松开抽手回来,又被Death抓住腕。Death说不论贫穷或是富贵,健康或是疾病……
Geno说你什么毛病。
Death说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Geno说松开,和你分手了!
Death凑近他:Geno,你脸红了。
Geno错开视线,Death伸手捧住他的脸,手指抚过他发尾耳垂。他问,
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Geno在平稳中醒来。他感觉左手有点别扭地被牵着,稍微动了动,便觉两枚戒指撞在一起,磕出声响。
他猜Death也听见了,于是很轻地笑了笑。
机舱广播响了起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