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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向/窗户纸捅破前期

*谈恋爱就是要走套路，喻教授如是说

*5000字

01

去伦敦出差两周回来，刚一落地，秦时月就拉着郑书意往市中心那家高分湘菜馆跑。理由无他，被家里的好厨子养刁了嘴巴，英国菜实在是地狱级别难入口，这几天像修仙一样，她靠着加了双倍糖浆和奶球的拿铁过活。穿年初买的短裙，腰宽了一指出来。

 

两个人点了四道菜。郑书意有些犹豫地看向正在看消息的秦时月，“咱俩能吃完么？点的好像有点多了。”

 

秦时月刚落地就给喻游发了微信，“我刚出差回来，喻教授”

 

“明天课后有空么？我带了礼物给你【笑】”

 

喻游没回她。这个时间段他一般都在云创开组会或是去实验室看数据，秦时月脑海里过了一下他的课表和日常活动路线，想来高中的那些必考言文她也没有记得这么清过。剁椒鱼头被服务员端上桌，热油浇在辣椒上，诱人的红。秦时月将手机丢进包里，随意将长发挽起来，还是填饱肚子最要紧。

 

组会结束得早，喻游被时宴他们拉着到市中心的商圈用餐。他这人外表看起来温雅随和，实际上龟毛挑剔程度最深，不吃辣，不吃葱，五脏六腑沾染点路边烟火的一律不碰。关锐盯着喻游捧着灰色象皮餐单修长的手，忍不住皱眉摇头，“也不知道你以后和女朋友出去约会该怎么办。”

 

“三文鱼要薄切，一半炙烤。”喻游将菜单合起，递给一旁的服务员。手机屏亮了，他抬眼嘴角溢出点笑意，“先管好你自己。”时宴在一旁隔岸观火，慢悠悠地喝着大麦茶。

 

关锐被此人堵住话头，耸肩看向时宴，“我们这三个人里他最晚脱单，你信不信？高中时就是这副模样，小姑娘站到篮球场边等了一个小时送果汁给他，他还一脸不解风情地打太极，说自己戒糖。”柔中带刚，喻教授就是把软刀子。

 

寿司是刚握好的。喻游吃饭时话少，自动屏蔽了关锐和时宴的交谈，夹了一枚到碟子里，左手翻看了下手机。秦时月的兔子头像跳在最顶层，他一眼就看到了那2个未读。

 

手指点在电子屏上，柔和的蓝光包裹着指节，如玉一样的质地。

 

“呦，在给谁发消息呢？”关锐看着左前方的喻游。

 

“朋友。”喻教授回完将手机放在一旁。

 

“就你刚才一边笑一边回的样子，不会是女朋友吧。

 

“鳗鱼饭要凉了，你再不吃，时宴就要拿走了。”喻游擦了下手，眉眼低垂。

 

这家湘菜做得比秦时月想的正宗，风卷残云，四盘菜解决了一大半。郑书意终于对时宴口中“我外甥女满足了我爸在城市里养小猪的愿望”有了基本概念。饭后，两个人拎着行李箱在商场里乱逛消食“他家的味道真不错。秦时月，说真的。我觉得你有做美食探店博主的潜质，什么时候种草了这家店？”

 

许是菜有些咸，秦时月觉得口渴，她瞄了一眼下一层的果茶店。一个熟悉的深灰色身影闪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累了出现幻觉。“之前做约会攻略的时候，在博主那里种草的。不过，，”

 

不过喻游不爱吃辣。两次他们在食堂里用餐的时候，喻教授都会选择新鲜沙拉或者没有任何辣椒参杂的菜，果汁他也不爱喝，买完就戳开放在时月的手边。这家馆子自然就被她拉进了喻游攻略手记的黑名单。

 

仔细想来，追喻游这半年的日子过得飞快，工作之余盼望见到对方，连最讨厌的星期一都沾了他的光，变得可爱鲜活起来。秦时月拿出手机才看到喻游对她的回复。

 

喻木脑袋：“你记得好好休息。不急。”

 

官方又客套，看不出情绪。

 

秦时月下楼买果茶，等到她再回去，郑书意身边已经站着时宴等人。他们吃饭的商场是同一家，好巧不巧就遇上了。时宴说他有事就先带着郑书意离开，估计还是去过二人世界。

 

喻游也在。深冬时节他仍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蓝色衬衣领口裹着他修长的脖子，显得空落落的。喻游被阳光抱着看向她，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书意说你瘦了，我还不相信。看来英国的确不养人。”关锐笑着朝小姑娘招手。她在人群里打眼得要紧，瓷娃娃的脸，身材又高挑，缪缪藏蓝色套装外套了件白色大衣向他们跑来，像一只欢乐的狐狸。

 

“你去吃吃就知道了，牛是牛味，猪肉是猪肉味，原生态不适合我等美女。”秦时月一遇到关锐这种损友，话就多，她本想再抱怨几句，就看到喻游站在她行李箱面前，将关锐一半的身子挡住。“喻游。。”

 

“一会儿你准备怎么回家？”他嗓音醇厚，慢悠悠的。

 

秦时月抿了下嘴唇，刚才吃饭把口红都吃掉了，“喻教授，好人有好报。要不你送我回去?”她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

 

“你。。”关锐刚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男人一记眼神扫了过来。这就有点意思了。

 

“好。”喻游拉过箱子走到秦时月身边，檀香的气味流淌在空气里，就像他嘴角的笑淡淡的，“走吧。”

 

关锐：“哎哎哎，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这里离公司不远，你可以走路。”

 

“，，，，”

 

02

“你住哪里？”喻游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看向副驾驶座上坐得板正的秦时月。

 

“新天地，8号楼。”秦时月的心有些不争气，跳得飞快。虽然一起吃过饭，游过泳，看过电影，逛过展，但是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相处还是第一次。早上赶飞机，就打了个底，喻教授应该看不到她的黑眼圈吧。

 

“新天地8号楼？”喻游开动车，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

 

“怎么了？”

 

“没什么，离我的公寓挺近的。”

 

“真的么？太好了，我是刚搬到那里的。”

 

“小舅舅家离财经介有些远，再加上他谈了恋爱，我就搬出来了。”秦时月有些骄傲地皱皱鼻子，“这可是我拿自己投资赚来的钱买到的。”喻游看向阳光下的她，此刻，女孩特别像一只敞开毛茸茸肚皮的小动物。

 

三十六寸的Lv老花旅行箱被秦时月塞得满满的，其实衣物不多，多的是淘来的艺术品和伴手礼。她力气大寻常女生许多，一个人背两桶4升的水也轻松。遇到喜欢的人，多少要点面子，秦时月见喻游熟练地拎起箱子，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很重啊，辛苦你了。”

 

“还好，不重。”喻游看起来云淡风轻，跟着她进了公寓大堂。电梯速度快，两个人没多久就上到了15层，喻游看起来很熟悉这里的结构，先一步指出秦时月家的门牌号，“03在右手边。”

 

门设的是密码锁。秦时月急着进门，忘记遮挡，进了玄关处才意识到什么。头上落了手，被人轻拍了拍，喻游低头看向秦时月的睫毛，根根分明，曼妙的长，“愣什么？自己家都能忘记什么样子。”

 

“没。。喻教授请进。”秦时月松了口气，笑着低头给喻游拿拖鞋。

 

拖鞋是毛绒小羊款式，圆溜溜的眼睛与喻游向下看的瞳孔对望。地暖供暖效果显著，秦时月把大衣脱下来回头看，就看见喻教授好似在研究什么新奇物种地看着她买的拖鞋。好吧，是幼稚了点。

 

热气熏红她的脸，伸手去拉喻游手中的箱子，“喻教授，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有果汁还有咖啡，我新买的豆子。”

 

喻游扫了一眼屋内的装横，典型日式极繁设计，倒很符合秦时月的形象“白开水就好。”

 

“那你先坐，等我一下。”她踩着毛绒拖鞋走开。

 

整个公寓洋溢着和喻游家完全不同的气息，她喜暖调，他爱冷色。米色落地窗帘遮不住阳光，一半洒在喻游的脸上，痒呼呼的。几盆龟背竹在棕色皮沙发后面，肆意生长。开了一上午的会，眼镜带的久，他伸手捏了捏鼻骨。

 

一边喝水，一边听秦时月收拾行李时的碎碎念。女人窝在他面前，嗓音轻软，像他上国中时路过的小雀鸣叫。从饮食到工作采访，她把头发盘起来戴上眼镜，神情认真，终于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喻游支着脸，眉眼愈来愈温和，像一道春水，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流向了面前人。

 

“这次本来想去坐伦敦眼的，但是加班太久把这件事忘记了，”秦时月从箱子的最里层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她笑着看向喻游，将它递给对方，“你的礼物，我挑了好久的。感谢喻教授前段时间的教学。”

 

喻游神情淡淡，接过，水红色包装纸上画满了圣诞老人和麋鹿。“你先别拆，回去再看。”秦时月卖了个关子。

 

“前段时间的教学能跟的上么？”喻游突然换了话题。

 

“啊。。”喻游的课程进度快且内容量大，一节课需要秦时月三节课的时间消化，她这半个月忙着写稿，内容早就忘了差不多，“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喻游垂着眼淡笑，她的数学多少也有问题。

 

秦时月看见喻游从一旁拎过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四五本书，“你的基础不牢，我选了几本最适合你的专业书。你可以慢慢看，里面还有我之前课上的笔记。”

 

“不懂的，可以问我。”

 

她可以不识字么？秦时月刚翻看了几眼就被规模经济，边际成本几个专业名词打倒。

 

喻游敲了一下她的圆脑壳，“走了，记得明天上课。”

 

03

接下来的一个月刚好碰上学期末，喻游忙着整理学生的评测和云创的数据。秦时月倒难得安静，收起“孔雀屏”，每次准时准点上课，下课后问他一些问题，然后就收拾自己的书包利索地离开。

 

又是周五。喻游拎着保温杯走进教室。他的课一向人到得齐，还有不少外院的学生慕名来听课。天气预报讲今天有大雪。羊毛围巾是新的，上面喷着点木质调的女式淡香水，包裹着喻游的脖子，浅浅的奶白衬得他眉眼如墨，泼洒开来。

 

扫了一眼台下，爱穿各种套装的女孩今天却不在。

 

喻游神色淡漠，捏了捏手中的粉笔，“上课。”

 

倒不是秦时月故意翘课。她昨晚去参加闺蜜linda的单身派对，许久没跟这些狐朋狗友玩，两杯百威就要倒，硬挺着早早回家，等有意识醒过来就错过了喻游的早十课。中午过后，又被郑书意美曰审美好，拉着去参考新娘服装，直接挑花了眼。

 

等秦时月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洗了澡，准备做点简单的晚餐。打开手机，才发现错过了三条喻游的信息。

 

“在路上？”

 

“要迟到了。”

 

“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秦时月咬了下手指，准备给喻游打电话，门铃却响了。这个点谁会来？小舅舅？

 

她开了门。

 

是喻游。他站在门边，一身风雪未消，头顶残留着楼外的雪花。过道的灯光泄了下来，穿过他打湿的睫毛，蝴蝶一样，会不会飞走。眼睛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裹着围巾，是那条她送他的礼物。

 

秦时月有些诧异，“喻游？”

 

“你怎么在这里？”手不自觉去拉他，将人带进屋，“先进来，你冷不冷？”

 

刚问完，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向她倒过来，措手不及，暗恋对象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酒气徐徐蔓延。

 

“你，，喝酒了？”秦时月挺了挺身子，不敢乱动。手臂环着对方的腰，好凉，像抱着块冰。

 

“嗯，”来自胸腔的一声，又沉又暖，“晚上的酒局，喝得有些多。”

 

喻游的酒量秦时月还是见识过的，九杯红的不眨眼，三个小舅舅的量。他说的多估计是真的多，年底学校评职称少不了要打官腔的应酬，就算是喻游也逃不开这些。秦时月支着他到沙发躺下，顺手低头帮喻游解开围巾和领口。

 

转身去厨房，手却被人拉住。喻游摘下眼镜，一种乖顺的柔软。“我去给你倒点蜂蜜水。”手才松开。也不知道是酒气熏的，秦时月脸颊通红。

 

翻箱倒柜，在角落里找到那罐蜂蜜。就剩下一点儿，黄澄澄的。秦时月挖了一阵，凝固了，根本化不开。抬头看了下底部才发现早已过期。叹了口气，秦时月抱起大衣到玄关，低头准备穿鞋。

 

“要去哪里？”喻游喝醉了也比她想象的灵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蜂蜜过期了，我下楼去买新的。”秦时月说道。突然，被一股力量提起来。

 

喻游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是支点，海洋般深邃，要把人溺毙其中。

 

“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他问道。两人就处在狭小的玄关处，秦时月身后是墙，身前是喻游。“你在躲我？”

 

“我没有。”这算什么问题，她明明都快成他的一条尾巴。

 

嘴巴干，心也烧得干。“去帮小舅妈看婚服了，”秦时月谄媚地眨眨眼，为了学分她忍了，“逛了太久，忘看了手机。”喝酒睡过头的事万万不能提。

 

吻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喻游的手回暖，炽热穿过秦时月的后脑勺，将人往墙上靠去。

 

秦时月大脑容量本就有限，这下干脆当机。颤抖了三秒，脑子跟不上嘴巴。

 

“等等，蜂蜜水还喝么？”

 

喻游抬头，头发落在眼前。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么。他捏着对方的脸颊，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买。”

 

秦时月发梦似地云里雾里。牵起对方的手，捏了捏，“你不会明天一醒来就不认了吧，喻游。我家可是有监控的，不许抵赖。”

“我不是你，喝醉后亲了别人快十分钟，最后断片。”喻游神色冷淡翻起了陈年旧账，说起来还要回溯到两个月前。

 

 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翻旧账。喻游握紧女孩的手。

窗外正下大雪。

完

蔡敏敏身怀宝藏🦋，遇见许沁这个恶狼🐺

黑原剧男女主👍🏻🦋🦋🦋🦋

蔡敏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富二代，她把不惹是生非只静静花钱奉为自己的座右铭，她也许平平无奇，但心地极其善良，她舅舅称她为“富二代小甜豆”。

在不惹是生非的二十多年里，蔡敏敏遇到了一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富二代，孟叔叔的大儿子，商界精英孟宴臣。

孟宴臣的金丝眼睛，尽显禁欲气质的西装，简直让蔡敏敏欲罢不能。

孟宴臣禁欲的让她无从下手，于是她曲线救国，打入他的家庭内部。

付闻樱付妈妈，人真的超级好呢！

01.

蔡敏敏第一次留在孟宴臣家里吃饭，付闻樱亲自下厨，一家三口人陪着蔡敏敏这个客人一起吃饭。

蔡敏敏最喜欢其中的一道糖醋排骨，没忍住夹了好几块。

付闻樱忍无可忍道：“敏敏，一道菜不要夹这么多次，三次……”

蔡敏敏幸福的回道：“阿姨，我知道啦，您是不是怕我没空吃其他菜呀，可是这个糖醋小排实在太好吃啦！”

自己做饭确实很好吃，但是付闻樱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没忍住，打破自己食不言的铁律，故作严肃，跟丈夫说：“这孩子嘴真甜……”

孟宴臣第一次看见妈妈这样，被蔡敏敏逗得笑了一下。

蔡敏敏想要一个打完对折四万五的花洒，舅舅不给买，敏敏在孟宴臣家里玩的时候饭都吃不下了。

她很喜欢孟宴臣家，爸爸妈妈都会陪着孩子们吃饭，孟妈妈自从被敏敏夸过之后，总是自己亲自下厨。现在在付闻樱心里，蔡敏敏或许比自己儿子都重要不少。

谁不会喜欢一个天天夸你心地善良可可爱爱的甜豆富二代呢？

付闻樱跟蔡敏敏说：“四万五一个，不贵，敏敏想要几个？”

孟宴臣说：“妈妈，别太惯着她了。”

付闻樱买了十个花洒送到敏敏家。

大家都说钱不好挣，舅舅也是拿这个借口不给蔡敏敏买花洒，蔡敏敏心血来潮去找了一份兼职，一天二百块，在大夏天穿玩偶衣服一整天。

太难了。

热的敏敏快中暑了，好重的玩偶服让她头都抬不起来，还不好看路，有人还会打玩偶的头欺负她，汗顺着额头流进眼里。

付妈妈在她心里是关爱她的长辈，她给付妈妈打电话说：“挣钱真的好难啊。”

蔡敏敏把挣得两百块钱，一百给了舅舅，一百给了付闻樱。

“钱这么难挣，我还要买四万五的花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敏敏垂头丧气。

皱巴巴成一团的百元大钞落到付闻樱手心里，很难想象，她养育了两个孩子，直到今天才有了一种被孩子击中心脏的感觉。

敏敏真可爱，真让人心疼，她知道钱来之不易，她会感恩父母，不像白眼狼王……这让付闻樱再买一百个花洒都没问题。

付闻樱彻底被蔡敏敏俘获。

02.

孟宴臣和蔡敏敏走的越来越近，这个甜豆富二代想的少没有花花肠子，孟宴臣身经百战却在这种人身上栽了一跤。

蔡敏敏没有心眼，孟宴臣根本猜不出来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很可爱，孟宴臣不得不承认。她和许沁根本不一样，她能从付闻樱不合理的“控制欲”下解读出另外的意思，让孟宴臣越来越觉得，其实妈妈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对儿女的爱。

需要一个更热烈更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帮助他们沟通。很不幸，妈妈从前养育的孩子都不具有这种能力。

凛冬时人会靠近火焰，与其相似，孟宴臣也靠近了蔡敏敏，很可爱，很可爱，像一个小太阳。

两颗一样善良的心越靠越近，转眼到了过年。

03.

今年过年付闻樱给许沁通了信，让她回来一起过年，依旧没有接纳宋焰。

敏敏舅舅年关出国谈生意，就把侄女送了过来，和他们一起过年，可把付闻樱和孟怀瑾高兴的不行。

孟宴臣对妈妈这样的决定有一些猜测，他认为妈妈这样做是为了向自己的“白眼狼女儿”炫耀自己的新女儿蔡敏敏。

许沁为了宋焰已经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听说他们去年在消防站结的婚，甚至没有能力办酒席。

许沁搬离了家里给她的房子，和宋焰搬到了郊区。

孟宴臣怕付闻樱和许沁都误会，于是跟妈妈说，想和蔡敏敏一起去门口接许沁。

付闻樱当然同意了。

蔡敏敏知道就跑出去了，孟宴臣捞了条围巾，在门口一圈一圈给她围上，“小心着凉。”

蔡敏敏笑的小猫纹都出来了。

远远的就两人看见一辆敞篷五菱宏光开过来，蔡敏敏说：“这辆车好迷你啊。”

孟宴臣眯了眯眼，等他们开过来才看清，这么大冷天坐在敞篷车里的就是宋焰和许沁。

孟宴臣早说这许沁谈恋爱谈的满脑子都是泡泡。

许沁下了车，手里拎着一只有很多磨损痕迹的名牌包，看到孟宴臣有些拘谨。

虽然孟宴臣不想说，但他没想到许沁回来看妈妈能两手空空。

宋焰皱着眉头瞪着眼，打开车门走下来揽住许沁的腰，在两人面前跟许沁合作表演了一个法式舌吻。

蔡敏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捂着嘴凑过去，嫌弃的问孟宴臣：“你认识他们吗？”

孟宴臣：“……”

舌吻完宋焰甩了一尾巴车尾气，许沁看起来幸福的走过来，对孟宴臣喊了一声：“哥哥。”

“……啊？”蔡敏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许沁姐姐吧！”

孟宴臣还准备教蔡敏敏怎么喊人，听她一喊，知道一定是妈妈教过蔡敏敏了，奇怪的是孟宴臣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被抢功劳的感觉。

许沁愣了一下，看到旁边穿的圆滚滚的女孩儿，敏感的觉得这个女孩儿不简单，她用询问孟宴臣的方式似乎想重申自己的地位：“哥哥，这位是……”

“我是孟宴臣的女朋友哦，”蔡敏敏和她握手，“阿姨说你比我大一点儿，让我先喊你姐姐呢。”

许沁身体僵了一下，眼神看向孟宴臣，充满了质问，然而被自己的哥哥完全忽视了。

……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孟宴臣眼神从金丝眼镜里敏锐的看向蔡敏敏，被蔡敏敏完全忽视了。

孟宴臣：“……”

蔡敏敏被许沁手里的茧子划了一下，有些奇怪为什么许沁的手这么粗糙，但没有问。

三个人气氛微妙的回到了别墅。

04.

一家人都很微妙。

付闻樱看见蔡敏敏蹦蹦跳跳的回来，说：“怎么穿着拖鞋就出去了？不成体统。”

许沁木了一下，心想过了这么久，付闻樱还是这样充满了控制欲，什么都要管。但又有些窃喜，有这样的妈妈，谁愿意嫁到孟家。

“付阿姨，您是不是怕我脚踝冷到啊？”蔡敏敏凑过来，笑嘻嘻道，“根本没有哦，您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呢。”

付闻樱笑骂道：“还不是你哥给你拿了条围巾，不然手也是冷的。”

许沁惊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付闻樱这样，浓厚的危机感快速笼罩了许沁。

这个女的抢了她的哥哥，抢了她的妈妈……她把许沁的整个家都抢走了！

许沁甚至插不上嘴，她试图提起话题，但妈妈和哥哥一直不搭腔。

到了年夜饭。

付闻樱说：“给沁沁端碗白粥来。”

孟怀瑾：“啊？”

付闻樱给敏敏夹了块虾，“沁沁爱喝，这桌子上都是大鱼大肉的，她吃不习惯。”

许沁没吭声，她或许等待着孟宴臣开口，但孟宴臣一直在剥虾，没有抬头。

孟怀瑾端了碗白粥来，还挺稠的。

孟宴臣剥了一碗虾，端了起来，许沁下意识想接，却发现虾被递给了旁边那女的。

蔡敏敏接过来愣了一下，“许沁姐姐你也要吗？我给你剥吧。”

孟宴臣看了一眼蔡敏敏：“你别剥了，弄衣服上又有借口买新衣服了。”

许沁尴尬道：“不用了，谢谢。”

嫉妒的火焰几乎要把许沁烧成灰了，她想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花与她完全相反的类型，就是孟宴臣对她背叛的反击吗？

许沁想，孟宴臣，你休想背叛我。

付闻樱笑着说：“敏敏想买什么衣服了？”

蔡敏敏羞赧说：“阿姨您别问了，我这回自己攒零花钱买，不要你们花钱了。”

一顿饭除了许沁如坐针毡，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许沁的眼神总是在锃亮的餐具上停留。

蔡敏敏在餐桌上一会儿讲一个笑话，把一家人逗得笑容满面，许沁等着妈妈发疯，但是付闻樱根本不指责蔡敏敏在餐桌上说话的行为。

许沁心慌，他们是要把她的地位彻底给别人……

吃完饭，蔡敏敏去卫生间洗手，刚打上洗手液，从镜子看到有人走了过来，正是孟宴臣的妹妹许沁。

许沁走过来，蔡敏敏正想跟她打招呼。

她上来就是一句：“你以为孟宴臣真的喜欢你吗？”

“他只是为了报复我，才会跟你在一起！”

第五章 约法三章

 

小夭凭栏而立，等待玱玹踏着夜色而来。

“都和赤水丰隆聊了些什么？”

  

“你看到了？”

玱玹喝了些酒，长久以来心中积下的情绪寻得突破口，难得有些少年意气。

“我们约好一同游湖。”

“赤水丰隆广交朋友…今日我能请动他赴约，不过是试探，可见他并不拒绝我这个西炎质子。”

“我能看出，此人心中也有宏大抱负，或许是能与我同行之人。”

 

“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有什么好玩？”小夭言笑晏晏。

玱玹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开口：“他会带着妹妹。”

“辰荣馨悦？”

小夭想了想笑道：“既然赤水公子带着妹妹，你也可以带着妹妹。”

"不如由我开口，邀请各家公子小姐一同游船。"

“这样一行人出游，既不瞩目，又可方便你们深谈。”

 

玱玹回想起刚刚辰荣馨悦看着自己眉目含情的样子，一时心下涩然，对着小夭生出几分愧疚。

玱玹伸手拉住小夭的手。

“那我也带着妹妹。”

"好啊～哥哥。"

小夭回握玱玹，一如她的立场，永远站在玱玹这边。

 

 

 

「几日后游船之上」

 

一行人上了船，小夭于主位落座，举止端庄静雅，偶尔同他人寒暄几句。

 

"好闷。我们明明是出来玩的，你却让我在这陪你无聊。"

阿念在侧位忍不住翻白眼。

"哥哥去哪了？他怎么不陪着我们。"

 

小夭伸手点点阿念额头，低声道："有这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在，你居然还说闷。"

"我和他们又不熟。"阿念站起身："我要去找玱玹哥哥。"

 

"阿念！"

小夭没拉住阿念，又怕阿念这个闯祸精误了玱玹的正事，只好起身追去。

 

明明一前一后出来，阿念却是早跑得没影。

小夭无奈叹气，只好穿过船舱客房间的走廊，打算去甲板上寻。

转角之间，却遇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涂山公子。"

小夭微微点头致意，本想走过，涂山璟却是忽然拦住小夭："殿下可是在寻什么人？"

 

"我找阿念。"

闻言涂山璟略微靠近一步，压低声音："殿下还是先不要过去为好。"

小夭疑惑看向涂山璟："什么意思？"

"嘘！"涂山璟做出噤声动作，推开隔壁的门，拉着小夭躲了进去。

 

堂堂王姬居然青天白日和一个男人躲进客房，小夭刚要发作，就听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阿念的声音。

"辰荣馨悦，你给我站住！"

"辰荣馨悦！！"

 

透过门扉，隐约看到辰荣馨悦的身影停住，猛的转身，略带敷衍的行礼："二王姬。"

 

"你刚才说什么了！"

"馨悦没说什么。"

"胡说！你和婢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阿念怒气冲冲。

"王姬定然是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说我哥哥想娶你你也未必答应。"

"呵，你好大的口气啊。我哥哥是西炎王孙，又拜我父王为师，小小的辰荣我们可不放在眼里。"

 

馨悦环顾四周，放下身段："馨悦不是那个意思，是王姬误会了。"

"是婢女见玱玹殿下英俊，打趣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

"殿下贵为王孙，自然是馨悦配不上殿下。"

馨悦不想事情闹大，干脆地道歉："是我管教婢女不严，自会处罚。还望王姬殿下莫要与我等计较。"

 

"算你有自知之明。"

"还妄想嫁给我哥哥，做梦去吧。"

阿念气呼呼地丢下句话走掉。

 

馨悦看着阿念走远，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西炎，辰荣，皓翎曾三分天下，我辰荣一族曾何等荣耀，如今一个西炎质子，便也是我高攀了么。"

 

"小姐，您别生气。"

"丰隆又去找玱玹了是么？"

婢女微微点头："好像是…"

"哥哥想做的事我自然会支持，但我的婚事只有我说了算。"

"西炎质子的身份还远远不够。"

辰荣馨悦丢下意味不明的话，转而离开。

 

 

小夭和涂山璟躲在门扉另一侧，目睹了两个女孩吵闹的全程。

四下重归寂静，两人相顾无言。

 

"涂山公子可真是机敏。"小夭忍不住阴阳怪气："若不是公子拉着我躲开，怕是我们两个就要撞上这场闹剧了。"

"以阿念的性格，受了委屈自然不会忍着，倘若刚才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辰荣小姐要闹个好没面子。"

 

"并不全是。"

涂山璟解释："我既答应为殿下效力，凡事也要多为殿下考量。”

"有的事…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所以你就是想告诉我，辰荣小姐对玱玹别有心思。"

 

涂山璟点头。

小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里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王姬殿下可知为何中原氏族尤为团结，令西炎甚是忌惮。"

涂山璟似是劝解，又似是提醒。

"因为联姻。"

"中原各族彼此联姻，血脉相连，盘根错节。"

"若事关家族大事，绝不会袖手旁观。"

"要想借助中原各族真正的力量，联姻是条捷径。"

 

小夭被戳到痛处，言辞间有些犀利："你的意思是，玱玹一定会娶中原世家的小姐，即使不是辰荣氏，也可能是其他氏族。"

 

"如果娶一人，既可得助力又能免于战乱，你认为玱玹殿下会怎么选？"

 

"涂山璟！"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仙人么？"

"众生都受你审视，你在心底嘲笑，看，高等神族居然也难逃凡俗之事。"

 

"王姬息怒，璟本意并非如此。"

涂山璟行礼。

"世间待女子总是比男子苛刻些。"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择一人过终生。"

涂山璟皱眉犹豫一二，却还是将心底的话露："这些时日以来，我见王姬同玱玹殿下…”

涂山璟没有指明，继而问小夭：“若来日真如璟所言，殿下该当如何？"

 

小夭忍着怒火："这话你可曾同辰荣小姐讲过。"

"未曾。"

"为何？"

"辰荣小姐要的终究都是些利益交换罢了。"

涂山璟抬眸看一眼小夭，语气里有着担忧："可我怕王姬殿下想要的，并非这些。"

 

小夭怒极反笑："涂山公子倒是洞悉人心。"

“你又怎知我与辰荣馨悦不是同一类人？”

 

“我…”

涂山璟刚要开口，就被小夭打断。

“说到联姻…”

"中原四大家族的话事人是涂山一族。"

"奈何涂山氏并没有女儿可以同我哥哥联姻。"

小夭直勾勾盯着涂山璟，压着怒火言语嘲弄。

“既如此，那索性不如我来？”

"我若是嫁给你，同样也算联姻。"

"你猜，涂山氏会不会欣然应下皓翎的婚约？"

 

闻言涂山璟连忙行大礼，有些急切道："王姬殿下莫要拿此事开玩笑。"

 

小夭冷笑一声，拿出皓翎王姬高高在上的样子，于桌前落座，执起茶杯浅饮一口，却话锋一转："你说为我效力，那就算我的谋士。"

"我是主，你是仆。"

"既如此我们便约法三章。"

 

涂山璟退一步，垂眸行礼："王姬殿下请讲。"

 

"第一，任何事都不可伤害玱玹。"

"好。"

 

"第二，我与玱玹之间轮不到任何人插手，更不需外人指指点点。”

“今天你说的话虽令我不快，但辰荣馨悦的心思我知道了。”

“日后你只需讲事情告知于我，不要再试图揣摩我的心思。”

“我与玱玹的事，自有决断。”

涂山璟垂首，看不清神色：“好。”

 

"第三，凡事不可欺瞒于我。"

小夭放下茶杯：“你若做出违我心意之事，我定不会原谅。”

涂山璟郑重行礼："好。"

 

“今日起，我们便才算真正说好了。”

小夭承诺：“天下纷争，我定会保涂山一族、中原氏族免于战乱之苦。”

 

“涂山璟，在此替中原百姓谢过殿下。”

 

"日后如何与你联络？"小夭略一颔首。

 

涂山璟思索一瞬，手中成诀召唤出自己的神识。

一只烟雾般的白色九尾狐被召唤，于房间内旋转一圈，落在小夭面前的茶桌上，冲着小夭歪歪头。

 

"我的神识小狐可代为传递信息。它懂追踪之术，无论王姬去哪都能寻到。"

涂山璟示意神识小狐，它围着小夭转了一圈，分出一缕白烟钻入小夭额间的桃花印记。"

"这一缕神识赠予王姬，若有急事找我，则可用法力催动神识，璟自有感应。"

 

小夭伸手摸摸自己额间的桃花印记，并无异样。

"涂山公子请坐。"

小夭抬手为自己和涂山璟都斟一杯茶。

 

"谢殿下。"涂山璟客气落座。

 

"接下来说些正事。"小夭偏头对上涂山璟的眸子："如今西炎那边并无传召，朝政又由五王七王把持。玱玹在皓翎虽是经营了些自己的势力，但若想返回西炎仍是艰难。"

"眼下他需要一个返回西炎的契机。"

 

涂山璟无意识地搓动手指，略一沉吟："殿下为何要回西炎？"

 

"不回西炎如何夺权？"

 

"天下之争无非三件事，兵马，粮草，民心。"

"玱玹殿下若是回了西炎，五王七王定然不会给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想方设法打压。既如此，西炎不回也罢。"

 

"那要去哪？"

 

涂山璟看着小夭："自是中原。"

"中原富庶，赤水一族善兵，我涂山族略懂经营。"

"玱玹殿下若能在中原站稳脚跟，皓翎又有王姬在，这天下便已有一半收入囊中。"

"如此，便静待五王七王前来与我们相争，局势更为主动。"

 

小夭稍加思索："五王七王一直盯着玱玹的动向，只怕他们未必会给我们站稳脚跟的机会。"

"倘若告到西炎王那里…"

"那玱玹就是谋逆的罪名。"

 

"所以去中原，不能以玱玹之名。"涂山璟指出。

 

"那便只好以我之名了。"

小夭忽然抬眸去看涂山璟，灵光一现："眼下倒是有个水到渠成的理由。"

 

涂山璟猜到："殿下莫不是指生辰宴上择婿的传闻。"

 

"并非传闻，我父王确也有此意。"

"过些时日你们返回中原，便可以此为由，邀我前去游山玩水。"

"父王自不放心我独自前行，那么玱玹随行就显得理所当然。"

 

涂山璟暗里偷偷抓住衣角，面上装作镇定："那中原世家，殿下中意何人？"

 

小夭未说话，却是看着涂山璟笑。

 

"那自然是…"

小夭故意拉长声音："赤水丰隆…"

 

闻言涂山璟心下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到王姬殿下补上后半句话。

"和涂山公子喽～"

 

"殿下？"涂山璟有些哭笑不得。

 

"我堂堂王姬，多几个追求者实属正常。"

小夭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青丘公子和赤水公子同时相邀，皓翎王姬盛情难却，故赴中原同游。"

"每日里世家公子各献殷勤，哄得王姬乐不思蜀，迟迟不归。"

"啧啧啧。"

"这不是人间闹市里最爱的话本子么。"

"不妨闹得更热闹些。"小夭笑着："我这边的传言越多，大家的目光就越在皓翎王姬身上。"

 

涂山璟只好顺着王姬的话接："如此一来…"

"西炎只会更加提防王姬的婚事。"

"反倒方便玱玹殿下暗中行事。"

"但……"

涂山璟欲言又止。

 

"玱玹那边我去说。"小夭接话："反正都是假的，哥哥不会在意。"

 

涂山璟摇头。

"此事于男子而言不过是场风流韵事。"

"但殿下身为女子，只怕有损名声。"

 

"无妨。"

小夭毫不在意："无论我什么样子，哥哥都不会抛下我的。"

 

涂山璟仍有话想说，张了张嘴却只得咽下。

他想说这样于玱玹是百利而无一害，于王姬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也知道，这些话即便说了也是无用。

王姬的眼里除了玱玹，根本容不下任何。

 

 

 

 

 

 

 

 

 

 

 

 

 

 

 

 

 

 

不好意思，把馨悦当成玹念爱情工具人了。今天是阿·吵架小能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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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第二日醒来，吃罢早饭有些无聊，准备画画点心样子，发现自己惯用的徽州墨没有了。那墨不易得，只有政务阁玱玹有，阿念来了之后拿了些给她用。阿念去往政务阁，想着消消食，顺带取一支墨回来。

 

来了政务阁，却发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东西——她的小木箱。海棠说找不到了，怎么会在紫金顶？还有桌上的废纸，里面画的满满都是眉毛。这人在干嘛，每日批折子的时候都在练习画眉？

 

身后有门开合的声音，阿念以为是玱玹下朝回来，正要问他。

“玱玹哥哥……”

转身却发现来的人是神农馨悦。

 

“怎么是你？”馨悦面露震惊神色。这大半年，往紫金宫送的补品越来越多，还都是适合女人吃的，馨悦问过金萱几次，都是被糊弄，也不问了。她猜想难不成是小夭回来了？毕竟除了小夭，还有哪个女人值得玱玹这般在意保护。今日她有事来政务阁等着玱玹，远远瞥见一女子身影，想着要与小夭交锋时，不想却碰见了阿念。

阿念点头与她打招呼：“是我。”

馨悦震惊她也理解，毕竟她和玱玹和离又来到紫金顶这事，确实一直都在隐秘中。

 

“妹妹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否则岂不是显得我招待不周？”馨悦换上笑容，亲亲热热地上前。

阿念明白，她这是在宣布自己女主人的地位。“玱玹哥哥住的地方，也是我的家。”小公主最会噎人的。

 

馨悦果然被噎住，神色不大好看，又注意到阿念的孕肚：“阿念妹妹，你这是？”

“我有身孕了。”阿念扶着腰稳稳地在玱玹的座椅坐下，等着馨悦的下文。她知来者不善，索性连面子也不装了。尽管后来出现过偏差，但阿念确确实实是从小被爱包围，最不缺的就是底气，她不屑于任何虚与委蛇，直来直往，叫旁人的算计都显得像无用功。

 

馨悦果然说不出来话来。她对玱玹的爱并不多，甚至比不上王后宝座来得多。她欣赏玱玹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觉得他是少有能够配得上她自己的人。于是她在看见阿念有身孕时，看见阿念离开五神山来到紫金顶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阿念要威胁王后的地位。

自打五百年前高辛王姬以举国之力嫁与黑帝，馨悦便陷入了一种焦虑，产生了一种被威胁的感觉。她有的阿念都有，甚至都比她更好。一国两王后，注定不能平起平坐，必须得谁压谁一头。于是，即便阿念远在天边，却是埋在馨悦心里的一根刺，生怕阿念要与她争。

馨悦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赤水族已经不再是她的后盾，神农族也不愿意接纳她，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大荒最最尊贵的王后位置，这是她唯一不能失去的。

 

“妹妹既然做了王后，就该尽好王后的职责，你我共同为陛下安定身后才是。”

“你且说说我怎么没有尽职尽责。”

当初嫁娶时，就没给阿念安排过职责，所有人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开心。阿念撑着下巴，神情平淡，不可冒犯。馨悦看着阿念反问她的样子，竟意外地想起了玱玹。

 

“妹妹既然留在五神山，就该安分守己，怎么能不经通报随便出现在这里，叫天下人知道了该怎么看，怎么想你，怎么想白帝陛下，怎么想已经归顺了的高辛？”

“你说得好听，要我尽王后职责，不过是为了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关回五神山。倘若你真想让我尽王后职责，可敢分我一半王后权力，要我与你共掌紫金顶？我来紫金顶不是我想来，是玱玹求着我来，我也无意与你们相处，你不必庸人自扰，到我面前来试探碍我的眼。”

阿念自然明白不该仗势欺人，只是对于爱慕权势又虚伪的人，权势便是最有用的手段。她是高辛王姬，用整个高辛国做陪嫁，自然不怕馨悦。

阿念把话说的直接，虽将馨悦一时噎住，却也明白只是这样并不能长久，于是她语气稍微舒缓一点，直点馨悦心结：“你不用担心，你王后的位置、王后的权力，我一点也不想要，那些在我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的东西，你也不稀罕，咱们互不打扰就好。”

 

馨悦败兴而归，出门时正碰上玱玹在门外站着。他脸上明明没有多少表情，却是风雨欲来的样子，显然在门口全听到了。

馨悦紧张地在袖子里缩紧手指，面上却还在努力维持她的高傲。玱玹开口，并未如她所想一般斥责或怎样，而是说：“阿念说的很对，她不会抢你什么。你不必忧思过重，只要你不越界，是你的就是你的。”

玱玹这话里劝诫的意思很重，只有馨悦真正地放下敌意，才能不生是非，于是他与阿念同一步调。“话说到这一步，若你还是想不通，执意冒犯越界，我也不会纵容。”先挑明后维护，他为她面面俱到。

 

馨悦发现，阿念变了，变得不似从前蠢笨好拿捏。玱玹也变了，变得对阿念更加在意了，不同于从前他还是在质子时的在意。从前玱玹更像是拿阿念当孩子，并不真正地听她说什么，只是一味将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并不去听阿念到底想要什么，可刚才的玱玹，分明有听进去阿念说的每一个字。

馨悦离开政务阁，是有一点点难过的，人人都道她冷心冷血、利益至上，可谁又明白，她对玱玹其实有一点点喜欢呢，多年面对那样的风姿，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动摇。幸好，这份喜欢不够深，这点难过不够多，比不上她确保位置安稳的踏实。求仁得仁，这样已经很好。

 

馨悦走后，阿念立刻卸下强硬的伪装，羞涩地埋下头去。是他求着我来的……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的呀？其实她也明白玱玹的心思，一直装糊涂，刚才脱口而出时自己也吓一跳，这大概也算恃宠而骄。

玱玹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阿念绯红满面，一时笑一时生气跺脚。他看了有一会儿，一直到阿念抬头看见他。

阿念不知道玱玹和馨悦发生的对话，看见玱玹之后，立刻整理神色、正襟危坐，咳咳：“我的墨用完了，来你这看看借一支。”

 

“我的就是你的，你用就用，还说什么借。”玱玹笑着走到阿念身边，替她解开和首饰缠绕的一缕发丝，“刚去寝殿找你，听说你来这里了。不就是一块墨，叫宫人来不就好了，何苦自己走那么远？”

“我在屋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你说你去找我，有事吗？”

玱玹端着阿念的脸，让她不许躲避，眼里笑意明显：“我每日都带你出门，怎么还明知故问？嗯？”

 

玱玹上挑的尾音实在撩的人心颤，阿念躲不过去，就闭上眼睛想避开玱玹炙热的眼神，没想到不再对视后，玱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落下更加炙热的吻来。吻是滚烫的，动作却又是轻柔的，真的像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阿念被亲的意乱神迷，直到玱玹松开，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荒唐，将头埋在玱玹的肩颈里不好意思露出来。

玱玹不依不饶，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触碰阿念的耳廓，说话夹着亲吻：“你说不想要权力地位，那你想要什么？”

原来他刚才都在门口听着，阿念气极：“你也明知故问。”

玱玹大笑，心情极好。

   

     神族的孩子与普通人不同，他们成长的很快，这一对双生子不过是数十年的时光各自的性格就已经甚为分明。

     涂山珹更像是一个仪态端方的君子，如今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璟往日的风范，立如修竹，动如清风。

    小七也出落的十分可爱，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晶莹透澈，宛如两潭秋水，她并不像普通的世家贵女对琴棋书画感兴趣，比起性子沉静的兄长，她则是更欢脱一些，小姑娘很聪明，学东西也极快，若是论起下棋，她似乎是比小夭更有悟性，连璟高超的棋艺她也习得了一二。

     小夭并不拘束女儿的天性，也非肆意的放任，她会因势利导，也懂循循善诱。

  她并不想让女儿变成过去的自己，她不知道小七以后会选择走哪条路，这数年间，她也会教小七学习一些简单的医术与制毒，她只是尽可能的想赋予她自保的能力。

     今日的阳光极好，璟带着珹儿去见丰隆，离戎昶，小夭安排小七去修习灵力，她自己则是去了药房。

     小夭正在药房捧着医书研究一味药的配制，没一会儿小七就跑了进来，小姑娘不开心的撒娇道“阿娘，爹爹今日又带哥哥出去了，为什么总不带我一起”

    小夭放下医书将女儿拉到怀中安抚道“小七乖，爹爹是要跟两位叔叔商议事情，下次我让爹爹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小姑娘满口答应着，“好”

     “小七今日的灵力修习的如何了”

    “小七都学会了，我比哥哥学的都快”

    “好，待会等爹爹回来让他奖励你”

    小夭的话音刚落，璟就带着珹儿回来了。

     璟走进药房，他一手牵着珹儿，一手还拎着一包东西。

  看见爹爹回来，小七几步就跑到璟的面前，抱着璟的腿不愿松开，璟眼神温柔的俯身抱起小七坐到了小夭的身边，将手上拎的东西放在案几上，对着小夭说道“小夭，轵邑城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子，我给你带了些你尝尝可爱吃”

      “爹爹没给小七带吗”

      “带......带了，糕点，小七爱吃吗”，小七嘟着嘴摇了摇头

     “那哥哥给你带了糖人，你可要吃”

     珹儿举着两个糖人往小夭身边走来，那是两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糖人，只是着色不一样，珹儿将糖举到小七面前，柔声道“小七，丰叔给买了两个，你先挑吧”

    小七按照自己喜欢的颜色挑选了一个，开心的吃着，小嘴还是不消停“爹爹心里惦记的只有阿娘，每日出去回来都只给阿娘带好吃的”

    璟轻柔的擦着小七嘴边的糖渍，还不忘逗小姑娘两句，“爹爹心里惦记的是阿娘，阿娘心里惦记的可只有你们两个，小七，你说这样是不是没有人惦记爹爹呢”

     “爹爹骗人，每次等小七睡着了，阿娘都跑去睡到爹爹旁边”

  小夭正在给珹儿梳头，听到小七这样说，竟羞红了脸，她娇嗔般的瞥了璟一眼。

  璟咳嗽了两声，抱着小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阿娘睡觉不安分，她若是不跟爹爹睡在一起就会从榻上掉下来，那阿娘就会受伤”，“小七想让阿娘受伤吗”

 小姑娘乖巧的摇了摇头

 “那小七觉得阿娘是不是应该睡在爹爹旁边”

 小姑娘很笃定的答道“应该”，“小七睡觉很安分就不用阿娘陪着了”

 小夭看着璟这无中生有的解释，暗中佩服她此前对璟的无赖的了解还真是冰山一角。

  她忙低头对着身旁的珹儿说道“珹儿，你日后可不许跟你爹爹学这个”

  珹儿却一副很认可的样子，“阿娘，可我觉得爹爹说的很有道理”

  小夭神色复杂的看着珹儿，珹儿浅浅的笑了，他伏到小夭耳边轻声道“爹爹这话既唬到了小七，又拐走了阿娘，岂不是两全其美，自然有道理”

  看着珹儿，小夭的眼神里满是欣慰，看着珹儿的样子，她好像见到了从前的璟，她想也许璟小时候也该是这样的通达，睿智。不同的是珹儿比璟幸运许多，他有爹娘，有妹妹，还有那么多真心疼爱他的长辈。

  

   随着涂山珹的长大，无论是形貌还是行事都是愈发的像璟，小夭则是希望他不仅在诗书，谋略，做生意上用心，还希望他能够有足够高的能力保护自己亦或是以后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子。

     她依然记得璟当年被涂山篌毁掉双手与喉咙之后，无法再发挥出自己修习的灵术，残存的灵力也只能堪堪自保。

    她心疼璟无法保护自己时的无助，希望珹儿任何时候都不要面临这种局面，即使.......也不想让他像曾经的璟一样自责无措，故而她特意让璟寻了师傅教授珹儿弓马骑射。

  

     珹儿天赋高，不过数月，师傅就开始力有不逮，很快就向璟请辞表示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再为公子授业。

     小夭知道此事一面感叹珹儿的出色，一面又担忧该去哪再找一位更加出色的师傅。

     璟看她愁眉不展，装作吃醋的样子说道“小夭，你可从来没有为我这样担忧过”

     小夭瞥了他一眼，嗔道“我又不是你娘”

  璟会心一笑，“我娘若是还在，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夭怕戳到璟的伤心处，她挪道璟的身旁温柔的捋着他的头发念叨着“我看着珹儿倒是像你小时候”，“璟，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是，也不是”

      “我可比珹儿聪明多了”

     小夭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捶了下璟的胸口骂道“涂山璟，你竟然说我笨”

     璟抱住小夭，笑着安抚道“你若是真的笨，如何能让我非你不可”

     然后他的话锋又骤然一转，“你若是不笨，我又该如何做才能把你骗到手”

      “珹儿以后可千万不能像你这样”

   “像我才好，要不然日后若是娶不到妻可怎么办”

   “青丘公子的儿子会娶不到妻，我可不信”，”珹儿这么像你，他该考虑的是以后如何娶到自己中意的”，“总不能像你一样靠骗吧”

   “夫人这可是在夸我”

     小夭抱着璟的脖颈，柔声道“我再夸你两句”，“你想办法给珹儿寻一位更好的师傅可好”

  璟顺势搂着小夭的纤腰傲娇道“夸两句可不行”

  “那就三句”

  “若是找到好师傅，我日日都夸你”

  

     璟听着小夭的话，心中思忖着，无论是多么出色的师傅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丰隆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且赤水氏素来以善战闻名，他自然是最好的师傅。

     思及此，璟开口试探道“小夭，若不然我让丰隆教授珹儿吧，他这数年将赤水治理的极好，又是玱玹的大将军，自然是能教珹儿许多师傅都不懂的东西”

     小夭思索道“丰隆的能力我自然是不怀疑的，只是他如今这样忙，可有空闲”，“对了，他怎么也不到涂山府来了，自孩子出生后，我就未见过他几次”

     小夭突然问起，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件事情璟一直都遵从顺其自然，只是丰隆似乎特别介意，他刻意的避开涂山府，就是不想见到小七，他始终无法面对那件事情，他以为只要自己避开，那一切就会相安无事。

  

     璟语气平静的说道  “丰隆，他...他就是一直太忙了不得空过来，轵邑和赤水都需要他操持”

     “此前不是听说赤水夫人一直在为他择选族长夫人，有眉目了吗”

     璟淡淡道“想必是还没有”

    小夭没再问下去，小七眉心的莲花印记时刻都在提醒着她，也许丰隆这么多年也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情。

     璟不提起，她也不想去深究。

      半晌，小夭才又开口道“既然丰隆还未娶亲，那想必是极有空闲，劳烦涂山族长亲自请他教珹儿吧，我这里先谢过了”，小夭的语气很是轻快。

  小夭说完身形灵敏的从璟的怀中滑出，快步往屋外走，“我去看看小七”

  璟在后面嚷道“你还没有夸我呢”

  小夭回头狡黠一笑，“涂山族长先办事，事情若是办的好，我一块夸”

       

   丰隆听璟说让他教珹儿骑射，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不过唯一的条件就是需要璟将珹儿带到辰荣府来教。

   璟没多问什么，一口答应了。

   自此起，珹儿便日日不在府中，小七问过好几次，小夭每每都是告诉她哥哥去跟丰叔学习骑射了，次数多了，小七便对这个辰荣府生出了好奇，只怪爹爹每次都不带她去。

  这一日，涂山珹刚从辰荣府回来，小七就凑了过去，小姑娘软糯的开口问道“哥哥，辰荣府好玩吗”

     珹儿细思了会儿慢条斯理的说道“好玩？丰叔倒是挺好玩的”，“听爹爹说他还是西炎舅舅身边的大将军，我本以为他会像太外爷身边的应龙将军一样颇具威严，不苟言笑，见过好几次之后发现他还是颇为平易近人的”

  “今日爹爹将我送过去学习，丰叔先是带我在辰荣府转了一圈，然后带我去了父亲在辰荣府常住的地方，又给我讲了许多爹娘过去的事情”

     小七听的饶有兴趣，她激动的问道“哥哥，那你明日还要去吗”

  “明日我要研习琴艺，待会儿我跟爹爹说改日再去”

  小七脑子一转说道“哥哥，要不然我代你去，我能变幻成你的样子”，“爹爹已经将涂山氏的化形术教我了，连阿娘都骗过了，绝对不会被识破的”

  珹儿一脸了然的样子提醒道“你的化形术可骗不过爹爹”

  “哥哥放心，爹爹就是发现了我，也不会告诉阿娘的”

  “那你可小心些”

  “好”，小七满口答应着，等珹儿转身离开时，她又低声嘀咕道“若是阿娘发现了我就说是哥哥指使的”

  

【小夭重生遇上涂山璟。设定为小夭凤凰林毒发后重生，遇到的不是叶十七而是涂山璟，璟的母亲没有去世兄弟也没反目，正是光风霁月的青丘公子】

（写在前面：

  今天的更新有一部分放在彩蛋，粮票即可解锁，粮票是免费的哈，感谢大家的支持！）

  

回到五神山后，小夭就睡得不太安稳。自她在这一世醒来后几乎日日跟璟在一起，那种实实在在的相伴让她安心。如今两人分隔两国，山高水长，从前失去璟的那种忐忑不安卷土重来，有些时候只能靠安神的药物才能入睡。 

 

这一日小夭服了药早早躺下，她接连几日睡不好了，白天连父王都在问她怎么精神不济、眼圈发青。 

 

人刻意想睡个好觉的时候往往睡不好，小夭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璟消失在清水镇的那一天，周遭有璟和涂山篌打斗的痕迹，血液蜿蜒至河边，一望无垠的大海里散满了寻找涂山璟的人，她在大海里一寸一寸地找寻璟，却始终找不到。再过二十四日就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啊！她在梦里痛哭、绝望、挣扎，心碎得直要呕出血来。忽然又见到玱玹，手里提着一截狐狸的断尾，鲜血一滴滴地落下…… 

 

“不要！”小夭大喊着醒来，发觉是梦，仍是惊魂未定。失去璟的痛苦以及发现始作俑者是最亲的哥哥的绝望历历在目，那些痛苦的日子她是一天一天真实经历过的，至今想起来也是恶寒。小夭擦掉额头的汗，呼吸剧烈起伏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平静下来后听到外面似乎起风了，左右睡不着，小夭想出去透透气。 

 

批衣起身，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眼前的夜幕里竟站着一个人。是玱玹，不知站了多久。 

 

小夭走过去，小心地唤道：“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睡不着，”玱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过了良久他说，“小夭，我想回西炎山，你会陪我吧？”

 

终究还是来了，小夭这几天也一直在盘算这件事。虽说前世她是靠着皓翎大王姬的身份陪着玱玹回到了西炎山，但至关重要的一步是璟借着丰隆之口说服玱玹弃西炎山取辰荣山。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一来她跟璟没有清水镇之缘，璟没有理由因为她为玱玹尽心筹谋；二来就算璟愿意帮她和玱玹，那按照前世的路子发展下去，玱玹权势熏天的那一日未必就不是璟的死期，小夭绝不愿如此！ 

 

何况她已经知道父王和外爷都有意禅位于玱玹，如今她在五神山也亲眼见到父王十分倚重玱玹，那也就不急于一时。小夭想清楚后说道：“回西炎山刀光剑影难料，不如先韬光养晦，培养实力。” 

 

玱玹有点意外，急急说道：“小夭，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朝云殿的凤凰花是否还灿如朝霞，奶奶种的碧玉桑是否还碧绿如玉？” 

 

小夭笑一笑，缓缓道来：“哥哥，我流落民间多年，看多了花开花谢、人情冷暖。在民间，没有灵力加持的凤凰花一年花开两季，一季缘来、一季缘散，既然凤凰花还在那里，又何必执着于是否日日灿若朝霞？”小夭在心里默默说——既然你我血脉相连已是至亲，又何必执着于那玉石俱焚的唯一。 

 

看到玱玹默然，小夭又极其温柔地说：“凤凰注定翱翔九天，你必然有王权天定的那一日。” 

（余下见彩蛋，免费粮票解锁）

 

  

  

  第二日，天光大亮。

兰君可算是睡了个好觉，她这些日子在轵邑城省吃俭用还是一分钱都没了，住在郊外的破庙里，每日折腾。

好在阿娘带着她生活的这些年她也学到了许多，不至于特别苦。

反倒是多了几分苦中作乐。

清晨露重，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感觉到空气中带着花香湿润。

“果然，小月顶的空气数百年如一日的好。”

兰君眯着眼，抬手透过指缝观察碧蓝天空和温暖的阳光。

“醒了？”身后传来玱玹的声音。

她唇边立即勾起笑容，转身大步朝玱玹走去，“爹爹，阿娘来了吗？”

昨夜梦中，她梦到了爹爹和阿娘，他们如平民夫妻般隐匿于人间烟火中。

他们常回来看她，虽然想他们，但兰君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阿娘幸福，看她重展笑颜。

“来了，我来叫你吃饭。”他说话的时候柔声细语，兰君笑了笑，感觉看到了那个惯着她无法无天的父亲。

“好嘞！”

阿念看着面前的餐食却是无论如何的没胃口，而轩辕王和小夭倒是大快朵颐吃的开心。

她本不信，但轩辕王见多识广，玱玹和小夭又都说的言之凿凿，她便也信了。

她一直望着门外，玱玹走在前面，粉色的衣角在他身后飘扬，阿念不由得坐直身子。

“阿娘！”

兰君像个炮竹似的跑到阿念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她，上下仔细看着她的阿娘。

现在阿念的年龄和兰君的年龄是差不多的。

可眼前这个和她六七分像的女孩脆生生的喊她阿娘，她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好眼神求助女孩身后的玱玹，小声道：“哥哥………”

“阿念，这是我们未来的女儿，名唤兰君。”

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

阿念晕乎乎的脑袋只剩下这五个字，俏丽粉面染上夕阳的红。

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噢，那我是你的阿娘，哥哥就是你的父亲，对吧。”

兰君抱着阿念原地跳了起来，开心道：“嗯嗯！对对！！阿娘你的容貌怎么一直没有变呀！还是一直的美，怪不得爹爹每天抱着你留下的灯笼魂不守舍、夜夜伤心。”

魂不守舍，夜夜伤心。

这八个字回荡在玱玹和阿念的耳边，玱玹心下确定，未来的他爱上了阿念。

玱玹啊玱玹，妄你被阿念喊了哥哥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控制住心呢？

阿念才不知道玱玹在想什么，她脑中幻想的都是和玱玹的美好，笑的痴痴的。

“吃饭吧。”

兰君吃饱喝足就陪着轩辕王去种田了，轩辕王高兴的不得了，小姑娘看着娇弱，种地倒是十分熟练。

小夭、阿念和玱玹三个人则坐在桌前商量事宜。

阿念思虑再三，还是说道：“今日我便回高辛了。”

玱玹知她定会选择回高辛，也不知爷爷和她说了什么，今日一别，怕是百年不会再见。

“不再多留几日吗？”

她摇摇头，认真说道：“这次和从前不一样，这次哥哥娶的是王后，是你正儿八经的妻子。是我和姐姐的嫂子，我心中对馨悦虽不喜，但若与她碰面还是要尊称一声王后嫂嫂，我不愿也不会。”

小夭不知阿念的心思竟如此透彻，心中也认同她的说法。

“你无需想这么多的。”

“哥哥，我们的女儿来了这里。”

言外之意，我喜欢你，我们之间最能证明爱的女儿来了。

怎会不对这次娶王后多想呢……

半晌，玱玹才开口：“我送你回去。”

小夭一直嗑瓜子又连忙说：“我也回去我也回去。”

“你……”玱玹欲言又止，原本想说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当着阿念的面说出口。

心中的天平也逐渐多了份重量。

阿念收拾了全部的东西，跟兰君说回去看高辛王。

“阿娘，你确定吗？”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下一次和爹爹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随时都能见他。”

“我说的是你。”

“我也能。”

可是阿娘，你们下次见，或许就是在战场上了啊。

兰君还是忍着没说出口，她不能随意改变任何事的走向，若有偏差，多少人会因她而死，她不敢想。

云撵上，兰君提出要和玱玹坐一个，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阿念道：“我也不能听啊！”

兰君眼珠一转，哄道：“等回高辛我再和娘说。”

她伏在阿念耳边，轻声道：“我告诉告诉爹爹未来的事情，让他早点对阿娘好。”

“真的？”

“绝对真！”

“那好吧。姐姐！我们一起，他们两个要说悄悄话不带亲娘～”

…………

云撵上，兰君和玱玹面对面坐着。

她清了清嗓打算开口，玱玹疑惑道：“要说很多吗？”

他想趁着这时候再多和阿念说几句话，他知道阿念的性子，犟和倔，死心眼，认定什么就要一辈子。

他知她今日的洒脱是流了多少泪决定的，所以心中升起的怜爱之情久居不下。

“很多。”

“那你说吧，爹爹听着。”

“爹爹可知我为何千方百计的上神农山要见你们尤其是娘？”

“为何？”

“因为曾祖父和你会相信我的话，能有办法把我送回去，因为我来的那个时候是要回去给阿娘过生日的时候，你们两个外出云游，所以我很珍惜。而我要见阿娘，是因为我想看看她从前生活的开不开心，是不是如外爷所说娘年轻的时候比我还能闯祸骄横。”

从昨夜到现在，兰君说了很多次要见现在还开心的阿念，言辞真切。

“她后来过的不开心吗？”

“有一段时间是，阿娘她受了很多苦，因为爹爹，也因为我。”

在回高辛的这段路上，兰君娓娓道来阿念是怎么由活泼天真的王姬变成成熟稳重的王后的。

玱玹则静静的认真聆听来自女儿讲述的他对阿念娟娟如水流的爱意。

世事无常，他爱上了阿念是无常，如今心中的暖流亦是无常。

“爹爹，我们不能违背时间的指示逆转一些事情，但是我告诉爹爹这些话，是想您能多关心关心我可怜的娘亲，或者、或者是……”

兰君说了这些话，接下来的话她却无法下定决心说出。

爹疼了她几百年，护了她百年。

玱玹怎会不知兰君的欲言又止，只是温声：“我会顺着时间的长河慢慢走下去。”

一家三口出现在高辛王面前时，这个一向冷静的男人脸上也出现疑惑的神情。

“阿念，这孩子是谁？”

阿念双手来回搓弄着，想说是和玱玹的，脸羞红着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师父，是我和阿念的千年之后的孩子，名唤兰君，因为昆仑镜，兰君被送到这里，我爷爷说过师父对昆仑镜知之甚多。”

玱玹淡定解释道，说出了这是他和阿念的孩子，也就证明阿念未来会嫁给他。

但不知是以何种形式。

“阿念的女儿？”

高辛王虽未用法术刻意维持自己的容貌，两鬓斑白，但当初名震大荒的高辛少昊风采仍在。

兰君看着高辛王，都能想到自己的外爷曾经是如何的风姿卓越。

“外爷，原来您这么好看。”

这不怪兰君感叹，她印象中的少昊一直都是头发半黑半白身体被灼伤的样子，再加上他刻意不维持年轻，与平常老人无异。

高辛王一听兰君这话，不用多问了，他肯定这是他的外孙女了。

蓐收带着兰君去寝殿，因为她是从未来过来的，所以宣称兰君是静安妃的侄女。

而阿念和玱玹则留在大殿与高辛王谈话。

“玱玹，如今你是轩辕的王，可知不应该来高辛。”

高辛王坐在上位，语气不冷不热，因为他的外孙女出现证实了他未来的想法是成功的。

“我想与阿念多说几句话，也想见来见师父解释这些事。”

玱玹从兰君口中只得知阿念也是他的王后，却对为何娶她而不知。

心中有疑惑，所以来见高辛王。

“阿念，你怎么想？”

“父王，我也不知道。”阿念是真的不知道，她嫁去了轩辕，那高辛怎么办？

高辛王就她和姐姐两个女儿，姐姐与玱玹亲密，她爱慕玱玹，那高辛怎么办？

莫非是要她嫁给玱玹缓和两国关系吗？

“不知道就留在高辛，你是高辛的王姬，也不必带在轩辕仰仗别人的鼻息生活。”

阿念看了眼玱玹，即便她们的女儿来了，也不知未来究竟是何模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玱玹要走了，小夭和阿念送他。

“阿念，你随我来。”

小夭推了推阿念，示意她赶紧去。

两个人行至不远处，玱玹看着眼前被他以万千宠爱惯大的妹妹，终究也因为他吃了不少苦。

聆听未来的汹涌爱意不知不觉影响了他现在的心。

他在尝试在这个时候以男女而不是兄妹的关系来看待他与阿念。

“今日一别，不知他日何事能再见。阿念，别苦等我，我希望你每日开心快乐。”

“不是苦等，哥哥，不是苦等。每天想着你我就很快乐，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喜欢你。”

“阿念，我们的女儿来这里就证明未来我定会娶你，娶你，是我今日承诺你的事。”

她眼泪涟涟，一头扎进玱玹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知道，玱玹志在一统大荒，所以轩辕高辛迟早会开战，若是那时她只会拿出生命来守卫高辛，而不是只有一脑子情爱。

“答应我，心里给我留个位置。”

玱玹回抱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兰君说未来我的心都是你的，你放心。”

她抬头，兔子般的眼珠泪汪汪的看着他说道：“真的？”

“真的。”

这次兰君来，缓和了玱玹压抑偏执的心，他明白时间不可违背，倒不如顺其自然。

从自己女儿口中得知阿念过的不好，对他来说如刀剜心一般，他哪里舍得她受苦。

而兰君则以阿念表妹的名义，两个人在高辛到处玩着，还对阿念讲了不少未来的事情，不过也只是她视角的幸福事情。

每次看到阿念开心娇俏的笑颜，兰君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明明她的娘是这么肆意的王姬，却受尽了苦。

忽然她冒出一个想法，在她走之前要全部对她说出来。

就让时间惩罚她一个人吧。

高辛王找出了让兰君回去的办法，需要玱玹和阿念合理开启时空隧道，兰君需要顶着灵力冲击且不能回头。

少昊没说，只要兰君回去，他们的的记忆就会抹去兰君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人。

玱玹知道这件事，没有立马赶去高辛，而是去自己的房间找到了放在木盒的若木花。

他将自己所珍视的倾注在这花中，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乔装赶到高辛时，看到兰君抱着阿念哭，嘴里还一直不停的说着什么。

而阿念只是一言不发的为她擦拭眼泪，半晌他才看到的她的口型说我明白了。

“阿念，兰君。”

兰君看到他扑到他怀里，小声啜泣，叮嘱道：“要对我阿娘好，一定要对我阿娘好。”

“我会的。”

阵法启动，阿念与玱玹的灵力进入昆仑镜，兰君在高辛王的示意下将血滴入镜面，高辛王口中念念有词，是高辛秘术的咒语。

一时间，天地开启巨大的漩涡，兰君手里捧着的昆仑镜散发出强烈的金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正在逐渐抽离这片大地。

“娘！”她拼尽全力喊道，“要幸福，别忘记我说的！我没关系的！你要最在乎你自己。”

她看见阿念点头，才阖上眼，随着时间的拉扯来到回去的隧道。

第二日，所有人都忘记了兰君的存在，除了少昊和玱玹。

在高辛与轩辕开战的半年后，阿念潜入轩辕军营要刺杀他，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你为什么啊？高辛也是你的第二个家，为什么要这样，我很痛苦，哥哥，我的心很疼。”

她成长了，哭的隐忍，越忍心越痛。

玱玹抱住她，冰凉的唇轻触她的额头，手中变出若木花簪在她的头上。

“阿念，别难过，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有的。”

若木花中玱玹存下的记忆顺着发丝进入她的脑中。

她默默感受着这份被冲刷干净的记忆，都看完了，她趴在玱玹怀中大哭。

“去看看父王吧，他很虚弱，我三天后会替他出征，若你把父王当成过亲人，就去看看他吧。”

“你要出征？”

“别这么不可思议，高辛少昊只有我一个女儿，高辛忆自然要替父出征。”

“我会去见师父。”

高辛王在玱玹心中一直都是屹立不倒的大山，如今大山倾塌大半，他心中涌上愧疚。

他对他说把他当作储君来培养，把他看作亲生儿子，却没说让他娶阿念。

“师父，徒儿要求娶阿念，还望师父同意。”

“玱玹，高辛我禅让于你，并不是非要娶阿念才能巩固。”

玱玹却摇摇头，认真道：“不是为了巩固统治，我心悦于阿念，我会承诺对她好的。”

“因为兰君的出现？”

“师父您……”

“我同你一样，刻意保存记忆，因为兰君那丫头走之前告诉我要让她的阿娘自己选，即使选了一条路，还有好几条路等着她。”

“一部分是因为兰君。”

“但更多的是我真心想娶她，她与我而言，便是我的天地人间，千秋万世，我只要她一个。”

【一】

二十五岁生日之前，邓为决定出道做一个演员。

看似有迹可循的决定，实际上是他终于厌倦了生活里那些面对他皮相的逢迎恭维和情/色陷阱。签约前经纪人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进娱乐圈，他点点头，说想做个演员。

他没错过经纪人似笑非笑的神情。

邓为却是无所谓的，他从来都是肆意地去做自己。

他对自己了如指掌，于是讨厌那些超出他掌控的生活本身。进入娱乐圈，只是想让自己去掌握主动权。虽然出了些偏差，但他原本也是要做一个舞剧演员的。

在国外治疗的那几年与其说是打碎了他的梦想，不如说是打碎了他的生活。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无聊地在万事万物中都去问一个意义的人，只是庸俗地活着，当他唯一认定的生活被打碎了，其他的事情就更加无所谓罢了。

他什么都有，于是便什么都不在乎。

进圈之后不咸不淡地拍了几年古偶，他才开始正视当年经纪人眼中透露出的觉得他天真的嘲讽。这几年，相比“演员”，他更像一件货架上的商品，包装勉强精美，但也基本无人问津。

在镜头拍不到的位置，他时常一个人发呆，看片场的人来来往往，置景搭起来又重建，如同在国外的那几年，他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康复病房里，看着窗外的日复一日，像个世界外的旁观者。

杨紫是这个世界中的人。

【二】

邓为遇见杨紫时刚过二十七岁生日，一个月零两天。

杨紫二十九岁。一个听起来不算太圆满的年纪，时间轴上的二十岁的在她左边，三十岁在她右手侧又差一点。她不是一个求全责备的人，相反，她确实认为，最好的东西，总要带点缺憾。

三月底的横店，长相思剧组把书里的清水镇铺在她面前，她穿了一身粗布麻衣，看到与之而来的还有书里的那个叶十七，那个演员，有一双探寻的眼。

杨紫在开机前会找一些同剧组演员的资料来看，旁人的资料动辄几十页，只有邓为这里，是薄薄的半页纸。

只有出生日期、身高、院校信息，出演的剧集寥寥无几。履历少过上学时杨紫给旁人写过的同学纪念册，以至于她在那张纸剩下的半页空白中，提笔又练习了一遍当年流行的中间由一条横线连接起来的“一帆风顺”。

邓为本人与她在纸上写就的那四个字毫无联系，他看杨紫时的眼神反而像承载船航行到一半、即将起风雨的海，只是装作云淡风轻。

杨紫见过太多人，但世界上大多数人，无非都是真心换真心。

于是拍第一场戏前，杨紫拍了拍那双眼睛主人的肩膀，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橘子，放在他手心里。

“我买的，尝尝？”

邓为在她的鼓励中剥开那只堪堪将他手心填满的橘子，掰开一半咀嚼了几下，然后整张脸皱了起来。

“好酸啊。”

杨紫眨了眨眼：“那下次挑个甜的给你。”

【三】

戏拍到出了清水镇，邓为已经吃过了杨紫送他的水果、蛋糕、糖、全糖奶茶、甚至让他哭笑不得的、加了糖的冰美式。

杨紫请全组的人喝咖啡，唯独他那杯加了糖。

张晚意说她属实有些离谱了，杨紫摇头说，我们小十七喜欢甜的。邓为在一旁点点头。

张晚意一边揶揄他，一边凑上来尝了一口他的全糖冰美式，咽下去后扶着墙缓了好久，才骂他一句：“神经病。”

有几年，邓为喜欢肤浅又张扬的东西，譬如开一辆亮粉色的跑车去宾夕法尼亚的汽车电影院看18禁午夜场电影，周边都是接吻的情侣，他一个人在荧幕光下抽烟，面对上前来搭讪的辣妹，戏谑地挑一下眉梢，但并不接受对方的邀请。

他习惯做一些直白的挑衅，像是将无需费什么脑筋的甜水灌进记忆里，不再去在意其他的味道。

这个不怎么好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所以说，他其实一直在挑衅杨紫。

这在杨紫看来是种孩子气。

邓为是比她小几岁的新人，她理应包容这种孩子气。

他在现场不说话，她就拿着剧本同他对戏。两个人聊小夭小六，聊涂山璟和叶十七。剧本里的两个角色其实爱得很沉默，杨紫也逐渐到了认可和理解这种沉默的阅历。放在从前，她可能会直接拉着整个剧组的人一起跳舞来缓解剧情的焦虑，但现在，她也只会给邓为编两个辫子，笑着说很适合他。倒不是累了，只是觉得只需要这样就可以。

邓为很好哄，她不需要把自己的讨好型人格翻倒出来，就能让他开心。

【四】

七月，是横店最热的时候。

邓为下了戏卸了妆跟横店的几十个群演在一起排队做He/酸，抬头看到了一整片火烧云。

拍下那张火烧云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回酒店的路上经过景区，过山车从山上爬坡又下坠进入水域，他抬眼看到一排模糊不清的面貌尖叫着到他视野盲区。

才后知后觉，已经到了夏天。

七月的夏天，杨紫请了她唯一的一次假，去录综艺节目。因而这几天他拍的均是与她无关的镜头。

这段日子里，邓为真的开始成为一个演员。正如他所说，杨紫是一个慷慨的人，不仅体现在演戏上的倾囊相授，也在于无数个时刻的将心比心。于是，戏演到后来，他真的成为了涂山璟，又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不是涂山璟。

所以在剧组，他就缓慢跟在杨紫身后，不说话。

杨紫不在的日子，他就看日看月看风看花，自己给自己买一杯甜饮料，倒也没什么变化。

黑夜的寂静是一个人的刀光剑影，录完综艺的杨紫打开手机朋友圈看到邓为拍的没有任何文案的照片，可以想象得出，他躲在照片后的慢条斯理的语气：“今天的天气很好，可以看得见火烧云，想分享给你。”

他凌厉的外表下是一颗缓慢流动的心。

杨紫给他点了个赞。

点赞后收到了邓为的信息。

——录完节目了？

——录完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回剧组啦。

邓为将“我在等你”修改成“我们在等你”，还是觉得不合适，终于发出去的是：

——等你。

——咕咕咕~好呀~

【五】

有几个夏天的意义对邓为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像是毕业之类，人生中重大的离别容易发生在夏天。

2022年的九月，邓为的最后一场戏也杀青在夏天。

通告上明确写着哪天的戏拍什么，他明显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如果说杀青的这天来得毫无防备，那也是在说谎。

从三月到九月，他度过了涂山璟完整的一生，涂山璟一生的故事从清水镇开始，又落幕在了清水镇。

杀青的那场戏，他在月光下背着玟小六回家，垂下眼，听到杨紫在他耳侧呼吸。她呼吸一下，他就走一步，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慢到导演在监视器后面提醒他稍微走快些。

这件事其实毫无逻辑。

因它过于荒谬，所以不用做任何复盘，邓为就能确定。

临走之前杨紫同手捧着相思豆的他拍照，他没来得及同她说一句话，只在夏夜里留下了一句叹息。

邓为确定，这声叹息归属于爱情。

他决定向生活屈服，进入这个世界。

【六】

杀青的第一周，邓为回了一趟内蒙。

他的名声在老家不算好，每个同他相熟或是不熟的亲戚邻居都能评论他几句：“那个没礼貌又不服管教的小孩”。他当然没那个兴趣与精力挨家挨户地澄清，更何况，他的父母也这样认为，只是他们总能给予他尊重和距离。

他回内蒙，只和父母吃了一顿饭，说自己刚拍完了一部戏，后面也会继续努力。

“真的打算做演员了？”

这句话甚至在他出道签合同时父亲也没有问过他，却在此刻问出口。因为聊起那部戏时，邓为的语气让父亲想到了儿子当年说，想做舞剧演员。

“嗯，打算做演员了。”

他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之后，邓为回北京等了三周，请杨紫吃了一顿饭。他自己做的。

他不会冒失到将她请来自己家里，也不至于让她尴尬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只约了几个圈里的其他朋友到一家私房菜馆，把所有菜都准备好，他假装最后到。

走进包间后，他就看到杨紫瘦了许多。再一眼，看到了杨紫给他带的奶茶。其他人都宣称要减肥，因而杨紫只给他买了一杯。

杨紫很忙，拍完剧就去客串了电影，后面则是几个品牌的宣传连轴转，都是她在剧组欠下的商务和人情，回北京的那几天是她短暂的喘息。

邓为给她发消息时，她其实有犹豫。只是想到一旦拒绝后邓为的那双氤氲起雾气的眼，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路过奶茶店，她想起他喜欢喝甜水，顺手买给了他。

饭局上，杨紫问邓为，怎么突然约大家一起吃饭。

他慌乱中扯了个谎，说提前庆祝她的生日。

“我的生日可是要收礼物的。”她隔着两三个人向他伸出手，“礼物呢？”

“生日当天一定送到！”他向她保证说。

他反复回忆，那次饭局结束后，杨紫和他在北京的十月共同走了一段路，她穿一双厚底运动鞋也只到他肩膀的高度，一边走一边谈论最近拍的电影。她喜欢电影，因而滔滔不绝。他就听她一路讲着，直到两人即将分别。

“今晚的菜很好吃。”杨紫说。

“奶茶也很好喝。”他说。

临走前她对他弯了弯眼睛：“网上的恶意评论不用太在意，演员背靠的还是作品。”

“我知道。”正如他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走过。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留在十月北京的街头，也烙得他的心微烫。

【七】

然而直到第二年的三月，他才再次见到杨紫。

中间，他送了杨紫三十岁生日礼物，一张他在美国时淘的老电影的黑胶唱片。

杨紫送了他二十八岁生日礼物，一副名家画的画，有山有海有夕阳。

她接了新的代言，他的新剧也播了。

她进了新的组，他也准备进新的组。

两个人的联系只剩下了互相看一看朋友圈。

偶然有一天，她说发朋友圈说好想换个新发色，但又不知道选什么颜色好。

他回复说，金色的如何。

她的微信信息直接发过来：

——太张扬了，不敢尝试。

——那我替你试试。

他说。

第二天，他的头发就染成了纯正的金色。经纪人本来想骂他疯了，结果看到他的金发效果后直接拉来了摄影师给他拍了一组照片。

——挺好看的。

杨紫看到照片后说。

——不如你下来亲自看一眼？

透过窗外三月未到来的春天，杨紫看到了邓为顶着金发站在她家的楼下，缓缓抬起头看她，在一丛丛新生绿意的干枯树枝中格外扎眼。

杨紫随便穿了一身衣服下楼飞奔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他弯腰低下头，新染的金黄色头发在她面前像一簇簇发光的丝。

杨紫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大笑出来：“手感好像我家piu仔。”

这次轮到他笑出声。

“不过，是好看的。真的好看。”她踮起脚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他那双不笑时会显得薄情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春意。

“那，卖完安利我就先回去了。”邓为说。

“既然来了，我请你吃饭吧。你等我换身衣服。”

杨紫请邓为进了家门，他穿得单薄，在门外冷得冰凉的手在杨紫的暖气房里被一点点暖起来，她的家很大，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他不想随意破坏这些痕迹，于是局促地窝在沙发一角。杨紫换衣服很快，没有化妆，素颜配了一件简单的长到脚踝的羽绒服。邓为立即意识到，她其实很怕冷。

距离拍完长相思已经过去六个月了，杨紫和他已经能站在角色外看彼此。

但他依旧习惯一步步走在杨紫身后，她也似乎习惯了他走在她后面。

“邓为，你这个人做什么都慢悠悠的。不过有个好处就是，吵架吵不过我。”她在吃饭的时候这样评价他。

“我可没跟你吵过。”

她歪歪头，不怀好意地提议道：“下次可以吵吵试试。”

“没问题。”

他在她面前，不越矩不暧昧，只说到做到，带着一颗透亮的心。

【八】

很快，长相思进入了宣传期。

那时邓为金黄的发色已经为了拍戏重新染黑，看不出来一点春日的痕迹，杨紫看到他黑色的头发与他心照不宣地笑笑。

他们的宣传基本上都挤在了那段日子里，白天几个人一起录综艺，晚上接受采访、拍物料，从早到晚，他都在她身边。旁人问她小夭，问他涂山璟。

她说，小夭当然是爱涂山璟的。

他说，涂山璟只想做小夭的叶十七。

但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清水镇的样子，小夭的模样也只剩下了影像里的一个轮廓，只剩下杨紫是他心里真实存在的。

他对杨紫说，他买了她代言的红参来喝，是苦的。

她笑他喝惯了甜，当然吃不了苦。

“那我能申请一次赔偿吗？”他试探地问她，“过几天我去上海，你请我喝甜的。”

“没问题。”

【九】

长相思播出的这段日子里，杨紫在上海拍戏。拍戏时她是一个有无穷能量的演员，镜头后的疲惫只留给自己。

这天拍完一个大夜，收工已经是凌晨，第二日的拍摄没几个小时却又要开机。她让助理先回家，自己一个人在化妆间里小憩。

邓为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杨紫。

化妆间里开着灯，她躺在一小片阴影里，睡得很安静。

他从横店一路开夜车过来，原本也只想看她一眼，因而他更加不忍心打扰她，关上门，在她休息室外面想要点一根烟。

但他最近已经决定要戒烟了，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小颗橘子，一瓣一瓣地数着咀嚼，酸甜的味道在黑暗中让他体味得意外深刻。回忆起同杨紫的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很远的事情。

时间过了不久，杨紫就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在家，拉开门却看到了门外吃橘子的邓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喝什么饮料吗？”她下意识地问他。

邓为笑了笑：“好呀。”

杨紫开车载邓为一路去了外滩的一家咖啡馆。

天亮前黄浦江边的露台，是绝好的位置。

日出前，两人各点了一杯冰美式。杨紫看着天光从高楼大厦的缝隙中漏出来，忘了问邓为为什么来找她。

“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清水镇。”他说，“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其实会怀念每一个在不同剧组的日子。”杨紫终于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说起清水镇来，好像很远了，你这次去有看到什么好东西吗？”

“其实有。”他拿出手机，将自己拍到的照片给她看，“杀青之前我在回春堂的屋顶上也种了一颗花种子，卖种子的人说是夏天的时候开的花，这次我去看的时候，花已经都被铲没了。”

他的照片里是光秃秃的一片屋顶，杨紫看到后没忍住笑起来。

“别的剧组用的时候当然会重新布景，你好傻啊小十七。”

“是啊，所以我当时在家里也种了那个种子。”

“开了吗？”

“没有。”

话锋一转，杨紫也没有料到这是邓为的一段被诈骗的经历。让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要不……我买给你新的种子？”

“好啊。”

直到邓为离开，杨紫也没有问他为何而来，一开始是忘记了，后来是觉得没有必要。

她看着邓为在日出里一句一顿地讲他如何养不开花的种子，日日夜夜地施肥浇水，而她逐渐跟随上海的清晨一起醒来。

【十】

杨紫真的给邓为买了一包种子，种子已经在邓为的花盆中发芽。

他没有像个傻子似的日日在聊天工具汇报花的生长进度，依旧只是在朋友圈里分享他的海、日出、日落和银河。他开始爱自然和生命中的一切，成为一个庸俗之外的浪漫的人。

杨紫没有看见他的花，却看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日升月落，四季往复，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沿着一条直线固定着向前走，所有的时间变化都在如期抵达。邓为身上的缓慢却导致这些“如期”都迟到在了世界里，杨紫从未不允许别人走进她的世界，哪怕他姗姗来迟。

一开始她当他是孩子，后来她想他保留这份孩子气。

【十一】

这一年的冬天一直没有下过雪，北方的阳光充足，邓为的花终于开了，在靠近杨紫生日的冬天的温室里。

邓为对她说，其实他一直都喜欢她。

杨紫则反问他，你是不是当我傻的。

邓为这个人说话慢悠悠的，走路也慢悠悠的，连养的花也开得格外缓慢，杨紫始终走在他前面，因而在他看不到她的表情里，是她隐去的雀跃与欣喜。

在他想不到的时间中，是杨紫想：“我得慢下来，等等你。”

她和他想说的还有很多。

如同，涂山璟让小夭等他十五年，但杨紫与邓为的夏日，其实仅仅迟到了一刻钟。

因为，一直有人等在蝉声尽头。

私设涂山璟梅林殉情后重生回到被涂山篌囚禁时

涂山璟：小夭，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捕鱼神手？

小夭（心虚）：我名号多了去了，还能每一个都告诉你？

玱玹：听她吹吧。

————正文分割线————

防风邶歪靠在树干上，手里还拎着酒具：“聊完了？多大事呀，还要背着人。”

赤水丰隆和涂山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选择不接防风邶的话。

玱玹正坐在溪边，从溪水中一条一条的往外提鱼。

“厉害啊，玱玹，是个钓鱼的好手。”赤水丰隆边大声夸赞。

玱玹放下鱼竿，将那一篓鱼递给小夭：“我要喝鱼汤。”

小夭瞧着身边的鱼篓，空空如也，又瞧着不远处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静夜，果断接过玱玹的鱼篓，把里面的鱼分给了自己一半。然后拎着两只鱼篓朝着静夜小步跑去。玱玹将小夭的动作瞧个一清二楚，却也不拆穿她，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笑着。

涂山璟看着玱玹柔和的神色，对着小夭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小夭同静夜说了要喝鱼汤还有煎鱼，便提着裙子朝涂山璟这边来。玱玹的眼睛始终落在小夭身上，直到她在涂山璟身边站定。

涂山璟从袖子中拿出帕子，递给小夭，让她擦一下手。小夭笑着接过去：“洁癖精。”涂山璟伸出食指碰了一下小夭手上的泥点子：“邋遢精。”说完，两个人对着彼此笑起来。

在一旁瞧着的赤水丰隆，将嘴里的苹果拿下来，他觉得这个苹果怎么酸溜溜的。防风邶清咳了一声：“我来呢，是奉家母之命，来询问一下青丘族长，我那妹妹带回家的孩子真实的来历。”

小夭先看了一眼防风邶，又看向涂山璟。

“防风小姐怎么说？”

“她说是路上捡回来的，”防风邶嗤笑出声，“真是巧了，刚生下的孩子就被她捡回家了。她又一向冷硬，如今倒是做起好事来了，说出去谁信？”

涂山璟看着防风邶：“防风小姐说是捡的，就是捡的。”

防风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涂山家认不认这个孩子，全凭防风意映的决定。

“王姬，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么？”防风邶嘴角上扬，看向小夭。

“捡的。”小夭亲自接生的，必然不会被挑拨。

防风邶笑出声：“好，捡的。”说完，便拎起一壶酒，走向自己的马。

“青丘公子，我要药品。”

涂山璟收到了相柳的密语传声。他的消息网昨日便告知他有几个辰荣兵突发了疫病。他猜到相柳会找他备药，却没想到他会来青丘，可见短短一日，疫病已经爆发了。

“三日后。”涂山璟在脑中过了一遍能供给药品的渠道，认真回答。

待防风邶离开后，余下的几个人才坐下来。

“玱玹殿下有事请讲。”涂山璟拿起酒壶，给玱玹斟了一杯。

“天下人都说璟智计无双，如今我心中实在有难事，想请教一二。”玱玹目光炯炯。

“您直言便是。”

“五叔和七叔，迫我过紧，我即使日日流连酒色，他们还是不放心，监视，暗杀，从未停止，祖父也不干预，”玱玹面色阴沉，“我本应该反击，却总不想将费精力培养出的人用在这些事上。可他们日日侵扰，着实叫人心烦。”

涂山璟想了想道：“说到底，最终能坐上王位的只有一个人，这天下总不会是五王与七王各占一半。”

玱玹知道涂山璟是在建议他借七王的力打五王。

“可他二人沆瀣一气许多年了，叫他们离心很难。”玱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您远离西炎，尚且被五王忌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呢？”涂山璟伸手做了一个劝饮的姿势。

玱玹沉吟着，恍然笑道：“不愧是青丘公子。不知我该用什么方法呢？”

涂山璟回以一笑：“璟只有空谈罢了，对五王七王却并没有殿下了解。”

小夭貌似在发呆，实则将他们二人的话都听进了心里，知道涂山璟不想在玱玹面前表现过多。涂山璟刚刚的卧榻之侧的言论不仅适宜五王和七王，也适宜他自己。她乐得帮涂山璟解围。便靠近涂山璟的耳侧，低声说着：“你该服药了，我也要吃饭，我很饿。”

灵力高强的玱玹自然听清小夭说的话，于是不好再追着问。由着小夭带涂山璟去服药。涂山璟和小夭走到静夜身边，药已经温好。涂山璟结果小夭手中的药碗，笑着说：“多谢你。”又看向火架上的鱼，揶揄道：“我在清水镇多年，从未见你钓过鱼，捕鱼神手果真出手不凡。”

静夜也连连点头称赞：“本以为王姬夸大，却不想果真技艺精湛！”

小夭被说红了脸，心虚地连声音都提高了：“当然，我还有许多技艺未曾给你们展示过！”

静夜眼中好似装了星星：“王姬可会琴棋书画？我们公子最善这些，不过自从公子回来就不曾碰过了。若是您可以，当真是琴瑟和鸣，叫人艳羡！”

小夭好不容易收获一个小丫头如此的崇拜，自然不想破坏自己在她心中的伟岸形象，只好点头：“琴棋书画？不过是消遣时间的小玩闹罢了，你若是喜欢，等哪日我心情好，自然让你一眼耳之福。”

“小夭，静夜她最喜《半山听雨》，若是真得雨日，在山谷之间奏响此乐，天籁也不过如此了。”涂山璟仰头喝药，掩饰自己的窃笑。

小夭听出了涂山璟的揶揄，伸手绕到涂山璟后背，掐了一下他的腰。

——正文分割线——

小蓝手对于一个割腿肉的太太真的很重要。我真的想感受一下当螃蟹的滋味，在夭璟tag里横着走一回！（雄心壮志）

彩蛋：

茶狐狸：我，涂山璟，主打的就是一个老老实实！

小夭视角

 4k短打

 

 

00

璟捧着雪花与我说，瑞雪兆丰年。

 

 

01

自从我随着哥哥到了中原之后，没有了五王和七王眼线盯着，才算是真正的自由。

 

天气渐渐的冷起来，我之前是很讨厌冬天的，天气一冷人就容易饿，可我当时又没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吃，冬天连招收小工的店家都少了不少，当真是难熬。

 

自入冬以来，我不断的收到涂山璟送给我的大氅，毛色顺滑，内里的衬子做的也很暖和，关键还轻薄，暗暗赞叹着不愧是涂山家出的品质。

 

“璟，这些不会是狐狸毛吧？”

 

“不是。”

 

他回信给我说怕我不乐意穿，是用灵力和一些上好的材料制成的，并没有我不喜欢的东西。

 

璟真的很懂我的喜好，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等着和他见面了。

 

原来，这就是相思吗。

 

 

 

 

02

我和哥哥住的庭院年久失修，本来也只是为了逃离西炎而来，对于习惯了市井生活的我们兄妹两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涂山璟很上心，三天两头的派人过来添置家具，每一次都会在里面夹杂一些好吃好玩的给我，全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中原的雪花与其他地方不同，总感觉温暖一些，可能是因为我想要相伴的人都在身边，踏实而又安心。

 

修缮的工作几乎没怎么让我操心，我每天只负责和涂山璟派来的人仔细核对一下细节的摆放，其他的只需要我待在温暖的地方嗑瓜子就好了。

 

“你啊你啊，吃瓜子上火知道吗？”

 

我哥哥见我太懒散忍不住唠叨我几句，我又抓了一把梅子味的放在手心问他要不要一起尝一尝，涂山璟给的瓜子口味丰富，外脆里嫩，品质上佳，好吃的很呢。

 

他坐在我旁边问我过年有什么想要的吗，以往阿念在过年之前都会去疯狂的采购一番，免得想吃想玩的时候街上没得卖，这么多年他习惯给阿念去准备年货了，他希望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给他提要求。

 

“能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就很好了。”

 

我哥哥看着我的眼神在慢慢变化，我估计他又一次生了对我的愧疚之心。这世上本来谁都不欠谁的，没有必要一直往自己身上套着枷锁。

 

为了打岔，我狡黠的和他说涂山璟已经列了一张年货单子给我，说不定这两天东西就要到了。

 

好期待呢。

 

我哥哥无奈的看来我一眼，随便抓了一把瓜子，那瓜子皮吐的真叫一个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不行，在这个方面，可不能被他给比下去。

 

 

 

 

03

快到过年的时候，整个府邸也修缮好了，璟中间抽空过来帮我挂上了红灯笼，他知道我不喜欢家里冷清，又不爱外人打扰，只能在这些小玩意儿身上增添些年味。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都放了烟花，我和哥哥不讲究那么多，只让老桑带着其他人去放两串听个响，看着窗外的梅花慢慢接住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好像手里的桑葚酒都比以往更甜了一些。

 

我前前后后收到了许多人的红包，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份珍贵的心意才让我真实的感受到原来我是真的回家了。

 

涂山璟让他的小狐狸给我送了一大份东西，这段时间苦了这个小家伙了，来来回回的送了许多趟，看在它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我专门调制了一些好喝的甜露给它，喜的它反反复复的舔我的手。

 

涂山璟给我的红包分量不少，可最重要的是他答应我处理完涂山氏的有关事务之后马上回来陪我，说是留了好吃的卤味，等我一起品尝。

 

他愿我喜乐长安，心愿圆满。

 

“小东西，你的狐狸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小狐狸不太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只是浅浅的舔了舔我戳戳它的手指，又靠在我的肩头蹭蹭我的头发，也不知是和谁学的这些，一看就是某人教的。

 

简单的吃过晚饭，我哥哥把我唤到身边，他听说我喜欢不同的花，就找了许多花种子给我，希望我可以自己种出喜欢的花。

 

其实我忘了告诉他，我喜欢的是能吃的花，并不是好看的花。

 

哥哥与我闲聊许久，等到夜色深厚之时，他也给了我一个红包，与涂山璟的分量相似，却有比涂山璟的更厚实一些。

 

“哇！你是不是和璟商量好的？”

 

“怎么？他给的红包比哥哥的多吗？”

 

“略略略！不告诉你！！”

 

哥哥气呼呼的戳了戳我的脑门，我满不在意的打开，里面除了一袋子满满的钱财之外，还有一张用花纸写的祝福。

 

凛冬散尽，新河长明，岁岁长安。

 

“欢迎回家，小夭。”

 

 

 

 

 

 

04

一大早刚起身，我哥哥派人来问涂山璟是什么时候来的。

 

“？”

 

听到涂山璟来了，我连外套都没穿赶紧冲出去，看到静夜守在厨房门口才知道某人一大清早的过来当“田螺姑娘”了，这谁能料的到啊。

 

厨房里热气弥漫，涂山璟就穿一件单衣在收拾鱼虾，看我进来顿时笑开了，细细打量后发现我没穿厚衣服就跑出来了，好看的眉毛又紧紧的皱在一起，都不帅气啦。

 

啧啧，涂山家的人是都学过变脸的吗！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冷吗？”

 

涂山璟拿着他的大氅把我紧紧的包裹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我坐下来，一样一样展示他带来了什么，问我中午吃个火锅可好。

 

“你的手艺，我放心！”

 

他不愿意让其他人帮忙，自己一点点的收拾菜品，还时不时的给我投喂。我哥哥见我没打发人去回话自己找了过来，在厨房看到忙碌的涂山璟后有些诧异，但是看到我边吃边玩的邋遢样子之后又打消了疑虑。

 

“这才初几啊？涂山氏那些个长老怎么同意把他放出来的？”

 

听了我哥哥的吐槽之后，我看着涂山璟忍不住笑了起来，璟看我盯着他马上朝我招了招手，氤氲的水汽中我看太清他的脸，可我每每把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总是对我笑着的。

 

涂山璟的手艺当真是好，炖了一个上午的大骨头汤现下全是奶白的，他看我等了许久拉着我到厨房的小角落里，先挑了一块最好的肉肉给我，让我尝个鲜。

 

不出我所料，果然肉炖的又软又有嚼劲，配上点儿盐巴就已经十分好吃了。我怕我哥哥突然进来，赶紧大口大口的把肉塞进嘴里，璟看着我可爱，忍不住捏了捏我腮边的软肉，说他让静夜在外面看着呢，让我慢慢吃。

 

等到璟把火锅端上桌子，屋子里全是雾蒙蒙的烟火气。果然吃饭这件事儿还是得跟着涂山家的人来，桌子上全是我平常都见不到的极北之地的鲜货，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伸筷子大快朵颐了。

 

“他还留下来吃饭啊？”

 

我赶紧夹了一块鸡腿塞进我哥哥嘴里，璟出钱出力做饭的，怎么就不能留下来吃了？后知后觉我哥哥和璟全都看着我笑，才发现这两坏男人逗我玩呢。

 

呸！一丘之貉！

 

“好了好了，今天着实感谢璟。”

 

我哥哥端起酒杯等着我们，锅子里的汤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在身边，不管未来如何，而我只愿不辜负此刻的朝朝暮暮。

 

“敬团圆！”

 

“敬人生！”

 

“敬重逢！”

 

大声的说完祝词后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幼稚般的无语漫上每个人的心头，一群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爱这些敬酒词，想来是对生活无限的期望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而屋子里的暖炉却在不断的冒着热气，我让身边的人自己去玩乐，大过年的谁都别拘束着，生活就是要有滋有味过得才松快。

 

涂山璟夹了一筷子新涮好的肉放在我碗里，又动手给我剥虾，他还说在外面的地窖里冰上了我爱吃的甜酒，等吃过火锅带着我去赏雪。

 

肉很鲜，虾很甜，雪落无痕，静静依偎。

 

 

 

 

 

05

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开始拼酒，这两人行酒令都不咋地，经过一下午的鏖战，最后还是我力战全场赢得头筹，钦点了我哥哥去收拾残局。

 

我拉着涂山璟到后院里去赏雪，出来时候跑的急，就怕我哥哥突然反应过来捉我们回去一起洗碗。

 

似乎因为下雪，原本冬日的傍晚时分也没有天光，雾蒙蒙的倒是好看，别有一番风味所在。

 

涂山璟怕我冷到，一热一冷最是容易生病，他赶紧用灵力给我圈了一小块地方，任何风雪再不能侵我身。我让他别浪费灵力了，笑着和他说之前有一年冬天因为太冷，还睡在人家的烟囱旁边呢。

 

想到过去的事儿我总是停不下来，细细的和涂山璟说着他没见过的有意思的事情。我说了许久都没见涂山璟搭话，他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似乎心疼我无人庇护的过去，懊恼他自己无法即刻相拥的承诺。

 

“什么表情啊你？”

 

“你疼过，我很难过。”

 

我说那你要不要听我过去的事情了？每一次都这种表情，谁还愿意和你说啊？

 

涂山璟依旧想听，他说他喜欢我的全部，不论是黑暗的过去还是不安的情绪，他全都愿意洗耳恭听。

 

我趁他说话的间隙在背后团了一个小雪球，一个不注意便扔到了他的怀里。

 

“来啊！打雪仗啦！”

 

“不知青丘公子会不会打雪仗啊！”

 

他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我拿雪球砸他。我说不动他，也就自己一个人玩的乐呵，雪花有些冻手，可是我很久都没有这般随心所欲的玩过，在雪地里乐呵呵的蹦蹦跳跳。

 

涂山璟站在不远处盯着我看，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小泥炉子，煮上我爱喝的梅花饮和青梅露。他酿的酒水总是和我哥哥的不同，带着一丝清冷和青草的香气，好像喝一口就拥抱了世间的霜华，听风唱歌，看水入海。

 

我想，如果就这般岁月静好，倒是人间幸事。

 

玩累了我缩在璟的怀里喝热酒，他以手指为梳，小心的给我整理有些散开的头发。

 

“小夭，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新年祝福。”

 

我坐直了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准备听涂山璟的高级祝福。

 

“吃好喝好，万事不愁。”

 

我几乎要笑弯了腰，人家说青丘公子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没想到还不如我这个乡野村夫的文学水平，故意闹着玩呢。

 

“就这？”

 

涂山璟冲我傻乐，不知不觉中雪已经不再下，漫长而墨黑色的夜空透着点点繁星，鼻尖萦绕着梅花的香气，身前的火炉噼里啪啦的发出微弱的响，又是新的一年。

 

夜风吹灭了两盏蜡烛，雪地上反射着月光散发着浅浅的荧光，涂山璟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仔细别吹了风。璟的身上是炭火留下的温暖味道，夹杂着清夜里的幽幽梅花香，让人昏昏欲睡，却又贪恋这片刻生活的恣意。

 

“小夭，新年快乐。”

 

“岁岁年年。”

 

 

 

 

 

（搞点if向。if小夭没有流落大荒，if小狐狸没有兄弟反目，一个古灵精怪大王姬追求内敛小族长的故事。

有点长，1.3w，可先码后看。友情提示：俗！是真的俗！）

  

 后续：点击就看小族长给大王姬生崽崽 

要说整个大荒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高辛王姬高辛玖瑶莫属，他父亲是高辛俊帝，母亲是轩辕王姬，师傅是玉山王母，已退位的轩辕国君黄帝陛下是他的外祖父，现在的轩辕国君黑帝陛下是他的表哥，可以说高辛玖瑶在整个大荒都可以横着走。就是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尊贵王姬，近日却有了不小的烦恼。

那位总是一本正经的涂山氏漂亮小族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接受她的追求啊！

在黑帝陛下的登基仪式上，高辛玖瑶第一次见到了涂山族长璟，这个提出“弃轩辕山、占神农山”的计策，联合从不参与王族争斗的四世家和中原氏族，支持哥哥登基的传说中的人物。

据说青丘涂山氏现任族长璟，是涂山氏二公子，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称为青丘公子，且极善经营之道，与自己的同胞哥哥篌一起，将涂山氏的生意遍布大荒，说是天下首富都不为过，百年前继任为族长，是四世家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族长。哥哥赞他谋略，爹爹赞他果敢，外祖父赞他眼界，可怎么从来没人说过，他的样貌也如此出色呢？

玖瑶自认见过无数美人，相柳妖异，颛顼温润，阿念俏丽，可都比不上这位涂山小族长。墨黑长眉，眼眸清亮，鼻梁高挺，气质华贵。玖瑶只恨自己当年贪玩，读书不多，无法用词语描述出这小族长一分的美。传言九尾狐族多出美人，有魅惑人心之能，玖瑶看着周围世家公子、小姐如出一辙的惊艳神色，忍不住心中埋怨，做什么长这么漂亮，既然长这么漂亮，又为何出来抛头露面？璟啊璟，若我得你，必筑金屋藏你，好叫你的好，只我一人知道。

玖瑶有心亲近璟，但到底是哥哥的登基仪式，玖瑶并不敢放肆，等到第二日，得知颛顼邀四世家聚会，玖瑶缠着哥哥也带她去。都是相熟的朋友，颛顼自不会拒绝。

颛顼带着玖瑶走近殿内时，坐席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左边起首是赤水族长丰隆，挨着他的是他的同胞妹妹馨悦，右边起首是涂山族长璟，旁边是璟的哥哥涂山篌，另一边坐席上坐的是西陵族长的儿子西陵淳。

看到颛顼，众人都站了起来，颛顼走过去，与玖瑶一同坐到了正中的上位。

待二人坐下，丰隆咳嗽了一声，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颛顼说：“鬼方氏的人已经离开了。鬼方氏一直都很诡秘，不怎么参与大荒的事，所以……你别见怪。”

颛顼道：“怎么会见怪？他们可是帮了我大忙，况且都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

颛顼站起，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而言之，谢谢！”颛顼一饮而尽后，对所有人作揖。

众人也都站起，喝尽杯中酒后，还了颛顼的礼。

颛顼坐下，众人也纷纷落座。

都是很熟的朋友，大家也都不怎么拘礼，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玖瑶方指着璟，笑对颛顼说：“涂山族长这般绝色，哥哥怎得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

在这样一个权势、财富都是顶尖的男人面前议论对方的脸，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了，但因着颛顼的缘故，在座众人除了璟，都与玖瑶很是相熟，了解她的性格，也常被她的语出惊人所吓到，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颛顼轻敲玖瑶额头，“怎得是我不介绍，分明是你久居高辛，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对哥哥我都不见有半分关注，何况是哥哥的朋友？”

玖瑶打掉颛顼的手，嘟嘴表示不满。众人见此都笑起来。

璟举起酒杯，“这倒是璟的不是，这些年青丘事忙，也不曾得空拜见王姬。”

玖瑶也举杯，“那不知涂山族长何时有空，前来拜见？”

这话一出，席上众人都变了脸色。只见篌面露不悦，只是碍于颛顼在场，不便发作，丰隆、馨悦、淳也暗自皱眉，颛顼则疑惑地看了玖瑶一眼，心说玖瑶素日里虽行事大胆了些，但绝不是如此不知礼数之人。

  

四世家地位甚高，可与王族抗衡，四世家的族长更是尊贵，连见帝王都可不跪，又何来“拜见”王姬一说？璟说拜见，乃是谦辞，但玖瑶说拜见，就有些不合适了。

众人神色各异，璟却面色依旧。

“近日可能不得空，待在下得空时定亲自派人给王姬递贴。”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明显的托辞，玖瑶也不见生气，依旧笑嘻嘻道：“涂山族长自是日理万机，但玖瑶不过闲人一个，既族长不得空，那便由玖瑶亲去青丘，看望族长。”

“玖瑶！”颛顼脸上带了些薄怒，轻拽玖瑶的袖子，示意她不得放肆。玖瑶却不为所动，依旧执着地看着璟。

璟尚且没说什么，一边的篌却是坐不住了，强压怒火道：“青丘地小，怕是不方便接待王姬。”

玖瑶还要再说什么，颛顼却暗自施法，悄悄封了玖瑶的嘴，又道王姬不胜酒力，唤婢女扶她下去休息。

玖瑶怒瞪颛顼，被婢女半扶半抱地拖走了。

颛顼起身，为璟斟了一杯酒，“璟，对不住，我这妹妹就是被宠坏了，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还请璟不要怪罪。”

“陛下言重，王姬烂漫，醉酒之语，何来怪罪？”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第二日，四世家各自返回。昨日宴罢，黄帝听说玖瑶席上对璟言行无状，因此不管她再怎么撒娇也不让她前来送别，不仅如此，还命侍从看管，绝不让她再去骚扰璟，是以玖瑶未能再见璟最后一面。

璟自回到青丘，便专注于家族事业，将那日遇见的行事颇为不羁的大王姬忘在脑后，直到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神农山的黑帝陛下的亲笔信。

一辆华贵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但并无任何标志，只在车厢边角有一个小小的九尾狐徽记。马车行驶至清水镇附近，见到了一个在路边躺着呻吟的男子。

侍从们不做任何停留，驱使着马车继续向前走，倒是那男子看到马车后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几步奔到马车旁，急道：“贵人！贵人！！救救我吧！”

“大胆！！”

侍从怒喝，正要去驱赶他，车厢内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慢着。”

男子疾步到马车前，扑通一跪，声泪俱下道：“贵人容秉，在下叫玟小六，是个医师，偶然遇到那杀人魔头九头妖相柳，他二话不说就吸我的血，还说以后每日都要吸，求贵人救我一救，我不想死啊！！”

“哦？”车帘掀开，里面坐了位清俊的公子，正是涂山氏族长璟。

璟细看了看，果然，玟小六颈侧有一个清晰的齿痕。

璟问：“你怎知我会救你？相柳那般人物，且不说大荒内能与之抗衡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我是那个人，你又如何能保证我会愿意为你得罪相柳？”

小六嘿嘿一笑，“我见您的马车华贵，就知您身份定然不俗。这是官道，每日从这里经过的贵人不计其数，您若不愿意救我，我便继续等下去，总能遇到一个又有权势又愿意救我的人。比起被相柳吸干我的血，等待就不算什么了。”

璟挑眉一笑，“说得不错。胡珍，带上他。”

小六呆了一瞬，又跪下磕了个头，连连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还要再磕，被一脸不满的胡珍提溜上马。

“回青丘”璟低声对胡珍吩咐。

“回青丘吗？族长，您不是说……”

“无事，回吧。”

待到了青丘，玟小六盯着山门处偌大的“青丘”二字，以及旁边雕刻着的神态各异的九尾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又看看身边的璟，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涂山氏……的人？”

璟颔首，“在下青丘，涂山璟。”

玟小六面色骤白，跌坐在地，“你……你是涂山氏的族长？”

璟朝胡珍使了个眼色，然后召唤出坐骑，先行回了涂山府。胡珍待璟走后，将小六扶起，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上天马，与其余侍从一道，驱策天马向涂山府而去。

涂山氏的宅邸依着青丘山的山势而建，从上古到现在，历经数十代涂山族长的修建，占地面积甚广，大大小小几十个园子。夕阳映照下，雕栏玉砌、林木葱茏、繁花似锦，一切都美轮美奂。玟小六第一次见到如此气派的宅邸，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一会摸摸柱子，一会摸摸花，嘴里不住道：“这得多少钱啊”，烦得胡珍恨不得将他丢出去。

被带到客房后，小六正琢磨着如何去寻璟，就有一美貌婢女送来一套新衣服，道：“族长请您一同用膳。”

小六喜不自胜，飞速洗漱换衣，兴高采烈地随那婢女而去。

待到膳堂，小六看到席上除了璟和篌之外，还有一女子，身着水红衣衫，模样甚是娇美，那女子身侧坐着一个小孩，看身量应该不过堪堪百岁。小六心中暗忖，这女子应该就是璟的大嫂，涂山篌的妻子，防风家的二小姐防风意映，那个小孩想必就是篌和意映的儿子，涂山瑱。

果然，待小六落座后，璟一一为他介绍，小六挨个起身见礼。篌冷哼一身，他在小六进门的时候就暗自探查过他的灵力，发现只是一个灵力低微的低等神族，因此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倒是意映，客客气气起身还礼。瑱年纪尚小，还不懂得看人眼色，直接问道：“璟，他并非我们家人，为何要与我们一起？”

意映轻斥：“瑱儿！”

璟摆摆手示意无妨，示意瑱到他身边坐，喂瑱吃了一勺粥，方解释道：“小六是客人，出于礼貌，自然要邀请他。”

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很明显并未接受这样的说辞，但看了看璟，还是展颜一笑，“好吧，璟说的都是对的。”

篌见此颇为不满，“璟璟璟，整日都是璟，那你干脆去做璟的儿子吧。”

谁料瑱双眼一亮，问篌：“真的可以吗？那我明日就去改了族谱！”

“涂山瑱！！”篌气急败坏，意映和璟都笑起来。

小六看了看身侧的璟，按住自己跳动得过分活跃的心脏，心道原来美人还有这般色若春花的一面，招架不住，招架不住啊！

说是客人，但玟小六在青丘这段时间，俨然是将涂山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每日上蹿下跳，捉鸡逗狗，害得涂山氏上下苦不堪言，最过分的是，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骚扰璟。

璟事务繁忙，小六每日傍晚准时在璟的寝殿前侯着。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小六非常会看人脸色。若是璟看起来神色轻松，精神不错，他就撒娇卖痴，从自己在后山抓到一只兔子，说到自己又酿了一种酒，巴拉巴拉说上一大堆。若璟看起来神色疲累，他便不多纠缠，打个招呼就回自己的小院子。

除了每日一定要有的“交流”之外，他还每日清晨起来采花，也不拘种类，只要是开得正盛的，一股脑拔下来一大把，再仔仔细细找个花瓶插好，送到璟的寝殿内。

涂山瑱悄悄观察了几日，觉得好奇，就在一次小六送完花后，在璟的寝殿前拦住他，问：“你为什么日日给璟送花？”

对上瑱单纯的眼神，自诩脸皮够厚的小六也不禁有些脸红，担心被侍从听到，说他教坏瑱，于是拉着他到自己的房间，认认真真道：“因为我在追求璟。”

瑱听闻倒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像陈述事实一般问：“可我观你相貌、修为都无甚奇特，又凭何追求璟？”

“难道我必须有美丽的相貌、高深的修为，才能追求璟吗？”

瑱摇头，“自然不是，只是追求璟的人何其多，你若相貌、修为都平平无奇，如何让璟注意你？”

“那若是一个相貌、修为都顶尖的人来追求璟，璟就会将他放在眼里了吗？”

瑱想了想璟的性子，摇摇头。在他印象里，璟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论种族，不论相貌，不论修为，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一个灵力高深的高等神族，他对他们都无任何不同。

瑱还不是能理解这些的年纪，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转而问道：“可若璟不接受你的追求，你又当如何？”

“神生漫长，一年不接受我，那便十年，十年不接受我，那便百年，我愿意等，也等得起。”

瑱又问：“那若他喜欢上别人，娶了旁人呢？就像我爹爹和娘亲一样。”

“那便抓走他，让他余生身边只有我，不得再有什么旁人。”

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倒没觉得小六的话惊世骇俗，而是思考起一个现实的问题，“璟虽然修为不算顶尖，但打你一个绰绰有余，你如何抓得了他？”

小六自信一笑，“我是医师，会制药，也会制毒。硬来不行，那我就下药。”

瑱惊讶：“你还会这个？”

小六点头。

“那教教我！”瑱激动地抓住小六的手。

“啊？这……不好吧，他们会说我带坏你。”小六很为难。这可是整个涂山氏的大宝贝，若叫涂山氏族人知道自己教他使毒，那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

瑱满不在乎，“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瑱眯起眼睛，“你若不教我，我便叫璟将你赶出去。”

小六傻眼。这些天他也发现了，璟对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极尽宠爱，若是瑱开口，难保璟不会为了哄他而赶自己走。想到这里，小六憋屈地点头。

看小六一脸不情愿，瑱狡黠一笑，说：“别这么个表情，我不白让你教我，你若愿意教我，我就帮你追求璟，如何？”

“成交！”为了美人，刀山火海都能闯，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小六握拳，斗志满满。

瑱自觉与小六有了专属两人的小秘密，待他也多了份亲近，他往小六身边凑了凑，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才长叹一声，“唉，若叫璟跟了你，真真可以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小六也不介意此话，反而安慰他：“想开点，或许璟并不会答应我呢。”

瑱听罢抚掌而笑，“极是极是！”

涂山氏的人都发现，近来小公子瑱与那位叫玟小六的客人颇为亲密，每日做完族里安排的课业，也不去缠着族长了，而是与那小六一起，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篌这些日子因为族中生意，不在青丘，今日刚返家，就听侍从说起这事，于是叫侍从唤来瑱。

“瑱儿，听说你近日与那玟小六颇为亲近？”

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一回来就挑我毛病，什么人啊这是。心里吐槽，但面上仍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正是。爹爹，小六医术颇为了得，瑱儿近日正在同他学医。”

篌皱眉，“想学医，族里多的是医师，为何偏偏要寻他？”

瑱噘嘴，“族里医师待我都过分恭敬有礼，有什么意思。”

这倒是实话。除了璟过分疼爱瑱之外，更重要的是，族里人都看得出来，璟分明是将瑱作为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因此对瑱都极为恭敬。

篌听闻此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警告道：“你学医术可以，但是注意让那玟小六离璟远一点。”

瑱不知爹爹这敌意从何而来，于是问：“这是为何？我观玟医师不像是对涂山氏有所图的样子，而且平日里对璟颇为上心，应当不会对璟不利。”

篌冷哼，“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对璟太过上心。你说他不像对涂山氏有所图？哼，恰恰相反，他若图的是涂山氏什么金银财宝也就罢了，但他偏偏图的是璟，你教我如何忍得了他？”

“啊？”

篌见瑱惊讶，还以为是他不理解，于是复又解释道：“你可知他要什么？他要的是璟与他在一起，是如同我跟你娘的这种在一起。”

瑱不以为意，“那又如何？璟这般美好，大荒多的是男男女女要与璟在一起，爹爹难道每一个都要敌视吗？”

篌心道自家儿子平日里看起来聪慧早熟，在这种事上还是不够敏锐，于是又道：“那怎能一样？这大荒倾慕璟的不知凡几，你可见哪一个能被璟带回青丘？可见他手段不俗。”

瑱不解，“爹爹此话就没甚道理了。是璟带玟医师回来，爹爹不去寻璟的不是，倒在这编排玟医师？”

“嘿，你这小兔崽子”，篌作势要打，被瑱躲开，“璟哪里有什么不是？纵使他有哪里不是，也是玟小六带来的不是。更何况……这玟小六平平无奇，无样貌、无修为、无财富、无权势，如何配得上璟？”

瑱翻了个白眼，深觉跟傻弟控聊这些话题的自己也像个傻子，连连保证绝不让小六去骚扰璟，然后找个由头溜走了。

瑱果然说话算话，小六教他配置了几种毒药，他也殷勤地帮小六进行追璟计划，包括但不限于打听璟的喜好、告知璟的行踪。

小六问瑱：“你为何如此真心帮我？若璟不喜欢我，你此举岂不惹他心烦？”

瑱道：“其实我并不在意璟是否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待璟好，这世间多的是因他名气爱他之人，但你不是。你既真心爱他，我便愿意为你求一个留在他身边的可能。他那样好的人，值得拥有真心的爱，你的，别人的，都可以，他既无真心喜爱之人，那身边能有真心爱他之人也好，弱水三千，为何要只取一瓢？若这三千都是待他好的三千，那三千水都掬着，有何不可？”

小六闻此，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你是真心待璟好。”

“那是自然，他待我好，我也待他好。”

这日璟外出谈生意，在瑱的帮忙下，小六得以再次跟上璟，死皮赖脸钻进璟的马车里。

“你怎么又跟上了？”璟无奈扶额。

小六嘿嘿一笑，“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要时刻跟着你，万一遇到危险，我别的忙帮不上，替你挡一命还是可以的。”

“瞎说什么。”璟嘴上轻斥，心中却暖了几分。

看他表情，小六就知道他并未生气，于是乐呵呵凑上前去，殷勤地为他端茶递水。

要么怎么说有些话说不得呢，小六刚说过“万一遇到危险”，这才不过四五个时辰，他们就遇到了埋伏。

来人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灵力都不弱不说，还在打斗一开始就用了毒烟，使得璟一行人灵力都使不出来。小六护着璟，一边朝着来人扔毒药，一边后退，结果竟退到了一处悬崖上。小六正思索间，一支利箭朝他们射来，小六本能地将璟护在怀里，谁知璟毅然转身，挡在小六面前。

箭矢正中璟的后心。

“璟！”小六手忙脚乱揽过璟，却触摸到了一手的鲜血。小六眼睛都红了，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小六双手捏诀，努力调动自己全身的灵力，却被璟按住手腕。他们现在因为中毒，灵力被封，若强行使用灵力，怕是可能经脉具断。

“小六，相信我。”璟搂住小六，跳下悬崖。

小六抱紧璟的腰，身无灵力从万丈高崖跳下竟也无丝毫害怕，只想着与璟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死在一处。

小六闭着眼睛，感受到凛冽的风从身侧呼啸而过。渐渐地，风速变缓。小六睁开眼睛，发现璟现出了九尾真身。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们身下飞舞，带着他们缓缓落到地面。

甫一接触到地面，九条尾巴就消失在璟的身后。璟跪地吐出一大口血，软软倒在小六肩膀上，已是人事不省。

考虑到璟背后还插着一支箭，小六将璟背起，走到河边，细细为他清理伤口，又将随身携带的玉髓喂他喝下。摸了摸璟的脉搏，感觉不像先前那般断断续续，小六又背起璟，将他藏到一个山洞里，自己去找草药。

还好，虽然不是很多，但好歹是找到了一些止血的草药。小六回到山洞，为璟拔了箭，又将草药细细敷在伤口上，最后扯下自己的里衣，为璟包扎。

这晚小六一夜没睡，一会是用树叶乘了水喂给璟，一会是烧了火避免璟因失血过多而太冷。到后半夜，璟又起了烧，小六撕了一片外袍，浸了水，敷在璟的额头上。

璟就这样昏昏沉沉烧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天夜里，烧才退下，人也迷迷糊糊醒来。

璟醒来时，小六正在一边打瞌睡，看到小六的头一点一点的，璟松口气。还好，还好他没事。

璟轻轻挪过去，让小六也好靠着自己，谁知小六一个机灵，竟醒了过来。

看到璟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小六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尽情宣泄着自己这两日的担忧、恐惧。他抱着璟，顾及璟后背的伤口，不敢用力，只敢虚虚搂住璟的腰。

小六哭得伤心，璟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轻拍小六后背，连声道：“我无事，真的无事。”

小六哭够了，才抬起脑袋，看着璟，抽抽搭搭道：“往后……往后不许……再这样。你护着我，你却受伤，倒……倒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

璟皱眉，“不可胡说，难道我的命就比你的命值钱吗？”

小六止住哭声，一字一句道：“是，对我而言，你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看着小六眼中的坚决，璟心中又暖又痛，思及在崖上，那支箭射来时，小六第一反应是将自己护在怀里，眸中酸涩，淌下泪来。

小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用衣袖擦璟脸上滚落的泪珠，但见泪珠越滚越多，小六干脆凑近璟，一点点吻去了璟脸上的泪水，最后将吻落在了璟的眼角。

“璟，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小六颤抖着去吻璟的唇。璟的身子剧颤了一下，到底没有推开他。小六轻轻吮吸，用舌尖描摹着璟的唇，一遍又一遍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舌尖探入了璟的口中。璟启唇，温柔地接纳着小六的吻，感受小六的舌尖在自己口中先是温柔，后放肆地舞动。直到小六情不自禁将璟放倒在地，璟才“啊”地叫出声。

这一声惊醒了缠绵中的两人，璟双颊酡红，结结巴巴道：“伤……伤口。”

小六如梦初醒，这下什么别的心思也没有了，赶紧扶起璟，仔细查看包扎好的伤口。

“还好，没裂开。”小六松了一口气。

小六偷偷地看向璟，见璟面色苍白，但脸颊泛红，眸中含水，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心中默念起清心咒，暗道璟身上有伤，万不能过于急色，否则自己岂不是禽兽不如？

璟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小六。刚刚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羞涩，活了四百多年，还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尾巴里。

小六悄悄睁眼，见璟脸红得要冒烟，哪还有素日里稳重冷静的模样？心中颇为欢喜，忍不住离璟更近一点，他紧紧抓住璟的手，觉得即使叫他立刻死去，他这一生也值了。

璟先前失血较多，又高烧了一日，到底还是累，轻轻将头靠在小六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璟……璟……我好喜欢你。”小六一边呢喃，一边去吻璟的发丝。

“恩，知道了。”璟答应着，将两人的手扣得更紧了些。

又过了两日，璟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灵力依旧被封。没了灵力，就无法给涂山氏传信，璟和小六商量着沿着河道走一走，说不定能走到什么镇上，说不定就有涂山氏的铺子。反正一直在这个山洞里也不是个事儿，保不齐那日的杀手什么时候就会寻来。

两人沿着河道走了一日，果真走到了一个小镇上。二人伪装成路遇劫匪，与家里人断了联系的商人。此地果然民风淳朴，看他们衣衫破败，身又有伤，不光将一处无人居住的屋子给他们暂居，还送来了不少生活用品，小六一一谢了。

遗憾的是，此处并没有涂山氏的铺子。小六给璟换了药，柔声道：“你如今有伤，不宜再大量活动，不如我们在此地住上一阵，待你伤好，再做打算。”

璟点头应了，又说：“我如今身无灵力，无法传信，但一路都留了涂山族人才识得的记号。哥哥几日联系不到我，定会来寻，若看到记号，便知我们就在此处。”

想起那个总看不起自己的涂山篌，小六阴阳怪气道：“你那哥哥待你倒好。”

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竟还点头，“是的，哥哥待我极好。”

闻言，小六一口咬在璟的脸颊上，恨恨道：“不准在我面前说另一个男人好。”

璟哭笑不得，“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那是我哥哥。”

小六冷哼，“我偏要吃，不光涂山篌，还有涂山瑱。”

这般情态，璟非但没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小六稚子心性，很是可爱。

“哥哥也便罢了，你怎得还吃瑱儿的醋？瑱儿不是还总向你透露我的行踪吗？”

小六脸红，有种小孩子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忐忑，“原来你知道啊。”

璟捏了捏小六的脸，“瑱儿那小子，做什么我不知道？”

小六任他捏，还将脸又往璟手中蹭了蹭，“那你还纵着他？”

“反正不是什么伤害涂山氏的事，就由着他吧。”

小六注意到璟说的是“伤害涂山氏”，而非伤害他自己，可见若涂山瑱哪日真的伤害璟，怕是璟也甘之如饴。

璟是这般好的人，小六轻叹，可他既爱他的好，又不希望他这样好。他太好，好到即使受到伤害也会原谅，小六能理解，但却也希望他能多为自己想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也罢，我总是会护着他的。小六拥紧了璟。

愿我的璟永远不会被欺骗，永远不会被背叛。

次日璟醒来时，小六已不在身侧，他收拾好自己出门，看到小六正在擦拭院中的石桌。

“醒了？”听到动静，小六抬头。璟换上了一件粗麻衣衫，也并未束发，仅用一支木簪子将头发挽起，可即使褪去华服，他仍是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小六一时间看得心如鹿撞，怦怦直跳。

“看什么呢？”璟走到身前，小六才回过神。

“没……没什么。璟，你真好看。”

璟一边脸红，一边又有些隐秘的欢喜。他以前从不是个在意皮相之人，世人对于他的皮相多有恭维，他都不以为意，可现在看着小六，他却在为能因长相吸引小六而感到开心。

小六扶璟坐下，“也不知那日埋伏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璟捏了捏小六的手，“应当是轩辕王族的人。”

“轩辕……王族？”小六迟疑出声。

“恩。黑帝陛下登基，他们自知再无可能，陛下他们杀不了，报复我却是容易很多。”

苍林……小六心中默念，恨不得立时杀了他。

不过璟如今身上有伤，小六也不想让他思虑过多，转而说起另一个问题，“也不知涂山氏的人何时才能找到我们，现如今我们都身无分文，还是得想办法赚些银钱才是。”

璟看他心中已有主意，顺势问道：“你想如何呢？”

小六于是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打算。他是医师，准备就在此地做自己的老本行，现在他们身无长物，没什么珍贵药材，严重的病估计治不了，但一些小病小痛还是可以的。

说干就干，两人简单用了早饭，就去山上采药。小六是做惯了这些的，因此极为熟练，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璟也能做得像模像样。

见小六颇为吃惊地看他，璟抖了抖手里的草药，笑说：“幼时奶奶严厉，但母亲和哥哥都极为纵容我，我也曾跟哥哥一起上山采果，下河捉鱼。”

小六看他神色颇为怀念，那股醋劲又泛上来了，嘟囔道：“哼，难道就你有哥哥吗？我也有哥哥。”

璟挑眉，“哦？你也有哥哥？怎得之前不见你提起？”

小六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说话不谨慎，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干脆心一横，“啊，因为他已经死了。”

“咳咳”璟咳嗽两声，面露古怪，一幅想笑又不好当真笑出来的模样，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节哀”。

采了大半日的草药，回春堂正式开业。小六负责看诊，璟化名叶十七，负责抓药。

要说这玟小六，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光能给人看病，还可以给牲畜治病，再加上回春堂的抓药小伙计着实温柔又貌美，一时之间回春堂在整个镇子都风头无两。

小六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他在回春堂坐诊，璟就在旁边为病人们抓药，他每次一回头，就能看到璟的身影。若是他出诊，想着璟背后有伤，不好多走路，就不要他陪着，璟就在家里洗衣、煮饭，等自己回家。小六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心道他们现在可真像是一对寻常小夫妻，他是努力赚钱养家的丈夫，璟是操持家务的妻子。这么想着，小六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璟坐到他身边，看他笑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小六抱住璟的腰，将脑袋埋在璟胸前蹭了蹭，像一只依恋主人的小猫，“璟，我好幸福。”

璟摸了摸小六的头顶，也笑起来，“恩，我也很幸福。”

但是幸福日子没过多久，便被一队天马打破了宁静。

镇上的人都惊讶地看着那队人马疾驰而来，最后在回春堂门口停下。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俊朗男子，男子一下马就冲进回春堂，对屋内所有人视而不见，径直冲向角落里抓药的十七，他拽着十七的手腕，将他拉得一个踉跄。

医馆里的人正要上去帮忙，就见十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哥哥，你来了啊。”来人正是涂山篌。

小六上前，掰开涂山篌的手，将璟搂在怀里，不满道：“你做什么这么用力？不知道璟伤着吗？”

篌笑容挑衅，“有这个功夫跟我斗嘴，不如出门看看谁在等你，恩？”

小六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去看，果然，颛顼站在门外，脸色黑如锅底，见他看过来，怒喝：“玟小六！还不给我滚出来！”

小六心道不好，看来是瞒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去看身侧的璟，结果见他脸上无半分惊讶不说，还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这下小六还有哪里不明白的，璟怕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小六一步一挪地往外走，还不忘让医馆里的人先离开，说是自己家人找过来了，今日不便看诊，又警告篌：“璟身上有伤，你别欺负他啊！”

篌压根不想看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小六还要再发作，门外颛顼阴森森的声音传来，“还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自己活不活得过今天。”

小六脸一垮，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篌见小六关上了门，屋里只他与璟两个，才露出紧张的神色，拉着璟左看右看，连声问道：“你的伤可严重？这些时日过得可好？那高辛玖瑶有没有欺负你？”还不待璟回答，又朝门外吩咐，“医师！医师！快来看看族长的伤。静夜！静夜！来服侍族长换衣。兰香！兰香！族长都瘦成这样，带的玉露呢，还不快服侍他喝下？”

眼见着进来一大批医师、婢女，又有仆从搬来衣物、首饰、吃食、灵药，零零碎碎摆了一大片，几乎要将这个不小的屋子塞满，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拉着篌道：“哥，我没事。”

“说什么没事，又是中箭又是坠崖的，还失了灵力，你何时吃过这种苦。”

见篌还要再唠叨下去，璟挥手示意医师、婢女们退下，然后抱住篌，将脑袋埋在篌的颈窝蹭了蹭。

这是小时候璟常向篌撒娇时做的，不管是做错事惹哥哥生气，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让哥哥陪自己玩，总之只要他这么蹭一蹭，哥哥什么都会答应他。只是后来长大了，璟再也不好意思这样向哥哥撒娇。

果然，篌见他如此，叹口气，不再问下去，只是轻轻抱住了弟弟。

这厢兄弟二人岁月静好，那厢兄妹二人就是鸡飞狗跳了。

颛顼抬手，去了小六的伪装，恢复她高辛玖瑶的样貌。看着妹妹一步一挪，就是不敢走近，更为生气，冷冷道：“怎么？敢离家出走，却不敢认罚？”

玖瑶心虚，神色谄媚，“是玖瑶不对，哥哥日理万机，怎得还亲自来找妹妹？”

颛顼脸色更黑，吼道：“知道我忙还要给我制造麻烦？滚过来挨打！”

玖瑶抱头鼠窜，一边躲避颛顼的灵力进攻，一边哀叫道：“别打脸！别打脸！哥哥！轻点！轻点！”

待篌和璟收拾停当出来时，玖瑶已经面色灰败，瘫倒在地，状如死狗。

璟正要去扶玖瑶，被篌扯住腕子，“管她做什么？死不了！走，跟我回家。”

璟正要说话，玖瑶却鲤鱼打挺般从地上爬起，扯住璟的袖子道：“我也去！我也去！”

颛顼怒喝：“你去什么去！跟我回神农山！”

玖瑶哭丧着脸，“哥哥，你就让我跟着璟嘛。”

颛顼冷笑，“妹妹，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师父前两日也到了神农山，现下正惦记着你呢，你还不跟我回去吗？”

玖瑶这下心如死灰。既然父王也来了，那看来自己是逃不了了，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璟上了云辇，还不忘表白：“璟，你等等我，我会尽快去找你，你一定要想着我啊，我们生生死死都要一处的啊。”

“闭嘴吧！”颛顼深觉丢脸，一个巴掌拍在玖瑶脑后，扯着玖瑶上了云辇。

篌看看身侧出尘的弟弟，再想想画风奇特的高辛玖瑶，忍不住叹口气，喃喃道：“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哥哥！”

玖瑶到神农山后，果不其然挨了黄帝一顿打，玖瑶本还指望着父王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谁知他不光不帮忙，还在自己挨打的时候坐在一边磕瓜子。

“父王，您都不帮帮我。”玖瑶一边揉着自己的伤处，一边抱怨。

俊帝不理女儿的抱怨，而是露出一个八卦的笑，“你真和涂山家的那只小狐狸好上了？”

玖瑶点头，“对啊，璟现在可是我的人了。”

俊帝笑容更加邪恶，凑近玖瑶，悄声问道：“你的人？也就是说你已经把他……”

玖瑶被父王脸上的笑吓得一抖，明白俊帝的意思，不满道：“已经什么已经？我倒是想下手，但他身上有伤，我哪能那么禽兽？”

“哈哈哈哈”俊帝大笑，见女儿一脸不甘，又道：“你若这么想他，我去帮你把他抢过来？”

玖瑶双眼一亮，“真的可以吗？那父王快去，我都要想死他了。”

俊帝眨眨眼，“放心，你父王出马，哪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虽说要“抢”，但也不过是父女俩的小玩笑罢了，若俊帝真把璟抢来，那恐怕就不是高辛玖瑶和涂山璟的事，而是高辛王族和中原四世家的事，因此俊帝只是让颛顼给涂山氏送了信，言说希望涂山族长到神农山“小聚”。

不过这封信璟并没有看到，而是到了篌的手里。

自归家以来，涂山篌、涂山瑱、长老们、医师们，都千叮咛万嘱咐，让璟好好修养，切不可过于劳累，还让静夜、胡珍他们看着璟，不许他处理事务，只需弹弹琴、作作画，专心养伤。璟抗议无效，只得接受他们的安排。是以，这封信是篌收到的。

篌哪能不知道神农山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找个由头，让自己弟弟去那王姬身边。在篌看来，玖瑶实在不是璟的良配，他的弟弟合该有一个更温柔、更体贴的女子在他身边，而不是这个总在制造麻烦的高辛玖瑶。

第二日，颛顼收到了涂山氏的回信，言说族长伤重，不便离家，落款是涂山篌。

玖瑶看到这封信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涂山篌。心道弟控什么的，果然是自己求爱路上的绊脚石。

意映知道此事，颇为不解，“王姬殿下身份尊贵，待璟又好，你做什么这般阻拦他们？”

篌将意映拥在怀里，“你懂什么？高辛玖瑶这般跳脱的性子，只会给璟带来麻烦。她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即便是女娲、伏羲大帝在世，会伤害璟的，都不是良配。”

意映翻了个白眼，从篌怀里起身，“是，我不懂，不过你儿子好像挺懂。哦对了，他已经知道你做的事了，你自求多福吧。”

意映袅袅婷婷走出去，篌听闻此话正想溜走，就听到门外瑱的声音由远及近，“涂山篌！你又欺负璟！！”

晚上，玖瑶在酣睡，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脸旁，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栩栩如生、实际虚化的白色九尾狐蹲在她的枕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玖瑶笑着披上衣服起来：“你的主人呢？”

九尾白狐脑袋向门外点了点，然后摇摇九条尾巴，噗嗤一声，烟消云散。

“玖瑶。”听到璟的声音，玖瑶鞋都没穿，就奔出去，看到璟一袭天青的衣衫，站在院中一棵大树下，静静相候。皎皎月华下，他就如长于绝壁上的一杆修竹，姿清逸、骨清绝。

玖瑶几步向前，紧紧抱住璟，“我好想你。”

璟回搂住玖瑶，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我也是。”

二人依偎在榻前，亲亲密密地诉说着对对方的思念，稍稍解了相思之苦，玖瑶才问：“你怎么来了？你那宝贝哥哥没拦着你？”

想到篌，璟噗嗤一笑，幽幽道：“他此时可没空拦我，而且其中，还有你的功劳。”

玖瑶露出疑惑的表情，璟轻刮她鼻尖，笑说：“你是不是教了瑱儿用毒？现下哥哥正顶着满脸红疹，在家揍瑱儿呢，哪有空管我？”

玖瑶傻眼，没想到她教瑱用毒，竟然还有这等作用。不过涂山瑱，你可真是孝死我了啊。

两人又腻在一起说了会儿情话，玖瑶才想起来算账，“涂山璟，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

“什么？”玖瑶瞪大双眼。

“你离开神农山没多久，黑帝陛下就给我送了信，我就知道你来找我了，本是想下山躲躲你的，没想到正好被你给碰上了。至于是怎么看出来你身份的，你应该知道，涂山氏并不是纯粹的神族血脉，我们上古时的先祖曾是有大神通的九尾狐妖，所以涂山氏的嫡系血脉常天生就会变幻。我有灵眼，几乎可以看破一切变幻迷障之术，但我看不破玟小六，我就知道你体内一定有什么神器可以变幻形貌，再联想黑帝陛下的信，我就知道是你了。”

玖瑶恍然大悟。

璟复又问道：“但是玖瑶，你为什么要变作小六来接近我呢？”

玖瑶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这不是……你不是不喜欢高辛玖瑶嘛，我就想，若我以高辛玖瑶的身份追求你，肯定毫无可能，索性换个身份，万一呢？”

璟笑，“那你怎么变作个男人？万一我不喜欢男人呢？”

“因为我也没听说过你喜欢女人啊。更何况……”玖瑶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男人总比女人方便，在回春堂的时候，我还总惦记着与你一同沐浴呢。”

“高辛玖瑶，你简直……你简直……”本来满腹柔情的璟，现在只剩羞愤，指着玖瑶半天说不出话来。

玖瑶看着害羞的璟，眼中露出欲色。她探过身，将璟伸出的食指含在嘴里，一遍一遍，用舌头描摹璟的指尖。璟觉得全身都又酥又软，忍不住靠在玖瑶怀里。玖瑶拥紧了璟，拉下了幔帐。

今天大王姬追到小族长了吗？

追到了！

小剧场：

（1）关于两位哥哥

此时的篌（满脸红疹，手拿戒尺）：“涂山瑱！再不解了我脸上的毒，我今夜就打死你！”

第二天的颛顼（满脸怒色，手拿戒尺）：“高辛玖瑶！听说你到处说我死了？！”

（2）关于颛顼当时给璟写的信：

璟听到胡珍来报，黑帝陛下给自己传了信。璟打开竹筒，见信纸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快跑！！”落款是黑帝陛下的私印。

观文必读：祝大家观文开心。

非礼勿进，不喜请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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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画的每一条线都代表了爱你

  

午睡时间对于顾南亭而言是比较规律的，但对以前的程霄来说，午睡是一种奢侈。她总是不断的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努力，努力的超越自己，超越那些男生。不过自从两人秘密领证后，程霄受着顾南亭的影响，每天雷打不动到点休息。当然，在飞机上不能到点睡觉就是了。

  

原本是两人抱在一起的午睡时光，程霄却在顾南亭睡着后，偷偷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的溜出卧室，程霄小心翼翼关好卧室门，小跑到书房取来一副地图，还有之前抄了顾南亭飞行记录的小本子，回到客厅往地毯上一坐，一纸铺开，她要重新画那副属于顾南亭的航线图。

  

原因无他，原来的那幅图在搬家的时候被撕烂了，虽然之后被她用透明胶修补过，可是那副修补过的图跟另一张完好无损的图摆在一起，上面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昭示着两人差点破裂的曾经。程霄抬头冷眼横对着墙上那两幅地图，小嘴撅得越发高了。

  

现在两人都结婚了，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公开，知晓的人也只有双方父母。程霄还是不希望她和顾南亭之间，留下任何残缺和遗憾。

  

翻看着小本子上的笔记，那都是她一条一条从宋宋帮她偷出来的飞行记录本上抄录的。当时，她的房客身份和顾南亭的房东儿子的身份纷纷掉马，但她也因此开始了她的勇敢追爱。

  

曾经现实中对顾南亭的试探和每个深夜跟房东儿子的吐槽变成了她和顾南亭之间公开的秘密。飞行部的大家恨不得每天吃瓜磕cp，但当时夏至还在跟她闹着别扭，顾南亭身边也还有一个追求者李语珩。

  

原本干净的地图上被程霄用红色彩笔按照航班描下一道道航线，从顾南亭当上787机长飞的第一班罗马，到当时画到的最后一班太原。

  

微微顿下笔，程霄咬着手指痴痴的笑起来。

  

那时候傻得很，大半夜的给他发消息，让他看住在对面的她家。她飞快的跑去把灯开了又关两次，然后又冲到阳台看他的家。当她看到顾南亭万分配合的陪她玩了这个小游戏时，内心抑制不住的狂喜瞬间漫溢。

  

当两架飞机相遇在万米高空中的星河，两下着陆灯，打个招呼，是属于他们民航人的浪漫。

  

程霄不知道自己曾经飞货运的时候有没有在天上偶遇到顾南亭的航班，不过那时候的她，在老蔡的带领下，每天都是朝气蓬勃，阳光明媚。无论长航线有多长，好像她永远都是那个不会疲惫的程霄。

  

至于现在嘛，她早已不再是当初还在货运部时的拼命三娘啦。在顾南亭的调教下，她从肆意逐渐变成了沉稳，从简单快意的飞行，变成了肩负更多的责任。对顾南亭，她也从最初的排斥和不服气，转变成了如今的认可与并肩同行。

  

若是当时的程霄能够预见，未来的自己会嫁给当初那个想要劝退她的大魔王，也不知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顾南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醒来，不是因为闹钟响了，而是因为下意识想抱紧的那个人儿不见了踪影。睁开眼，看到怀中空空，顾南亭起来找他家小娇妻的时候，只感觉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但当他打开卧室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副景象。

  

“我说你怎么会画得出我从业到现在所有的飞行航线，原来是抄了我的飞行记录本啊？”程霄还在陷入假想，顾南亭的声音适时响起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修长的手取走了桌上的小本子。

  

“你怎么起来了？”程霄坐在原地没动，仰着头，托着腮，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她家先生。养眼！真是无比养眼~程霄满意的点点头。

  

“怎么想起来又画一遍？”顾南亭放下本子，挨着程霄坐在沙发上，让她可以顺势靠在他的腿边。

  

程霄撅着嘴，有些不高兴道：“那张图被搬家公司的人扯破了，我补得好丑，不喜欢了。所以要重新画一张，把那个有裂缝的换下来。”程霄搂着顾南亭的腿，心满意足的靠着，“我不允许代表你的东西有任何不圆满。”

  

闻言，顾南亭心里淌过一股热融融的暖流。他明白，程霄对他的爱意，从最开始就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从最初不服输的小野马，逐渐变成了稳重的千里马。

  

她总说功劳是属于他的。可如果没有程霄自己的天赋、努力和汗水，没有她参加改装训练时连轴转的13小时最后将自己成功累倒在教室，没有她在最初飞客机时因为各种状况收到的那一堆投诉信，没有她勤勤恳恳在地勤努力训练着自己的服务初心，即便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他的程霄也无法变成明媚绽放的带刺玫瑰。

  

当初的他，因为那段过去而封心锁爱。所幸的是，还好没有错过她。

  

  

“顾南亭，后面的航线你还记不记得啊？后面我们俩吵架，这幅图我就收起来了......”回忆着过去的事，两人之间从来都不尽是甜蜜。那段彻夜苦涩的滋味，程霄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头发酸。

  

顾南亭明白，因为他的拒绝，程霄心里不痛快。当时他也是彻夜难眠，眼里、心里、脑海里满满都是程霄。各种各样的程霄......

  

而他，最终也是在一夜夜的枯坐，望着对面402早已不再会亮起灯火的阳台，想着程霄澄清谣言时的决绝，最终在这样的心痛中，顾南亭确认了并且直面了对程霄早已滔天的爱意。

  

“顾南亭，想什么呢？”程霄看着自家先生又神游太虚的迷离眼神，不满的摇了摇他的腿。

  

“叫我什么？”顾南亭俯身拥住了程霄，眉头一挑，带着略微的严肃与得意。

  

“嘿嘿，亲爱的老公~”程霄抱着顾南亭，像只小懒猫在顾南亭的怀里耍赖打滚，“怎么样嘛，你自己飞的航线，你肯定都记得对不对？”

  

“好。”顾南亭拿起桌上的红色彩笔，握着程霄的手，再一次在地图上将剩余的航线一一填补上，“等下我们就把那张不完美的图替换下来，从此以后，我和你之间，再无缺憾。”

  

“好的，我的先生。”程霄点点头，看着地图上被顾南亭填补起的一条条航线，那段不完美的时间，好像也逐渐被他填补了起来。

  

“顾南亭，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画这张图，而且还要让你也画我的吗？”

  

“嗯......因为画的每一条航线，都代表着爱。”

“我自行车让人偷了。 ”

一大早上，沈翊冷着脸进分局。

杜城嘘声道，“别嚷嚷，灯下黑，丢人。”

沈翊道，“我刚去打听了一下，对面小卖部的老板说看见一个走路一瘸一拐，打摆子的老头，从警局门口经过。我想，我可以根据他的描述画出小偷。”

杜城抓了抓眉头，“加油.....”

“你的反应很奇怪？”沈翊好奇的望向杜城，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在边上看戏的李晗揭杜城的底。“沈老师，你知道城队为什么开车上班吗？”

平时总板着脸，一脸不高兴。偏偏喜欢开Jeep，整个分局，不，是全北江的警察，就他一个人开。

沈翊想，因为他有钱，他显摆，他闷骚？

“城队，以前也骑自行车上班。有一天，他去买根冰棍的功夫，一个小偷扛上他的自行车就跑。城队没追上他，还摔断了胳臂。事后，城队都没好意思查监控找人。”

“对方速度很快吗？ ”沈翊琢磨杜城身体素质之强悍，不可能追不上。除非对方的速度快过飞机，赛过闪电。

“六十多的一个老头儿，脑梗偏瘫，高血压糖尿病。”李晗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杜城背过身，不想让沈翊看见他脸上的不甘心，以及痛苦。

沈翊对那个小偷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一定是个高人吧？“故意调侃道，”小杜，你栽了也不冤。 ”

李晗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大爷行动不便，坐了个电动轮椅。”

“想笑就笑。”杜城哼了一声，“散了。 ”指着沈翊，“以后，我送你上班。”

还没发工资，沈翊没钱买新自行车，犹豫几秒后，决定答应下来。

“不用找了！ ”

蒋峰兴高采烈的扛着自行车走进来。满脸要夸奖，要鼓掌的样子。

“我去街道、医院、辖区派出所.....问了一圈。一开口说找个偷自行车的老头，对方就知道了。你们猜我在哪儿找到的？ ”

沈翊见到自己的自行车回来了，夸了好几句。把蒋峰都夸得翘尾巴了。“那你说说在哪儿找到的？ ”

蒋峰挺直腰杆，一脸得意，“在交警队，我去的时候，正接受道路安全教育。老头子在省道飙轮椅，时速超过八十码。好家伙，出动了三辆警车，一直追到天丰山上的十八拐才把人拦下。”

杜城皮笑肉不笑，“你很闲？”

怀孕以后体力和精力都差了不少，午饭没什么胃口，和顾一野随便对付了几口就等着晚上的大餐。饭后我蜷在沙发上，听着他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依稀记得时节是深冬，地点却像是在美国的公寓里，不知为何顾一野也在，正坐在壁炉前看书。桌上摆着他最爱的红茶，跳跃的火苗照在他的脸上，我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恍惚间他时而是十几岁的样子，时而是满脸皱纹。我叫他的名字，梦里的顾一野刚抬起头来，我就模糊感觉到晃动，下意识想伸手撑住。

 

我的手落入了一双温暖的大手里，意识渐渐恢复，我听到顾一野在轻轻唤我。

 

“乖乖，醒一醒，”宽厚的手掌抚上我的前额，他放软了声音，“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他正温柔地注视着我，我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条毯子。顾一野坐在沙发上，把我的双脚抱在他的衣服里。

 

“我听见你说梦话，好像是在喊我名字，”他搓搓我的耳朵帮我清醒，“梦到什么了？”

 

“不是噩梦，我梦到在美国的时候了，”我抬手揉揉眼睛适应光线，看到窗外太阳已经西沉，“不知道为什么你也在我的公寓里，我想喊你，结果就醒了。”

 

我撑着沙发坐起来，抱住顾一野的脖子，脸颊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开始周公解梦，“可能是最近没什么心事，就想到以前了。要说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那些年你不在吧，所以梦里圆一下。”

 

顾一野也把脑袋埋进我的肩头，一边抚着我的背一边若有所思。

 

“乖乖，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我有点惊讶于顾一野的随意打乱计划，“一会不是要去接爸爸妈妈吗？”

 

“不远，”顾一野刮刮我的鼻尖，“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去哪里。愿意跟我去冒险吗？”

 

我疑惑地点点头，顾一野满意地把我用帽子和围巾裹成一个粽子，就带着我发动了车。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呼啸，车里的空调输送着暖风，风扑在我脸上，我又渐渐神思迷糊起来，刚要睡着的时候顾一野拍拍我脑袋下了指令，“不许睡觉，要不一会下车要感冒。”

 

我点点头又闭上眼睛，顾一野见我冥顽不灵，索性把音乐的声音开大，我被迫清醒过来，辨别出是当下流行的《在他乡》，打趣顾一野，“顾参谋长也听流行歌，还挺亲民。”

 

顾一野双手放在方向盘，目视前方，“觉得这首歌的歌词挺好的，和你做的经历挺贴合。还有，是副参谋长。”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索性也跟他一起对前方行注目礼。

 

车攀爬上山坡，最后停在一颗大树下。顾一野先跳下车，跑到我这边拉开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敬爱的女主人，”他把手伸给我，“欢迎来到顾一野的秘密基地。”

 

他扶着我向前走了几步，我才发现这里算是一个天台，从这里俯瞰下去，正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我看到电视塔的小蛮腰，也隐约辨别出几座大酒店的富丽堂皇，排列整齐的居民楼傍着水边，依稀能想见里面的其乐融融。

 

“这个地方，我没带任何人来过。是我刚参军的时候发现这里能看到大半个城市，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晚上常常黑黢黢的，只有零星几点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在训练场上，基本也就会来这里了。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坐一会看看星星，心里就没有那么堵了，总感觉这里离天空很近，寄托了我的很多情感。

 

调令刚下的时候，我虽然知道组织的意思，但周围的声音太喧嚣，工作也很难推进，我又来了这里，但好像效果没有从前那么好了。我靠在树上闭着眼睛的时候，脑袋里都是你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能安慰我的力量，已经变了。下午你提到从前的遗憾，我就想告诉你这里了，除此之外我就没有什么秘密。不过这儿以后，都只是看星星的地方了，哎，一会星星出来我给你讲，我很有研究的。”

 

我和顾一野并排坐着，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现在说起来，在美国的时间像是美中不足的遗憾，”我望着远方有点出神，“当时在异国，后面我们渐渐没有联系的时候，当我知道你牺牲自己的时候，连续几天我都深夜坐在学校里的草地上吹风，看着路灯下跳跃的小飞虫，就安慰自己——当几十万年以后，我们也会氧化成风，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也算我们在一起过。千淘万漉虽辛苦，后来能回到你身边，从前的所谓遗憾，我早就一笔勾销了。”

 

顾一野把我搂过去，让我靠在他的右肩，低声允诺，“命运弄人，我们兜了一大圈才算真正遇到。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了，这余生有你，一生有你，就足够。”

 

四周昏暗，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用视线临摹顾一野的轮廓。难得抓住逃离俗世的机会，我们开始漫无目的地跟随着意识聊天，谈到不圆满，谈到行路难，谈到南风知我意，谈到七月七日长生殿，谈到宇宙里原子何时湮灭，谈到爱能否脱离肉体而继续存在。

 

可没过多久，我们又谈到今晚的三杯鸡糖和盐的比例，谈到年三十的饺子，是猪肉大葱的，还是牛肉白菜。

 

一向严谨的顾一野竟然没有发现那天正是阴天，穹庐之顶雾蒙蒙的，倒也有一番不接受预谋的浪漫。

 

很久很久以后我回想起那天，心里都是绵亘的满足感。

 

那晚没有星星。

 

那晚没有遗憾。

 

【正文完】

写在最后：顾一野是我目前最爱的角色，真的很舍不得跟他告别，希望平行时空的他，既有他认定的真理，也有俗世里的幸福。

一个小请求是很想看长评。

关于顾一野，关于胡杨，关于这个故事留下的，很多小小的感动。预计还有几篇番外，不要走开~

特别鸣谢 @后备箱的旅行者  @落棋不悔  @苏打一号 之前贡献的长评，也很谢谢一路陪伴的小读者的红心蓝手和评论，我们共同完成了这个温暖的尾巴。

顺顺利利！越来越好！

*孪生兄弟脑洞梗

*反炸+卡壳双双在线

*ooc预警！！私设无循环 反炸是青梅竹马 卡壳一切照旧

“这世界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Tips〉本文为连载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订阅本合集~阿里嘎多！

医院外，人群熙熙攘攘。

或焦急，或悲痛，或算计，或释然的脸孔在四周白墙上被涂抹成色彩。

这世间那么多人，分离又重逢的概率是多少呢？

李诗情抬头看今晚的夜空。

城市的水泥钢筋间早就没有星星了。

抬头似乎只不过是一种缅怀。

“诗情，”米佧拍了拍李诗情的肩，有些担心她，“我对这里熟，我带你去附近好一点的粥店给你爸爸买碗白粥，他醒了可以吃。”

李诗情猛地回过神，忙不迭地谢谢身旁温柔的声音。

趁着夜里路灯的暖光，定了心神的李诗情认真地看着米佧。

温润，稳重，可爱。

眼神锁定在身旁人无名指闪着碎光的戒指上。

李诗情探探头，看到邢克垒揽着米佧的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的眼神柔了柔，竟然透出一丝欣慰的劲儿来。

少年时倔的要命谁也不服的男孩也会带上流转浪漫的钻戒。

那么柔声的关心一个人。

那肖鹤云呢？

大概也会像邢克垒一样，揽过他心爱的女孩，处处透露爱意吧。

李诗情的眼神暗了暗，手指微凉。

也可能是吹到风了吧。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大概也不在乎了，是不是？

李诗情对自己撒着谎。

突然听到旁边的情侣传来些细碎的话语。

“这又是你的青梅竹马？”米佧的声音佯装嗔怪，尾音上扬。

“是…也不是。”平常能说会道的邢克垒面对这种事总觉得手足无措，干脆破罐子破摔，“之前跟我们兄弟俩是邻居，但是青梅竹马基本和我没什么关系。她也是奇怪，我这种大帅哥摆在她面前她看都不看一眼，天天和肖鹤云那小子拌嘴，还让我去当和事佬。”

和以前一样自恋。李诗情边偷听边翻白眼。

不过翻白眼更多是为了掩盖她听到肖鹤云三个字一瞬间的悸动。

“少自恋好不好？你和肖鹤云长得哪儿不一样她非得看你？效果都一样。”米佧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李诗情瞬间觉得她简直是自己的偶像。

下一秒，李诗情刚刚因为戏谑而竖起的兔子耳朵就沉沉地坠下来。

“不过照你这么说，那这小姑娘和肖鹤云有戏呗？”

“可不是吗，小时候肖鹤云都快把人小姑娘名字写脸上了，我估摸着他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就是为了她呢。”邢克垒老实巴交地回答了米佧的问题，突然意识到似的委屈起来，“你刚刚说啥呢？你看我弟和我效果一样？”

“这种飞醋你都吃，哈哈哈哈…”

“这个问题很严肃好吗？”

“你和他就是长得跟克隆人似的呀。”

“不是，合着你看我心动，看他也心动呗？”

……

旁边的两个人还在嬉笑，李诗情却已没了心思继续偷听。

他喜欢过我吗？他现在还在等我吗？

两个问题像投射在李诗情心里，让她心跳有些快。

李诗情长大后也听室友说过，如果在小时候，一个男孩一直捉弄一个女孩，或者一直心甘情愿的被女孩捉弄，那肯定就是因为，这个男孩喜欢这个女孩。

她不是没有想过肖鹤云对她的感情，但最终也只是一笑带过。

小时候的事儿，谁说的清呢？

除了自己，又有谁对小时候的事念念不忘斤斤计较到了执着的地步呢？

但她在这一刻又忍不住要抓住童年的泡沫回味偷笑。

他没有谈恋爱。

一直。

会不会，他真的在等我？

会不会，他也在想我？

会不会？

李诗情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幼稚。

从小到大的经历，从未让她相信过这样的童话故事。

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李诗情，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

李诗情轻轻掐了自己一下，好让自己清醒点。

抬头，写着“相逢粥店”的灯牌占据了李诗情的视野。

“诗情，就是这家粥店。”邢克垒和米佧站在她旁边，出声提醒。

李诗情抬头看着两人，心口莫名流淌一股暖意。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很少有人这样喊她的名字。

李诗情，小情，小李。

名字不过是个代词，不过是一个身份，怎么叫都一样。

但李诗情偏偏钟爱“诗情”二字。

诗一样浪漫的情愫，诗一般婉转的情思。

这是李诗情无法拥有的，所以格外刻意的在名字里挽留。

从小父母离异，摔盘子瓷碗的沉重声响打断小女孩的天真。

家里没有钱供她上学，硬币碰撞的敲击声扰乱少女的浪漫情怀。

独自一人漂泊求学，落叶踩在脚下发出的嘎吱声撕裂她看向万家灯火的视线。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能肆意略过诗句。

她要把泛黄的纸片一个个拼起来，直到眼花缭乱才能尝出一点美好。

而肖鹤云一家，是唯一一首未经她赴汤蹈火就落笔成句的十四行诗。

美好，肆意，温暖，带着令人发热的温度。

不过没有结尾。

但已经是李诗情见过的，最美丽的花朵了。

她喜欢别人叫她诗情。

因为她总归是向往浪漫。

也因为肖鹤云总是叫她诗情。

粥店门口人来人往，嘈杂得很。

邢克垒以为是李诗情没听清，就放大声音，重复：“诗情，这里就是你嫂子说的粥店，我们去给你父亲买点？”

李诗情似乎回到了带着37度热量的诗句中。

笑容盛开，泪水打转。

“不用啦，我自己去买就好。谢谢！特别是嫂子！”

她同样大声地回答。

说是李诗情自己去买粥，但米佧和邢克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

毕竟她的父亲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于是三个人再见说了一遍又一遍，却都挤在排队买粥的队伍里谁也没离开，直到再见说到三个人都觉得好笑了。

“那我们回见啊。”邢克垒莫名奇妙换了个词，让本就怀着笑意的米佧笑出声了。

一时间氛围欢乐的要命。

“怎么着啊？换了个词是怕再见说的起茧子吗？”李诗情愣是听了不下十五遍的再见，终于忍不住质问。

“不…不是，”米佧笑得眉眼弯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我们就是有点儿担心你。”

邢克垒也站在一旁傻笑。

“再见”没有让人离开，反倒像撕破了层隔膜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亲切。

像一碗白粥一样柔软和暖和。

暖到李诗情冰凉的心，到肩头，到指尖。

米佧和邢克垒终于停下了对于再见这个词的折磨，没什么距离地和李诗情分享起自己的日常生活，顺便问问她的近况。

三个人性格中都没有什么矫揉造作的小心思，闲聊也顺畅舒服。

终于，李诗情手上多了几碗热粥几个包子。

结果米佧和李诗情又在店门前上演了一出过年时亲戚长辈互相送礼的小品。

李诗情递包子，米佧把包子放回去，李诗情再推回去。

动作行云流水。

邢克垒恍惚间觉得这套动作的流畅度可能比自己组装枪的流程还要高。

“行了行了，”邢克垒被两个人逗笑，在米佧要再一次把包子推回去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俩是不是想把包子弄出脑震荡才停啊。”

“诗情要给你你就拿着吧，反正你吃得也不少。”

话一出口，邢克垒就觉得旁边有道冷光转瞬即逝。

“那行吧，诗情，这俩包子我收下啦。但是以后我得请你吃饭啊。”米佧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邢克垒就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夏天的怎么有点凉呢？

邢克垒腹诽，搓搓手臂。

三个人的再见终于真诚了些，挥手后，米佧邢克垒和李诗情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邢！克！垒！”

刚走出几步，邢克垒就感觉自己脖子一勒，后领被人冷不丁揪起。

“我什么时候吃得很多了？你嫌弃我呗？”

“不是！不是不是……老婆，你吃的不多…我错了老婆，勒着我了！”

“我不管勒不勒啊，你今天必须说出来我哪一天吃得多！”

路灯两个打打闹闹的身影被拉长。

李诗情转过头，心里不住感叹爱情真是一物降一物。

原本邢克垒都是这样教训肖鹤云的。

肖鹤云。

三个字又把李诗情的轻快压了回去。

肖鹤云。

不知不觉间，李诗情已经走回医院门口。

看着门口有些晃人的红色十字，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里沉得像拎了几百公斤的石头。

还有好多事要解决。

爸爸的身体，医药费，后遗症……

正把一件件要做的事情捋出来，李诗情恍惚间就撞上了一个人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未完待续……

*无奖竞猜，这个身影是谁？

*谢谢读到这里的宝们~我会努力日更的！相信我！

猎猎寒风，幕天席地间连心跳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顾一野向前一步抱住我，我在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中，听见失序的心跳。我努力控制，却发现那心跳是顾一野的。

 

“我早该想到你会来，忙得我都迟钝了，”他的声音带着懊恼和歉意，却在我耳边更加坚定地回答，“我改主意了……都要，我都要。”

 

现场一片喝彩，我正眷恋在他的怀抱里，突然听到他耳机里传出尴尬的咳嗽声。

 

“顾一野同志，你没关麦。”

 

我两眼一黑，真是出师未捷，身先社死。家属院的百日贤妻良母人设大作战，以夫妻悄悄话变身响彻三军的与大炮争宠事件，宣告失败。

 

“你会比我更辛苦更危险，你要尽可能按时吃热饭，”顾一野把脑袋埋进我的肩膀，“等咱们打了胜仗，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你还是没关麦。”我小声提醒。

 

顾一野好像听不见我说的话一般，“对了，你上次让我还回去的婚纱，我没有还……我买下来了，我会和结婚誓词一起，补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

 

我下意识咬住嘴唇，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隐藏眼里的湿意，另一只手摸索着想去关掉他的对讲机。

 

顾一野轻轻笑了，露出眼角的细纹。

 

“合法夫妻，担心什么？让他们羡慕去吧。”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我们被拉进深夜的医院时，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人心头一颤。隔着防护面罩也阻挡不了冲进鼻腔的消毒水味，拥挤的病房里病人毫无尊严地躺在小床板上，生气全无，只有呼吸管内污物的运动轨迹证明他们还有生命迹象。

 

院里临时下了红头文件，让我挂职指挥部的副组长。通明的灯火下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在这里没有科室之分，除了开短会以外也没有身份之差。到了换班时间，我按照分工检查了负责片区的整体情况，叫住一个眼熟的护士，请她通知大家正常换班。

 

我穿过隔离区回到过渡区，脱下防护服。说是防护服，其实远不符合防护要求，医疗资源比医护人员还紧缺，医院里有在外围帮忙的年轻人甚至只用塑料防护。我想起前几天刚有医护人员在广州牺牲的传言，心里没底。

 

给全身都消过毒躺下后，时间刚过夜里11点。我估摸着顾一野还没睡，按下快捷键就把手机放在耳边，嘟嘟两声后，顾一野接了电话。

 

“换班了？”他问。

 

“嗯，刚回来把自己消毒完毕。”几个小时窝在防护服里，喝水和上厕所都不方便，我的嗓子已经有些干哑。

 

“嗓子怎么了？”顾一野追着问，我能想见他在那头皱着眉，伸出手指对着窗外的月亮想象着抚上他眉心的样子。

 

“医院的水一股消毒水味道，不想喝。你在忙什么呢？”我刻意避重就轻。

 

“他们刚去运送了一批病号，今天的伤亡名单还没统计上来，”顾一野的声音沉重，“之前的数字不太准确，我们要根据内部掌握的真实数字，做正确的判断。”

 

“我今天第一天上岗，就打包了好几个。”虽然见惯了生老病死，但回想起那个场景，心情就止不住地压抑。

 

“你做好防护没有？直接接触病毒，要好好消毒，一定不要懒，这不比家里……”他还要絮叨，我打断了他。

 

“报告长官，在家里懒得洗脸的糙汉子是你吧。再说了，我是医生，不是小朋友。”

 

“我知道你是医生，大名鼎鼎的医生，”顾一野声音闷闷地，被我揭穿以后声音都低了八度，“我又不是站在专业的角度教育你，我作为丈夫关心一下还不行？那我又不知道其他该说什么。”

 

“你可以说点别的好听的，比如想我了之类的。”我抱着枕头，放松自己酸痛的腰。

 

“我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顾一野承认得坦荡又爽快，倒让我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下，“你呢，肯定也想我吧？”

 

我偏要挫挫他的嚣张气焰。

 

“还行，”我平静地回答，“今天太忙了，顾不上。”

 

顾一野憋了半天，愤愤地埋怨：“没良心的丫头，”他忽而想起什么，絮絮叨叨地嘱咐，“要是没那么累就起来喝点水啊，对身体好。”

 

他碎碎念的语气让我眼皮逐渐发沉，声音开始模糊，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驴唇不对马嘴地接话，“这里的床又硬又冷……”

 

我没听到顾一野的回复就睡着了，醒来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手机滚在被子里，通话早已被挂断。收件箱里躺着一条短信，发送时间凌晨2点钟。

 

“数据采集好了，情况不太乐观，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为死神演算函数是我的强项。每天给我报平安，我是你坚强的后盾。晚安！Ps.记得百忙之中想我一下。”

 

还附上一个笑脸。

 

这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漠的混蛋，那个固执到几乎不近人情的顾一野。那个顾一野像只刺猬一样高傲，刺很漂亮但却让人无法靠近。

 

又或许同频共振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的另一面。把柔软的肚皮毫不保留地交给你，是他的浪漫主义。

tbc.

谢谢有被自己甜到orz

举起手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