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沧衣传28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2023了还在填两年前剑三的坑吧!
-------------------------------------------------------------------------- “这、这什么情况啊?”
柳仲夏刚到昆仑长乐镇,眼前的景象始料未及。昆仑山万里雪原,据传人迹罕至,只有那些亡命之徒在山脚下盘踞下来,逐渐成了些气候,取名长乐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2023了还在填两年前剑三的坑吧!
-------------------------------------------------------------------------- “这、这什么情况啊?”
柳仲夏刚到昆仑长乐镇,眼前的景象始料未及。昆仑山万里雪原,据传人迹罕至,只有那些亡命之徒在山脚下盘踞下来,逐渐成了些气候,取名长乐镇。
但是。
正经人谁来长乐镇啊。
来的往往都是杀人越货心术不正之人或是狠了心要北上恶人谷孤注一掷之人。而此刻,长乐镇热闹的像是太原初一十五的市集。摊贩摆了一路,这摊刚有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炉,那头是刚卤好的牛肉开了锅,再往前,这冰天雪地的,不得来个冰糖葫芦应时应景吗。其余起居一应事物叫卖的也都有,有卖厚棉衣的,还有卖铺盖的, 更有甚者,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长乐客栈已经涨到了千文住一晚的天价,仍是供不应求,天天爆满,难怪连那个卖铺盖的都水涨船高生意兴隆。此地气候特殊,众多江湖客从南方匆匆赶至,难免准备不足,此刻一边拱着手哆哆嗦嗦地低声咒骂着,一边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里。那队伍从长乐客栈的上方里头,竟然一直蜿蜿蜒蜒排到了镇子口。
柳仲夏逆着人流往前挤,时不时还有小商贩凑上来兜生意,“这位大侠,也是来求见沈沧衣沈大侠的?听说沈大侠好酒,我这有家传的美酒,顺手带一坛去求见,肯定事半功倍啊!”另一侧有人端了随身的货架,“侠士,这队伍没有个三天两夜是排不到头的。喏,正好在我这挑本书解解乏,现在最火的就是《我与沈大侠情深缘浅不得不说三两事》,唔?不喜欢?那还有这个《嫁夫当如沈沧衣》,家里若有小妹,也可带上一本……”
柳仲夏连连挥手,“滚滚滚,沈沧衣欠了我多少酒钱,我求见个屁。还有,哪个没长眼的不嫁我嫁沈沧衣?他穷到当裤子的时候你们见过吗?他妈的什么人都来拜师学艺,哎说你呢,带了个斗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唐门的,你家老祖宗知道这事儿吗。还有您老爷子,嘿,孙子都快打酱油了吧,这还壮心不已呢?哎你这个年轻人,一脸的精忠报国,没事儿去参个军,跑这儿来找没出路的沈沧衣?自甘堕落啊自甘堕落!”一路插科打诨,他已经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抬手哐哐拍门,“姓沈的,开门!”
这一举动,自然是万众侧目,那门微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随后立即关上。等到外面排队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拍门高喊之时,早已重新上好了栓。
“这他妈,什么味儿啊?”柳仲夏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客房不算大,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酒坛子,他三两步冲到窗边,打算开窗通通气,就听到那个倚在桌边披头散发的人嘴里喃喃,“别开,对面客房也好几个蹲点的。”
“都是为了见你的?就外面这阵仗我还以为你要在昆仑开山立派了。”柳仲夏提高了嗓门,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意,“江湖人都疯了?你也疯了?”他走到沈沧衣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数月未见,这个人又把自己活成了最潦倒的样子。“雁门关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间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有剑意八诀,还有,外面这些人,几个是真心求师的,几个,是来要你的命的?”
“我不知道,”沈沧衣颓然摇摇头,摸索着又去够桌上的酒盏。
“那说点你知道的。”柳仲夏直视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道,“陆姑娘呢?”
沈沧衣好像被戳中了伤口,眼中促狭一闪而过,微微阖目,依旧道,“不知道。”不待柳仲夏发作,自言自语又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柳仲夏见他如此神伤,也不忍再苛责,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好声道,“让我想想,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在恶人谷门口把声势搞大了,他们觊觎剑意八诀,自会找上门来?”
长发散落之下,沈沧衣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太危险了,”柳仲夏倒吸一口冷气,这里地势险绝,过了长乐坊就是茫茫冰川,真动起手来,我也接应你不上。你要闹这点动静,回中原不行吗。“
”你也说过了长乐坊就是天堑,拦得住我们,恶人谷所在虽近,可里头的人终究没有长翅膀,自然也拦得住他们。“沈沧衣淡淡道,忽而想起了什么,”更何况……“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更何况,我总觉得葡萄就在我身边。“
”哈?“柳仲夏截然道,”你想多了。就她那个样子,太惹眼了,外面这么人声鼎沸的,早让人发现了。“
”我知道不可能,“沈沧衣蹙了蹙眉,沉吟道,”可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柳仲夏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叹气,”完了,魔怔了。西域娘们儿害人不浅。“眼看,沈沧衣根本不理会他这种浑话,站起身来正色道:”那我做什么?要不我飞鸽传书,让我们霸刀山庄来几十个兄弟帮你壮壮声势?“
沈沧衣瞥了他一眼,一把将他往外推,”回霸刀。“
”我不!“柳仲夏自然很不甘心,上回偷家里的镯子去五毒的事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这次索性翻了院子出门,铁了心跟沈沧衣放浪一阵子,等娘消气了再回去。
沈沧衣看了他一眼,那叫一个气势凛然,于是他也一脸义气,”好柳二,让你回家只是权益之计,关键是你得回去帮我一个忙。“
”真的假的?“柳仲夏自是不信。
那张满是酒污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
沈沧衣盘桓在此处一月有余,每天过的是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消息,或许是一场刺杀,又或许是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到了天黑,外面的喧嚣归于寂静,那些吵吵闹闹的江湖中人都不知道散去了哪里,有些趁早定了这里的客房住下,有些不讲究的出点补给去附近住民家中挤挤,有些还得连夜回更远的城镇,明日早起再过来看看情势。沈沧衣今日还同往常任何一日一样,等到对面客房中盯梢的也熬不住熄了灯火,才推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此刻雪落无声,空气中凛然清冽,沈沧衣面对着浩然星河,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目光所落之处皆是茫然冰雪,空空荡荡。
“沈大侠起来了?”掌柜的正收拾完残局,看到伫立在门口的沈沧衣,熟稔地招呼道。
沈沧衣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昨日的酒还有吗?”
掌柜的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照理说,沈大侠给小店招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意,请沈大侠喝酒再自然不过的,只是小的实在担心沈大侠的身体。连日宿醉,太过伤身呐。”
“无妨,从小将我抚养长大的婶子就是酿酒的,我每日在这酒香中睡觉倒还安心些。”沈沧衣笑了笑,依旧择了门口的桌子坐下,望着门外,招呼老板拿酒过来。这是长乐坊自己酿的酒,说是之前有不知名的大侠路过,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醉长生。糙是糙了些,后劲却足,一团火在这冰天雪地里兀自沿着脆弱的食管一路烧下去。沈沧衣的量虽好,却每天似乎都卯足了劲要放倒自己,没过多久看人看物就又有些朦胧起来。
“沈大侠?”掌柜的放心不下,关切道,“没事吧?”
沈沧衣摆了摆手,将脑袋转了个方向,面向冰天雪地微微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长久以来,每每醉后他都在做一个梦。只有梦里,他才能看见陆星霜。有时是初遇时的场景,她锦衣华服,站在万人中央,对他点了点头,侧目叫他到身侧来。有时候又是在南疆的再遇,他身中瘴气,意识模糊之下只觉得她的嘴唇冰凉温润,他不解却又无法拒绝。再有的时候,竟是他在唐家堡做的那个梦中梦,她全身赤裸地躺在他身下,绝望又缱绻地耳鬓厮磨,她伏在自己肩头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每次醒来,他都十分怅然。他在等着转机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却也只能靠此自欺欺人的法子聊慰自己的思念之情。于是,今日他也很快又进入梦乡。梦里陆星霜腰间的血魔铃叮叮当当作响,引着他一路向前走去。
那血魔铃响着响着,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身侧。
不知何时,一个紫衣女子撑着伞独自站立在雪中。腰间的血魔铃正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极是不安,她伸出手,像是抚弄小猫一样,拍了拍血魔铃,那铃声便逐渐轻微了些。
掌柜的回过身,见到来人,正想说些什么,一把锋利的弯刀已经搁到了自己脖颈间,他腿一软,哆嗦道,“这位侠士,怎的还这样呢,这么多天了,小的可一句都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啊。”
“料你也不敢。”那人收回弯刀,对紫衣女子道,“你快点,天亮前我们必须得回去。”
那紫衣女子自然就是陆星霜,她以极温柔却又极哀伤的目光静静望着伏在桌上的沈沧衣。良久,对陆西风点了点头,“谢谢你帮我。”
她自然是放不下沈沧衣的,恶人谷传遍了他为了寻自己驻守在昆仑的消息,只是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趁娘亲休息之后,求陆西风带自己出来见见心上人。沈沧衣的感觉没有错,她一直都在,每晚都在他最近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血魔铃那种无形中的强大联系便使得沈沧衣每夜在买醉之后陷入两人之间循环往复的梦魇。陆星霜什么都做不了,得以看见他还安好便心满意足了,在陆西风的监视之下,于是很快她便又踩着不深不浅的积雪,悄无声息地离开。积雪覆盖了她的脚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他们二人疏忽而来,飘忽而去,目送着他们在黑夜中消失的身影,客栈掌柜的总算舒了一口气。沈沧衣还沉浸在梦境之中,喃喃重复着陆星霜的名字。而这时,从楼梯下缓缓走出一个人,站到了掌柜的身边,“他们走了?”
只是掌柜的看到此人,丝毫不显意外,点点头道,“我确定。”
“嗯,”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柔和的月光雕琢出他坚毅的脸庞,那是一张极英俊的面容,五官分明得恰到好处,眼眸中总带着些不知名的神采。和沈沧衣不同的是,他好像一匹在雪夜中追逐猎物的孤狼,面对穷途末路的猎物,露出分明的欲望和野心。他同样满意地望着沈沧衣,“他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也是时候邀他入局了。”
黑夜漫长又短暂,在天分明要亮的时候,沈沧衣被叫醒了。让他意外的是,今天叫醒他的,并不是急于收拾开张的掌柜。眼前坐着一个身着缁色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笑嘻嘻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微微露出的虎牙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在长乐坊,这么开心的人可不多见。于是沈沧衣很快就清醒了,等待着对面人的自我介绍。
“我叫苏欺世。”对方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大方地伸出手。
咦……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次名剑大会,好像自己若不是碰到凌雪阁的人误事,那对手就是这个名字。后来燕椋小师弟咋咋呼呼长吁短叹的时候也隐约提起过。那一届的魁首,就叫苏欺世。
手握神兵,那就不再是个普通人。
沈沧衣点了点头,同样伸手,“久仰,在下沈沧衣。”
苏欺世又爽朗地笑了,“这里谁不认识沈沧衣,谁又不是为了沈沧衣来的呢。”
沈沧衣道:“哦?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苏欺世正经道,“在下师承天策府,目前不才身任浩气盟指挥使。”
“浩气盟。”沈沧衣轻声重复了一遍,知道这三个字出现在昆仑意味着什么。此刻他不再是浑浑噩噩磋磨时间的酒徒,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苏欺世沉声道,“有劳沈大侠久等。浩气盟先锋已至,待其他部署到达,七日后昆仑大冰原围剿十大恶人之一米丽古丽,在此望沈大侠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沧衣深吸了一口气,并未直接应承下来,转而问道,“昆仑冰原?离恶人谷不近不远,你怎么确定她一定就会落入你们的计算之中呢。”
苏欺世朗声笑道,“所以就需要沈大侠的助力,她的目标是你,你孤身到了冰原,她不可能忍得住不下手,里应外合,加上我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沈沧衣没有说话,对方的话里值得推敲的地方太多了,就算自己甘愿为饵,里应外合又是什么意思?难道……
苏欺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从身后拿出一物,放到桌上,那是一柄古朴的长剑,乍看不甚起眼,可仔细观之,光华流转,剑意内敛,是上佳品。沈沧衣眼睛一亮,就听苏欺世道,“听闻沈大侠曾于长安外折剑保全师徒,其中高义我心敬佩,便辗转求得这把名师所铸的黛雪,虽比不过藏剑山庄的手笔,但以沈大侠的身手,多少能有所助益,望沈大侠收下。
“妈的你自己用玄晶,送我就‘名师所铸’,这么好你怎么不留着传宗接代。“沈沧衣腹诽道。
只是瞥了一眼,却忽然大惊失色,那剑柄上的剑穗分明就是血魔铃!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厉声问苏欺世道,”你见过她?“
苏欺世并未回答,只是双手将黛雪剑奉上,重复道,“里应外合,望沈大侠相助,一举成功。“
昆仑下了七日的雪,这是雪后第一个初晴的日子。天还没亮的时候,沈沧衣便悄然一人出了长乐客栈。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原上,一人一马不免显得孤寂。苏欺世站在客栈门口,见沈沧衣行至目力几不能及之处,便回头向身后黑暗处示意,“差不多了,把人都叫起来,远远地跟着,不要让恶人谷的人发现。“那些昔日凑热闹的江湖客们,戴着斗笠的唐门弟子,年过知命的老者,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此刻都统一身着皓色服饰,他们安静而整齐,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浩气盟。
沈沧衣走到冰原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冰湖,在高耸的冰川映照下,日光让人目眩。他微微皱眉,环顾了四周一圈。除了呼啸作响的罡风,空无一人。可是血魔铃在风里不住地颤抖,似乎在提醒着自己,危险的到来。他静静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他并不觉得有多紧张,如果运气够好,他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哼。“耳边有嗤笑的声音,似乎在嘲讽他的异想天开。可等他睁开眼睛,那个声音又消失了。风里渐渐有别的声音出现了,血魔铃跳得越来越快,伴随着莫名的轻笑。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些暧昧的尾音,在这个山谷中不绝于耳。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很轻很轻的,细软的脚步。沈沧衣猛地回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梅染长裙的女人。裙摆很大,被风吹得飞扬起来。那个女人极美,在这样好的日光下,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那是一张和陆星霜说不出哪里像却又有着同样的气质和轮廓的脸,只是随着年岁的沉淀,像一坛美酒一般,这个女人的眼神愈发让人沉醉无法自拔,她的笑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妩媚,像是水中缠绕的水草,不知不觉将人拖入深渊。
她就是米丽古丽,陆星霜的母亲。
没有看到葡萄沈沧衣略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他思忖着如何开口,就听到米丽古丽对自己道,“好俊的小哥,霜儿的眼光不错。“
“她在哪?“沈沧衣还是忍不住问道。
米丽古丽心情还不错,愉悦道,“我听说,有个傻子今天会自不量力地路过这里。我又听说,这个傻子手里有一件全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
“剑意八诀吗?我不在乎。“沈沧衣坦然道,”但是我要见她。“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在这里被我杀死。第二,交出剑意八诀,然后被我杀死。“米丽古丽竖着手指,在空中微微地摇了摇,声音慵懒又魅惑。
“合着怎么我都没法活着走出冰原了是吗。“沈沧衣对这个所谓的长辈差不多失去耐心了。
“我不会让她见到你。“米丽古丽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只会带给她灾厄,让她变得丑陋又不幸。“
“大姐,“沈沧衣脸上闪过一丝戏谑,微定了定神,”我这人就不爱听人劝。如果我都不选呢?“
米丽古丽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冷冷道,“听闻你身手很不错,我也不敢小看剑意八诀。只好全力以赴了。“
这满目皆白的冰峰上,此刻出现了众多黑压压的人马,居高临下地包围着自己。沈沧衣抬头粗略一看,心下凉了半截,这女人没谦虚,真他妈全力以赴啊,恶人谷这是倾巢而出,自己面子真大。悲凉归悲凉,他竟然还有点得意。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动手吧。
不管沈沧衣头一回就不怎么待见苏欺世,名师所铸的黛雪还是货真价实的,此刻脱手而出,四周积雪被剑气一扫就向米丽古丽急射而去。
米丽古丽自然有所提防,腰肢一拧就向后飘然而去。山峰上的恶人谷人马如洪水泻下,向着沈沧衣吞没过去。沈沧衣没有留手的必要,任由剑意八诀的心法气劲充斥全身,身周杀气冷然,任是众人到了面前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恶人谷中人微一错愕,沈沧衣已经后发先至,长剑一转,已削下面前人的一条手臂,紧接着他又极快的四剑刺出,只听身遭惨呼不断,回身,剑走刀路,毫不犹豫斩落下去,又是鲜血迸发,在雪原上十分惹眼。乌云般的人群中,竟见那剑光如同滚烫的烈日一般,云破日出,撕碎一切黑暗。
米丽古丽眼见如此围攻之下,沈沧衣并不显劣势,对身后的人激怒道,“你还不出手?“
“不急。“那是劫沙,此刻跳了一块尚算平整的冻得梆硬的黑色巨石蹲着,眼中露出欣赏的光芒,”这般出手,可不多见,我还没看够。“
“我的人快死够了。“米丽古丽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
“好吧好吧,不要生气嘛,“劫沙赔笑道,”死几个旁人,给沈沧衣热热身,也很值得。“说归说,他终究是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缓缓宣出佛号。那是一种怎样诡异的内功,在场的每个人听闻此声只觉得胸闷气滞,难受的很,一时间更加忘了动作。人群豁出一条口子,沈沧衣向劫沙看来,他虽还未吃亏,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一听劫沙的声音,险些呕出一口血来,这时只是冷冷盯着劫沙。他的眼神倔强孤傲,像一块顽固不化又尖锐锋利的冰山,带着周身的陡然寒意,一步一步向劫沙走去。
劫沙没有带兵器的习惯,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便一掌迎了上去。刹那间,像山洪迸发一般,两股致命的力量狠狠对撞在一起,再没有人敢靠近这两个人寸步。他们的关系很奇怪,自相识起,是恩人,是朋友,也是天赐的对手。倏忽间就拆了上百招。劫沙很开心,沈沧衣也很畅快。他终是为剑而生的人,不管眼下形势如何,手中剑在一日,终要忠于此剑一日。
这边是泼天剑意,纵横捭阖,无敌无当,那头是掌法周全,游刃转圜,融会贯通。
沈沧衣一直有些在意,劫沙此刻也算尽力,只是一直在后退。不是实力不敌,只是步法,像是有目的地向后退。
再退,就到当中的冰湖了。
沈沧衣暗道不好,赶紧收势,只是这哪里一下子收得住,正当此时,又听米丽古丽尖声叫道,“霜儿!谁让你出来的?“
沈沧衣回头去看,哪里有陆星霜的影子。心下一凉暗道一声中计,果然劫沙已趁机将他往冰湖一推。只听骤然一声冰层破裂之声,沈沧衣生生摔进了冰湖当中。
沈沧衣并非不会水,只是这是常年负雪的昆仑,此湖藏在冰层之下,冰冷彻骨,他一下水便冻得险些昏厥过去,四肢僵硬,毫无自救之力。只见他几次想从水中脱困,劫沙早领了一群人在四周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姓苏的,你他妈说话不算话!“失去意识之前,沈沧衣竭尽全力地对着天空喊了一声。
只是这冰原空空荡荡,除了可悲的回声,哪里还有人回应他徒劳的呼救。
米丽古丽看着沈沧衣在水中挣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消片刻,这个人就再也挣扎不动,将永远地沉没在这个恶人谷之外的守望之地。正当此刻,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急冲下来,她跑得很狼狈,像是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眼前,不跌声地恳求,“求求你,放他一条命。“
米丽古丽瞥了一眼跪在自己眼前的人,露出嫌恶之色,“霜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可怜又可笑。“
陆星霜仍然穿着那件紫衣,这是娘亲穿过又早就丢弃了的。她显然很不适应这样寒冷的气候,身上还披着一件脏兮兮灰蒙蒙的狐裘瑟瑟发抖。她确实看上去狼狈又可怜,尤其是她跪下的动作,使得隆起的小腹更加明显。那样的刺眼又丑陋。
米丽古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觉得她丢尽了自己的颜面。她转而向跟随而来的陆西风责怪道,“你连这么一个人都看不住?“
陆西风垂手领责,“是。只是我怕她再闹下去就会……“
“会怎样?她要死就让她去死啊!“米丽古丽狠声道,”你以为我在乎?“
陆星霜听到了这话,愕然地望着米丽古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起身抢过陆西风腰间佩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那就用我的命,换沈沧衣的命。“
米丽古丽重新审视了一番陆星霜,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又愚蠢的东西一样,冷笑道,“你听到了,我不在乎。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命可以去换沈沧衣的命?“
陆星霜举着刀,好像尴尬又茫然,她说得对,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多余的女儿,说不定自己这个累赘消失,才是最喜闻乐见的。
“只是一个男人,你要去死就尽管去死,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米丽古丽走到陆星霜面前,用一种严肃的,不再带着慵懒尾音的语气,狠狠道。
陆星霜看了看逐渐归于寂静的湖面,又看了看眼前依旧美丽却毫无灵魂的女人,她苦笑,
“可是这天下,只有一个沈沧衣。“
刹那间,她手里的刀应声落下,只见她转身跑向冰湖,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大漠的人是孤独的飞鸟,他们不会游泳,飞到精疲力竭就只能在无边无际的沧海中溺毙。
“为什么!“米丽古丽疯狂地大喊。“我跟你说了!只是一个男人!为什么!不要去在乎,不要执迷不悔!为什么!”
她喊得太过声嘶力竭,声音竟有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闭上眼睛,平复着不可抑制的心情,喃喃地自言自语,“为什么……要那么像我……”
沧衣传26
这不是昨日的苍云军。
燕怀雀来得出乎意料的快,手执令旗,苍云军鱼贯而出,那是演练过千万遍的阵势,熟练地在茫茫雪原上排列开来。如今他们枕戈待旦,从战火与鲜血中醒来,踏着尸骨而肆意轻狂地歌唱,如一条苍莽的黑色巨龙盘旋在雁门关的千里冰封之上。那条巨龙躁动地伸出趾爪,骄傲地踞守在荒凉的古长城之前,企图撕碎一切来犯者。
在这条奔腾倾泻地黑色河流之中,一骑白衣格格不入地独行在前。
那是沈沧衣。
那是不管不顾身先士卒的沈沧衣。他近乎疯狂地搜寻着陆星霜的身影,心里油煎火烹一样百感交集。
“葡萄,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欲言又止的神情,是我居然还在猜忌你对我有所保留,是我可怜到只剩我的英雄梦...
这不是昨日的苍云军。
燕怀雀来得出乎意料的快,手执令旗,苍云军鱼贯而出,那是演练过千万遍的阵势,熟练地在茫茫雪原上排列开来。如今他们枕戈待旦,从战火与鲜血中醒来,踏着尸骨而肆意轻狂地歌唱,如一条苍莽的黑色巨龙盘旋在雁门关的千里冰封之上。那条巨龙躁动地伸出趾爪,骄傲地踞守在荒凉的古长城之前,企图撕碎一切来犯者。
在这条奔腾倾泻地黑色河流之中,一骑白衣格格不入地独行在前。
那是沈沧衣。
那是不管不顾身先士卒的沈沧衣。他近乎疯狂地搜寻着陆星霜的身影,心里油煎火烹一样百感交集。
“葡萄,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欲言又止的神情,是我居然还在猜忌你对我有所保留,是我可怜到只剩我的英雄梦,根本没有看出你的担心和顾虑。可是现在,一定要再给我一个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他微仰着头,咬了咬牙,“求你了。”
沈沧衣心乱如麻,剑鞘拍在马上,下了重手,骏马吃痛疾驰,一下子突破了扬起得白雾。眼前的局势很奇怪。敌军的队伍走得歪歪扭扭,不光没有直捣黄龙的气势,甚至还拖拉纠缠,掣肘难书。沈沧衣再仔细一看,耶律竟的人不知道和另一方什么队伍交叉汇聚在了一起,一时敌我难辨,场面很是混乱。
沈沧衣定睛一看,那些人皆身着暗红,他恍然大悟,那是恶人谷的人。
他们追了陆星霜三天三夜,此刻却被引导着撞上了耶律竟的人。两边不由分说打成一团,倒是大大拖后了耶律竟这方的进程。
陆星霜不惜以身犯险,孤身卖了这么大的破绽,何其巧思,又……何其危险。
沈沧衣循着恶人谷众人的方向,定睛看去,终于看到了那个他苦苦追寻的人。
那是一身红衣分外惹眼的陆星霜,正不顾一切地向雪原上的冰封攀登着,好像一只逐日的飞鸟,不惧灼热的阳光,振翅飞向最高的顶点。
“葡萄!不要!”沈沧衣焦急地大喊,可声音立刻被徒劳地淹没在战场地喧嚣之中。他看出来了,她的企图。那是孤身为饵,引诱两群饥饿的狼群走向绝境的伏笔。
沈沧衣见势,立刻想赶去陆星霜身边,却身陷恶人谷与奚人部落的混战之中,动弹不得。他抬首四顾,恶人谷混乱的大部之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果然安静地坐在马上,冷峻地看着这一切。
劫沙冷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双方混战的人此时已打得昏天黑地,敌我难分,不管面前的是谁,劈头盖脸地打来。此时此刻,沈沧衣心中只有咫尺之外的陆星霜,此刻心急难捺,右手一伸,腰间长剑剑鞘脱手而出,一道银光划裂面前簇拥的人群,自有鲜血与惨嚎伴随而来,是哪边的人,伤了还是死了,他丝毫不以为意。
”挡我者死。“
凌厉的剑气生生逼退周围三尺的人,沈沧衣下马,一步一步向前走,目光冰冷判若两人。三千先锋节节后退,竟无人敢撄其锋。
苍云军紧随其后,燕怀雀见此空当,再不犹豫,令旗一挥,”战!“那只被枷锁桎梏的巨龙终于挣脱而出,无敌无挡地奔踊向前,饥不择食地吞噬着一切来犯之敌。
”不对啊,“燕怀雀看着战势,紧皱着眉头,”我好像没有找到耶律竟。“他望向身前的人,那是他最大的倚靠,”是不是,老薛?“
薛辞置若罔闻,神情紧张地同样用目光寻找着什么。
”老薛?“燕怀雀掰过他地肩头,急切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耶律竟只能靠你了。等等,你……“
燕怀雀意外地没有说下去,他分明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地身体正不由自主地抖动着,盔甲发出不明显的声响,好像里面不过是一具空壳。
薛辞回头,眼里的光不可置信地暗淡下去,语气里是明显的颤抖和无措,”除了耶律竟之外,我也没有找到朱颜。“
那些最早紧跟着陆星霜的人就像密密麻麻的蝼蚁,一同向雪原的最高处攀爬着。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个站在雪峰之巅,已经没有退路的陆星霜。她的红裙在风中被烈烈的罡风吹拂着飞舞,仿佛一株鲜红的傲梅绽放在着无人之境。那些苍云的军士也看得呆了,他们之前轻薄地调侃过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如今终于看到了她带着战意与意志的舞蹈。 那是最凄美绚烂的独舞,以生命为烛燃尽最后一丝光明。
”葡萄!“沈沧衣不顾一切地向她靠近,杀出一条以鲜血在冰原上铺就的道路。只是那条路的尽头离陆星霜的所在,依旧遥不可及。
”可惜啊,“劫沙不知道对谁懒洋洋地开口,”好像来不及了。“
那些接踵而来的”蚁群“眼看陆星霜触手可及,露出贪婪的目光蜂拥而上,里面有恶人谷的人,亦有不少耶律竟这方势力。陆星霜冷冷一笑,料定了此番变化,从容地提起双刀,逼退了身前数人。她得了这个片刻之隙,看了一眼冰原上那个努力向她走来的人。
沈沧衣,我们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呢。如果彼此没有亏欠,那又为什么我们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那时云破日出,一抹光亮眷顾地撒在她身上,她眨了眨眼,不自觉浅笑了笑,哎,不知道他看得见吗。
她轻笑着,不知道说给谁听,”可我从未后悔。“
这句话说完,她轻轻展开双臂,真的就像一只飞翔的鸟,奋不顾身地倒向背后的万丈深渊。那些追逐而来的人群看到这一幕,莫名地停滞在那里不知所措。
只有不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泣血般刺耳。
”未必吧。“劫沙的背后一个带着莫名倦意的声音轻声道。
”哦?你好像很了解?“劫沙笑吟吟地回头,他身后的马上坐着一个黑衣女子,那个女人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好像这雁门关外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头长发鬼魅一般披散着直达腰畔。她神色倦倦的,百无聊赖地看着风起云涌的战局,好像只是一场冗长枯燥看不到尽头的棋局。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回陆星霜所在的方向。
陆星霜当然不是愚蠢到找一群人来围观自己跳崖,等到那些山巅上的人听到异响时已经来不及了,浮浅的积雪之下埋着的机关绳索倏忽而动,像一张巨大的网迅速地捕捞着进入范围的猎物。陆星霜就像是一个织网的主宰者,带着满意的笑容,腰间长索一卷一抛,飞鸟投林般在冰锋上跳跃,带动着整个机关的开合。于是那些毫无准备的敌军就这样不可抵挡地连带着向绝壁坠去。巨网拖动着无数猎物,向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投食,无情地吞噬所有鲜活的生命。这样的计谋和设计是苍云军以及沈沧衣都没有意料到的。巨网一步一步向前”爬行“着,然而这个机关所承载的本身——那具并没有多宽阔结实的雪峰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即将碎裂崩塌的声响。
”哎,看来还是太天真了。“劫沙故作惋惜地慨叹了一句。
整座山峰发出雪崩的巨响,引得整个山谷震荡不止,那些被设计进来的奚人部落无一幸免,而眼看着,那个开启机关的关键——陆星霜也即将被怒吼着的雪崩吞噬。
”那个女人说了,这两个人她都要活口。“黑衣女子又淡淡地开口,仿佛在讲述一件无关的事情。可印证着她的话语,一支隐秘的骑兵突然从半山腰上一处奇险之地骤然天降,他们同样穿戴着恶人谷的服饰,直奔陆星霜而去,转眼都消失在洋洋洒洒的雪尘之中。
局势好像很明朗了。苍云军为这一战等了多年,酣畅无比地希望就此了结这一切。
可是还差什么。
薛辞的刀一直没有出鞘。
他在找朱颜,也在找耶律竟。一个是一生所爱,一个是一生未竟之敌。
上天很快给了他答案。斥候来报,营地右侧有一支奇兵突袭,仓促之间来不及应对,可对方并未得手,因为有一个人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很多年以后,薛辞都忘了自己当时是怎样连滚带爬地赶过去的。他只记得赶到的时候,耶律竟正踩在朱颜的胸口上,他并不是完全的胜利者,他的小队全军覆没,他自己的头发散了,脸上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像一头暴怒无能的狮子,企图发泄找回自己所失去的尊严。
打斗已经结束,朱颜躺在地上,身下绽开着大片的嫣红,可脸上带着自信的神采,好像初见时,那朵惊艳的高原之花带着欺霜赛雪的傲骨,对着薛辞款款而笑。
“薛辞……”她艰难地喊他地名字。这一声阔别已久,恍如隔世。
“我在!”薛辞紧紧握着她地手,哑声应道。
“你知道吗,我讨厌你当英雄的样子,”朱颜失血过多,语气里都带着微凉的叹息,“那么光芒万丈,那么不可一世,离我……那么的远……”
“我错了,朱颜,我错了,再来一次,我就在你身边,一步都不离开,”薛辞觉得心一直被撕扯着往下坠着,慌忙地连声答应着。
“再来一次你还会是那个万人瞩目的大英雄,而我,又算什么呢,竟然妄想将你占为己有。”朱颜自嘲地笑着,在薛辞地怀里,感受到了指尖地冰冷,“于是我负气地想,让我也做一回英雄吧。”
她低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甜蜜的笑容,“原来做英雄的感觉还不错。”
她的目光望向薛辞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满布着血丝,翻滚着热泪,映照着自己最后的容光,“可我终究不喜欢……因为……太孤独了啊。”
薛辞已经泣不成声,将朱颜紧紧抱在怀中,却仍然能感觉到带着温度的生命正不可逆转地流失着。朱颜微弱地呼吸落在他地耳畔,仿佛敲响着命运的终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一个孩子。是你的,你信吗?”朱颜弥留之际用极轻的语气带着狡黠的口吻道。
薛辞陡然睁大了双眼,却止不住地点头,“我信,朱颜,我一直都相信你。”
“可我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地恨你,”朱颜凄然地笑了笑,负气留下了最后一句,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沧衣传25
朱颜。
所有北地军士心中的梦。
那是真正的高岭之花,风霜傲骨,举世无双。
大多人只敢远远地看一眼,那个俏然伫立在古城墙上的倩丽背影。因为就算有痴心妄想也没用,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能入得了朱颜的眼的,只有那个不要脸的苍云第一高手。
事实而已。第一高手配第一美人,也算天作之合。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话……
或许他们早该修成正果了吧。
可是没有如果。自那件事之后,朱颜将自己囚于雁塔之上。哪怕是燕帅亲临,她不过也是郑重地跪下,请燕帅尊重自己的决定。燕帅沉默良久,不过叹息一声,“罢了,从此便劳你在雁塔之上,为我苍云玄甲前瞻远眺,成为我的第一把刀。”
自...
朱颜。
所有北地军士心中的梦。
那是真正的高岭之花,风霜傲骨,举世无双。
大多人只敢远远地看一眼,那个俏然伫立在古城墙上的倩丽背影。因为就算有痴心妄想也没用,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能入得了朱颜的眼的,只有那个不要脸的苍云第一高手。
事实而已。第一高手配第一美人,也算天作之合。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话……
或许他们早该修成正果了吧。
可是没有如果。自那件事之后,朱颜将自己囚于雁塔之上。哪怕是燕帅亲临,她不过也是郑重地跪下,请燕帅尊重自己的决定。燕帅沉默良久,不过叹息一声,“罢了,从此便劳你在雁塔之上,为我苍云玄甲前瞻远眺,成为我的第一把刀。”
自那之后,朱颜作为苍云军的第一道明哨,再也没有下塔一步,风雨无改。
而今天,朱颜从塔上下来了。这事情本身就够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她还带下来一个女人。听说过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她们所在的营帐外已经围满了多多少少好奇的人,看到薛辞来了,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薛辞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撩开帐门。看到那个背影的一刹那,薛辞的心便停滞了,她一点都没变,虽两鬓微染风霜,但依旧挺拔倩丽,一双凤眼里闪着如黑宝石一般神圣的光。
听到了声响,朱颜微微回身侧目,目光落在了沈沧衣身上,“小沈?”
沈沧衣尴尬地打着招呼,“朱颜姐。”他根本没心思留意朱颜和薛辞之间的微妙气氛,满眼都是朱颜背后那个坐着的人。
那个人好像冻坏了,整个人窝在一件旧旧的灰扑扑的裘氅里,莫名地带着一丝慵懒,伸出两只手捧着一大碗姜汤,正咕嘟咕嘟地喝着。
“葡萄……”沈沧衣的话卡在嘴边。她明显看到了自己,只是斜眼瞥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有,把脸几乎都要埋到大碗里。
妈的,她故意的。
“我再去找找旧日有没有什么穿不到的衣物,暂时借给你。”朱颜低声对那人嘱咐了一句,又转头对沈沧衣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小沈,来的这样巧。”
“嘿嘿,可不,嘿嘿。”沈沧衣尴尬地陪笑。
“姐姐,”陆星霜放下碗,双手攥紧了那件皮毛的大氅,她是从燥热的沙漠来的,这里的气候要了她半条命,此刻拼命地往衣物里钻,有些苍白的脸躲在皮毛领子后面,“谢谢,暖和多了。”
朱颜难得温和的笑,“一会儿去我那儿再睡一觉,我给你去生个火盆。”
“朱颜姐,”沈沧衣看不下去了,“你知道她什么人,就敢往里头领。”
“那么你说,她是什么人呢。”朱颜挑眉,冷声道。
“她,”沈沧衣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她是恶人谷的人。”
“哼。”陆星霜冷笑了一声,不怒反笑地望着沈沧衣,并不打算开口反驳。
“我知道,”朱颜并不意外,“她一来就跟我说了。”
“说了?说什么了?”这下轮到沈沧衣意外了。
“她告诉我她是恶人谷的人了,那又怎么样,我们是苍云军,又不是浩气盟。”朱颜淡淡道。
沈沧衣实在没料到,一时气结,“她!她图谋不轨啊!不然你问她,恶人谷大部队被她带着一路北上意欲何为。”
“小沈,小沈,”薛辞扯扯他衣袖,“差不多得了。“
“我都跟朱颜姐说了,”陆星霜抖抖手,露出一个倦懒的笑容,“恶人谷想要剑意八诀,若是消息不慎走漏,奚人族趁虚而入,苍云军恐受牵连,腹背受敌。”
沈沧衣倒吸一口冷气,话都被她说完了,良久吐出一句,“那你图什么啊?”
陆星霜冷冷一笑,起身不再多言。朱颜微微侧头示意,薛辞老老实实让到一边,让她们二人离开。
沈沧衣还是不死心,正欲再开口,却被薛辞死死按住,“够了,小沈。“
“你这样显得我们很像个傻子。”
营帐被一把掀开,燕怀雀一头扎了进来,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一点都没有领会到奇怪的氛围,“都站着干嘛?开饭了!难得小沈回来了,一起啊!老薛?朱颜姐?还有这个……小美人儿?哎哟老薛你踹我干嘛!哎哟还踹!”
其实沈沧衣真的挺想这群人的,一别十数年,大家却好像完全没有隔阂,亲亲热热地围坐一地,说是难得的接风,不过就是干粮堆得高了些,燕怀雀咬了咬牙,宰了头羊还在架子上烤着,最重要的是,酒管够。都是最烈的烧刀子,从喉咙口辣到胃里,冲走所有的寒意与胆怯。
三杯两盏下肚,众人的嗓门都高了起来。这个喊着,“小沈啊,我想死你啦,想我妈都没这么想。“另一个喊,“小沈,我们现在出去练练,你不喜欢切磋吗,谁输了光着屁股绕着古城墙跑一圈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怂了?“更有甚者,“小沈,我们拜把子,我上个月刚洗的澡,凑合也算焚香沐浴了,今天就皇天后土为证,我是你二大爷。”
沈沧衣那是左推右挡,勉勉强强挤到朱颜面前,破瓷碗里晃荡着半碗混酒,诚心诚意道,“朱颜姐,我是来找你的。”
朱颜对沈沧衣还算温和,“怎么了。”
沈沧衣压低声音道,“有人性命相托,要我将剑意八诀交给你。”
朱颜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但又很快恢复镇定,只淡淡道,“她既相托,想必已经身陨,既是如此,那剑意八诀的内功心法,你愿意自己练完就此绝迹一家独大也好,或者收十个八个弟子源远流长也好,随你高兴罢了。”
沈沧衣不由地啊了一声,他实在太过震惊,一路上千难万险东躲西藏就为了送到对方手上的无上心法,竟然被人家随手处置了。他说不出话,既不甘心,又有点委屈,想起血衣魔鬼城的妇人那是何等决心托付,他又忿忿不平。于是他抬手将那碗酒一饮而尽,呆在原地,固执地有些和自己置气。
这样的相持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走过来,一手搭着沈沧衣的肩膀,一手送到油腻腻的嘴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哨,对着坐在朱颜身边的陆星霜示意,“小美人儿这样好的相貌,会跳舞不?我听说你们西域的娘们儿都会跳那个什么转圈圈舞,来一段,给我们哥几个助助兴!”
陆星霜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悦。
“嘿,不给面子,朱颜,我说我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营里领。”虬髯大汉把碗一砸,看起来也确实被扫了兴致。
朱颜冷冷一笑,没有多言。
“想看我跳舞?好啊,会有机会的。”陆星霜意外开口道。
“哦?那你跟老哥哥说说,你喜欢跳啥样的舞,转圈圈呢,还是扭屁股呢?来,坐到我这来。”虬髯大汉抹了把嘴上胡子上的酒渍,砸吧道。
沈沧衣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直接提着酒壶就往那虬髯大汉的酒碗上撞,“殷老哥,不就是跳舞嘛,我给你跳,给你跳个绕梁三日回味无穷的。”
“嘿,小沈你居然……咦,离老子远点,我可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身子。”虬髯大汉连呸了两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就这样,热热闹闹乱七八糟闹了一整天,一直吃到了晚饭时分,沈沧衣看醉的睡的散的差不多了,才一头探了出去,猛吸了两口凛冽的空气。
天边一轮血红的落日,滚烫地融入雪原的边界。似乎不甘心,在地平线的边缘跳动一番,挣扎了几下最终归于虚空的平静。
沈沧衣坐在城垣上,心里憋屈,看个落日都觉得浑身不痛快。
伸过来一只手,还有一袋皮革子的酒囊。不用问,还是薛辞。
“那姑娘,”薛辞想了想还是开口。
“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沈沧衣把酒囊子送到嘴边,直言道。
“嚯,可以,这个比上回那个漂亮,我咋看着还有点胡人的种。”薛辞揶揄道。
“老哥别消遣我。”沈沧衣垂头丧气,根本没心情玩笑。
薛辞笑得挺憨厚的,“我说,你们这小两口吵架气性够大啊,这是要把恶人谷和我们苍云军都牵扯进去。”
“你说她想干嘛,”沈沧衣放下酒囊子,他的眼中有一丝不死心的失落,“薛大哥,我只跟她说过,要来雁门关。”他迟疑了一下,“而恶人谷,也真的往这边来了。”
不言而喻,消息是陆星霜给恶人谷的。
沈沧衣不能接受的不是两个人一言不合媳妇儿就负气出走,而是不能接受枕边人如果相负的巨大代价。原本他有这个自信,可但凡想到葡萄和劫沙不清不楚的对话,他扪心自问,心中信任的标杆开始动摇了。
“哎你说,她比你以前那些相好好在哪儿?”薛辞根本没接茬,转而笑得贱兮兮地问道。
“跟你说正事儿呢,”沈沧衣懊丧道。
“你先回答我,”薛辞看起来挺执着,不怀好意中还有那么一丝严肃,“如果和之前那些姑娘们一样,只不过是睡一觉的交情。那她卖了你很正常,说不定人家就是为了这个才跟你睡的。”
话很直接,很不好听,但自有道理。
沈沧衣低下头沉默,他在回想,初见确实不太美好,人家喊了帮手抡着双刀要自己的命,没想到好死不死到了南疆,人家又来劫自己的胡,照道理吧,人家得手了就该走,偏偏又回头救自己一命,就像,在哪里两个人曾有什么际遇渊源一样。后来就到了唐家堡,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在地牢中发了烧全身湿透地靠在自己胸口,同处一室的时候整晚梦魇抓着他的手不放,再后来,唐星海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她衣衫不整地瑟缩在那,他心痛的那么真实,那么强烈,只想剁了那小子解恨。直到他们彼此冷静克制数月后相见,她那滴落在他手背伤痕上的眼泪,水滴石穿。
他不是良人,却终有破绽。
沈沧衣豁然抬头,眼中已有光芒,“不一样。”
他面对着夜色下渐渐有些模糊的茫茫雪原,眼前仿佛浮现着那夜恍如白昼的长安灯海,陆星霜微微侧着脸,眼中映照着点点荧光,和无限深情的自己。
“我说过,我想娶她。”
“柴火不够热我就再叫人搬些来。”朱颜看了一圈,自认为给陆星霜布置的住处还算满意。
“不用了,谢谢。”陆星霜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神色恹恹地仍旧缩在皮毛里。
朱颜点了点头,转身准备退出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陆星霜半张脸捂在阴影中,没有回答。
朱颜有些忍不住了,“我不可能拿整个苍云军的命运跟你赌。”
“朱颜姐,”陆星霜低声道,“我不敢乞求你无条件信任我,但我不会蠢到自投罗网,若我真的有意针对苍云军,大可不必特意先行赶路甩开恶人谷大部队一个人不要命地闯雁门关。”
朱颜想起捡到陆星霜的那天夜里,一个人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色纱裙,被罡风吹拂下显得格外单薄无助,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愚蠢。她不置可否,“你始终有所保留,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
陆星霜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抱着肚子,实在是克服不了这种苦寒之地的气候,整个人窝成一团。
朱颜见状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她对面,望着这个姑娘那双深邃幽蓝的眼睛。沉声道,“那你想不想,先听听我的故事。”
阳光早已经消失不见,整个雪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希冀和罪恶。城墙沿途的点点烽火,孤立无援地间隔跳动着,仿佛人不甘心的欲望。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沧衣扭头问道,“朱颜姐,为什么变成那样?”
薛辞一个劲地喝酒,不知道怎么回答。
“和你有关?”沈沧衣问。
薛辞还是抬头灌着酒,直到……酒喝干了,装不下去了,“算是吧。”
“那时候,就是你离开我们这不久。就像你说的,我们整天喝酒耍滑,奚人总要来偷家的,耶律竟这种狗日的野种,哪有什么道义。呵,什么划刀为界,君子之约,对这种夷人,屁都不是。那天晚上,他们就来了。我们的哨兵,醉得狠了,等看到的时候,已经兵临城下。”
沈沧衣心惊了一下,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都在问我,该怎么办。哼,能怎么办,打呗。就算短兵相接,我也不怵。不过是耶律竟,早该分个胜负了。可是底下探子又说,因为不设防,朱颜被他们掳走了。”薛辞讲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重回了当时进退两难,心痛难抑的关头,“他们都看着我,有几个还提议说,真不行就谈谈吧。我说,谈个球,打!他们问,朱颜呢。是啊,朱颜呢。”薛辞苦笑着抬起头,眼中有什么在闪烁,“我把她弄丢了。”
那一日大雪封刀,薛辞和耶律竟在大雪纷飞中交手,薛辞最后反手一刀震断耶律竟的朴刀,分了胜负。漫天大雪中,薛辞领着苍云大军扭转局势,反败为胜,他眼中杀意暴涨,厉声问道,“朱颜呢?”
耶律竟这边全线溃败却猖狂大笑道,“薛辞,你以为你赢了吗。”
“是啊,”薛辞语气中是无限的怅惘,“我赢了吗。”
“那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你说,一个看上你很久的男人忽然得了手,他会干什么呢。”朱颜苦笑道。耶律竟垂涎朱颜久已,只是苦于无从下手。她落入敌军,会遭遇什么其实不言而喻。
陆星霜没有说话,只是从皮氅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朱颜的手。
“我直到今天都记得耶律竟对我说话的神情,好像在看一块蒙了尘有了瑕疵的珠宝,像是一件精致的废物。他睥睨着冷笑问我,薛辞为了他的英雄梦,放弃了你知道吗。”
“我什么也没说,我其实也打算好了。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朱颜低声道,掩饰着语气中不明显的颤抖。
耶律竟就那样轻蔑地捏着朱颜的下巴,语气中满是戏谑,“薛辞不来救你,我就偏不碰你。他不在乎,你以为我就在乎吗。”
“难道?”陆星霜抬头,以为事情有什么转机。可她并没有对上朱颜的眼神,朱颜仍旧低着头,掩藏着自己的表情。
“耶律竟他是没有碰我,可是他让手下所有人,排队对我……”
雪又开始无声无息地下了,安静地覆盖着一切秘密。
“无论如何,我真的活下来了。我回到了雁门关,回到了苍云军。”过了那一段,朱颜像是松了一口气,讲述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不分明的调侃,“可是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他们觉得诧异,我怎么会活下来的。是啊,我好像不该活下来的。我能听见他们在背后的非议。猜测总是八九不离十,他们似乎觉得,女人如果遭受了有辱清白的事,就应该,或者必须以死明志。”
朱颜眼里有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忿忿不平道,“可是凭什么呢。妹子,谁说被侮辱了就一定要去死呢。”
“所以,我这样一个人经历了这些,你觉得什么恶人谷,剑意八诀,对我还有什么吸引力吗。”
陆星霜低下头,手指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片刻抬起头,动容道,“姐姐,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太久了,久到她以为和沈沧衣的纠葛可能是她心底里的永远尘封的秘密了。对于劫沙的故意诘难,她百口莫辩。她不得不承认,孤身北上是一种周旋,更是一种逃避。这是哪怕对沈沧衣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纠结,而如今,造化遇到朱颜,能将那些不平整的伤疤重新揭开缝合,她扑到朱颜怀里,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终于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朱颜也没有阻止,任由她哭够了以后,听她缓缓讲述和沈沧衣的过往。他们的初见是从扬州破庙开始的,而且,并不美好。
朱颜深叹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她知道陆星霜不需要安慰,只需要支持。
“姐姐,我时常在想,我为什么偏偏会爱上这样一个人,我觉得我好像病了。或者是中了什么蛊毒,失了神志。”陆星霜像小猫一样地低身将脸贴到朱颜的手背上。
朱颜轻轻笑道,“当然不是,我们以前都认识小沈。那件事情……他或许也身不由己。你自然不是疯了,不过是你们的命运本就彼此纠葛,注定要以这样不寻常地方式越绊越深。”
陆星霜低低嗯了一声,她现在心里轻松多了,有些事情也就此下了决心。
“只是我想问,”朱颜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出口,“你从刚才就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目光如炬,带着些不容置喙的肯定。
远方的天色像一锅快要开锅的汤,泛起一丝亮白。不知不觉,沈沧衣和薛辞竟然把酒对坐了一夜。此刻薛辞忍不住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其实我真的不在乎。可是朱颜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她可能还在怪我吧,怪我当年放弃了她。”薛辞低头看着沈沧衣,“托你小子的福,今天是我和朱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打招呼。哈哈。”他笑的心酸又尴尬。
“那是什么?”沈沧衣手指着不远处那丝天光缝隙中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我看看,“薛辞跳上城头,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表情僵在那里,“有人突袭!”
他迅速燃起狼烟,用力挥舞,“小沈,快帮我去传信给燕帅!”
沈沧衣不再迟疑,立刻转身准备跃下城墙。缺见墙内也有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一路顾盼搜寻着什么,一看到自己,便径直跑了过来。
“朱颜姐?”沈沧衣有些意外,“你这么快知道消息了?”
“小沈,小沈,”朱颜跑的很急,说话还有些不太顺畅,“你有没有看到陆姑娘?”
沈沧衣迷茫地摇摇头。
“我醒来就没看到她,看被褥她好像一夜没睡,你说她一个人怀着身孕,人生地不熟地能去哪里呢。”朱颜急切道。
“你说,什么?”
沧衣传18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
“你谁啊?!”沈沧衣烫手了一样鬼叫一声跳开。
“大哥,是你先抱的我?”对方转过脸来,一位促眉凤目,样貌清秀的……男子。
四目相对,两边都认出了对方,露出恍然的表情。
“沈沧衣?”
“你你你……是你?!”
“你什么你,我没名字吗?”
“去你的吧,你暗杀我,我还能知道你叫什么?”
“他叫陆西风。”背后那个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来。
跳脚的沈沧衣突然怔住,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原本因思念近在咫尺而狂跳的心脏却片刻停...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
“你谁啊?!”沈沧衣烫手了一样鬼叫一声跳开。
“大哥,是你先抱的我?”对方转过脸来,一位促眉凤目,样貌清秀的……男子。
四目相对,两边都认出了对方,露出恍然的表情。
“沈沧衣?”
“你你你……是你?!”
“你什么你,我没名字吗?”
“去你的吧,你暗杀我,我还能知道你叫什么?”
“他叫陆西风。”背后那个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来。
跳脚的沈沧衣突然怔住,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原本因思念近在咫尺而狂跳的心脏却片刻停滞。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转过身去。
“葡萄。”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像敛着一斛秋水,自带风情的眼神。只是如今岳峙渊渟,她披着风霜而来,略带疲惫,静静地看着自己。陆星霜身着暗黑夜行衣,斜倚在门后,想起沈沧衣方才失态的行为,忍不住微微一笑,她直截了当:“你说这三个月都在想我?”
沈沧衣脸又烧起来,垂着手,点了点头。
陆星霜还是笑,点了点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可我一如既往。”
她的话很明确,时间过去了,问题留在原地,沈沧衣可以随时提剑重回华山之巅,而她永远停留在暗夜里,依旧干着不见天日的暗杀勾当。
沈沧衣依旧涨红了脸,自己并非不知道她是怎样的身份,做着怎样的事,可是感情是最霸道不讲道理的生物,残酷地吞噬着他的理智,这样的自己愚蠢又陌生,却依旧无能为力。
“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们明教又不是凌雪阁,”陆西风完全没有领会到这焦灼的气氛,好死不死地开口,“毕竟她可都是为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望向他。陆星霜蹙了蹙眉,怪他多嘴。沈沧衣满眼感激,就差当场尊一声兄长高义受我一拜。
“为什么啊,葡萄?”沈沧衣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陆星霜微叹了一声,取过火折子,走到那两具尸体面前。尸首被反转过来,衣饰都看的清清楚楚。其人皆带着红巾甲刺,属凌雪阁无疑。
“你知道凌雪阁在找你吗?”陆星霜问。
“知道有人在找我,倒也不知道就是凌雪阁。”沈沧衣道。
“那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了吗?”陆星霜又问。
沈沧衣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起初在扬州的时候,凌雪阁确实找过他,而此事因他回长安就此中断,想来到底是忌惮纯阳宫中的师父。
“事情好像是从我们离开唐家堡开始出了变化。”陆星霜望着他,郑重道,“你想想,当时是不是有一个人一直都显得有些不太对劲。”
唐家堡……沈沧衣微微阖目,眼前回顾过当时小院里的人,是谁……从始至终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难道……
他陡然睁开眼睛,正好撞上陆星霜确认的目光,答案脱口而出:“萧错!”
陆星霜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们的人跟不上他,但是多少可以确认,他是凌雪阁的人。在唐家堡你用了剑意八诀,应该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沈沧衣扶额,当时情势危急,哪里还顾得上看有没有人偷看。想来也是,萧错那样好的身手,如何就能被唐星海轻轻松松制服了。
陆西风又插嘴道:“所以我们跟了凌雪阁三个月,发现凌雪阁的人陆续都在向长安汇合,我们索性也到了长安之后才发现,他们的目标都是你。”
“萧错把我有剑意八诀的消息告诉了凌雪阁,而你们,明教的人在帮我拦截这个消息,甚至不惜和凌雪阁的人动手?”沈沧衣目光炯炯,望着陆星霜,企图从她眼神中找到一个灼热肯定的答案。
“剑意八诀到底也是我教左护法的家传,也容不得他们来插手。”陆星霜给了个不轻不重冠冕堂皇的答案。
“哎,路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说没必要和凌雪阁硬着来,我们刚到中原,何必这么得罪人呢。是谁咬牙切齿地让我一定要斩草除根把事情做干净的?”陆西风发自内心地觉得陆星霜这是怎么了,一碰到这个沈沧衣,说话就像西域及中原武林和平发展大使一样冠冕堂皇得拒人以千里之外。
陆星霜冷冷瞥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让他把这句话默默地又吞回了肚子里。“善后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了。”陆星霜冷然道。
“哎。”陆西风嘟哝了一句,“你出的主意,我来埋人,真好。”话虽如此,倒也不再推脱,哼哧哼哧地开始去抗尸首。
沈沧衣忍不住跟陆西风又抱了抱拳,“大哥你先忙,等会儿我去帮你。”
“我可谢谢你。”陆西风头都没回,嘟嘟囔囔地出了柴房的门。
真好,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了。
陆星霜倒是坦荡,“你这个漏风的住处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还是去我那边吧。”
沈沧衣倒是乖巧,老老实实跟在后头,“好的好的。”
所谓陆星霜那边,就是当时她和陆西风用来伏击他的水榭勾栏最贵的上房。如今陆星霜落脚在这里,倒是添了一张小小的软塌以供休息。时移世易,沈沧衣很是感慨。
“坐吧。”陆星霜指了指沈沧衣坐过的老位置。
沈沧衣方一落座,西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直接钻到沈沧衣怀里,许久未见,这个小东西倒是不害臊,贴着脸喵个不停。
“吃里扒外。”陆星霜嗤笑了一声,提起西瓜的后颈就丢了出去。西瓜呲了呲牙,便自顾自地逮尾巴玩。陆星霜接着从一旁的小几上取下一个挂着霜的玉瓶子,坐到沈沧衣对面,“我这没有茶,只有酒。”
葡萄酒绵软甜腻,后劲却足,像极了陆星霜此人,沈沧衣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我吃点亏,凑合凑合。”
“说正事,你对凌雪阁了解多少。”陆星霜没理会他的笑话,低声道。
“哎……”沈沧衣低啜了一口葡萄酒,挠了挠头,“托我师父的福,了解个七七八八吧。”
“那如果被他们所有人知道你有剑意八诀,会有什么后果?”陆星霜问。
“嗬,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们对剑意八诀有那么大的兴趣吗?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要的是你的命?”陆星霜托着腮,思索道。
“我猜,可能也不是冲着我。”沈沧衣有点头疼,他和祁进、凌雪阁的关系,要从差不多十年前开始讲起。
更久远之前,在一个雪夜,一个婴儿被悄无声息的抛弃在长安东市街角巷口。这个婴儿是不幸又幸运的,羸弱的他在天亮前就被一位妇人发现,抱在了怀里。妇人幸而还识得几个字,能读懂夹杂在襁褓里的那封信。信上是一手很娟秀的小楷,应该是出自哪个大家闺秀的手,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有那么一位豪门小姐意外地生下了这个孩子,在艰难的抉择之后,小姐最终选择了暗地里处理掉这个本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可终究是心怀不忍,将一切的走向交给这个沉默的雪夜,或许这个孩子命大,就会有好心人收养乃至抚养长大。妇人看完了信件,或许孤寡多年,真的需要一位寄托或是陪伴,她决定留下这个有缘的孩子,尽力抚养,哪怕她本就艰难度日。信的最后说了,如果那位少不更事的父亲本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的话,他该有一个名字,叫做沈沧衣。
妇人的年纪都快可以做沈沧衣的祖母了,也不好意思沈沧衣唤她母亲,她也好像没有名字,街坊邻居都叫她一声杏花嫂子,于是让沈沧衣凑合叫声婶子。
所谓的抚养,也不过就是凑合给吃一口饱饭罢了。十来岁的沈沧衣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每天最主要的安排就是从长安城的这头溜到长安城的那头,他站在巷子口用力地挥手:“婶婶,我出去啦。晚饭也不回来了,你给我留个门就行。”
“说的跟真的一样。”杏花嫂子笑了,眼角眯出几条温柔的纹路来。她们这个家哪里像个家,不过就是个有稻草遮头的棚子,她们又哪里有个正经的门,不过是几块吱嘎作响的木板,随便一推就开了。
“还是跟你那几个小弟兄吗?小心着点儿别又跟人打架了。”婶子继续低头纳着鞋底,转头望了一眼炉子上咕嘟沸腾的芦花酒。杏花嫂子平时没有别的生计,无非是给邻里做些简单的针线,大家看着给些用度,顺便芦苇正好的季节,再酿一点酒拉到酒馆去卖。
“好嘞!放心吧您!”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沈沧衣已经跑到了巷子那头,只剩一个远远模糊的背影。
他正是最有力气的年纪,腿脚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跑起来连风都在帮他,推搡着他往前窜,他一口气就从东市跑到了城门口,那几个要好的小兄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他来,个个跳了起来。
“沈沧衣,就等你了。”
“嘿,哥儿几个够早的。”
“废话,早就看西市那群孙子不顺眼了,我们昨天晚上就睡不着了,恨不得天不亮就过来。”
“走走走,找那帮孙子去。”沈沧衣吆五喝六地就带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年跟着出城的队伍往城外走。
城外不远就是天都镇,城里规矩多,天都镇就不一样了,市井之地,人多口杂,有江湖客,有生意人,甚至还有隐元会这些暗探打听消息的,听说天都镇茶寮的老板娘好像就是个情报头子,好像还跟哪个商会的大佬是相好。
比起沈沧衣这群人的气宇轩昂不可一世,西市那群贵族子弟显然就不行了。约架约得太早,一个个摞在一起,呵欠连天叫苦不迭的。
有年纪小的埋怨领头的那个:“白露哥,困死我了。我娘跟我说,早上的时光最长身体了,要知道我起这么早,非得心疼死。”
带头的那个叫齐白露,没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以为我就不困吗,妈的这一定是那个沈沧衣的奸计,这孙子果然诡计多端。”
“孙子叫谁呢?”
“我叫……去你的,嘿沈沧衣你还真敢来。”齐白露看到不远处沈沧衣正抱臂站在那儿冷冷瞧着自己,这表情吧有点狡黠甚至还有点瞧不起人。齐白露这就不高兴了,腰间抽了把坠着玉坠子的精细小折扇,虚点了点沈沧衣,“那先说规则。我们觉得呢还是文斗,所谓文斗就是——”
“我文你妈呢,”沈沧衣没等他话说完,抓起一把土就洒向齐白露的眼睛,一个扫腿直接把齐白露撂到了地上。这下西市这头也管不了文不文武不武的,一个个卷起袖子就上,两边瞬间扭打成一团。
这场小规模群架一直打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结果嘛,自然是西市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更吃亏些。沈沧衣这头除了沈沧衣,其他人也多少挂了彩。偏偏沈沧衣像个黑猴子一样,打起架来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助力,他在人群中腾挪穿梭,两步一窜上了树,又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接着瞄准了人群最后的齐白露猛力一扑,只听一声骨头折断的清脆声伴随着齐白露的惨嚎,这场群架就此结束。
“沈沧衣你给我等着!”放完了例行的狠话,齐白露被七八个人抬着手手脚脚哼唧哼唧地先回了城。
沈沧衣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些穷孩子好像都是这样,他们生来就不怕疼,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各自回家,一边手舞足蹈地又复了一次盘才心满意足地下了结论:“看他们西市这群王八犊子以后还敢不敢看不起我们。”沈沧衣走在最后,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子脚步轻快,他还不想那么快回去,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立了大功”,他很想再找点什么别的有趣事情奖励一下自己。此时是日暮时分,天空昏黄,华灯初上,他路过一条幽长的巷子,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一眼。
这是通往一户豪门大宅的单独小路。一般这种人家门禁森严,鲜少有他们这些吃饱了撑的老百姓敢靠近,毕竟光是护院可能就有好几十个。然而,现在有十数人聚集在那户人家的后门口,个个穿着暗黑刺甲。他们沉默而利落,一个个像豹猫一样,轻盈又迅捷,悄无声息地游上了高墙,又轻而易举地翻身跳到了院子里。
很快院子里有人惊呼的声音传来,但是沉闷而压抑,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发出的声音。而后又传来零星的惨叫和求饶,最后乒乓作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被推倒在地上,翻箱倒柜的。像这样的富贵之家,主人一般爱清净,故而院子独独择了一条僻静的街,离左右都远,这样的响动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黑衣人很快就又都陆续出来了。他们依旧安静而有秩序,为首的人手上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表情兀自怒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
这支队伍很快地离开了,队伍最末那个人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向身后望了一眼。迎着晚霞,那人有狭长的眼睛,束着高发,他望向高高的围墙,终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跟着那些人同样离开了。
这些人走后,院门缓缓开启,那个古朴精致的庭院中现在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冲洗着整个宅子,院门后面,慢慢走出来惊魂未定的沈沧衣。他强烈地感觉到,最后那个人发现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把他找出来然后杀他灭口。此地不宜久留,沈沧衣赶紧吐了草杆子,趿拉着鞋子往家跑,直到熟悉的场景出现在视线之中,东市街坊晚饭时分的烟火气重新将他拉回人间,他才哇的一声大喊出来,“婶婶,婶婶你快出来,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婶子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来回应他。
齐白露回去的时候,还很不满意,他肋骨断了两三根,右手疼的直抽抽,估计尾巴骨也多少有点状况,被人抬着动弹不得很是狼狈,他用那只仅剩的左手点了点先前那个嚷嚷着说困的小弟,“停下停下。”
“咋了白露哥?”小弟凑上来。
“我说,你们几个,难道就这么服气了?你们想想沈沧衣最后那个样子,那副嘴脸,呵,小人,十足的小人。”齐白露想起来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们是什么身份,沈沧衣那个脏小子是什么身份,就他,也配而我们动手?和他动手咱们就是自降身份知道不?”
“白露哥,这不是你约的架吗,”小弟苦巴巴地道。
齐白露一瞪眼,“嘿,说什么呢,要不怎么你爹一辈子甘居人后,你就一辈子给我捡鞋呢。”齐白露不满道,挥了挥手,“都给我调头!调头!”
“去哪儿啊白露哥?”
“咱们去穷小子的东市开开眼。”齐白露鼓着腮帮子,露出那种特别得意的笑容。
“各位贵人,是有什么事吗?”
杏花嫂子很少见过这么多人挤在自家小棚子的前面。那些少年将她这个简陋的草棚团团围住,用一种模仿父辈颐指气使的口吻问:“沈沧衣是住这儿吗?”
“我家小沈,是出什么事了吗?”杏花嫂子急急忙忙站起来,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你家沈沧衣,惹了事儿了。”少年中有人喊了一句。
“敢问各位贵人,我家小沈是惹了什么事了?我是他婶子,有什么事情让我来解决哈。”杏花嫂言辞恳切。
“解决?你拿什么解决?”齐白露颇有点看不上这个又老又穷的妇人,上下打量了这个四处漏风的草棚,冷哼了一声,“他……欠我钱了!你帮他还吗?”
“那敢问贵人,小沈欠了多少?”杏花嫂子眉头紧紧皱着,手指搅动着衣角,一双眼睛只敢往齐白露的鞋上瞟。饶是如此,她也看到,那双鞋上镶着闪亮的,名贵到她根本不认识的宝石。
“你拿什么还呀?”齐白露开始里里外外地翻看,这个地方实在太逼仄了,一眼就看到了头,他的眼光最后落到角落里那几坛酒上面。一个眼神,左右就有人上去掀了土封,顿时一股清冽的酒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哎哟贵人可动不得,这酒是天香楼跟我这定的,一会儿就得送过去。”杏花嫂一看就急了,赶忙去拦,一时间就上来三四个少年挡在她面前。
“我看你这里也就这酒还值点钱,哼,穷鬼,这点酒就当是沈沧衣欠我的利息了。”齐白露指挥着让人去搬动那几坛酒。
杏花嫂这下更急了,这些酒将换来她和小沈这几天的伙食,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死命去拦。那些少年正领了沈沧衣的气无处可撒,立刻就推搡起来,仓皇间,只听沉闷的一声,杏花婶后脑撞到了柱子,顿时人事不省。
“白露哥!她,她不会动了!”边上的人小心翼翼推了推杏花嫂,撞了鬼似地跳开一步,“该不会,就,就这么死了吧!”
“怎么可能!”齐白露看了看,杏花嫂面色苍白,牙关紧闭,一时也没了主意,他的眼神一转,看到屋顶上盖满的干草,和方才争执不下的烈酒,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念从心底里慢慢升腾,“就算死了又怎么样,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呢?”
沈沧衣回来的时候,草棚周围已经围满了街坊,火势正猛。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呛鼻的味道,和一种极其浓烈的酒香。他整个人怔在那儿,看着火舌如魔鬼一般贪婪地舔舐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方寸之地。他片刻沉默后突然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就往火海里冲。周围的街坊几个立刻死死按住他,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小沈!小沈!你听叔说,你还小,不能冲动!你这么年轻,好死不如赖活啊!”
“小沈啊,是我不好,刚才是有几个穿着光鲜的人来问你是不是住这儿,我随手就指了指,我哪知道他们那么辣的手,哎哟可怜杏花嫂子命苦啊。”
“李婶儿你说,有人问你,我的下落?”沈沧衣听到这话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也不挣扎了,慢慢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问道。
地方不大,火势渐渐地尽了,沈沧衣慢慢地走过去,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捡起一件东西,那是一柄烧了一半的扇骨,扇尾坠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玉坠子。不久之前,还有人拿着这柄扇子嘲讽着自己。而现在,杏花嫂子已经这柄扇子的主人丧了命。
第二天东窗事发,中书令一家满门被屠,整个长安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没有人在意在最黑暗破落的东市角落,有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死了一个孤寡的老妇。街坊帮着沈沧衣一起简单料理了杏花婶的身后事,各家轮流接济这个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沈沧衣就此再也没有和那群孩子厮混过,他开始变得沉默,也没有嚷嚷着要和谁过不去。大人们很欣慰,说这是孩子长大了,杏花嫂子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慰了。
而这一年来,远在朝野之中,官员倾轧,党争暗流涌动,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为平人心,亦来年春耕祈求国祚,在当今天子授意之下,特请纯阳六子祭天祈福。请三书六省大小官员家眷一并陪同。其中就包括吏部侍郎齐鹤飞一家。
这是举国大事,又是集福纳德之举,广开大门,自有无数善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来一同祈福,沈沧衣轻而易举就跟在老百姓围观的队伍中混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官员家眷队伍中的齐白露,贴身放着的那块扇坠子硌得慌。齐白露那小子心不诚,跪在地上正左顾右盼的。前后都是护卫,沈沧衣正盘算着该怎么接近过去,忽听司礼高呼了一声,纯阳六子到,众人回避。
那是沈沧衣第一次见到纯阳宫的人,那是怎样的谪仙之姿,逍遥卓然,好像带着不可一世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他看着纯阳六子携着弟子一个一个经过他的面前,直到队伍最末那个人。
双目狭长,眼神凌厉。
那是他再也忘不掉的一双眼睛。
“是你!”他站起来惊呼起来。随即有很多人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回地上,而那个人只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他面前,轻蔑地甚至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好像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粒草芥。
整个祝祷仪式持续了三天,一切圆满结束后纯阳六子再一同回纯阳宫。
“师弟还是不坐车吗?”纯阳掌门关切了问了祁进一声。
祁进面无表情地去牵过马匹,“嗯,我自己回去。”
回去并无其他要事,祁进索性信马由缰,一个人缓缓地落在队伍后头。他从前在凌雪阁中总有着明确的目标和猎物,从不曾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缓步看看周遭景致。这是长安的初冬,枯叶落了大半,走上去就发出清脆干燥的声响。当然,这样的道路很不利于隐藏行踪。
祁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他在等身后那个人自己露出破绽。果然,那个“破绽”忍不住自己跑来了,脚步甚至还有些急促。
扑通一声,“破绽”跪下了。
这是祁进没想到的,他转头讶异地看着那个人,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脏兮兮的脸上却有着清澈坚定的眼神。他重重地对自己磕着头:“请你教我,杀人的方法。”
沧衣传17
写在前面:这章过渡,比较平淡,埋了几个伏笔……
敲重点:下一章有大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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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卿卿你不是人!”
沈沧衣一边喝一边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陆姑娘真就这么走了?”狐语有点嫌弃地推了推往自己身上蹭的沈沧衣,语气倒还算真心的关心。
沈沧衣猛地点头,嚎得更大声了。
“不过这事儿确实还怪你。”狐语摇了摇头,叹道。
“我……我……”沈沧衣百口莫辩,又是一声惨嚎索性往后一仰就地撒泼,“我就见过尹卿卿一面,三年了!这是守活寡啊!我守了三年活寡了!”...
写在前面:这章过渡,比较平淡,埋了几个伏笔……
敲重点:下一章有大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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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卿卿你不是人!”
沈沧衣一边喝一边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陆姑娘真就这么走了?”狐语有点嫌弃地推了推往自己身上蹭的沈沧衣,语气倒还算真心的关心。
沈沧衣猛地点头,嚎得更大声了。
“不过这事儿确实还怪你。”狐语摇了摇头,叹道。
“我……我……”沈沧衣百口莫辩,又是一声惨嚎索性往后一仰就地撒泼,“我就见过尹卿卿一面,三年了!这是守活寡啊!我守了三年活寡了!”
“这么形容自己好吗?”狐语看着满身酒气的沈沧衣,皱了皱眉,“你好像还是个道士。”
“我只学武,又不是真悟道。”沈沧衣又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他抱着脑袋,看起来满面愁苦。陆星霜没说错,尹卿卿的事情搁在那儿,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资格说。
“既然许了人家,就收收心,做个人吧。”狐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沈沧衣闭了闭眼睛,重重地低下头,长叹一声:“哎……”
第二天天一亮,沈沧衣也告别了五毒教,这一行曲折耽搁了不少时日,他也该回中原乃至华山,不然师弟燕椋估计又要跳脚告状了。只是如今心上横着一事,他实在无心顾他,出了成都就打马一路向东,径直去了君山岛的地界。在门口盘桓没多久,就有出来接引的丐帮弟子认出他来,玩笑道:“这不是沈大侠嘛,怎么?这是等不及了来提亲?”
沈沧衣心情那叫一个复杂,满脸心事地作揖道:“烦请通传,我有事要与尹姑娘当面说明。”
那接引弟子又笑了,只摆了摆手道:“尹姑娘出海去了,这出了海啊,就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有些意外,再自顾自喃喃道,“沈大侠竟不知道吗。”
沈沧衣心下一沉,却又无计可施,递了一封早准备好的信笺过去,嘱尹姑娘回来亲启。眼下唯有拜别了丐帮弟子,取道枫华谷回长安。
在路过枫华谷时,听到路人传言,明教正式重归中原。此时距离当年枫华谷之战已过去了数十年,如今的中原武林对明教的态度已渐渐回暖,此刻便是一众欢迎之声。人们在枫华谷的小茶寮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陆危楼如何诚意,带着众多武学典籍前来示好,也有人说陆危楼本身气势逼人,武林同道自是敬重有加,还有人说,如此一来,正好肃清红衣教的余孽以示正听。更有那些无聊爱惹事的,特意压低了声音多嘴道你们别说这明教的师妹们确实个个标志,那日为了欢迎明教重归各家各派的掌门就此开了个会,嘿我溜进去看了一眼,站在陆危楼边上那个明教女弟子,还真是天仙之姿。于是众人又哄笑起来,说你再有非分之想就叫你领教一下明教武学。沈沧衣坐在角落里,指着茶杯的手微微错愕,之后他竟再没有听到关于陆星霜此人的任何消息,那好像就是属于暗夜里一场缱绻梦境,经不起云破日出的推敲。他继续漠然地赶路,待眼见那华山的终雪已是过去了二月有余。
华山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弟子们仍旧每日修早晚两课,课余练功洒扫,日复一日。沈沧衣向来到处乱跑,因此其他弟子见到他回来也没有太多意外,只纷纷笑称一句“沈师兄回来啦”。沈沧衣见过掌门和其他几位师伯和小师叔后,便回了紫霄宫,难得师父祁进居然在,见到沈沧衣不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道:“你师弟等你不住,下山寻你去了。”
“这小子又拿找我当借口吧。”沈沧衣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听闻此言,点了点头,“玩够了就回来了。”
“我想也是,”祁进看起来心情不错,“都和你一个样子。”
看着师父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沈沧衣忍不住揶揄道。“不得了啊,师父。难不成你那位姑娘跟你表白了?”
祁进咳嗽了一声,板了板脸,斥道,“孽徒。”然而祁进平时实在没个谈心的对象,纯阳宫其他五子对他顶多算是包容,更谈不上交心,唯一赏识自己的就是掌门师父。掌门师父眼看修道都快修成半仙了,再跟他老人家分享这点男欢女爱的破事儿实在不合适,因此沈沧衣这个已经成年的弟子成了唯一的树洞。
祁进转头,压低声音道:“谷姑娘说过两天乞巧节,想找个人一起去看花灯。”
“就这?”沈沧衣凳子都搬好了,有点失望。
“不止,”祁进又道,“他们万花谷有个芳圣什么的,反正就是个种花的,谷姑娘说乞巧节之前总要摆些花花草草布置一番,让我去帮忙一起搬搬抗抗。”
沈沧衣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抚掌:“一代天骄拦江剑,纯阳六子紫虚道人,帮人家搬花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掌门师尊知道了估计得自挖双眼。”
“休得妄言,”祁进不以为意,冷冷瞥了一眼沈沧衣,“这种事你不懂。”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沈沧衣如今不是不懂,是深受其苦。他捂着心口闷闷不乐,祁进有点过意不去,也在他对面坐下,“你碰到什么事了?”
沈沧衣抬起脸,一脸的委屈巴巴,“师父……祁哥……我失恋了。”
祁进眉毛都快拧成结了,“恶心。”他忙着下山去见心上人,一听无甚大事,就又站起来,拂了拂袖,“过两天就好了。你天生根骨绝佳,应该把心思花在武学上,少在其他的事上费工夫。”
不等沈沧衣如何反应,祁进拔腿就走,末了还回头嘱咐了一句:“我这几天不在,你师妹就归你照顾,两天陪她走五个时辰的剑,等我回来问你师妹,若是说你懈怠,我就废了你小子的武功。”
至亲至爱师父,至狠至毒用心。
祁进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沈沧衣眼见他出了门,也坐不住,正想着要不要翻个窗户出去转转,却听见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端着一壶茶和一碟子小点心走了进来。小丫头正是沈沧衣最小的师妹薛茗,如今是长身体的年纪,个子往上窜得快,看起来是个不尴不尬的身高,却顶着一张还带几分稚气的脸,只是瘦的厉害,脸色也有些泛黄,像一颗蔫了吧唧的的黄豆芽。沈沧衣仔细打量了一番,对师妹招了招手:“小茗儿,过来。”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过来了,还欠身施了个礼,“大师兄。”
“师父平时给你吃什么了?怎么不长肉啊。习武要力气,哎他们灵虚门下那帮人伙食好,你等着师兄给你捞点好吃的回来。”沈沧衣让师妹转了个圈,又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子,倒是意外的沉静有力。祁进眼光毒辣,门下不过他们师兄妹三个,都算是练武的绝好苗子,只怕其他师伯门下再也找不出来这样的资质。
“大师兄,师父说,你要陪我我每天练满五个时辰的剑算是功课。”小茗儿一听沈沧衣想跑的意思,赶紧拉住他的衣摆,讷讷地开口,眼睛一直往腰间的佩剑上瞟,她人还小,那把剑显得有些过分沉重,“他说你要是不肯陪我,让我先去告诉师尊,等他回来再扒你的皮。”小姑娘机械地一字一句重复着祁进的话,既不怯懦也不带笑意。
“嘶……知道了,”沈沧衣倒吸了一口凉气,淡淡答应了一声,便领着师妹往外走,到了太极广场,他左右环顾总算找了一个满意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那已经靠近悬崖边上,有一块宽阔的大石头,沈沧衣拂干净了残雪,一纵身躺了上去。
“大师兄……”小茗儿正拔开剑鞘想走一遍新学的剑招给沈沧衣看看,却发现沈沧衣已经转过身去,望着天上的浮云出神。听到她在喊自己沈沧衣才又回过神来,“恩?没人陪你演招是吧?”他伸手,向不远处的其他纯阳弟子招手,“暮晚……暮晚师妹!快过来!”于是从不远处又跑来一个女弟子,看着年纪只比小茗儿略大一点,但脸蛋子比发育不良的小茗儿大了整整一圈,肤质细腻气色佳,如此看来灵虚门下伙食确实不错。暮晚吭哧吭哧地跑过来,“呀沈师兄回来啦。”
沈沧衣点点头,“你来,陪我小师妹走走招。”
暮晚眨了眨眼,“可我一会儿还要去给师父抄录药材的名录。”
“我一会儿给上官师伯带两壶好酒过去,名录就不用你抄了。”沈沧衣轻松道,“你俩好好练,没事儿别叫我。”于是他复又躺了回去,方才的浮云已经被风吹散了,此刻重新汇聚成团状,盘踞在坐忘峰的山头上。山上的日子好像就是这样,规律又无趣,让人一心忘俗,安心修道,此前数年不过如此过。而如今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时光竟让他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沈沧衣百无聊赖,叹了口气,盘腿坐起,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听到身后两个师妹打得叮当作响,他便回头看了看。局势几乎是压倒性的,小茗儿的剑路太刁钻了,暮晚太过恪守,于是被小茗儿旁逸斜出不安章法的一剑又一剑逼迫得很是狼狈。这自然和两位师父的风格路数也有极大关系。眼看着暮晚被逼到了方才沈沧衣卧着的那块大石旁,再无可退,小茗儿初尝和人交手的乐趣,正在兴头上却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沈沧衣随手折了一枝树枝轻点在她剑锋上化解开去,也索性加入战局。暮晚得以抽身,总算舒了一口气,却听身旁又有一人熟声道,“仔细看,他们紫虚的剑有什么特点。”
暮晚扭头,“师父?”
原来上官博玉不知何时已在此驻足观看,此刻只让暮晚不必做声,继续看沈沧衣和小茗儿的演招,自己则稍作讲解,“紫虚最擅快剑,以快打快是特长,因而和她们过招千万不能跟着她们的节奏。要死守我们自己的路数,守株待兔。”
暮晚看了看场上的两个人快到眼花缭乱看不清的剑招,默默点了点头,心有余悸。
上官博玉又道:“沈沧衣作为我纯阳宫年轻一辈的弟子中执牛耳者,他最大的优势其实不在于他的剑势如何犀利难破,而在于克制。”
“克制?”
“是。我们终归是修道之人,讲究凡事留一线生机。从这一线之中得天道,得万物,得世界。沈沧衣的剑,极大智慧就在于恰到好处,能省一份力,就省一份力,能一招制敌就不浪费多余的力气。这需要多年的修为和心境。”
今天气候得宜,微风拂面,云卷云舒,团成各种形状,沈沧衣到底是陪人走走招式,还有余力扭头看看风景,那些云一会儿像陆星霜的剪影,一会儿像陆星霜的侧脸,一会儿好死不死竟像圆滚滚的西瓜。
此时却听到小茗儿轻呼了一句“大师兄小心。”已经将剑递到了沈沧衣的面门之前。
“仔细看,他如何巧妙化解。”上官博玉提醒暮晚道。
沈沧衣措手不及,又想起陆星霜最后故作冷漠的眉眼,想也不想全力抬手一挥,铮然一声,树枝断了自不必说,小茗儿的剑竟也被他一手剑气催断,掉在了地上。
“师父,这,巧妙吗?”暮晚吞了口口水,迟疑道。
“这……”上官博玉也是没想到,今日沈沧衣大失水准,一时尴尬,哈哈笑道,“同门指教罢了,想来不必太过认真。”
沈沧衣望着地上的断剑愣了神,迟迟不见动作。
“今日的你不适合再拿剑了。”远远又有一人道。
小茗儿举着断剑,看到那人陡然开心起来,“师父回来了!”
祁进手里捧了一盆夕颜花,走到跟前,对上官博玉点了点头,“师兄。”
“师弟,”上官博玉亦含笑点头,眼神落在祁进手中的花上,“恕我冒昧,纯阳宫这冰天雪地师弟想养花?”
祁进不以为意,“我养在房间里,放床头。”
“哦哦原来如此,”上官博玉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打扰师弟教导门下,我和小徒先告辞了。”他一手拉过暮晚转身就走,还不忘小声嘱咐,“以后还是少和紫虚那几个人接触,看到没,从上到下脑子都不太正常。”
祁进挥了挥手,小茗儿心领神会地跑开了留下他们师徒二人。他二人此刻面对傍晚的纯阳山景,看着一轮红日怒吼着不甘心地被拉扯西斜,映得天边一片绯红。沈沧衣垂着手,等着祁进训斥。
“看来你这趟下山确实有些遭遇。”祁进开口道。
沈沧衣没有说话,也不想多做辩解。
祁进又道:“我问过你,学剑的初心是什么。”见沈沧衣不语,他又接着道,“我告诉过你我的初心。彼时我是真的热爱武学,焚海剑找我,说凌雪阁有各门各派的武学心法,我便加入凌雪阁。而后发现做个杀手实非我所愿,悔恨不已,后来辗转到了纯阳宫才发现更适合自己。”
沈沧衣是知道祁进这个秘密的,此刻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祁进继而道:“我的意思是,少年时迷途错路再正常不过,初心不改,便终会殊途同归。那我又问你,死生亦大,为何而死才不算辜负?”
沈沧衣努力交了个标准答案:“为天下苍生?”
“曾经我也是这样想。为苍生而殉道自然可歌可泣,可如今,回首曾经,我觉得若是为匡扶公义,为路见不平,为一心得道,为红颜折腰,都死得其所,未必不算值得。”他的眼光落在那盆柔弱的夕颜花上,眼神难得的温柔却又坚定。
沈沧衣的眼神渐渐亮起来,剑和女人,好像也没有人逼他非得放弃一样。
“师父,我好像真的悟了。”那种光芒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这谷姑娘真是个活菩萨,普度众生啊。”
祁进又皱眉,伸手想去拔剑。沈沧衣死皮赖脸虚按了按他的手,“师父我想……”
祁进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心结难解,你无法再出剑。下山吧,顺便把你师弟找回来。”
为师父今日的理解知遇之恩,沈沧衣郑重地跪下磕了个长头。祁进摆了摆手,到纯阳宫那么多年也没今天说的话多,他又小心翼翼地抱起那盆花,向紫霄宫走去。纯阳雪寒,不知为何,师父那个背影好像却不再那么笔直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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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别了高高在上的纯阳宫,沈沧衣又回到了市井人间。说实话,他实在是很喜爱这种感觉。他是在长安东市长大的。这里的每一条街头巷脑,每一块砖瓦,甚至哪里的路断了半截,哪里的泥塘会在下雨天蓄起水来,雨一停会长出些薄薄的青苔,他都了如指掌。那些在长安住了一辈子的人,看到他都会亲切的打招呼。
“小沈,又下山来啦?”
“是啊刘伯,最近药材生意怎么样?”
“哟这不是小沈嘛,这白衣服衬得出哇,简直认不出是当年那个在我家偷包子的臭小子了。”
“嗨,李叔,您别提这事儿了成么。”
“小沈小沈,快到婶子这来,正好你这回下山,婶子这有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你有空相看相看啊。我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点事情总挂在心上。”
沈沧衣连忙摆手,“李婶儿,这……”
亏得李叔过来解了围,“去去,女人家懂什么,你还当小沈是在我们这条街上混日子的吗。如今人家正经拜了师父,是大侠了。大侠该干什么呀,上阵杀敌!”
“李叔你这哪儿听的戏本……”沈沧衣哭笑不得,“谢谢婶子好意,只是,”他抬起头,神色平静道,“我有心上人了。”
这是个不得了的八卦。那些旧街坊瞬间围拢过来。
“嚯,哪家姑娘啊!”
“是哪个掌门的千金?还是哪派的女弟子?哈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说啥呢。我们小沈哪里差了?那也是一表人才!”
沈沧衣被烦的不行,只丢下一句,“过阵子带给你们看!”便夺路而逃。
离开了那条永远热闹永远温暖的街市,再往前那个拐角,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了。沈沧衣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再往前走。拐角那里,是一个很简易的用稻草撘的棚子,很难想象这是个曾经住人的地方。数年前一场大火,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个岌岌可危的空壳子。沈沧衣伫立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终究叹了一口气,继续抬脚往前走。
再往前就到了东市和西市的交界。相隔着一条朱雀大街,仿佛隔着天堑,碰上天灾人祸的年份,东市犹有冻死的饿殍,而西市那是另一派场景。那几个叫得上名字的朱楼酒肆统统都在西市。托柳仲夏的福,沈沧衣也几乎都去光顾过,直到他站在水榭勾栏的前面,想起第一次见陆星霜的场景,她身披一身黑纱,那么美艳又那么危险。水榭勾栏的掌柜认出他来,走上前,“沈大侠?你可算来了,让小的好等。”
“我?”沈沧衣诧异。
掌柜点点头,“你是沈沧衣沈大侠对吧?那就没错了。令师弟先前在小店赊的账,说是等您来了结清。这是账单请您过目。”说着便真的递过来一页账本。
“什么玩意儿?”沈沧衣惊呼道,再仔细一看,“四个伴舞?那小子真会玩儿哈?”
掌柜的赔笑:“哈哈都是年轻子弟,江湖中人,快意恩仇。”
“他是快意了,”沈沧衣一阵头晕目眩,账单上写着一个他攒每个月零花钱不吃不喝一年才差不多够的消费。他用一种特别诚恳,甚至有点卑微的语气跟掌柜的商量,“那个……有笔墨吗?我可能要给霸刀山庄写封信。”
“哦,等人赎款是吗。”掌柜的态度立刻轻慢起来,“喏,过来签字画押,写清楚姓名地址。对了小店还有一个规矩,款项到账之前,沈大侠只能屈尊在小店里再留一阵了。”
沈沧衣眼睛去瞟曾经陆星霜待过的那间上房,“不屈尊不屈尊。”
“想什么呢,”掌柜的没好气的一指,“后院柴房,自己去吧。”
毕竟在水榭勾栏里,说是柴房,也算有瓦遮头,有个简单的火炕。沈沧衣没得选,也情愿留下来。毕竟一时意气之后喝西北风和死皮赖脸等柳二接济,他毫不犹豫地会选后者。柴房的地方毗邻后厨和下人房,这一来二去,沈沧衣大概也都摸清楚了燕椋这小子的轨迹。住的是最好的上房,吃食每天让对面的天香楼炒了送了来,晚上还有一顿小点心也是从采荷斋专人去取。留的嘛,统统都是沈大侠的名号。
沈沧衣暗自发誓定要教会燕椋清理门户这四个字怎么写,一边无可奈何回到破柴房里干躺着。躺着躺着,还真就睡着了,沈沧衣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浓墨一样的黑夜,不久就听到外面敲梆子的报了丑时。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用小机关去撬动窗户锁的声音。他顿时清醒了,不动声色地攀上了房梁,藏身在上面。果不其然,片刻后窗户就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前后两个人影直扑沈沧衣的睡炕,却发觉没有人。那两人刚要转身,只听更大的一阵声响,又有两个人从正门扑了进来,今夜实在是热闹,两边不由分说就动起了手。
终是后进门的那两个人占了上风,黑夜中寒光一闪,已经露了兵刃,那是好似半月一般的两柄双刀。刀光如月光满盈,手起刀落,先前两人已经死在刀下。
那两人望着两具尸体,拿出火折子来辨认对方的身份。明灭的火光照清了那两人的轮廓。微卷的头发,薄纱的衣着,手持双刀。沈沧衣心中一紧,脑子一热已经扑了下去,他不由分说就抱住了当先那人,大喊道:“葡萄!我好想你。三个月了,可我就是放不下,就是好想你。”
对方的身躯微微颤抖,一个雄浑的男声带着惊惧,颤声道:“大哥,你谁啊?”
沧衣传12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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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
那个白绒绒的团子从夹缝中间挤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扑到陆星霜怀里,熟练地打了个滚喵了两声。那个头顶上方的声音突然停了,传来了轻微的带着情绪的一声“哼”,机械重新运转,在轰鸣中那一丝重见天日的缝隙就要合上。沈沧衣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长剑已经脱手而去,准确无误地卡在头顶两块钢板分开的间隙之中,他双臂一展,运了凭虚御风的心法往墙上借了一步便纵身够到了剑柄。只见他在半空中微微一荡,便是仗着硬桥硬马的腰力,生生转了上去,...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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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
那个白绒绒的团子从夹缝中间挤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扑到陆星霜怀里,熟练地打了个滚喵了两声。那个头顶上方的声音突然停了,传来了轻微的带着情绪的一声“哼”,机械重新运转,在轰鸣中那一丝重见天日的缝隙就要合上。沈沧衣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长剑已经脱手而去,准确无误地卡在头顶两块钢板分开的间隙之中,他双臂一展,运了凭虚御风的心法往墙上借了一步便纵身够到了剑柄。只见他在半空中微微一荡,便是仗着硬桥硬马的腰力,生生转了上去,长剑一格,机关再次开启,沈沧衣左手一牵便将自己甩到了外面。接下来就简单了,陆星霜腰间长索一展一卷便轻轻松松也跟了上去。
原来这唐门密室的顶上是一块平台,水下不知光景,此地距离幽冥渊相去已有些路程,远远只听到幽冥渊激流的水声作响。平台延伸出去是盘曲的风雨长廊,通向唐家堡其他的屋舍。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我唐家堡密室?还有,为什么抢我的猫?”先前发话的人又开了口,这回看清了竟是个唐家堡的小姑娘,身穿着暗青色的弟子服,身上批了一件弟子礼的粗麻孝衣,头上原本同样暗青色的鹊翎换了支白羽。
沈沧衣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姑娘三句话句句不留情面,且先前分明是想将他二人重新关回密室中去,他皱了皱眉,对对方的粗印象实在算不上好。陆星霜很会抓重点,蹙眉不满道:“什么叫你的猫?这是我的西瓜。”她手指拨弄了几下西瓜短脖子下面的铃铛,对方显然很是受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陆星霜怀里,她的意思很明白,西瓜身上的标记都清清楚楚。
小姑娘无从辩驳又气不过,于是话题又绕回开头,“擅闯我唐家堡密室,实在可疑,说不定是谁家的细作!”她说着就抖了一抖手,袖子里露出了一点锋芒。
“小心!”沈沧衣一抬手拂落了那一支短箭,铮然一声落在了地上,箭镞上隐约闪着青绿色的光芒,竟是淬了毒的。
“小小年纪,好狠的用心,”沈沧衣有点不高兴了,饶是年幼,对方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不计后果取人性命,他从来没什么君子原则,抽了剑今天就要在唐家堡的地盘教对方做人。
“这位侠士好身手!”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声音,是从风雨长廊那头来的。隔了数十丈路,那声音落在耳中清晰雄浑,来人好深厚的内功。那人来的极快,转眼已到眼前,那同样是个唐门男弟子,比沈沧衣略长几岁,长得头面宽阔,仪表堂堂,盘了发,同样着了件孝服,额间还多绑了根白色孝带。
“是我师妹唐突了两位,师妹年幼,手下没个轻重,还望两位见谅。在下唐门唐洛书,替她给两位赔罪。”这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深深一揖。
这是明摆着护短了,沈沧衣也不好再发作,随便拱了拱手,“在下华山沈沧衣,客气,好说。”
唐洛书继续赔笑介绍道,“这是师父门下九师妹唐灼莲,小字三彩,因是众师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便有些骄纵坏了,”说着便一把扯过那个小姑娘,按着头道,“你这点小伎俩也好意思暗算人家,还不快给两位大侠赔不是。”
唐灼莲看起来不太服气,指着沈沧衣呲牙咧嘴回道,“明明是他们擅闯密室在先!姓沈的,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有种跟我二师兄打一场。”
沈沧衣皱了皱眉,究竟他们两个凭空出现在唐门密室里不太合理,于是面不改色道,“是我与我夫人新婚,本想趁此带她游历一番,路入巴蜀,夫人便想起在唐家堡还有一门远亲,所以我二人本是来这里看亲戚的。唐家堡的机关术着实另人叹服,我二人前后一转便迷了路,一不小心掉入了贵派密室之中,难为情难为情。夫人,你那位亲戚叫什么来着?快问问唐兄,省得我们的多走弯路。”
这位新婚夫人显然还没进入角色,张大了嘴,啊了一声。一看沈沧衣一脸的热忱,唐洛书也一脸的期待,夫人好歹没有当场拆台,笑的那个勉强:“啊,我远房表妹叫……唐遥。”
唐灼莲嗤笑了一声:“我道是谁,宵小的亲戚是叛徒。原来如此。”
“小九!”唐洛书严厉喝止道,转而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这唐遥确实已经不在唐家堡中,只是其中缘故复杂。容我往后在为二人解释。这样,此地终究不是个谈话相宜的地方,不如去我那儿坐坐。”唐洛书接着诚恳道。
“这……方便打扰吗?”沈沧衣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唐家堡二人皆是披麻戴孝的打扮。
“实不相瞒,今日是家师五七之日,倒是没有太多的章节仪式。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不过略设祭奠,聊表孝心。”唐洛书道。
“即为同道,远来打扰,我们也该去上柱香告罪一声,是吧夫人。”沈沧衣这声“是吧夫人”喊得那叫一个顺嘴演技天成。
毕竟这夫人是搞暗杀情报的出身,前两天还临时客串过花魁,此刻也笑得端庄美好,“是的是的。打扰了。”
说归说,她一把掐在沈沧衣后腰上,趁其他二人不注意时,低声道,“为何多事?”
沈沧衣依旧笑得天衣无缝,“你眼下去哪儿找唐遥?唐家堡遍地机关,不怕又掉进什么水里火里密室里了?听他这话是认得唐遥的,且去打听打听再说。”
于是一个满脸堆笑的唐洛书,后面跟着一个臭着脸的唐灼莲,再后面是讳莫如深的沈沧衣,最后是抱着猫一脸倦容的陆星霜,一列人向唐家堡腹地走去。唐家堡可能是中原武林那么多门派之中比较特别的一个,它是由家族企业发展起来,比如长老可能是掌门的二大爷,堂主可能是兵器库总管的小叔子。总之,家族枝叶旁斜蔓延就决定了门派的发展,因此唐家堡对内派系之间隔阂斗争极重,直到这两年开始陆续招收外姓弟子这个现象才有所抑制。因此,不同的师承脉络之间分门别院,自成一体。隔着一点距离沈沧衣他们便看见了一个装扮缟素的小院子。自院门开始,便挂缦垂幡,哀哀戚戚。一直向里走,院子里零落地站了几位其他弟子,唐洛书没有多做介绍,便引了沈陆二人到最里间。已到五七之期,停棺下葬之事已过,空留了一位灵位,上书至圣先师唐川之牌位。有一个耳后簪了一朵白色栀子花的唐门女弟子递过来两束清香,沈陆二人奉了香便退到一边。那女弟子迎了过来,脸上由有泪容。她的声音倒是沉静,“洛书,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这是沈沧衣与他夫人,”唐洛书回身,“这是大师姐,唐青蓝。”
沈沧衣抱了抱拳,唐青蓝点了点头,“洛书,奉茶。沈少侠高义,请上坐。”
想来这位大师姐平日里很有威严,连唐灼莲都不敢再造次,只是乖乖地去牌位下面烧了纸,隔三差五地对沈沧衣翻个白眼,呲一呲牙。而这头,唐洛书领着沈陆二人略微将这小院子转了转,这是前后三进房子,主厅已用来承办丧事,后面是师兄妹一起用餐的小屋,再后便是各人的卧房,两边还各留了四间耳室。走到此次,沈沧衣顺嘴问了一句,“这几间屋子做什么用?”
唐洛书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只答道,“那两间是客房,余下的随便堆些师兄妹不要的玩意儿罢了。”
陆星霜本没精打采地跟在他们后面,只是那一瞬间,突然听见从那紧闭的小屋子里传来的极其微弱又异常清晰的,来自于某个人的呼吸声。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屋子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屋子里不透着半点光,甚至连门锁上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实在不像是住人的样子。于是不再多想,继续向前走。
他们转眼又转回了前厅,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一张脸棱角分明,眉眼狭长,只抬眼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向唐青蓝那边去了,同样奉了一束香,拜了拜,便一言不发向后院去了。
“那是三师弟萧错,性格孤僻些,不爱与人打交道,沈兄别介意。”唐洛书边领着他们坐到一边的石凳子上一边道。
“没事。”沈沧衣倒也是没放在心上,眼下还是赶紧打听要紧,“唐兄,先前说起这位唐遥表妹,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情。”
“哦,”唐洛书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都快把这次八卦的目的给忘了,这才手捧着茶杯道:“唐遥原本是唐家堡中天分不错的弟子,因此她的教习也是我们几个里最厉害的那个。哎都是江湖儿女,这一二来去的,哈哈。可是在唐家堡,师徒辈分森严,这是大忌。我们几个权当作没看出来。后来的一回任务,唐遥和那位教习不知道怎么的就吵闹起来,直闹到老太太那边。唐遥直接把掌门都点名骂了,还有人说唐遥对掌门甚至动了手,呵欺师灭祖的罪过。结果那位教习大义灭亲,生擒了唐遥后又为她求情,最后落得个逐出师门的下场。”
“所以那位教习还在门中?”沈沧衣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护师有功,听说今年举荐进浩气盟的名单中有他的名字。”唐洛书低头喝了口茶,“好好的一对儿为什么翻了脸,我们这些旁人又知道些什么呢。是吧,沈夫人。”
“沈夫人”听得正入神,一点没发现在喊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故事都听完了,可以走了吧?”唐灼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候从唐洛书一侧探出了脑袋。
“小九,太无礼了。”唐洛书略带苛责道。
“不不,是我们打扰在先,既然如此,”沈沧衣没打听出什么关键,此刻不由得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既然如此,就烦请多打扰一阵了。”陆星霜陡然道。
这话出乎了几个人的意料,陆星霜只自顾自道,“没想到表妹落得如此,我们也没处可去,唐家堡风景宜人,倒不如在附近再盘桓一阵子。唐二师兄,不会不方便吧?”她倾过身子,若有似无地对唐洛书眨了眨眼。
沈沧衣心下暗道一声造孽。像陆星霜这个级别的美人,如果想要仗着姿色行一些方便往往是要得逞的。
唐洛书倏一下红了脸,只不迭声道,“哪里哪里,特别方便,天色也不早了,我本就想留二位吃个晚饭,这样也好,二位索性多住几日,也想和沈兄切磋切磋。”
唐灼莲冷着脸道,“二师兄,那是别人夫人。”
“哈哈我夫人就是玩性重,见笑了。”沈沧衣伸手想去勾陆星霜的肩膀,又被一个眼神吓了回来,悻悻地画了个圆挠了挠头。
陆星霜在他身后小声道,“这几个人不对劲,这个院子恶人谷来过。”
这头正说着,唐青蓝远远走了过来,边走边道,“小四回来了,两位少侠也一起吃个便饭吧。”
沈沧衣他们站起身,由衷地笑道,“多谢,只怕还要多打扰几日。”
唐青蓝应了一声,没甚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于是沈沧衣就很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位大师姐没有反对就是应允了。
他们一起到了后面那个吃饭的小厅。也就见到了这位四师妹唐静姝。这时候她正端了一碟子菜出来,那是一个笑起来会眯缝着眼睛的女人,带着些初为人妇的甜蜜与沉稳,笑着与他们每一个人招呼着。
“你把菜放下,我说,你难道在藏剑山庄也是这么端茶送水的吗?”唐青蓝皱眉道。
“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前大家的吃食就是我准备的。习惯了。”唐静姝笑起来很温和,有种令人亲近的力量,就连唐灼莲都会跟她撒个娇抱一抱,“小九又长高了。”
随后那个一直冷着脸的三师兄萧错也走了进来,并说了句:“老八说他晚点来。”
一众落了座,沈沧衣只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就觉得上头,他忘了唐家堡地处巴蜀,每盘菜上都盖着满满的辣椒,很难辨认辣椒底下分别是些什么菜什。他回头看向陆星霜,也是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于是悄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晚上我带你去前面那个小湖里捉鱼烤来吃。”
这一顿饭沈沧衣就只能走个过场,好在酒还是能喝一喝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话多了起来,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开始了。
“你们师门人丁兴旺啊。大师姐,二师兄,哦这个冷淡的三师兄,四师姐你好哈,听说新嫁到了藏剑山庄叶溯溪?嚯恭喜恭喜。五……五……那第五是谁啊?”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安静得尴尬。所有人面面相觑,露出一种为难又古怪的神色来。
良久才有唐洛书讪讪地开口,“五师弟他,已经不在了。可惜他本是个机关术的天才,英年早逝。”
“抱歉,”沈沧衣端起一杯酒自罚饮了。
提到的五师兄好像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关,戳中了这群各怀心事的人,每个人都沉思在自己的心情当中,还是没有人说话,场面再一次冷下来。
“反正你还要问,我索性给你说清楚吧,”唐青蓝用一种排斥的语气冷冷道,“师父故去前一个月老五就没了。老六呢,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七师妹也在前一阵下落不明,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至于老八,一会儿可能就见到了。小九你认识了的。沈少侠还有什么指教吗?”
她说的很快,意思也很明白,我这破事一堆,确实也不是我请你来的,你不请自来我也不至于赶你,但希望你掂掂分量,少管他人瓦上霜。
这些内容听来句句惊人,什么接二连三的死人,又什么下落不明的。沈沧衣咽了口口水,酒有些醒了。
正当他苦思冥想该不该再说些什么找补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的那个人脸庞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圆润,眉眼分明,尤其是一双眸子很亮,带着些少年人的神采。
“老八来啦,快快坐下吃饭。”唐洛书好像看到了救星,立刻迎上去过分热情的替八师弟拿碗筷。
“嗯。”八师弟看起来挺腼腆,就这样还红了红脸。
“这是八师弟唐星海。”
“哟这名字跟你沾亲带故的。”沈沧衣笑嘻嘻的。
“这是纯阳宫的两位朋友。”
老八唐星海循言抬起头,看向他们二人。
方才眼里那种自信奕奕的神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到什么极端惊悚之物的惊恐之状,那是无边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本身。八师弟用一种歇斯底里不像是他发出的尖锐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指着陆星霜惊叫道,“你!是你!”
陆星霜一脸的不明所以。
唐星海继续嘶叫:“你这个女鬼!害人的女鬼!都是你!”叫着叫着他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又开始从身上掏啊掏啊,衣襟里叮当作响,那是唐门的暗器。这不是闹着玩的,这么近的距离,这一掏一大把的用量。
说时迟那时快,唐洛书和一直不说话的萧错对了一眼,几乎同时也站了起来,他们带着默契同时出手,死死扣住了发疯的唐星海,按在饭桌上。菜盘子倾倒了,暗器丁零当啷地掉出来,唐洛书眯了眯眼睛,这些是要命的玩意儿,见血封喉。
他们两个夹着唐星海就出去了,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了,远远的只有唐星海的声音还飘进众人的耳朵。
“害人的女鬼!你!不得好死!”
那个声音不像是他们温厚的小师弟发出来的,那个声音干枯瘆人,像锯子去拉一棵腐朽的老树。
大家面面相觑,这顿饭显而易见的吃不成了。除了唐洛书,也没有人真心想客套些什么了。于是沈沧衣和陆星霜便起身告退,准备先去给他们安排的客房里休息会。
走到半路,唐洛书似乎已经安顿了老八,正卷着袖子往这头来。一看到他二人,他带着些歉意地笑笑,“让你们受惊了,抱歉抱歉。”接着又道,“打搅了二位的晚餐,不如我再给二位另做些什么?”
沈沧衣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饿。”
“自从师门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师弟他,情绪很不好,”唐洛书想想,总该再解释几句,“尤其是五师弟和七师妹的事情。他们关系很好,对他打击很大。”
“唐兄,”沈沧衣宽慰道,“你尽管照顾门内事宜,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唐洛书真心实意地感谢道,“那既然夜深,便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问题来了,既然是新婚夫妻,人家肯定只给安排了一间房一张床。
沈沧衣这边尚不自知,进了屋子还在有感而发,“看出来他们哪个是恶人谷的人了吗。”
“没有。”
“哎我说,”沈沧衣笑得一脸的心照不宣,“你们业务可以啊,你连人家唐门小师弟都不放过。”
“去你的吧。”自从认识了沈沧衣,陆星霜用汉话骂人这一方面突飞猛进,“我不认识他。没见过。”
“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夫妻?”陆星霜睁大了眼睛问。
“哦那你去告诉人家,大家好,我是西域明教,跟你们唐门有过节,现在我们马上要卷土重来了干光你们。怕不怕?”沈沧衣满不在乎道。
陆星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目光落在唯一的那张尚且不太宽敞的小床上。
“嗨你担心这个啊,没事,沈大侠深明大义在地上合衣睡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沧衣一脸坦然道。
只是当他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陆星霜推开了窗户,外面是一片小树林,草木非常茂盛,长到了窗户沿边上,夜色中带着些嘁嘁虫鸣,不太显眼的林间小路蜿蜒通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湖,泛着月色下的波光。那就是沈沧衣说的,要插鱼烤来吃的小湖。陆星霜就像一只在月光下漫步的黑猫,轻巧无声地翻出了窗户,连草杆子都没伏一伏,就向远处去了。
“她属猫的吗?”沈沧衣这边忙着自证清白,回头才发现只剩西瓜一张无辜的大脸还在听他说话。
窗户洞开,清风徐来,后面的景色确实很吸引人。
沈沧衣揣着西瓜不自觉也跟了出去。夜幕下有萤火光芒,脚边正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栀子香气。少女走到湖边,撩了撩有些微凉的湖水,少女站了起来,开始褪去身上的衣衫。
沈沧衣突然就尴尬了。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就走,可是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丝毫没想起来片刻之前自己说的,沈大侠顶天立地和衣而睡……
少女脱的差不多了。自从到了唐门,先是掉进幽冥渊,后是困在唐门密室,又是火又是油的,她太渴望洗个痛快的澡了。哪怕是在水很匮乏的大漠,她还是会想方设法的,哪怕赶上十几里路去洗个澡。在这方面,她实在很像个中原的南方姑娘。月光把她窈窕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沈沧衣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低头想了想,还是伸手捏住了西瓜的嘴巴。
很快水声就哗啦哗啦地响起来了,陆星霜放松肆意,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沈沧衣,和,别的一些声音。
那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森林里穿梭,走得缓慢而笃定,一步,一步。沈沧衣的心紧了一下,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不论来的人是谁,他都应该提醒一下陆星霜。可是提醒了之后呢,他怎么解释自己为啥出现在这?
我抱着西瓜散散步,你在洗澡?这不是巧了么这?对我刚到就看到有人来,真是刚到……
算了吧,沈沧衣扶额,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还带着很轻微的,金铁撞击的声音,那是兵刃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估计来者不善,沈沧衣咬咬牙,总不能见死不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西瓜。
他正要把西瓜丢出去,却听到水声变大了,陆星霜比他想象的要机敏,她也听到声音了,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裹了裹就跑了出来。
“谁?”她警觉地去摸她的刀。
她一步一步靠近,拨开草丛,看到了呆滞的的沈沧衣和无奈的西瓜。
“你在干什么?”陆星霜好好上下打量了沈沧衣一番,那是一种看变态的眼神。
沧衣传11
陆星霜做事情一直有点飞蛾扑火的执着劲。说好听了叫较真,坚持,在沈沧衣看来就是轴得一比。
在陆星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这个钢铁铸成的牢笼彻彻底底勘察并且确实一无所获之后,沈沧衣拍了拍身边的地方,挺真挚地招呼,“葡萄姑娘,坐会儿吧。”
陆星霜也实在是累了,她环顾四周,四面铁壁看起来一模一样,四下空空落落,她突兀地坐开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沈沧衣身边,思忖着尬聊,“你怎么打算?”
沈沧衣打了个哈欠,“你叫我打算什么?”
陆星霜皱着眉没接茬,沈沧衣没好气地指了指四周,“唐家堡的人造这玩意儿要的就是一个严丝合缝,插翅难逃。咱们不用费这力气,安心睡几天等死就好。”
“哈?”
沈沧衣挠挠脑袋:“...
陆星霜做事情一直有点飞蛾扑火的执着劲。说好听了叫较真,坚持,在沈沧衣看来就是轴得一比。
在陆星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这个钢铁铸成的牢笼彻彻底底勘察并且确实一无所获之后,沈沧衣拍了拍身边的地方,挺真挚地招呼,“葡萄姑娘,坐会儿吧。”
陆星霜也实在是累了,她环顾四周,四面铁壁看起来一模一样,四下空空落落,她突兀地坐开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沈沧衣身边,思忖着尬聊,“你怎么打算?”
沈沧衣打了个哈欠,“你叫我打算什么?”
陆星霜皱着眉没接茬,沈沧衣没好气地指了指四周,“唐家堡的人造这玩意儿要的就是一个严丝合缝,插翅难逃。咱们不用费这力气,安心睡几天等死就好。”
“哈?”
沈沧衣挠挠脑袋:“如果运气好——”
“怎么说?”
沈沧衣白道:“等柳二他们发现不对,去华山找我师父,哦我师父不怎么在,上官师伯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纠集一些武林同道,一路打探着寻过来,如果我们侥幸那会儿还有口气儿……”
陆星霜忍无可忍,“沈沧衣你是不是有病?”
沈沧衣终于乐了,“我还以为明教的姑娘不会骂人,倒是忘了你是恶人谷的人。”
此言一出,果然换来了陆星霜诧异惊讶的眼神。沈沧衣不以为然解释道,“方才你落水,我把你拖进密室,一不小心看到了你衣服下面的绣标,斧钺交叉,加上你之前和那个唐门女子的对话,恶人谷无疑。”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炬,“明教重回中原不过是你明面上的身份,其实你还替恶人谷卖命,对吧?”
陆星霜眼神颤动,她知道拥有剑意八诀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没想到,她说话做事向来克制小心,同行之人陆西风尚且不知她的恶人谷身份,但对沈沧衣而言,她这点秘密竟仿佛不值一哂。她望着沈沧衣,对这个人的感觉太复杂了,长久以来种种情绪交叠泛上心头,不知所措到竟然有些委屈。
“你别这么看着我,”沈沧衣慌乱道,“大姐你第一天闯荡江湖吗?恶人谷的人不是杀人不眨眼吗?我猜对了你就哭算怎么回事?”
沈沧衣的眼睛太亮,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绪,陆星霜连忙稳了稳心绪,移开了目光。她望着脚底漆黑的铁板,困境难解,前途茫茫,终于轻轻地哀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不轻不重地落在两人之间的安静空气里。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氛围,嘴上调笑是一回事,沈沧衣心里其实一点没底自己还能不能够出得去。绝望好像是附骨之疽,慢慢蚕食他心中的光明,他还有力气不想认命,可是他知道,再过不久,他们可能都会失去挣扎的冲动。想来可笑,自诩侠义一生,为追求武道热血而活,竟要命丧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好在这位同病相怜的同伴还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他还不算太寂寞,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下很容易说一些推心置腹的内容,交换一些天亮就遗忘的秘密。
“聊聊吧,你挺好看的一姑娘,怎么就想不开进了恶人谷呢。”沈沧衣莫名其妙得罪了对方,总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眼见陆星霜不搭理自己,赶紧补上一句,“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陆星霜终于又抬起头来,看了沈沧衣半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出去,忽然就有些厌弃之感,良久缓缓开口道,“我没得选,因为那是我娘。”
她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讲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那是更早一些时候的故事,教主是个大善人没事喜欢收养孩子,其中就包括陆星霜的娘,从长相上来说,她从小就是高岭之花甩开了其他孩子一大截。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亭亭玉立,很有些风情味道。教主看着喜欢,便有意培养成拜火教圣女。于是问题来了,圣女是要断情弃爱的。她毕竟长得太好看,红尘事斩不断,后来教主一意相逼,她竟一时为心境所困,练功走火入魔,走了邪路。
“她说那时我已经在她的肚子里,她杀了很多女孩子,放干了她们的血,或饮或用来沐浴,她对我说,这都是为了我,哈,说我是用这些无辜女孩子的鲜血泡大的。”陆星霜没有表情,对方的这些话已经侵蚀了她太多年,早就没有什么感触了。
沈沧衣皱了皱眉,他忽然明白过来他认识陆星霜到现在她身上那股别扭的劲从哪儿来的了,他虽然无父无母,却好在同门上下一直宠爱照顾,十数年养成了他一腔热血。偏偏陆星霜来自最见不得人的黑暗里,就真的像圣墓山背面的月光,冰冷凄清。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法触及,却又忍不住被吸引一再回首。沈沧衣想伸出手,终于又缩了回来,听她继续讲。
“从小我在圣墓山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我没有爹娘,带着襁褓凭空出现在圣殿门口。毕竟我长得和我娘有几分相似。教主或许是猜到了,但他并未说什么,将我和一些失去了爹娘的孩子养在一处。在我六岁那年,我娘回来了,她在半夜来看我,让我叫她师父。我那会儿也挺高兴,有个神秘又漂亮的美人做我的师父,那是我们共同的秘密。她一直对我不太好,严厉自不必说,动辄打骂,打着打着自己又哭又笑起来,或者打累了,一声不吭就走,过几天又悄无声息地回来。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喝多了,让我叫她娘。我吓坏了,那一次她下了死手,我几乎以为要死在她手里,她一边动手一边哭,说我哪里都像她,偏偏这双眸子里带了我爹的影子。她说她睡了无数个男人,怎么就剩了个我去提醒她那个男人的存在,倒不如掐死我算了。”陆星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动容,仿佛重新回到那些血泪的回忆里。
“我那会被打的意识都有些迷离了,偏偏听了这话又莫名高兴起来。我在想,原来我真是有个爹的。我比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可强太多了。于是我越想越开心,笑起来,她终于住了手,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转身走了。这很有趣,她自己是那样的怪物,我像她不正常吗。她甩手就走,我就带着伤在后面跟。那一夜我几乎跟着穿越了整片沙漠,最后倒在和绿洲交接的地方。她忍无可忍,回头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彼时的陆星霜趴在沙地上,嘴里混合着鲜血和粗糙的沙砾,扬起脸笑着问,“我爹爹是谁?”
“她就那样看着我半晌,最后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她告诉我爹给她写过一副字——几番星霜,江山入彀。所以我的汉名叫陆星霜。”
“好胸襟!”沈沧衣听到这里忍不住赞了一句,可转瞬又想这人抛妻弃女实在又算不上有什么担当,就不知道当中又掺杂了怎样的情由。
自那之后,陆星霜便主动请缨前往中原为拜火教重回武林做准备,一面暗中替恶人谷卖命,一面还为着心中那一点执拗的不愿熄灭的希冀。
一时无言,外面的火势大抵是已经烧熄了,有幽冥渊的深水隔绝,密室内安静得可怕。
沈沧衣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样的死寂。于是他讪笑着开口:“说好了你也问我一个秘密,要不我给你讲讲我师父和谷姑娘那点破事儿?”
“剑意八诀从哪里来的?”陆星霜单刀直入,截然道。
沈沧衣倒吸一口凉气,是了,难怪她们从扬州就开始盯上自己,原来是为此。敢情还真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看起来自然而然地反问,“什么剑意八诀?”
这个装傻的答案在陆星霜意料之中,她淡淡道,“西风说在名剑大会上见你露过底,不过这东西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不说也罢,只是我不找你,倒也会有别人找上你。”
沈沧衣明白过来这个“西风”指的应该是陆星霜的另一位同伴,咬了咬牙决定装傻到底,长大了嘴:“啊?”
陆星霜果然是没有什么事业心,不打算在这事情上纠缠下去。于是眨了眨眼,换了个更直接的问题,“卿卿是谁?”
沈沧衣头都大了,没事干嘛和她们搞情报暗杀的聊人生。想来也是,人家连身家父母都交代了,自己不交代一个相好这个级别的猛料实在很不义气。偏偏陆星霜对这一茬很执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不放。沈沧衣脸都红了,挠了挠头,竟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害羞,“你如何知道的?”
陆星霜耿直到底,“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嗨,不过是当年在丐帮一见如故的一位姑娘。”沈沧衣有些自嘲地笑道,“人家说不定早把我忘了。”
“所以,”陆星霜有些迟疑道,“既然挂念,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的志向是所有的山川大海,”沈沧衣谈起尹卿卿还是有由衷的佩服之情,眼中有热切的向往,“江湖不远,有缘便会相逢。”
“哦。”陆星霜的声音低低的,眼睫垂下来,看不清神情。沈沧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时陆星霜的样子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失落,可转念一想她实在没什么失落的理由,果然又是自己的错觉。
陆星霜有着西域血统,睫毛长而卷翘,她和尹卿卿是完全两种人,她就像她养的那只猫,冷僻又自傲。而尹卿卿和沈沧衣是同一类人,走到哪里都亲友成群,自然而然散发着光热。他说不清更愿意和哪种人呆在一起,和尹卿卿一起饮酒畅谈固然自在,可陆星霜那单薄的身影像一轮孤月挂林梢,让他忍不住一而再地多看一眼。那时的沈沧衣尚且不知道,这种极大反差的吸引是致命的,轻而易举改写了他本该光明平顺的人生。
沈沧衣这头忙着陷入类似于名剑大会硬要送一块陨铁自己是选太虚好还是紫霞好的甜蜜抉择中,忽然一丝想法浮上心头,方才他一念起是因为看着陆星霜低头的风情,可这黑灯瞎火的,四面铸铁的密室里,应该伸手不见五指才对。他的心陡然跳了两下,抬头向上望去。密室的穹顶很高很高,像是一根笔直的烟囱,在他们二人头顶的正上方,两块铁板之间有一道很不引人注意几不可辨的缝隙。之所以现在注意到这处地方,是因为正当此时,从那两块头顶的铁板上,传来了一种尖厉粗糙的声响。陆星霜显然也听到了,抬头和沈沧衣对望了一眼,她甚至对这种声音更熟悉些。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机械开启轮轴转动的声音,那两块铁板分开了,瞬间倾洒下一地月光,一只毛绒绒的白爪子从缝隙中伸了进来,伴随着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咪咪,你总往这里跑,这里面有什么嘛?”
沧衣传10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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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很久,沈沧衣还是经常会回忆起陆星霜此时的神情,好像她就永远不会犹豫和彷徨,做什么都带着孤注一掷的莫名勇气。背着光,她微微偏着头,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清清楚楚地对自己说:
“跟我走,去救人。”
沈沧衣牵了牵嘴角,觉得有趣。
陆星霜蹙眉道,“你不想救稚画?”她自问此行本不想生事,奈何一念之差舍己为人救了沈沧衣,自己却为稚画所救,她向来喜恶分明,恩仇必报,便不得已邀沈沧衣一道走这一遭。
“她到底怎么了?”狐语显然没有那...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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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很久,沈沧衣还是经常会回忆起陆星霜此时的神情,好像她就永远不会犹豫和彷徨,做什么都带着孤注一掷的莫名勇气。背着光,她微微偏着头,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清清楚楚地对自己说:
“跟我走,去救人。”
沈沧衣牵了牵嘴角,觉得有趣。
陆星霜蹙眉道,“你不想救稚画?”她自问此行本不想生事,奈何一念之差舍己为人救了沈沧衣,自己却为稚画所救,她向来喜恶分明,恩仇必报,便不得已邀沈沧衣一道走这一遭。
“她到底怎么了?”狐语显然没有那么客气,厉声道,“是你们的人带走了她罢?”
“是,又不是。”陆星霜的眼神仍是直直锁着沈沧衣,又问了一遍“你不想救稚画?”
不知为何,沈沧衣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稚画之前那句“她如此拼死救你,想必不是坏人”。自从长安相遇以来,这姑娘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一会儿拔刀就砍,一会儿又舍命相救,如此想来便只有一个解释:这位葡萄姑娘本要取自己性命,而后种种怪异的行为——想来自己一表人才,必是对我一见钟情,嗯,这次他妈的稳了。
此时却听狐语突然开口道:”众目睽睽之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稚画,必是有你里应外合。既然是你们的人动的手,绑了你,不怕他们不放稚画。“狐语手伸向腰间去扣虫笛便要向陆星霜发难。
”住手。“沈沧衣抬头,眼中一片炙热,他缓缓点了点头,”我跟你去。“
陆星霜皱了皱眉,实在不太明白为啥沈沧衣突然之间两眼放光一脸你我心照不宣的样子地盯着自己。没想到强奸自己的人脑子不太好,陆星霜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
不管如何,她眼下无法对稚画的事情袖手旁观。“借两匹马。我会带稚画回来。”陆星霜对狐语道。
狐语仍是不快,看了看陆星霜未置一词。
“稚画的安危要紧,让柳仲夏留在你们这里接应。”沈沧衣对狐语使了个颜色,示意有自己跟着,眼下倒不必为难陆星霜。狐语这才堪堪点了点头。
待马匹用具简单收拾妥当,沈陆二人便一转出了树屋,各自翻身上了马。
“如今能告诉在下稚画下落如何了?”沈沧衣打马,在陆星霜身侧问道。
“她被唐门的人带走了。”陆星霜倒是也不犹豫,坦然道。
“唐门?”这实在有些出乎沈沧衣的意料,但转瞬又明白过来,确实如狐语所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绕开他们几人悄然带走稚画,有这般身法的,除了西域明教,便是另一个这西南另一大门派唐门。更何况眼下五毒唐门交战之际,他心下更对陆星霜的答案相信了几分。
”那便是为了蛊王之法。“沈沧衣又问道。
”嗯。“陆星霜只简单应了一声,手下加重了打马的力道,既说是救人,她二人便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转眼便到了五毒与唐门交界之地。战事初歇,两派都大伤元气,唐门实在无力多做防备,只简单置了几处岗哨。凭他二人的身法,几下提纵便绕了进去。
”只我们二人,如何在这唐门之中斡旋?“沈沧衣不免担心道,”葡萄姑娘,恕在下多嘴一句,你有几分把握带着稚画全身而退。“
陆星霜停步,翻身下马,准备将马留在此地,轻身潜入唐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沧衣,冷冷道:“绑她的人虽是唐门中人,却也不想惊动唐门上下。”
此言一出,沈沧衣心中疑惑更甚,却仍是照着陆星霜的动作一并将马拴好跟了上去。他向来有个好习惯,对于不甚掌握之事从不多嘴,或许便是因为这样才处处惹是生非偏又苟活至今。此刻他只随着陆星霜择了一条小路在夜色中穿行,陆星霜走得不快,时不时停下来看看两旁的草木石棱,必是在寻着标记。他心中沉吟,远远地隔了一段距离,待陆星霜约定之人现身。
果然这小路一直走到了尽头,两旁是沙沙作响的竹林,眼前竟是一处豁然开朗地高地,脚下有水声咆哮,一眼望去在夜色下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重看不真切,这山崖之下居然藏了一潭深渊。
就在这路的尽头上,已经有人在等陆星霜了。
“你来干什么?”那个人对陆星霜道,就着月光依稀看出对方也是个女子,裹着一身唐门特有的夜行服饰,身形略显清瘦。
“你带走的那个女子呢?”陆星霜走上前去,站定在她对面。
那人嗤笑了一声,”你的任务失败了,我好心替你接了手,如今便没有你的事情了,你也不该再继续过问。“
”蛊王已毁,你带她走又有何用。“陆星霜继而道。
对方又笑了一声,仍是带着轻蔑之意,”你竟不知道只要这饲养蛊王的蛊人不死,用她的血想培育多少蛊王都不是个问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星霜,”你替她卖命,她却连这事都不告诉你。看来,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陆星霜听闻这些挑衅的言语却并未动怒,只是心下讶异,若对方所说是真,这蛊王一事怕是又要引起无数纷争。于是仓促间心里已经有了定夺,稚画毕竟于她有救命之恩,既想还了这个恩情,索性便一并瞒了蛊王这事。此念一起,她手上的动作竟比思绪更快,刀光一闪已经逼了上去。
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陆星霜会对自己动手,仓皇间一个错身脸上的面具已被击落,露出一张却有些稚嫩青涩的脸庞。
”唐遥,看来也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一路做标记的习惯不大好,“陆星霜双刀一错搁在了对方的颈间,叫破了那人的名字,”无论是找你,还是找你带走的人,都轻而易举。“
唐遥看来可不怎么高兴,狠狠瞪了陆星霜一眼,”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忘记了一点,“她伸手重新覆上了面具,突然向后一仰头,避开了刀锋,”这可是唐门的地方,你这只西域来的鸟儿只怕飞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话音未落,她已隐匿身形眼见消失在这浓黑夜色之中。陆星霜耳尖只听身边有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唐遥早就在此地留下了机括,此刻一齐发动,数十箭矢向陆星霜劈头盖脸射来根本无处遁逃。
除非——
陆星霜不愧是明教中人,一式幻光步已闪了出去,不管不顾一头向前扎去,跃下山崖,堕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潭之中。这还不是寻常水潭,此地名唤幽冥渊,水深不可测,且水下暗流涌动,自是个天堑之地。
落水瞬间冰凉刺骨之感包裹全身,她来自西域并不识水性,只挣扎了几下便觉得手脚沉重无比。胸口憋闷疼痛得想炸裂一般,意识却越来越迷离,恍惚间陆星霜只瞥见那一袭白衣奋不顾身向自己游来,随着腰畔一沉,终被人抱出了水面。
“吱吱吱咔咔咔。”
“库库库叽叽。”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陆星霜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一直响着这些嘈杂古怪的机械之声。她睁开眼打量了四周,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任何的陈设,地上墙上都铺着暗纹的砖石,一直连到头顶上。她刚在幽冥渊中落了水,身上尚未干透,此刻悠悠醒转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冷吗?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也寻不到生火的东西,像是间唐门中的密室。”沈沧衣的声音出现在身侧。
“怎么会到了这里。”她开口道,嗓子有些生涩干渴。
“那水潭之下有个极深的漩涡,我水性也算不上好,竟摆脱不掉。谁知让我看见水下就是这密室,便带着你凫到门外的台阶上。”
来路有幽冥渊相隔自不能再回去,这房间里除了他们进来的门外再无别的什么通路,一筹莫展之际便又听沈沧衣道,
“这密室若真是唐门所设,唐门弟子又不都是水鬼,想必一定有别的法子进出。你且歇着,我转转看看。”沈沧衣自顾自道。只见他绕着密室一路随手敲敲打打,却毫无所获,背对着陆星霜抱着臂思忖着。
“快看地上这几块砖花样是否和别处不同。”陆星霜斜靠着墙坐着,因视线与沈沧衣不同,便注意到了地上砖石的花纹,忽而道。
“哎?”沈沧衣走过来一看,确实如此,在密室最中间的位置,绕着最中间的那一点,周遭四块砖上印着火焰的标记,而其他的砖上皆是穿枝莲花。沈沧衣虚用足尖试探了一番,竟是虚浮的。他对着陆星霜略点一点头,这是要她一起来踩动这机关的意思。陆星霜自然领会了,便站起来走过去,却突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将将扶额站定,便看到沈沧衣向自己伸出了手。
这世事就是这般的别扭,沈沧衣忘了个一干二净反倒磊落,陆星霜暗藏心事不由得多思多虑,连与他携一携手都要红一红脸。幸亏这水下的密室没什么光线,不过四壁上挂着一点烛火,沈沧衣并未发现。
陆星霜扶着沈沧衣跳到中间凹陷的砖石上,两个人踩定四块砖,就听到一阵沉闷的机关钝响,一些黑漆漆的液体从砖石间渗了上来,转眼就漫到二人的鞋尖上。
沈沧衣反应极快,“是火油!”他不及多虑,只在陆星霜耳边说了一句得罪便将她横腰抱起,跳上四周的台阶。那火油蔓延极快,从砖石的缝隙中迅速向四面八方流窜,直到碰到墙壁上的烛火,终于砰的一声燃了起来,将整个密室笼罩在烈火之中。沈沧衣身手极快,已经带着陆星霜退到了角落,但火势也演变而来,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退。四周墙壁开始轰隆作响,终于显现出一扇暗门的形状。沈沧衣再不迟疑,带着陆星霜便闪身进去。两人堪堪进入,这暗门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又轰隆一声关死了,再也寻不出什么可以开门的法子。也不知这暗门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完完全全地隔了一室火海,这侧摸上去竟还凉丝丝的丝毫不烫手。
陆星霜气息甫动,不自觉咳了两声。
“落水冻着了?”沈沧衣在身后问。
陆星霜摇了摇头,“没什么。”
“大概是蛊王之血的缘故,我反倒还觉得精神更好了些。”沈沧衣随口道。
陆星霜蓦然回头,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看来他已知道自己用蛊王救他的事情,想来又觉得合理,便缄口不言。
却听沈沧衣又道,“你救了我,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陆星霜靠着门,认认真真答道,“我在圣墓山长大,本名叫西琳·艾尼塞·阿依慕。”
沈沧衣的眉头皱了皱。
陆星霜又道,“用中原的话就是甜蜜温柔的月神之女。”
沈沧衣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陆星霜又道:“其实我还有个中原的名字——”
“算了,我还是叫你葡萄吧。”沈沧衣忍不住打断,腹诽亏得在长安那次见面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陆星霜生生将自己的汉名吞了回去,看了看沈沧衣,终是没有反对。
她二人一时没有言语,仔细看去面前是个暗长的甬道。沈沧衣到底走南闯北见识更多,伸手挡在陆星霜面前,“长得这么标准,不安排几个机关都可惜了。”
说话间,他已提剑在手,双足一点已经迈了出去。他猜的不错,甫一开步便触发了这密道内的机关。一时间什么明枪暗箭齐发,只听叮当一阵乱响,沈沧衣挥剑纷纷拨落在地。他是个天生的练武之人,便是在这小小的空间之内,腾挪闪转,身形极为舒展。陆星霜见他一袭白衣,对自己的身手是那般的自信,收势利落,一时竟然有些看呆了。
转眼间沈沧衣已经到了甬道的那一头,回望这一地的暗器机关,沈沧衣满意地笑道:“这下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陆星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沧衣又说:
“怎么还等我抱你过来吗?”
陆星霜一听这话便猛然回了神,也不管地上这些残碎的暗器有毒没毒,蹭的红了脸要多快有多快地向沈沧衣跑去。
偏偏沈大侠天生就有调戏姑娘的天赋,好死不死补上一句:“你就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吗?”
这下好了,陆星霜根本不敢停留在沈沧衣身边,一头往前面撞去。
沈沧衣急得大喊:“你缺心眼啊!前面我可没探过!”
他只来得及抓着葡萄的手却一并被带入甬道之后的房间。一进门他也傻了眼。
这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四周竟是一体铸成的铁壁。没有缝隙,甚至没有安插任何机关的余地。
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
沧衣传9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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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夜色下,两身白衣一前一后地飞掠,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沈沧衣二人已经偏离了总教主祭坛的方向。天色不久便要破晓,此刻气温升腾,毒瘴在这密林中迅速蔓延开来显得雾色更深。陆星霜身手极为迅捷,沈沧衣心知再如此追逐下去迟早被她走脱,当下便没有客气,抬手挥剑落下剑阵。陆星霜听闻耳边风声,堪堪侧身躲开落剑,不得不落了下来。沈沧衣这才觅得和她对话的机会。
“把东西留下。”沈沧衣截然道。
陆星霜眨了眨眼,“东西我志在必得。”
沈沧衣有...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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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夜色下,两身白衣一前一后地飞掠,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沈沧衣二人已经偏离了总教主祭坛的方向。天色不久便要破晓,此刻气温升腾,毒瘴在这密林中迅速蔓延开来显得雾色更深。陆星霜身手极为迅捷,沈沧衣心知再如此追逐下去迟早被她走脱,当下便没有客气,抬手挥剑落下剑阵。陆星霜听闻耳边风声,堪堪侧身躲开落剑,不得不落了下来。沈沧衣这才觅得和她对话的机会。
“把东西留下。”沈沧衣截然道。
陆星霜眨了眨眼,“东西我志在必得。”
沈沧衣有些生气道,“人两姐妹为这玩意儿付出了多少,现在轮得到你出来截胡?”
陆星霜看起来也没什么耐心,转过身,轻飘飘抛下一句,“与我何干。”
耳后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陆星霜一低头,沈沧衣的剑贴着脸擦过,正面对战她不是沈沧衣的对手,此刻足尖一点便撤离出剑阵转身欲走。
身后突然传来什么沉重倒地的声音。鬼使神差般的,陆星霜回头看了一眼,沈沧衣倒在地上,再无什么声息。
“稚画,你怎么样?”
稚画手臂上的鲜血一时并没有止住,整个人脸色可见地苍白起来。狐语不顾伤重挣扎着爬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狐语,我会怎么样?”稚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在狐语听来,这话是那样的沉重。
以人饲蛊,本就凶险万分。别说有多少人本身克服不了毒性在蛊王寄生的时候就油尽灯枯,就算像稚画那样,侥幸与蛊共生了下来,却在万蛊之王离体的那一刻被抽走自身所有精血,从此以后沦为一个没有感知没有血脉的蛊人。只是这一切狐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沈沧衣说的对,自以为抱着同族大义却总做一些让无辜的族人牺牲性命的事情,自己才是那个最道貌岸然的那个人吧。
只是眼下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是迅速放了疗愈的蝶子帮稚画止血,含糊道:“你不会有事。”
“那他们,”稚画指的是尸人,“还会回来吗。”眼下万蛊之王被陆星霜夺走,尸人们难说还会重新汇拢过来发动袭击。
“稚画不怕,有我在。”狐语举起手,拳了拳胸口,又忍不住地咳了两声。
稚画看到狐语的样子,眼神落寞,轻声道,“狐语,我们会失败吗?比如说,被灭族,以后会不会都没有五仙教了?”
“不会。”另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躯站起来重新挡在他们二人面前,柳仲夏重新举起刀,“我会替稚心保护你。”
那是陆星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沈沧衣。”
真奇怪,这三个字念来陌生又熟悉,像是一直藏在心底摩挲了千万遍从未宣之于口,此刻被牵扯出来,还带着灼热的余温一般,她一出口就知道今天自己走不掉了。
她本以为自从扬州那件事之后,江湖之大,沈沧衣这个名字应当就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了。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无常,沈沧衣一次又一次好巧不巧地挡在自己的任务之前。
所以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杀了他才是最干脆的法子。那么既然错过了,其实眼下也是个不错的机会。陆星霜伸出手推了推,沈沧衣仍是一动不动。于是她索性把沈沧衣翻了过来,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想来连番作战加上左肩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不止,况且此地毒瘴弥漫,终于无力抵抗,种种因素累积一并发作了。
如果放任不管,都不用动手,就只怕他活不到明天的日出。
很多时候,都不该多看一眼。那一眼便自己的犹豫和一直不愿承认的留恋。
南疆的天气难料,毒瘴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愈发浓重起来,当务之急是寻一个容身之处。她搀扶起沈沧衣,任由他软软地靠在自己的肩头,微弱的呼吸落在她颈间裸露的皮肤上,带着微凉的温度,撩拨得人心猿意马。
他们二人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踏足仙踪林的地界,此地树藤环绕,瘴气浓重,不见天日。陆星霜寻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坡地,背倚着一棵大树将沈沧衣放下。沈沧衣肩头的伤已经被她封了几处大穴止住了血,她索性也坐了下来,周遭是化不开的浓雾,竟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她挨着沈沧衣,隔着衣物感受着他传来的些许温度,竟成了她在这个寂寥的夜晚唯一的慰藉。
她淡淡地开了口,自言自语道,“西风告诉我,你是我们的目标,我就在想,怎么这样巧,就是你呢。这江湖这样大,换成谁不行呢,可是偏偏就是你了。于是我辞了那个任务,来夺万蛊之王,结果呢?竟然又遇到了你。他们调查了很多,说你这些年游历过的地方,所处的背景和人脉。而我听来只觉得很羡慕,你可以去想去的地方,结交想结交的人。你既识得明教,知不知道一个叫圣墓山的地方,那就是我来的地方。你是个万人敬仰的大侠,可我自小便是教中人的累赘和耻辱。”她顿了顿,像是有些动容,“我心逐火,却从未见过光明。”
陆星霜好像从来都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性格隐忍沉静如她,哪怕是对着陆西风也是少言寡语,此刻对着昏迷的沈沧衣终可以毫无顾忌地倾吐一番。末了,她抬起了头,眼中明暗交杂,声音在夜风中几不可闻:
“我竟时常在想,你真的,已经将那晚忘了吗。”
沈沧衣身染瘴毒,仍是意识迷离,口中念念有词。
“你说什么?”陆星霜侧耳过去,只听到沈沧衣轻声唤着:“卿卿……”
陆星霜也不知哪来的怒气,抬起手就对准了他的伤口就推了一把。风紧了,沈沧衣紧锁着眉头,脸色更铁青了几分,一阵血气上涌,沉吟了一声就向一侧倒去。
“沈沧衣!”陆星霜无心伤害他,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拉住。沈沧衣意识全无,陆星霜连拖带拽,终是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中。她垂首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悻悻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竟让你惦念至今。”
如今必须得采取什么措施了。陆星霜自问没有那个能力在天亮前走出这片林子,西瓜自行去探路久久未归,带上一个中毒的沈沧衣不异于自寻死路。当务之急就是解了沈沧衣的瘴毒,才有一线生机。
陆星霜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装着蛊王的小盒子上。万蛊之王,百毒不侵。只是,这是那个人要的东西。
陆星霜深吸一口气,有了片刻的犹豫。她太渴望将东西交到那个人的手里换来对自己的肯定。记得自己第一次为她卖命手上染血的时候,那个人才难得冲自己笑了笑。那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可真好看啊,像是茫茫大漠里难得觅到的一抹泉水一样让人忘俗。可是她大多的时候都不会笑,只会用一种森冷诡异的语调总是对自己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女儿。”
那样的犹豫非常短暂,陆星霜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掐灭了刚刚出生孱弱的蛊虫,换取一汪碧血噙在嘴里附上了沈沧衣的唇。原来啊原来,还和那天晚上一样冰凉柔软。
沈沧衣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稚画炯炯有神的眼睛,怀里竟然抱着陆星霜那只通体雪白名叫西瓜的猫。沈沧衣当即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于是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哎,明明醒了,你装什么呀。”稚画的声音响起来。
“我装什么了?”沈沧衣坐起来,莫名其妙地问。
“喏,”稚画指了指相邻的另一个床铺,上面安安静静地躺着陆星霜。
“你俩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追蛊王的吗,为啥追着追着你俩就抱到一起去了?”稚画道。
“啥?”一时信息量太大,沈沧衣没反应过来。周遭环境看起来是个苗疆人常见的树屋,看这屋内的陈列摆设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显而易见这该是稚画两姐妹的家。
“稚画,”狐语的声音从另一边冒出来,“你还小,怎么能问这些害臊的问题。”他倒是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听这气息想来是没有大碍了。
狐语坐到沈沧衣跟前,极诚恳道,“所以,你俩为啥抱一起去了?”
沈沧衣当即眼前一黑,恨不得重新昏迷过去。
“你说这女子,只身赴险抢了蛊王,拿了东西居然不跑还给你用了。这要说跟你没什么,我们肯定不信那。”稚画捋了两把猫,正色道。
“啥玩意儿?给我用了?”沈沧衣不可思议地反指了指自己。
“对啊,”稚画点点头,“你俩外人不知道,仙踪林那个地方晚上瘴气很重。若是一时寻不到出路便会困死在那个地方。你吃了蛊王的精血没事,她反倒中了毒,向来她会这样不计代价地救你,总不是什么坏人。我们虽给她用了冰蚕解毒,药性很慢,她到现在还没醒。”
“真的啊?”沈沧衣还是不可置信,虽然明确感觉到除了柳仲夏那一刀的皮外伤,其他自己倒属实没有什么不痛快。但是这姑娘这一通操作他也实在不太理解。他跳下床,忍不住走到陆星霜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是谁都会忍不住对救命恩人多看一眼的吧,更何况这个救命恩人长得实在很好看。
稚画的小脑袋从空隙里钻了进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趁她昏迷的时候,我从她的心里也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啊?我认识吗?”
“你呀。”
……
啊?
沈沧衣看了看稚画,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看了看依旧沉睡的陆星霜,沉声道,“稚画小姑娘,你可能不太了解,之前在长安这位姐姐是怎么差点要了我的命。哦对她还有个同伴,擅长隐身潜伏变态得很,搞不好现在就在这屋子里视奸我们。”沈沧衣对着四周都拜了拜,一脸的恭敬。
“沈大侠本就如此,向来仗色行凶。”背后传来不大的声音,够阴阳怪气的。
沈沧衣头都不想回,气显然还没消,“柳仲夏!”
门后的柳二躲躲闪闪的,嘴上还不肯罢休,“说错了吗,上回在万花谷门口调戏不成差点被脱光的是谁?”
“嘶……”沈沧衣低着头就开始找自己的佩剑,“有种别跑。”
“哎,他都跟我们道歉啦,”稚画笑眯眯地假模假样拦住了本就佯怒的沈沧衣,“反正我决定原谅他了。”
“差点忘了问了,”沈沧衣收起嬉笑的神色,“你们这形势如何了?如今蛊王没有了,天一教来犯该怎么办?”
“已经没事啦,”稚画看起来很轻松,“听说唐门那撮人和天一教起了内讧,斗了个两败俱伤,没空找我们的麻烦。更何况,教主说还有办法培育蛊王那就拿我的血……”
“稚画!”正说了一半,狐语厉声打断了她,递了个警惕的眼神。
其实沈沧衣对这些门派密辛毫无兴趣,他只是由衷地感慨,哪里的战事都是如此,说打就打,说停就停,苦的是像稚画稚心这样身卷其中的普通人。他心里仍是不大舒服,索性走出树屋去吹吹难得没有血腥味的真正来自南疆的风。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依旧畏畏缩缩的柳二,一看到沈沧衣连忙转身想走。
沈沧衣忍无可忍道:“跟她们都能说出口,跟我就不行吗?”
“那不一样,”柳二姑娘别扭道,“对你着实过分了些。”
“我又没怪你。”沈沧衣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来。
“真的啊?”一听这话,柳二立刻就蹦跶了过来同样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坐下,“砍你一刀你也不生气啊?”
沈沧衣眯着眼睛看着难得一见的阳光,感慨道,“谁知道我们的南疆之行会变成这样。”
提及痛处,柳二心里仍然是沉痛不已。蓦然道,“我想稚心了。”
沈沧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上了这条大白眼狼的脊背,叹声道,“你之后什么打算?”
“先回家跟我娘认个错。然后,我也不知道了,”柳二仰起头,一脸的忧伤,“可能接受命运的安排,走上为霸刀政治联姻的道路,过完不悲不喜的一生,心里永远住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沈沧衣很不想破坏气氛,勉力道,“有些心理活动想想就好了,不必说出来。”
“总之,”柳二脸都要红了,“对不起。”
“嗨,我没怪你。”
“真的吗?”
沈沧衣侧过头笑了笑,“真的。”
狐语本来也特别不想打扰这两个人重归于好惺惺相惜的温馨场面,但是奈何西瓜喵呜乱叫,硬是带着狐语闯进这夕阳无限好的画面里。
“你们没看到稚画吗?”狐语问。
两人皆是摇头。
西瓜又叼着沈沧衣的衣角,死命往回拽。沈沧衣无法,只得抱着西瓜走回树屋,却见到陆星霜已经苏醒并且收拾利落得随时准备找人打一架的样子。
“葡萄姑娘?”沈沧衣现下看到陆星霜竟有些莫名的尴尬,于是又拿出那种相亲的语气关切道。
陆星霜倒是没在意,直截了当地把沈沧衣的剑丢了过去,干脆道,“跟我去救人。”
沧衣传8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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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毒会随着血脉攻入肺腑,快把尸人咬过的地方剜了!”稚画看到柳二手臂上发黑的创口,急的大喊。
柳二闻言惊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竟一时下不去手。错愕之际,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那创口附近的腐肉已经被沈沧衣两剑挑了个干净。眼下柳二也顾不上喊疼,咬了咬牙又专心对付眼前的尸人。
沈沧衣已经几次移转腾挪用尽全力救柳二于危难,尸人眼见着越来越多,此刻他们几人立于居高临下的山势,可见黑压压的尸人群推推搡搡地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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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毒会随着血脉攻入肺腑,快把尸人咬过的地方剜了!”稚画看到柳二手臂上发黑的创口,急的大喊。
柳二闻言惊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竟一时下不去手。错愕之际,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那创口附近的腐肉已经被沈沧衣两剑挑了个干净。眼下柳二也顾不上喊疼,咬了咬牙又专心对付眼前的尸人。
沈沧衣已经几次移转腾挪用尽全力救柳二于危难,尸人眼见着越来越多,此刻他们几人立于居高临下的山势,可见黑压压的尸人群推推搡搡地向他们所在之地靠近,如此下去,力竭而亡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稚画驱动着蛊虫对尸人进行攻击,却不过螳臂当车,见效甚微。稚心这头正忙着给狐语疗伤,见势如此,狐语抽出了腰间的虫笛,推开稚心。
“不行,”稚心连忙阻止,以狐语目前的伤势贸然出手无异于送死。
“呵,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狐语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瞥了一眼忙于作战的沈沧衣,“免得叫这些中原人以为我们南疆男儿都是孬种。”
沈沧衣手都麻了,还不忘顶回去,“孬不孬我不知道,反正挺记仇。”
狐语坦然大笑了两声,便往前迈步。
正当此时,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擦过狐语和沈沧衣的中间向尸人冲去。等到稚画看清那个人影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惊叫声:
“姐姐——”
那是稚心。
“是夺命蛊!”稚画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服了夺命蛊!”
柳二一愣,才回想起来夺命蛊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蛊有异香,会吸引尸人靠近,而自身会迅速被蛊吸干养分最后与吸引而来的尸人一道爆裂而亡。
“稚心!”柳二怒喊一声,疯了一样地向前挥刀砍杀。而尸人对眼前的活人失去了兴趣,开始纷纷转向,向着稚心所在的方向汇拢过去。稚心小小的身躯转眼就被尸人埋没,只听到她被尸人啃食那极凄惨的痛呼声。柳仲夏没命般的挥砍,尸人堆被暂时清理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只露出了稚心一截雪白的手臂。尸人们被夺命蛊的香气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柳仲夏的存在,只顾着继续撕扯稚心单薄的身躯。
柳仲夏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不断地往怀里掏,掏着掏着终于掏出来了,那个小巧精细的镯子,柳家媳妇的证明。他去抓稚心那截手臂,固执地想把镯子带上去。而稚心的躯体随着尸人的拉扯不断摇晃,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套上镯子。与此同时,柳仲夏这种行为,终于引起了外围几个尸人的注意,掉转头开始打量着同样脆弱的柳仲夏。
“你答应我了的对吧,”柳仲夏丝毫不觉,眼里只盯着稚心的手,拿着镯子去往手臂上套,带着不太明显的哭腔,“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了。”他用力一扯,稚心的那截手臂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上臂是尸人残缺不全的咬痕,黑色的创面上散发着尸人唾液难闻的气味。
“啊——”柳仲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空着手就往尸人堆里扎。他根本接受不了片刻前还因为他的表白害羞着微笑的稚心此刻已经残缺不全,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尸人不是对柳仲夏这个大活人没有胃口,他们混沌的眼珠子慢慢地转动,喉咙口又发出咕咕的低吼,开始对准柳仲夏下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一闪,沈沧衣干脆利落一剑斩断最前排尸人的身体,一把拽起柳仲夏就往回退。堪堪退出几步,只听一声爆裂的闷响,稚心体内的夺命蛊终于破体而出将周遭一圈的尸人炸了个粉碎。
地上是一地暗黑色的尸人之血,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腥臭气味。
有片刻死寂。
柳仲夏痴痴地目睹着这一切。而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大喊了一声回身抽刀向沈沧衣砍去。沈沧衣也是惊魂未定此刻哪里设防,霸刀山庄的刀轻而易举地划破他的衣衫,斫伤了他的左肩。
“你他妈有病啊!”沈沧衣抬起就是一脚踹开了柳仲夏。
柳仲夏爬起来又挥刀还是砍向沈沧衣。沈沧衣眼看躲闪不及,只听一声清脆,狐语举着虫笛死死格挡住了柳仲夏的刀。狐语本就重伤,柳仲夏这一下又是失了智倾尽全力的一击,狐语只觉得胸口一闷,嗓子口一阵腥甜,张嘴就呕了一嘴鲜血。
柳仲夏看没有得手,还想继续攻击,刀锋一转斜劈向狐语,而与此同时,沈沧衣的剑已经停在了他的咽喉处。
兄弟一场,此刻刀剑互指。沈沧衣一脸肃然,冷冷道:“有完没完。”
“你他妈为什么要拉我。”柳仲夏怒吼道,“那是我媳妇儿!她连我给她带的镯子都没来得及带上!”
“所以你就想跟她一起去死吗?”沈沧衣冷笑,“现在还来得及。”
他挑衅地拍了拍柳二的刀,“抹脖子什么的都行,赶紧。”
柳二哪里受得了被这样挑衅,大喊了一声,就引刀往自己颈间砍,而眼看着就要一刀了结的时候,他的刀又生生停住了。
终究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柳二一声爆哭,丢了刀,瘫坐在了地上。
沈沧衣叹了口气,将柳二的刀一脚踢开。
“姐姐心里一定爱你很深,”稚画的声音很轻,落在了柳二的心坎上,“所以她才愿意舍命救你。”
柳二没有说话,实在是受刺激得狠了,垂着头一言不发。
然而不等他们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不远的处的树丛中又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接连走近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尸人。
“这天一教到底培育了多少尸人。”沈沧衣捂着左肩的伤,力不从心喃喃道。柳仲夏现在已经没了斗志,稚心牺牲,狐语重伤,只剩一个蹦蹦跳跳的稚画,现状只怕是凶多吉少。
“临死之前,还不跟我交个底吗,”沈沧衣这话是对着狐语说的,“这么多尸人只怕不光是为了我们这几个将死之人来的吧。”
狐语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天色已经由浓墨般的黑色转淡了一些,他估算着时辰,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沈沧衣的声音:“蛊王其实就在这里。”
沈沧衣对着接踵而至的尸人苦笑,“这些尸人其实都是为了争夺蛊王来的。”他的目光扫过盘腿而坐的狐语,落在站在一边的稚画身上,“饲养蛊王的容器同样是个活人,就是你对吧。”
此言一出,柳仲夏惊讶地回头,稚画低下头去,狐语慢慢睁开了眼睛,没有否认。
尸人越靠越近,沈沧衣忽然有一种极深的疲倦感。他厌恶极了这种无休止的拼杀。而尸人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杀不尽杀不绝。他肩上的伤还在流血,他杵着剑站在那里,背影绝望而孤独。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尸人沉重的喘息和缓慢的步伐,一下一下击打着他们的希望。
夜风吹过,这样安静的时候,那铃铛清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所有尸人又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朦胧的月夜下,一个窈窕的身影轻飘飘地立于竹梢上。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指尖轻轻拨动着铃铛,一团圆乎乎的影子从她的肩头探了出来。
圆乎乎的玩意儿眼睛盯着沈沧衣,很有敌意地喵了一声。
铃铛清响,让人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那堆哔啵作响的柴火,那般旖旎缱绻的香气,耳边好像传来不知名的幽幽叹息,沈沧衣甩了甩脑袋,挥别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遐想,终于辨认出来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由衷感慨道:“葡萄姑娘,你对在下还真是不离不弃啊。”
陆星霜微微侧过脸,湛蓝色的眼眸透着冷漠,她没有搭理沈沧衣,仍旧轻轻摇动着铃铛,那些嘶吼着的尸人逐渐止住了攻势,喉咙里发出滚滚的呜咽,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而沈沧衣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剑光一闪,半空中泼洒起暗黑色的腥臭血液,前排的尸人头颅被齐齐砍断,破落的身躯如同碎败的棉絮一样软塌下去。陆星霜仍是不紧不慢地拨动血魔铃,未置一词。沈沧衣手下丝毫不敢松懈,这些尸人除非被精确地摧毁头部,其他任何伤势都阻挡不了他们无休止地进攻,而眼下他们被血魔铃所扰,攻击有所缓和,却胜在数量众多,逐渐缩小了对沈沧衣一行人的包围。
沈沧衣暗暗咬牙,准备背水一战,却见所有的尸人像是见了什么极畏惧的事物一般,纷纷嘶吼着争先恐后地转身逃窜。
沈沧衣的身后闪现着淡淡的光芒,他回头,只见稚画手提着一把短刀,从自己的手臂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蜿蜒而下,有一条透明的蛊虫顺着血流从稚画的血脉中奋力寄出短短肥肥的身体,而后滚了两滚落到了稚画的手心。这传说中的蛊王在这小小温暖的掌心里舒服的窝成一团似乎又睡着了。
沈沧衣不由得觉得这位蛊王的实力和外表实在是相去甚远。仿佛印证着他的想法,先前的尸人已经四散逃逸,片刻间已经看不见踪影。
“是时候了。”稚画流了不少血,此刻脸色有些苍白,握紧了蛊王勉强道。
话音未落。稚画的身后一道暗影闪过,只觉得掌心一痛,陆星霜不知何时从竹林中一跃而下潜行到了她身后将蛊王一把夺了去。稚画不是她的对手,狐语更是伤重难愈不便出手,她轻易的绕过他们二人便夺路而逃。
“站住,”沈沧衣毫不犹豫便追了出去,“我还以为是为了救我而来,原来是为了夺蛊,欺骗了我的感情这就想走吗。”
沧衣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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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做什么,”陆星霜袖手看着方才发难的陆西风,冷冷道。
“听不下去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你俩相亲呢啊?”陆西风提着刀怒道,看到了陆星霜冷若冰霜的表情,弱弱地回了一句,“我去追就是了。”
说罢,陆西风便沿着沈沧衣撞出去的窗户追了上去。陆星霜看了看对着一地狼藉骂骂咧咧紧跑上来的酒肆老板,不愿多做纠缠,捞起了西瓜,一展身也追了上去。
在轻功这方面沈沧衣不算擅长,转眼就被陆西风二人追上。沈沧衣被前后夹击,不得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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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做什么,”陆星霜袖手看着方才发难的陆西风,冷冷道。
“听不下去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你俩相亲呢啊?”陆西风提着刀怒道,看到了陆星霜冷若冰霜的表情,弱弱地回了一句,“我去追就是了。”
说罢,陆西风便沿着沈沧衣撞出去的窗户追了上去。陆星霜看了看对着一地狼藉骂骂咧咧紧跑上来的酒肆老板,不愿多做纠缠,捞起了西瓜,一展身也追了上去。
在轻功这方面沈沧衣不算擅长,转眼就被陆西风二人追上。沈沧衣被前后夹击,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看了看一前一后这两人,毕竟这么多年混迹江湖也算见多识广,“居然是两个人。西域明教?”
陆西风提着弯刀,上前道,“有点见识。”
“为什么?”沈沧衣早有所察觉,特意将师弟支走,如今终于等到了他二人现身。
陆西风挽了个刀花道,“直说了吧,你身上剑意八诀的心法从何而来?”
“什么玩意儿,没听过。”沈沧衣想也不想地回答。
“就知道不动点真格的你不会老实。”陆西风起了个势,旋即攻了上去。沈沧衣知道此事不得善了,毫不犹豫,剑光一闪,长剑在手。
若单打独斗,只怕陆西风不是沈沧衣的对手。可明教心法焚影圣诀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陆星霜潜了身形到沈沧衣身边,攻其不备,一举夺了他的剑。没了兵刃的沈沧衣如何是他二人的对手,转身就走。可陆西风自不会放过他,一跃而起准备下狠手一击制敌。正当此时,一道风墙凭空而起,生生隔断了陆西风的去路。
只见柳二驾了一辆马车从一旁窜出,急吼道,“沈沧衣快走!”
沈沧衣倒也不急,双臂一展在刀墙上一借,转向落到了陆星霜面前,不见他双手如何一错,陆星霜虎口一痛,长剑又被他夺了回去。
“葡萄姑娘,借了东西可是要还的。”沈沧衣既得回了剑,也不敢多做停留,一个提纵便跳回到马车上扬长而去。
柳仲夏根本不敢看后面的追兵,只顾着死命地打马前行,“什么情况啊?”
沈沧衣眼看着明教二人被刀墙所阻,渐渐的追赶不上了,才反身坐了下来,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啊,从扬州回来就有人跟着我了,想必就是他们。”他隐去了剑意八诀的事没提,实是不想牵扯太多人。
“难怪你把师弟支回去了,”柳二恍然大悟,“你这师兄用心良苦啊。”
沈沧衣附和道,“当然。”他看着赶车无比用心的柳二,发自内心地疑问:“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我们这马车去哪里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柳二笑得不怀好意,“这春暖花开的,我们去南疆转转。”
“停车,柳仲夏。”
“我可是刚刚才救了你一命,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柳二很不满。
“拉倒吧,”沈沧衣反驳,“要不是你我能踩进水榭勾栏的局吗?”
“你这叫啥,过河拆桥。没让人揍之前你什么样子?‘美人!酒!都给老子上!’”柳二真心实意地模仿了一句,他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沈沧衣,陪笑道,“睡会儿吧沈大侠,都快到马嵬驿了。”
旅途劳顿,沈沧衣整一路上都性质缺缺要死不活,隔着布帘子,传来柳二兴高采烈的声音,“嗨,又不是被流放,沈大侠开心点行嘛。”
“所以可以告诉我咱俩到底去干啥了吗。”沈沧衣死气沉沉。
“你先保证不跳车。”柳二嘿嘿地笑着。
“跳你妈。”沈沧衣没好气。
“沈大侠怎么还骂人呢。”柳二委屈巴巴,“行吧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怪不好意思的。”
“柳二你是不是脑子不太聪明啊。这他妈荒郊野外我跟谁说啊?写封信回去给我小师弟吗?嘿我就不太爱和智障聊天。”沈沧衣态度不是一般的差。
“我说我说,是我上赶着要告诉你,上赶着请你陪我走一趟。”柳二停顿了一下,“请你,陪我去找一个姑娘。”
一般这么扭捏造作的,必须是个爱情故事。其实这故事也没啥,柳二是个风月场的老手,仗着霸刀家二公子的身份主动接近的姑娘也不少,但是高贵独特如柳二通通看不上眼。直到那天他游历到成都,因为方向感不好,逛着逛着就走到一个迷雾重重的地方。那地方巨树参天,脚下纵横着只到脚踝的溪流,从溪流里漫延出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我后来才知道那地方叫龙渊泽。我转了半天也没转出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姑娘。”柳二想起那天的场景,嘴角泛着笑意。
准确的说,那是一群姑娘。她们在溪水边采着不知名的菌子,边哼着不知名的南疆小调。当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开始互相泼起了溪水嬉笑打闹,阳光好像都穿透了参天的树木落在了她们身上。为首的姑娘笑得尤其灿烂,这姑娘的笑容一下子就印在了柳仲夏的心里。
“沈沧衣,你知道嘛,有些人就是你一眼就知道,嘿就是她了。”柳二徜徉在回忆里,很是陶醉。
“哦,你内心这么重大的决定,请问这个当事人她知道吗。”沈沧衣真心实意地发问。
“当然知道了!她们后来还带我出去来着。”柳二道,“我知道了她叫稚心,是五仙教的人。她还对着我一直笑个不停。”
“可喜可贺。”沈沧衣毫无感情抚掌道。
“反正!”柳二语气中是满满的坚定,“我想好了,这回来一定要跟她表明心意,她要是愿意,顺便就把亲提了。”
“啊?”沈沧衣指了指自己,“提亲?带着我?”
柳二道:“好兄弟,给我壮壮胆,做个见证。”
沈沧衣无奈道:“您真看得起我。那你给人姑娘提亲就啥也不带啊?”
“带了带了。”柳二又笑了起来,“我想来想去,怎么表明我的真心呢。我就把我娘那个家传的镯子给偷偷带出来了。”
“啥玩意儿?你没跟你娘说我也去吧?”沈沧衣惊恐道。柳二这位娘亲沈沧衣也是见过的,师从七秀坊,那性格脾气,若是知道沈沧衣也有份参与,没准直接就两把剑直接从霸刀打上华山要人。
“哦那倒没有,都说了是偷的嘛,我就说我看上一姑娘,努力领回去给她看看。”柳二答。
沈沧衣心有余悸,“柳二,我会陪着你去表白。反正这事儿成最好,成不了咱就算了,最要紧的是把令堂这镯子完璧归赵。你听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现在事关霸刀和纯阳宫的外交关系……”
哪知道柳二根本没心思听,沈沧衣自顾自说着,外头就传来了一句,“到了,下车吧。”
沈沧衣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外面竟是另一个世界。
“你不是说,春暖花开,南疆风景宜人吗。”沈沧衣讷讷道。
没有想象中的阳光明媚鲜花盛开。天是阴沉沉的,灌木丛生,都长得等人那样高,流水枯竭,露出了河床底下嶙峋的怪石。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着药物和动物腐败的古怪气味,最奇怪的是所有的花朵都来不及开放,就全都已经枯萎衰败。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毒蛊横行的奇怪国度。柳二已经跑去打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告诉沈沧衣,“这里的人说了,稚心就在前面不远的祭坛。”
沈沧衣环顾,周遭五毒教的人全都死气沉沉面无表情,看见他们两个外来的人竟露出一种贪婪狡黠的眼神。
就像是看待一种猎物。
“柳二,”沈沧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在那!我看到稚心了!”柳仲夏浑然不觉,指着左前的方向。
人群中的那个姑娘仿佛有所感应地回了头。她穿戴着五毒教的服饰,银饰琳琅的帽子下面露出她小巧精致的面容。她确实看到他们了。只是那眼神是彻底的冷漠又陌生。
沧衣传4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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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爬到了沈沧衣的脸上,晒得他酥酥痒痒的,他陡然睁开眼睛,
“妈呀睡过头了!”
他提了一口气就凭虚御风往藏剑山庄的方向跑,一边还在腹诽,再来镇的小酒坊有点东西,居然能把他喝断篇。
燕椋早就在藏剑山庄门口等着了,看到沈沧衣终于出现愤愤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都过了时候了!裁判都判了七秀坊的月笼纱不战而胜。还有个黑马叫苏欺世,居然一路打进半决赛了。”
沈沧衣根本没心思听,只顾着死命往前挤:“别啊!再给次机会!我去七...
BG/如果硬要概括的话,主线可能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终将重逢纠缠不清死去活来的故事。
分割线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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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爬到了沈沧衣的脸上,晒得他酥酥痒痒的,他陡然睁开眼睛,
“妈呀睡过头了!”
他提了一口气就凭虚御风往藏剑山庄的方向跑,一边还在腹诽,再来镇的小酒坊有点东西,居然能把他喝断篇。
燕椋早就在藏剑山庄门口等着了,看到沈沧衣终于出现愤愤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都过了时候了!裁判都判了七秀坊的月笼纱不战而胜。还有个黑马叫苏欺世,居然一路打进半决赛了。”
沈沧衣根本没心思听,只顾着死命往前挤:“别啊!再给次机会!我去七秀客场作战也行啊?再不行我吃点亏不用兵器?”
“你这个臭道长看不起我们秀坊的姐妹是吗?”周围七秀坊的女侠们意见也不小,“我看是你明知不是月姐姐的对手所以怕的不敢来了吧。”
沈沧衣无心还嘴,拱了拱手,“各位姐姐行行好。那那那,实在不行,丐帮还有名额吗?实不相瞒我对象在丐帮,师父说门下弟子众多,所以本人也不是没有倒插门的打算。”
燕椋看不下去了,把沈沧衣拽回来,“师兄,吕祖的脸都快让你丢光了。”
沈沧衣悻悻地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很是惆怅。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啊。”燕椋也蹲下来陪着师兄唉声叹气。
“喝大了吧,”沈沧衣也有些莫名。昨晚的记忆像一团云雾一样朦胧不清。“睡了一觉,好像做了个好梦,梦里我都问鼎名剑大会了。”
“接着睡吧,”燕椋失望透了,拍拍沈沧衣的肩膀,起身往渡口走,“梦里什么都有。”
“哎,你去哪儿?”沈沧衣问。
“找艘船,回纯阳。”燕椋初涉江湖的美好经历就这样不了了之,语气中尽是怅惘。
半个月后。
长安城。
“你真不回去了?”燕椋皱巴着小脸,愤愤不平道,“我可怎么跟师父说啊。”
“你信我,老祁头压根都不会问起我,你不是说他又新捡了个女娃娃做徒弟这两天还兴奋着嘛。”沈沧衣摆了摆手,他一年之中加起来能有一个月在山上就不错了,祁进对徒弟向来不会事无巨细地过问,根本就不在乎沈沧衣这号人又去了哪里。
“好吧,”燕椋知道沈沧衣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不能带我吗?”
“你不一样,你是纯阳之光,你那么久没回去,别说咱们师父了,李老大说不定都得下山来寻你。你可不得回去报个平安嘛。”沈沧衣一脸坚定,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看你就是怕没人搪塞师父们吧。”燕椋很是郁闷。
“怎么会呢。”沈沧衣一把揽过燕椋的肩膀,这孩子长得高高壮壮,肩头很是结实,一看就是练武的好苗子,“师兄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我不小了师兄,”燕椋对这种行为很不满,“你到底去干嘛?就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吗。”
“好吧好吧,那你可千万保密,”沈沧衣忽然收起了笑意,看了看左右,才悄声道,“我奉师父之命调查凌雪阁的动向。”
“原来如此,”燕椋也一脸正经。
“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师弟作为我们的内应,纯阳宫中可就靠你周旋了,”沈沧衣搭着燕椋的肩膀,郑重其事道。
“师兄放心,”燕椋点了点头,“一切有我。保重。”
“保重。”
一盏茶后。
长安西市。
“不是说有新来的姑娘吗!快出来,让哥几个开开眼呗!”沈沧衣刚灌下一杯葡萄酒,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
“不愧是你啊沈沧衣,不是跟你师弟说查凌雪阁吗,这都查到长安西市的水榭勾栏里来了。”另一个声音冷笑道。
长安城包罗万象,就连这找乐子的场子也是多如牛毛。这地方名叫水榭勾栏,位于西市,刚开业就因为陪酒的姑娘姿色之高力压其他同行而人满为患。柳二爷自然是凭借着这爱吃好耍的名头和丰富财力一早定了个佳座。
沈沧衣斜靠在软塌上,又抓起一串葡萄塞进嘴里,不以为然道,“我师弟这种天真可爱的孩子,太早接触成年人这些残酷的真相不好。还不如支回去让他在纯阳宫茁壮成长。”
“嗯,确实挺残酷,这金丝软枕手感不错吧,那冰镇的葡萄酒味道也算是个新鲜,最最关键的是,老板说了,今儿个来了几个西域的妙人儿。”那个声音又调侃道。
“怎么个意思?是不是柳二你不想请了直说,霸刀家这点气度没有。”沈沧衣鄙夷道。
身边这位大名柳仲夏,排行第二,是而沈沧衣惯称一声柳二,上有大哥柳伯云主持一众事物,下有三妹柳季风讨爹娘长辈欢心,因此这位柳二爷闲出鸟了,落了一身花钱买欢寻乐子的本事。但凡哪里有些个新鲜事物,哪里准有这号人。在这方面,沈沧衣也有些天赋,于是各自游历江湖时一见如故,狼狈为奸。
柳二笑了笑,“那不至于,沈兄你今天敞开了喝,后面的事情还得请你帮忙。”
沈沧衣冷笑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嘿嘿,这回嘛,有点远,”柳二搓了搓手,“你看这春暖花开的,可能得让你陪我去南疆一趟。”
“他妈的哪儿?”沈沧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头正说着,忽听水榭勾栏的老板朗声道,“各位爷好等,姑娘们来了。”
隔着一道珠帘,一个身着黑裙精心打扮脸上带着面纱的女子不动声色地坐着,蓦然将外面的喧嚣热闹都看在眼里。
陆西风从她背后走出来,隔着帘子指了指沈沧衣模糊的身影,“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小子,我一路跟他从扬州回来的,那天在擂台上我看的分明,他用的就是剑意八诀的内功心法。一会儿你就去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这姑娘当然就是陆星霜,此刻她认出沈沧衣,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所措,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偏偏就是他。
“去吧。我在边上看着你。”陆西风说完便隐去了身形。
陆星霜还想说什么,帘子却被掀开,撞上了沈沧衣的目光。
“沈兄,你可别轻看了这里的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柳仲夏道。
“去你的,我想哪种了?”沈沧衣很是莫名其妙。
“嘿嘿,没事没事,前面的都不重要,今天关键是最后出来那位姑娘,听说是西域来的,别有一番风情,”柳二对着沈沧衣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今儿个倒不是我们挑姑娘,是她挑我们。”
沈沧衣循着柳二手指的方向看去,二楼是搭出来一个小小亭台,远远地看过去隔着一道珠帘,帘后隐约坐了一个黑衣女子,看不真切面容。
随着几遍曲子一过,酒客们都有了几分醉意,该是帘子后面那位出来的时候了。
帘子被缓慢地撩开,那姑娘怀里抱了只通体雪白的猫,起身走上前来,皮肤很是白皙,穿着一抹黑色的纱裙,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窈窕身形。脸上蒙着一层轻薄的面纱,额间坠了一串极细的珠链。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偏偏是那双眼睛带着隐约的蓝碧色,含着一汪盈盈秋水,天生自带三分笑意七分妩媚。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直勾勾地正盯着沈沧衣,好似带了几分动容。
沈沧衣不知为何,只觉得这眼神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和何人相似,只心道自己大概是漂亮姑娘看多了,看谁都有些眼熟,便起身一揖,笑道,“姑娘你一直盯着在下看,是觉得一见如故吗?”
却听得黑衣女子指着沈沧衣开口道:“我想请这位公子喝一杯,可否赏脸移步上来一叙呢?”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有别于这里其他的姑娘。一言既出,酒客们便起了哄,柳二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沈兄艳福不浅,得了青睐。”
沈沧衣被哄得也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好说好说。”一个提纵就直接到了二楼。黑衣女子转身就进了内里小阁,沈沧衣自然跟了进去,珠帘一落,便和外面隔开了。
小阁中只有一张小桌,两张凳子,桌上放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酒壶,和一盘子洗净了的晶莹剔透的葡萄。
果然连张床都没有,沈沧衣心里是淡淡的失望。
陆星霜放下了怀中的猫,那猫咪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便又趴在了陆星霜的膝间。陆星霜提手倒了两杯酒,端了一杯奉给沈沧衣,“西域的酒公子可还喝的惯?”
沈沧衣伸手去拿酒杯,笑道,“想来西域的酒一定和和西域的美人一样酸甜醉人。”
陆星霜心想好一个登徒浪子,便突然收回了执着酒杯的手,“公子想来必定阅人无数。”
沈沧衣方才下意识去抓陆星霜手中的酒杯,却勾落了她脸上的面纱。面纱落地,沈沧衣却看的入了神。
这是怎样一位绝色女子!脸上无半分多余增减,一切正正好好,偏偏她微卷的头发和湛蓝色的眼眸,流转间自带了一分灵动妩媚之气。
“你在生气?”沈沧衣看着陆星霜的眼神,里面带着隐约的不悦,讷讷道。
“喵呜,”陆星霜的猫咪也恰到好处地对沈沧衣呲了呲牙。
“西瓜,乖,”陆星霜这才恢复了镇定,将酒杯重新奉上。“公子误会了。”
沈沧衣坐下,一口酒一饮而尽,“是在下唐突了,承蒙姑娘看得起。”
陆星霜笑道,“公子去过西域吗?”
沈沧衣摇头,“并未。对了,在下沈沧衣,你的猫既然叫西瓜,却不知姑娘芳名。”
陆星霜的手在西瓜的身上捋了两下,西瓜很是受用,舒服地打了个滚。陆星霜对沈沧衣粲然一笑,勾了勾手,“烦请公子附耳过来。”
沈沧衣便低头靠近陆星霜,一阵暗沉的香味扑鼻,陆星霜的鼻息吹落在他的耳朵里,吹得他心旌摇曳。正当此时,他眼角余梢瞥见那一点刀光,说时迟那时快,他侧身一个低头,刀锋擦着他和陆星霜的中间劈落,将桌子生生劈裂。沈沧衣一个转身,伴随着一声巨响,撞破二楼的窗户落到一楼的地面,一个翻身正好到了目瞪口呆的柳二面前。
“这是什么新花样?”柳二惊讶道。
“滚!”沈沧衣起身就往外跑,“里面那个……那个,”他只记得桌上那盘子葡萄水灵灵的,“那个葡萄姑娘要吃人!”
沧衣传1
说在前面:
硬要概括的话大概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之后相忘于江湖再度相逢,纠缠得死去活来的老阿姨爽文?
由于三次元太忙了,更新频率非常非常非常不确定。
游戏已经A了好几年了,开这个坑纯属贼心不死,有很多设定都记不清了,有出入的地方请多包涵。
有各种爽文套路以及npc严重ooc,不能接受者请避雷。
谢谢。分割线下开始
—————————————————————————
凛风过岗,万物萧杀。
恶人谷的绝壁上那一袭红衣分外惹眼。随着沉重的锁链拖动,她艰难地向崖边的来路靠近了几步,为的是能更看清来人几分。
那是沈沧衣。
曾经的白衣此刻布满了斑驳的血迹,他的剑太沉了,拖行在身后,...
说在前面:
硬要概括的话大概就是渣男道长和明教圣女一炮之后相忘于江湖再度相逢,纠缠得死去活来的老阿姨爽文?
由于三次元太忙了,更新频率非常非常非常不确定。
游戏已经A了好几年了,开这个坑纯属贼心不死,有很多设定都记不清了,有出入的地方请多包涵。
有各种爽文套路以及npc严重ooc,不能接受者请避雷。
谢谢。分割线下开始
—————————————————————————
凛风过岗,万物萧杀。
恶人谷的绝壁上那一袭红衣分外惹眼。随着沉重的锁链拖动,她艰难地向崖边的来路靠近了几步,为的是能更看清来人几分。
那是沈沧衣。
曾经的白衣此刻布满了斑驳的血迹,他的剑太沉了,拖行在身后,随着前行的步子迤逦出蜿蜒暗淡的一条血路。沈沧衣走的不快,他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气力再走快一些了。连番的拼杀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胸口是压榨的疼,身体也有些发冷,他知道那是血液流失的症状,目光也随之有些晕眩起来。然而他的还是竭力盯着尽头的那一袭红衣。
那是他要用性命去换的人。
他走的那样沉重又缓慢,好像看清了,哪怕是此刻失魂落魄的她,还是那么好看得让自己心动的样子。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走到她面前了。又可以笑得一如既往,告诉她,嘿,我们一起走吧。
只差,那么一点点。
沈沧衣就倒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
“啊——”
随着沈沧衣的倒下,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你看,这有什么用呢,”身后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语气间满是嘲讽,“他用命救你,结果呢。”
那个声音来到她面前,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铃铛,让人听着心烦意乱,“都怪你,对不对?你害死了他。”
这个人是米丽谷丽,如今恶人谷的头领之一。米丽谷丽长得美艳,可声音尖锐凄厉,“你怎么不说话呢?我的女儿。”
红衣少女缓缓抬起头,她已经停止了哭泣,脸色平静苍白,甚至露出了一丝苦笑:“你说的对。”
“我还是爱你的,”米丽谷丽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还在沉睡的蛊虫,昏黄的光线下背脊上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红色血痕,“你还有选择的机会。我们还是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的圣女。”
红衣少女漠然接过盒子,看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她的目光落在一步之遥之外,“让他活。”
她轻轻地伸出手指,那条沉睡的蛊虫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瞬间蠕动了过来,那是鲜活的宿主的气息,蛊虫如闪电般缠上了她的手指,立刻咬了下去,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意识弥留前最后看了一眼沈沧衣。
毒蛊忘忧,人生重启。
三年前。
藏剑山庄。
名剑大会。
“这两年名剑大会可不同往前,门槛低了很多。主要还是为了他们藏剑的名声吧,太曲高和寡也不好。师兄你看,什么人都敢来报名。就那个,那个地鼠门的,不是来搞笑的吧?那个,那个丐帮弟子还挺像模像样。哦师兄快看,那个是今年的热门人选,天策府的顾汐禾。当然了,他那是还没遇到师兄你,是吧师兄,师兄?师兄?”
这位纯阳宫小弟子上蹿下跳唾沫横飞讲解到一半,发现身边那个人一点都不为所动,目光根本就不在名剑大会的擂台上。
小弟子踮起脚尖循着师兄的目光看去,落到一艘画舫上。那是七秀坊的船。也是为了此次名剑大会而来,此刻阳光正好,秀坊的女弟子都站到了船头甲板上采风,人景得宜正是如画一般的风光。
“唉,沈某此生定要和秀坊姐姐们一亲芳泽,不然死不瞑目。”
小弟子自然有种刚才的用心科普都错付了的失落感,气得大喊:“沈沧衣,你还要不要脸?师父派你来,你就光看七秀姐姐们的大腿了?”
这一喊,周遭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哟,这就是纯阳宫的沈沧衣,近两年不是小有名声,我倒是怎样一位有为的少侠,竟是这样一位登徒子。”
“啧啧,听说是祁进改恶从善后收的首徒,看来依旧门风不整。”
“可不是嘛,江湖传言不可信,这沈沧衣长得仪表堂堂,心思竟如此龌龊。看吧,找相公就不能找长得好看的。”
小师弟很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抬眼一看,意外道:“师兄,你还笑?就因为人家顺带说了句仪表堂堂?”
沈沧衣低头盯着小师弟,极为诚恳道:“你不仁,别怪师兄不义。”
说罢,他仰起头,朗声道:“燕椋师弟,这就是七秀坊的师姐们,你总缠着我要长长见识,如今可以安心练功了吧?什么?你还小,断不可再说这种下山讨媳妇练个球剑的浑话。”
周遭人再一次侧目:
“年纪这样小毛都没长齐呢,就已思及男女之事,其心不正啊。”
“嗨,上行下效,纯阳宫门风很成问题啊。”
“想必是这两年朝廷给的银两足了,都没心思传教习武了吧。”
“哟你不要命啦,有些事不可言明。这孩子叫啥?燕椋?名剑大会能不能管管,把纯阳这几个败类都加个黑名单。”
燕椋师弟咬牙切齿:“同归于尽是吧?算你狠。”
沈沧衣昂然自得:“彼此彼此,你师兄终究是你师兄。”
小燕椋气鼓鼓的,嘟囔道:“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竟派你来代表纯阳参战名剑大会。”
“此言差矣,”另一个声音打断了燕椋的话,“你这位师兄虽然喜好美色,在武学的钻研上你可及不来他。十一岁为求一见名剑残雪在五老洞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一跪就是一整晚,十五岁听说剑意八诀的残章下落只身一个人远赴龙门荒漠,十八岁那年为了去讨教丐帮掌法跟人打了七天七夜。哦好像还顺便捡了个媳妇。如今不过弱冠在江湖已经小有名气,进了本届名剑大会可免除第一轮预赛的名单。小子你可学着点罢。”
燕椋瞪了瞪眼睛,“哇师兄你这么厉害啊,怎么没听你提过嫂子?还有,”他转向来人,“你又是谁。”
对方身着墨色僧袍,头戴了顶斗笠,只隐约看见了是一头白发,那人轻宣了一声佛号,笑道,“不可说。”
“装神弄鬼,”燕椋不以为然道。
沈沧衣在燕椋脑袋上敲了一下,“没个轻重。这是劫沙,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劫沙嘿嘿干笑了两声,“大家都更喜欢叫我妖僧。”
燕椋摇了摇头,“没听过。”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沈沧衣显然对劫沙不想多做介绍。
“我要听嫂子的故事!”燕椋举手道。
“什么嫂子,别害了人家姑娘清白,劫沙瞎说你也跟着瞎相信,”沈沧衣佯做要收拾燕椋。
那是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君山岛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不过沈沧衣彼时没有什么心情看景色,一心只想研究丐帮笑尘诀心法的破绽。平时他鸡贼得很,唯有在武学上竟有些死磨硬拽的憨劲,于是他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上门挑衅,哦不,讨教。
丐帮主场自然不能容得下沈沧衣这般撒野,便有人跳出来收拾他,起初的角色自然不是对手,便不断有修为更高的人出来应战正合了沈沧衣的意。直到第五天的头上,不断败下阵来的人群里有人提了一句,“去请尹姑娘”。
很快,这位尹姑娘就来了,人还没到先闻其声。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么有趣的声音怎么不早点叫我。你叫什么名字?沈沧衣?你长得很好看呀?”
自问生长发育没有落下节奏的沈沧衣从小没少干对着姑娘吹口哨偷看师姐洗澡的事,平生却第一次有姑娘大大方方站在自己对面指着自己说“你长得很好看”。饶不是他也是见过风月场风浪的男子,此刻老脸就要红上一红。尹姑娘长得俊秀俏丽,眼睛大大的顾盼生辉,敞领的衣襟下露出一块白岑岑的肌肤,腰间别了一只精致的小酒壶,裙子也是开了岔的样式,一条修长笔直的腿若隐若现。沈沧衣咽了口口水,暗道一声好腿。尹姑娘摘下小酒壶扬了扬,“沈沧衣,我请你喝酒吧。”
“所以,你就和尹美腿姑娘喝酒去了?”燕椋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得到沈沧衣肯定地点头之后,忍不住失望,“那你也没有真打七天七夜啊,传闻是假的!”
沈沧衣很无奈,“传闻嘛,总喜欢夸大一点。再说我那时候也实在累的不行了,你猜怎么着,丐帮总舵那个烧鸡真是一绝。”
这酒是难得的好酒,听说里面加了些君山岛正当时的桃花,沈沧衣很容易就上了头,他也知道了有着漂亮身材的姑娘叫尹卿卿,是尹老帮主的嫡传弟子。尹卿卿不是普通的姑娘,普通的姑娘种花逛街听本子,尹卿卿和沈沧衣一样,脑子里也只有打架这回事。她也喝了不少,脸上是醉人的酡红,更添了几丝娇媚,她随手一沾酒水就在沙地上演画那些笑尘诀和太虚剑意的招式。沈沧衣歪着头看了会儿,只道了声此处可破便也一沾酒水跟着画了上去。他们一路画一路比划,直到最后落到同一处落点。回头一看,这一地的水渍俨然两种心法相生相克相伴而行,竟是不相上下。他们相视会心一笑,击掌坐了下来。沈沧衣确实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姑娘,“我什么时候再来找你?”
尹卿卿挥了挥手,“等我此番游历完来找你吧。”
“你要去哪?”沈沧衣问。
“和你一样啊,”尹卿卿笑道,“遍寻武学,访奇人奇事。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学有所成能带师父回东海。”
“东海啊,”沈沧衣不免有些丧气,盘算着这玩意儿东海和纯阳宫属实有点远,要不问问老祁头几岁才能学成下山。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尹卿卿道,“嗨那还早着呢,眼下我得先把各门各派游历一番,你且等着我,”她附到沈沧衣耳边,“下次见面我准备准备,一定睡你。”
啊这。
“后、后来呢?”小燕椋耳根子都红了,断断续续问。
“我太他娘的后悔了,”沈沧衣直拍大腿根,“要睡我你直说啊,当时虽然我喝的有点多,那,那也不是不行啊,怎么还预约呢,这下好了,撂下一句话人就跑了,这转眼一年多了,我现在看到漂亮姑娘就膈应,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尹卿卿回来睡我,你们说,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小燕椋义愤填膺,“这个尹卿卿确实没有心。”他拍拍师兄的肩,“师兄你安心好好在山上呆着准备婚事,她要是不负责任,过十年我陪你一块去君山岛要个说法。”
沈沧衣铁青着脸,怆然一声拔了剑。
“哎?哎?那边的比试怎么好像开始了?哎?师兄我去看看哈!再见了您那。”燕椋摸着屁股一溜烟地就跑了。
“哈哈,原来如此,”劫沙坐到沈沧衣身边,“我原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姑娘那么不长眼看上你这个只知道打架的穷小子。”
确实如此,只是这个尹卿卿的性格作风属实也不像个姑娘。
沈沧衣深吸了一口气,“别消遣我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热闹,我找个人。”劫沙帽檐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你可别又趁机兴风作浪,”沈沧衣心有余悸道。
“我对那些名利之事没有兴趣,”劫沙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怕是你,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参加比赛而来的吧?”
和纸胶带│拾光
国产明信片品牌拾光也出胶带了,被设计图和包装盒美一脸的我当场下单。
拿到手拆了盒子,sigh……色差大概是国产胶带无法避免的通病了,毕竟价格摆在那里。
也希望这仅是因为时光第一次出胶带所以经验不足的表现。
要说最明显的优点的话……就是黏性很好,没有翘边。
我得琢磨琢磨这种风格到底该怎么用,有几卷可以用来给我的画填色,花町小物就蛮适合做衣服的。
这卷FLORA很不错,做到了实物和设计图一样美而且黏性还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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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手拆了盒子,sigh……色差大概是国产胶带无法避免的通病了,毕竟价格摆在那里。
也希望这仅是因为时光第一次出胶带所以经验不足的表现。
要说最明显的优点的话……就是黏性很好,没有翘边。
我得琢磨琢磨这种风格到底该怎么用,有几卷可以用来给我的画填色,花町小物就蛮适合做衣服的。
这卷FLORA很不错,做到了实物和设计图一样美而且黏性还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