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格沃茨之地下师生恋(七)
九月的天气微冷,但是上完黑魔法防御课后太阳已经从云里露出一角,驱散了寒意。早晨乳白色的浓雾基本已经散去,可见度又高了不少,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地观察着铁三角。
他们行色匆匆,以赫敏•格兰杰为首。更直接点说,就是赫敏格兰杰小姐拽着另外两个脚步虚浮,脸色复杂的人。
这不禁让他们对铁三角的桃色绯闻又多了几分猜想,不少女孩望向格兰杰的眼神都掺杂了妒意和羡慕。
赫敏将两个男孩子拽进一间空置的教室,砰的一声甩上门,刚开口就被罗恩和哈利同时打断:“别训我们,这换谁谁能受得了啊?!”...
九月的天气微冷,但是上完黑魔法防御课后太阳已经从云里露出一角,驱散了寒意。早晨乳白色的浓雾基本已经散去,可见度又高了不少,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地观察着铁三角。
他们行色匆匆,以赫敏•格兰杰为首。更直接点说,就是赫敏格兰杰小姐拽着另外两个脚步虚浮,脸色复杂的人。
这不禁让他们对铁三角的桃色绯闻又多了几分猜想,不少女孩望向格兰杰的眼神都掺杂了妒意和羡慕。
赫敏将两个男孩子拽进一间空置的教室,砰的一声甩上门,刚开口就被罗恩和哈利同时打断:“别训我们,这换谁谁能受得了啊?!”“别审我,我怎么知道德拉……马尔福会这样啊!”
罗恩眼里无法掩饰地流露出震惊:“哥们,那什么——你,你和白鼬已经——嗯我的意思是,你叫他德拉科?”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仿佛从嘴里说出“德拉科”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哈利顶着两人询问的目光,甩开书包,气恼地低吼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别乱猜了!我叫他德拉科是怕他找茬扣分,我不朝他施咒是因为我怕把他弄死,不行吗?!”
赫敏字斟句酌道:“是啊,可是……呃,你和马尔福教授的表现,就好像……”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哈利,快速道:“就好像你们有什么,有什么问题似的。”
这次是罗恩先开口了,他仿佛觉得非常荒谬:“赫敏,这不可能啊,你从昨天就开始往这上面扯……哈利,没有这回事,对吧?”
哈利扭着头摆弄魔杖,假装没有听见。
他知道他们是担心他,可是成天被询问猜测揣摩的感觉他一点也不喜欢。
眼前又闪过德拉科的种种,从一年级那只没有握住的手,到六年级共骑的飞天扫帚,再到生死攸关时那人复杂的眼神……
一年级的小德拉科说得对,如果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够得到,没有人能拒绝。
无论是想要和他和平共处,还是挑起事端,德拉科都驾轻就熟,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这种情绪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陌生感觉令人紧张又放松。
……
哈利跟在赫敏后面,推开变形课教室的门。
他不想再思考,这两天他思考的东西统统关于德拉科•马尔福,几乎要把自己绕进去了。他无所谓是否占据主动的地位,他可以忽视自己的种种异样,他愿意完全跟随那个人的节奏。
这无关信任,他只是渐渐感觉到德拉科一步步在逼近,仿佛冥冥之中某个结局已经决定。
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应该都是德拉科所想要的。
罗恩和哈利都认为赫敏这些天来被课业压迫的简直是越来越像麦格教授了,冷静理智,雷厉风行。
当然,她偶尔也会有点神经质。
这很令他们头疼。
试问谁会想要一个麦格教授整天跟在身边呢?
德拉科的态度也令人捉摸不透,但是自从哈利决定顺其自然后,就再也没有为此苦恼过。
但当哈利尝试着询问赫敏对德拉科的看法时,她就以严峻的目光打量着他:“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我最近的功课很紧张。不过我想我是会有时间来写一篇关于你和德拉科愉快相处可行性的报告。”
但是瞬间她又扬起了一个小女孩的狡黠微笑:“可是一切可行性的分析报告最后都有可能会被爱所战胜。”
哈利装作听不懂,扭头和罗恩讨论今年的魁地奇赛。
当然,他错过了小女巫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笑意。
又是一个周五,这时的天气正适合去霍格莫德村,他们还约上小天狼星在那里见面。
“可不是嘛,他现在可是二十到五十岁的女巫们的梦中情人啊!据说还有两个女人为了争论他的脸最棒还是身材最棒打起来了!已经在圣戈芒顿躺了几个月了……女孩子和女人都是一样奇怪的生物!遇上帅哥就走不动路~”
罗恩从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里走出来,他已经习惯了白鼬对好友的暧昧态度。说实话,德拉科这样一天天一口一个“小哈利”下去,哪怕某天他在课上突然向哈利求婚罗恩也不会有多惊讶了。
“噢,没错,我可真想拥有他那样的好运,迷人的黑发,绝佳的身材,完美的家世……当然,还有一张让女巫们腿软的脸。”
自从德拉科再也不和哈利针锋相对,他就几乎没有了任何烦恼,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很愿意和罗恩讨论这些他以前会觉得不太好意思的话题。
赫敏这几天因为几门课堂小测得了高分,心情也很不错,于是开口笑道:“你们俩可不用担心这个,罗恩•韦斯莱,悠久的纯血统巫师家族的小儿子,救世三人组中的身高担当,一头迷人的红色头发,几颗小小的棕色雀斑……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哈利•波特,最悠久的纯血统家族现存于世的唯一血脉,多次打败伏地魔,拯救整个魔法界的英雄少年,一头不羁的黑发,绿莹莹的眼睛,一道标志性的,象征着勇敢与荣耀的伤疤……”她笑得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一点一点直起腰,“……无数迷情剂的锁定对象。”
“谁要给我们的小哈利下迷情剂?”
德拉科吊儿郎当地没骨头似的倚在自己办公室的门边,伸手揽过哈利的肩,习惯性地拨弄两下他的黑发。
他很高兴地发现,一周以来,哈利波特先生对自己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一些毛手毛脚的小动作他几乎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反应。
德拉科眯着眼睛愉悦地遐想着某天哈利对自己完全放下戒备,在那张大床上……咳咳的画面。
“教授好。”这是赫敏,她以极高的自我要求,很快强迫自己放下对德拉科的偏见,并且带头称呼马尔福先生为教授。
“……”这是罗恩,比起赫敏,他对马尔福更有那种同性相争产生的厌恶,并且一时半会还消除不了这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在马尔福面前保持沉默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表现了。
“周末你去不去霍格莫德?听说那里有几个女巫在蹲守你。”
这是哈利,他对德拉科的态度已无心研究,想说什么,想干什么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反正……根据他这一个星期的观察,德拉科好像不会轻易动怒了。或者更直白一点说,他就没对自己发过火。
德拉科教授微微挺直了背,手指装似无意地搭在哈利的肩上,发自内心地一笑:“是吗?我真高兴你对我的行程感兴趣了。”
教授眉目本来就立体俊朗,一笑起来更是光华夺目,惹得几个女生低语着频频回头。
“如果你邀请我的话,别说是几个女巫,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的。”
“那我邀请你——邀请你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如果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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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个垃圾文笔居然有小可爱催更!我超级感动!居然有人看我的无脑文啊啊啊啊!
还有我写的真的好烂……不求小红心小蓝手,别骂就行(>﹏<)
我瞎写写,你们瞎看看哈。
(ABO设定我改掉了,可能真的不适合这种文,我太不自量力了p_q)
房客先生(三)
轰焦冻X爆豪胜己
一章接近7K是不是很奇怪……
有自行臆断的英雄社会相关。
番外已经想好了,是女装攻出任务、婚礼和一篇论坛体。女装攻是我滴私心!
其实爆豪胜己一直都很想问轰焦冻,当初究竟有没有看到那条短信。
直到现在也想问。
不能完全说是他现在还在喜欢这个人,只是年少时那份自尊心,迫使他想去了解这个事实。
爆豪胜己并不是一个了解自己感情的人。连感情相关方面的知识,都是切岛、上鸣与濑吕聊隔壁班女孩时,他从中耳濡目染了解到的。
他只知道自己在意这个人,他一直不由自主想去看着他。
这份在意使...
轰焦冻X爆豪胜己
一章接近7K是不是很奇怪……
有自行臆断的英雄社会相关。
番外已经想好了,是女装攻出任务、婚礼和一篇论坛体。女装攻是我滴私心!
其实爆豪胜己一直都很想问轰焦冻,当初究竟有没有看到那条短信。
直到现在也想问。
不能完全说是他现在还在喜欢这个人,只是年少时那份自尊心,迫使他想去了解这个事实。
爆豪胜己并不是一个了解自己感情的人。连感情相关方面的知识,都是切岛、上鸣与濑吕聊隔壁班女孩时,他从中耳濡目染了解到的。
他只知道自己在意这个人,他一直不由自主想去看着他。
这份在意使他分外迷茫。他本以为是自己很讨厌轰焦冻,才会这么在意他。
直到放假后的某天,爆豪胜己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忍不住去问爆豪光己:如果一直想去注意一个人,平时还会经常想到他,是我讨厌那个人到极点了吗?当时爆豪光己神情变化莫测,沉默良久才开口告诉他:臭小子,你恋爱了吧。哪家姑娘这么可怜被你看上了?
恋爱?爆豪胜己从来没去想过这个词。
他在脑内联想出大家平时聊的恋爱细节,再把自己和轰焦冻代入进去。他们牵手、拥抱、接吻,他们去各式各样的地方约会……最终他赧然至极,闭上眼睛欲盖弥彰地吼出声:怎么可能,给我闭嘴啊臭老太婆!
可是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和那家伙做这些事,好像也还不错。
然后便有了那条再也没有得到回应的短信。
爆豪胜己是一个生来顺遂的人,却不是一个活的顺遂的人。生来顺遂使他骨子里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骄傲,活的不大顺遂也令他增强了抗压能力和与人对抗的勇气。
当然爆豪胜己有勇气,同时也有他的自尊。
他对轰焦冻的兴趣,始于那场体育祭中他对自己的放水,始于他常对自己的无视。
始于哪里,就该止于哪里。
本该这样的。
夜间他们回到家,外头雨仍未停。夏季的雨向来漫长而燥热,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时至今日,爆豪胜己不知道自己对轰焦冻持有的感情,当然他也不想深究,错过便是错过。所以轰焦冻的态度他管不着,也懒得去搭理。
但他对自己的感情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因为轰焦冻的一言一行仍然令他分外在意。
他们方才吃完火锅,在滂沱雨水中缓缓前行。小雨混浊如温汤,还未大到需要遮挡的程度,因此他们没有撑伞。路途中他们彼此的眼神时不时在空中交汇,又很快的移开。积雨云早从遥远的天际而来,抬眼是满目混沌。
爆豪胜己与轰焦冻还年少时,在课堂上目光经常交汇于空中,颇有针锋相对的意味。或许是爆豪胜己单方面的针锋相对,轰焦冻则是迷茫不已地被迫回看他而已。
他们后来常在课堂上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轰焦冻面无表情表示这道题该选B,爆豪胜己一拍桌子大吼放水混蛋你白痴吧,这他妈选C。事实上答案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少年人答错问题是常事。
只是他们二人那股较真劲早已令老师望而却步,日后再也没胆请他俩回答同一道问题。
当年较劲的目光在岁月的沉淀下逐渐变了味,其中有试探,也有揣摩。不再是大大方方地对视,而是偷偷地私下打量。
直到走入家具市场,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家具来。
一旁的导购小姐迎面而上,礼貌性询问道:“请问二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轰焦冻思索半晌,温温和和道:“请问有大床吗?比较软的那种。”
导购小姐听言面带豫色,颇为复杂地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爆豪胜己也被这话吓了一跳,凶神恶煞地瞪了轰焦冻一眼,大有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就杀了你的势头。轰焦冻在此番瞪视中败下阵来,委屈地给予了解释。
“我习惯睡大床了。”他说。
爆豪胜己松了口气,道:“滚去买吧。”
轰焦冻欢天喜地随着导购小姐去付款。尽管他看上去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冷淡,可爆豪胜己不知为何就是能看出他情绪的高涨。
就因为这玩意开心?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爆豪胜己脑内有早些年的那些弯弯绕绕,被那番回答戳破后,他那颗悬着的心脏也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回归原位。与此同时,他竟萌生出丝丝缕缕微妙的失落来。
他因自己方才那些毫无根据、乱七八糟的想法与突如其来的失落顿生耻意。然而这份耻意还未在他心头落地生根,便被导购小姐的一句问话斩断了。
她小声问轰焦冻:“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爆心地和焦冻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长的有些像。”
爆豪胜己怔神,条件反射去看轰焦冻。
轰焦冻竟点了头。
爆豪胜己方才落下的那颗心脏又悬了起来,当然这与先前的感觉大不相同。他猛一皱眉,怀疑轰焦冻是不是之前在路上不经意间被闷雷劈中了。尽管看似事小,可倘若被透露出去,再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是能上新闻头条的。这个白痴,他难道不知道吗?
“喂,阴阳脸你……”
“她说可以打折。”
打折?打折又关我屁事。
爆豪胜己刚酿好的骂人之言被打折这两个字给堵了回去,他想说你他妈又不缺钱,有必要在意打折吗?可是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把这番话说出口。
说出口反倒显得太过纠结了。
反倒会透露出自己残余的那几分在意。
明明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明明已经不再喜欢了。
为什么还是会在意他的反应?
爆豪胜己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向窗户,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远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暖光。
现在想来,当年的告白指不定是心血来潮。
他喜欢他,不代表他爱他,不代表他有和这个人共度余生的打算。而当年没得到回复后疼痛无比的那份感情,也只是自己又被那家伙无视的不甘心而已。
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闭上眼睛,恶狠狠地咬住下嘴唇。
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很多话不再适合说出口,就算是爆豪胜己这般心直口快、毫无忌讳的人亦然。他们不再能像当初那样轻言喜欢,轻易靠近。只能不断地去揣测,去试探,然后诚惶诚恐的去爱。爆豪胜己曾经对此厌恶至极,可他变成了这样,也只能这样。
然而现在,爆豪胜己连去揣测试探的兴趣都没有了。风花雪月是人生的一部分,但不是人生的全部。他的人生有工作,他肩负重任,又何必拘泥于此等情爱小事?
他摇了摇头,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班群里果然如同切岛所说,大家仍然讨论的热火朝天。
切岛锐儿郎:我今天去爆豪那边打听过了,轰真的住进爆豪家啦。不过爆豪有可能会看班群,大家稍微小心点。
绿谷出久:咦,小胜居然真的答应轰君了?
芦户三奈:这不是重点!
上鸣电气:重点是请我们几个吃饭啦!
绿谷出久:那、那后天我请大家吃饭?
爆豪胜己:……
上鸣电气:爆豪你快看,绿谷打赌输了,然后他要请我们吃饭哈哈哈,要不要一起来啊?
“上鸣电气”撤回了一条消息。
上鸣电气:爆豪,你什么都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白痴。
爆豪胜己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恨不得穿过屏幕赏他们一人吃顿拳头。他刚打下数个感叹号,突然反应过来,将一长串话删除了。而后他促狭一笑,慢腾腾地回复了一个好字。
上鸣电气看到屏幕上的单字,不由握紧手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慌。
不会吧,爆豪还真的要来?
早上爆豪胜己比轰焦冻起的早了一些,为耀武扬威,还特地做了一份荞麦面给轰焦冻当早饭。轰焦冻看到荞麦面时感动得不行,捧着碗连连道谢,吃到中途还开始眼泪汪汪。
不是感动到连泪汪汪,而是辣椒实在太足。
爆豪胜己得意的不得了,心想:辣不死你。
轰焦冻委屈,但他已经被辣到说不出话了。
爆豪胜己维持着得意洋洋的情绪出了门。他们出门时接近八点了,然而天才刚亮。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摆动双臂跑起来。轰焦冻跟了上来,他听到轰焦冻的脚步声和风声混杂在一起,还有彼此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感觉还不错,他想。
他在风里想起了高中时的马拉松比赛。
那场马拉松比赛在毕业前夕,大家干劲满满,甚至计划好到时找个人领队,排成一条长龙去跑。计划来计划去,最后竟意外一致的推选了爆豪胜己。爆豪无所谓,扫一眼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的所有人,心想跑不死你们。
然而计划一向赶不上变化。当天爆豪胜己或许是吃坏了肚子,跑了好几趟卫生间,面色苍白的厉害,看起来完全无法担任领跑一职。所有人齐刷刷的转过头,瞧向轰焦冻。
轰焦冻也很上道,怕爆豪胜己得知消息不悦,也不知为何担心他的身体,就转身离开了。于是绿谷出久成为众望所归的领头人。可惜计划的好,跑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不断地有人落队,峰田实还抱了几包零食,边走边吃。上鸣电气和切岛锐儿郎在前面不断地给爆豪胜己讲笑话听,把他肚子给气的更疼了。
轰焦冻也跟在一旁,陪着爆豪胜己跑完了全程。
就像现在这样,两人毫无交流的向前跑去。
那场比赛最后获胜的是B班,可谁都没感到可惜。反而在他们记忆里,边奔跑边插科打诨的情景是非常难忘又令人怀念的事情。
他们听到消息后,一块儿笑嘻嘻自我开脱道:“反正我们第一拿的够多啦,让几个给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爆豪胜己没有发作,也没有动怒。
反而跟着在心底笑了。
要是多年前的爆豪胜己,绝对不会想到,多年后自己竟然会再次与轰焦冻一起跑步。
轰焦冻此刻正拿毛巾擦拭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呼吸有点乱。他倚着墙,待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后才开口:“爆豪。”
爆豪胜己掀起眼皮去看他,也没应声。
“我想问你下午有没有空?”
“拜托,我下午没空会站在这里吗?”
“我……”轰焦冻听言弯了弯眼睛,正欲发话,便被一阵铃声打断。他好看的眉头难得皱了起来,露出一丁点苦恼的神色。然后他朝爆豪胜己指了指手机,摁下了接听键:“喂,绿谷。”
爆豪胜己在听到绿谷二字时,条件反射皱了眉头退后几步。然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半晌,最终还是落在了轰焦冻的手机上。
轰焦冻见状微曲腿,将电话朝爆豪胜己那边靠了一些。爆豪胜己压根没打算领这个情,也压根不想听到绿谷出久的声音,何况轰焦冻的某些举动令他非常不适。他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目不斜视往旁边走去。
轰焦冻不解地眨眨眼,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轰君,你现在在小胜家吗?”
“在他家附近,我们刚晨跑完。怎麽了?”
“……晨跑?”轰君和小胜一起晨跑?绿谷出久顿觉讶异,他和爆豪胜己做了十多年幼驯染,都没获得此等殊荣。
轰焦冻嗯了一声,转念一想,问:“你怎么不直接打给爆豪?”
他记得爆豪和绿谷现在的关系已经缓和到能打电话交流了。
“我不敢啊啊,小胜会炸飞我的,这件事真的是说来话长,到时候轰君你就知道了……对啦,顺便帮我问一下小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哎,总而言之,欧鲁迈特说有敌联盟残党在小胜家的公园那边,轰君你……”
“我知道,我会的。”
他语气里有一种强烈的笃定。
这次一定要抓住爆豪。
轰焦冻放下电话,神情颇为凝重,方才的轻松感一扫而空。见爆豪胜己重新将视线投向自己,他正色起来,清清嗓子指向公园,道:“绿谷说那边有敌人,似乎是敌联盟残党。”
敌联盟不是已经消失一年多了吗?
爆豪胜己沉默一下,显然对此感到震惊。他在不想和阴阳脸一道做任务与英雄的职责中权衡了三秒,当下便得出了结论,挥手道:走。
公园树荫下站满了人,艳阳倾洒下来。公园正中央有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男子的手正放在一个男孩的脖颈上。男孩吓呆了,眼圈红红,下巴处还有一颗要落不落的眼泪。
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男子闻声瞧向爆豪胜己和轰焦冻,轻笑一声,突然撒了手。他来回打量着二人,最后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爆豪胜己,道:“终于来了啊。”
他这一撒手,小男孩终于暂且获得了自由。然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呼吸。
“别盯着我,倒胃口。”爆豪胜己恶狠狠骂道,掌心处火花迅疾涌现。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了轰焦冻一眼,冷冷说:“后退。”
“爆豪,我觉得我们应该前后夹击……”
轰焦冻没有后退,只是执拗而用力地抓住了爆豪胜己的手。
“我他妈说了后退,少给我多管闲事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爆豪胜己一眼,随即退到了人群里。爆豪胜己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零星不易觉察的失落来,但很快那点失落消失了。轰焦冻又变回了那个稳重如山、不喜形于色的轰焦冻,然后冷静地疏散人群,指挥道:“在场的人们请远离现场,麻烦了。”
“别紧张,我只是来会会你们。”男子看到他们的反应,顿觉好笑,当真放肆笑出了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被老子炸就直说。”
“既然你想的话……”他语气里漫不经心居多,可手上的动作极快,倏忽间朝那个男孩冲去。爆豪胜己护住男孩,发觉男子早已闪到了人群中央。大部分人们还没离开,猝不及防的攻击使他们惊慌。一时之间尖叫声不绝于耳。
蓝色火光直冲周围人群,看似猛烈但不致命,大抵击中只会让大部分人们受伤而已。
就在此时,一道冰柱阻挡了火光。
男子别过头,轻笑一声:“……有进步啊,轰焦冻。可惜也只是一点而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任何对他而言有害的事情,我都不会让它发生。”
“哦?那我拭目以待。”
男子冷哼一声,倏忽间消失了。
公园里仍旧人心惶惶,吵杂得很。轰焦冻化了冰,向人群那边走去。爆豪胜己没有跟过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欠了轰焦冻一个人情。
不对,我又没让他来帮我。
爆豪胜己在心里如是想到。
“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不远处传来轰焦冻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成功的安抚了民心。
爆豪胜己抿唇看着他,最终还是迈开腿走了过去。他想跟着道个歉,毕竟要不是他时至今日仍旧不接受合作(虽然只限于绿谷出久与轰焦冻),也不会出现这般情况。但自尊心仿佛遏制着他的声道,不让他开口道歉似的。
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谁还不是普通人?又有谁能够拯救苍生?他们都不是什么能够被写入史实的伟人,甚至无法永远将自己置身于崇高的事业之中。他们只有年少时那一腔难凉的热血,与成为强者的夙愿。爆豪胜己张张嘴,抱歉二字在口中含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吐露出来。轰焦冻替他道歉,替他收拾烂摊子。他就只能站在原地,看他替自己道歉,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他这才发觉自己这些年来始终毫无长进,拒绝合作又遇事冲动。
要是能听那家伙说一下计划,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敌人非常清楚英雄社会的弱点。倘若他利用此弱点,这个看似完美的英雄社会甚至会乱套。这个弊端在在几年前还没有那么明显,当时欧鲁迈特是大家的神,是英雄社会的象征。击败象征才会使社会乱套。
而现在英雄更加明显的成为了一种职业,保护人们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英雄要为人们鞠躬尽瘁。所以当人们的安危受到威胁时,社会会乱套。
英雄社会看似完美,英雄看似如同神祇,实则不然。大众能够接受他们的负面新闻,津津乐道,且以此为乐,却不代表他们会接受一个英雄的失职。
小时候他们以为只要成为了英雄,自己就会无所不能,会变得厉害,会变得强大。
可长大后发觉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们身上有千斤重的担子。
人们逐渐离开后,轰焦冻转过身去看爆豪胜己。爆豪胜己用力咬着下嘴唇,最后下定决心地闭上了眼睛。
“……抱歉。”
他犹豫良久,才挤出一句生硬又干巴巴的道歉。轰焦冻愣了一下,反复打量着爆豪胜己,复而理直气壮道:“我不接受。”
“哈?”
“爆豪这个道歉有点没诚意……”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要老子跪在地上求你原谅我吗?!别给我得寸进尺了。”
爆豪胜己简直火冒三丈。轰焦冻思量许久,纠结万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最终他说:“我想一下……爆豪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什么要求?”
“我还没有想好。”轰焦冻脸上没什么表情,“到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
爆豪胜己潜意识觉察到,一旦答应,便会发生某些自己难以预料的事。
他正欲辩驳,方才被救下的男孩已经走到了他们身旁。男孩擦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猫钥匙扣递给他们。爆豪一看那可爱要死的图案,便想推辞,轰焦冻反倒接了过来,朝男孩露出了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笑容。
“谢谢。”他说。
“谁让你这家伙擅作主张啊!”
爆豪胜己还没机会推辞,那个钥匙扣就已经递到了他的手边。他咬牙切齿地看向轰焦冻,轰焦冻耸耸肩膀,表情分外无辜。那个男孩歪了歪脑袋,小声询问:
“哥哥是不喜欢吗?”
“……没有。”
他还是不得已的妥协了。看到爆豪胜己接过钥匙扣并且塞入口袋后,男孩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认真地朝他们鞠了个躬:
“谢谢哥哥们。”
“别这样,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哈?没什么好谢的吧,赶紧给我站好。”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而后对上彼此的视线。爆豪胜己哼了一声,马上别过脸去。
男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脆生生道:“我猜你们一定是最棒的英雄。”
“废话。”
爆豪胜己这么回答道。他的神情自信又傲然,仿佛还是那个在高一体育祭上嚣张地宣誓自己肯定是第一的少年。
仿佛时间一点都没溜走。
仿佛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他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回家的路上,他们没有再进行交流。爆豪胜己径直向前走,目光没有一丝留给轰焦冻。轰焦冻则垂下眼睛,去看地上那被拉的老长的、光怪陆离的影子。此时一阵风来过,一树叶子沙沙作响,宁静又隽永。光打在爆豪胜己的衣领上,逐渐延至背后。轰焦冻就那么看着爆豪胜己,小猫钥匙扣在他的手指上随风晃动。
岁月仿佛也被拉的好长。
“我答应你。”
爆豪胜己突然这么说道。
轰焦冻笑了一下,眼睛一弯,几乎是立马会意,然后附和着点了点头。
爆豪胜己早知轰焦冻会是如此反应。他侧过头往轰焦冻的眼里看去,轰焦冻的眼里饱含笑意,干净明亮,好像只盛着他一人。四方风声倏然止息,天地间一片寂静,所有的喧嚣和嘈杂全然不见。他突然心脏狂跳起来,掩饰性的垂下头,把挂饰揣进口袋里。
真是见鬼的天气,爆豪胜己想。
最后偷偷地……如果喜欢可以也给第一章点个红心蓝手吗,如果不麻烦您的话,谢谢喔!
【轰爆】他一生的故事
>>>.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起始,那么轰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10岁那年开始的。此前的人生就如同被装进密闭的罐子,黑圝暗深沉,无法呼吸,由着别人逮着罐子摇来晃去。直到那年冬天,突然被射圝入了一束光。
>>>.
“哎呀,是小焦冻啊!”
他抬起头,迎面几个黑影从浓雾中向他穿来。空旷而寒冷的雾气里,笑声爽朗而朴实。
“这么早就出门呀,去哪里呢?”
轰板着一张粉圝嫩的小圝脸,看上去孤傲冷漠,却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
“出来帮家父买东西。”
“哎呀,轰先生还是这么忙呀。”男人压了压肩上的锄头,笑眯眯地道,“焦冻在跟着父亲学习吧?要努力啊!”...
>>>.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起始,那么轰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10岁那年开始的。此前的人生就如同被装进密闭的罐子,黑圝暗深沉,无法呼吸,由着别人逮着罐子摇来晃去。直到那年冬天,突然被射圝入了一束光。
>>>.
“哎呀,是小焦冻啊!”
他抬起头,迎面几个黑影从浓雾中向他穿来。空旷而寒冷的雾气里,笑声爽朗而朴实。
“这么早就出门呀,去哪里呢?”
轰板着一张粉圝嫩的小圝脸,看上去孤傲冷漠,却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
“出来帮家父买东西。”
“哎呀,轰先生还是这么忙呀。”男人压了压肩上的锄头,笑眯眯地道,“焦冻在跟着父亲学习吧?要努力啊!”
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轰不发一语。
另外一个男人像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能麻烦轰先生来这里一趟吗?最近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
“哎呀,是那个吧?”
“就是那个!水鬼!”
男人们自顾自地开始了灵异的话题,
“似乎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每年在这条河里都会有淹死的孩子。”
“如果轰先生有空的话,麻烦过来一趟吧,大家很困扰呢。”
轰弯腰行了一礼,“我会告诉家父的。”
然后退到一边让出路来。
男人们于是满意地向着农田而去,尾音渐渐消散在雾气里。
“真是个乖孩子。”
“将来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阴阳师吧,大家都会拜托他呢!”
轰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冻人的寒气从和服下摆灌入,浓烈得宛如实质的雾气在发圝丝上凝成薄薄的寒霜。轰拢着袖子,沿着湿冷的河边不疾不徐地前进。
前方传来笑声,几个孩子拉着手嘻嘻闹闹地迈上了横跨河水的木桥。腐朽的木板嘎吱作响的呻圝吟掩盖在清脆童稚的笑声里。桥边突然闪过一个黄圝色的身影,宛如一束光般迅捷而耀眼地突然出现,挡在孩子们身前。那是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孩子,他张圝开双臂拦住过桥的孩子们,接着双手拉开嘴角,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孩子们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但却没有理会他,从他身边穿过。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小孩恨恨不甘地放下手,回过头就看到轰站在桥尾上,静静地看着他。四目明确无疑地对上的瞬间,小孩似乎愣住了。
桥面重新空了出来,轰于是慢慢走过,重新寂静下来的空气里只余木头摩擦的声响。
经过小孩时,轰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
他很介意那小孩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却穿着单薄的小衬衫和背带裤,脸色冻得雪白,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头张扬的黄发看上去温暖。
但他什么也没说。用他一贯不疾不徐的步伐,从小孩面前经过。
在熟悉的店里买了黄纸和朱砂,轰提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那孩子还在桥上。他坐在桥边,两条纤细雪白的小圝腿百无聊赖地晃荡着。看到轰的一瞬间,小孩立刻弹了起来,蹬蹬蹬冲到他面前,然后拉开嘴角,做了个如出一辙的鬼脸。
轰面前表情地看着他。
一种被称为尴尬或无语的气氛在他们中间蔓延。
“给点反应啊!你这木头人!”
小孩恼怒地看着他,但轰很显然更介意别的事。
“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关你屁事!”
任性且没有礼貌,轰想。
“那我要走了。”
“喂,别走啊!”
小孩又拦住他,轰挑了挑眉。
“虽然你是个没意思的木头人,还是个阴阳脸,但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你做我小弟!”
小孩叉着腰,高高地翘圝起了下巴,面色嚣张得意。
“没兴趣。”
轰绕过他离开,小孩气急败坏地追上,但到了桥尾处却仿佛害怕似的,停了下来。
“喂!”
“天气这么冷,你早点回家吧。”
没有回头地说了一句,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小小身影从视线中远离。
“关你什么事!”小孩恨恨地踢了踢脚边翘圝起的木头,“跩什么跩!”
然后一屁圝股坐在桥上生着闷气,
“我才不寂寞呢……”他赌气地喃喃自语,“我一点都不寂寞!”
轰快要到家的时候才慢慢觉得不对劲。
他停在街上。路人眼中这小孩似乎在发呆,但轰只是在等待着面前这慢悠悠的游魂经过。因为平时见过的灵圝体要么形容恍惚毫无生气,要么冰冷怨毒姿态恐怖,所以轰一开始完全无法将那活力十足的孩子与死灵联圝系在一起,以至于忽略了那么明显的线索。
死去了,却像还活着一样。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他想。
>>>.
他跨过对小孩来说高得离谱的门槛。
庭园里三两支寒梅吐蕊,在似乎要冻绝一切的寂灭中倔强地散发出冷冽的浓香。淡淡水气铺满长而蜿蜒的石砖小路,一直蔓延到正屋。轰哗啦一声拉开黑漆木门,打碎了一地寂静。这与大家族毫不相衬的寂静,也许源自面前这个男人的关系。
轰炎司在案几前垂首画符,旁边小小的纸片式神辛苦地抱着比它身圝体都大的砚台磨墨。毛笔饱蘸朱砂,在黄纸上游走。严厉的脸,严苛的态度。
“听你姐姐说,你又在打听学校的事情?”
轰漠然不语。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与你姐姐他们不一样。你是个优秀的作品,将来会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你要学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
轰炎司毫不在意地用“作品”这样物质化的用词形容自己的儿子,就如同他毫不在意地用创造出这样的生命来自我满足一般。
“如果教圝导你的中村先生知道了,会伤心的。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你明白吗?”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而轰亦冷漠,连一个反圝抗的态度都欠奉。
“把东西放下吧。出去有遇到什么吗?”
轰想起了那个孩子,但什么也没说。
人为何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呢。他想。
他们将人类从出生到成熟那一阶段的必然软弱,以及因此而来的庇护称之为爱。
轰不知道什么是爱,那人也傲慢到从来懒得以爱之名。
对轰来说,人生只是看不到希望的束缚。
宛如陷入深潭,动弹不得,持续下沉。
眼前黑沉沉一片灰暗。
但人类到底为何,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呢。
>>>.
于是日子死水般持续。
在空荡荡的大宅院里,他持续地学习着,学习着和别的孩子绝不相同的内容,练习着与别的孩子绝不相同的能力。慢慢将自己,与这世界剥离。在这样寂静而单调的日子里,仿佛连日月都不会转了,连血液都滞缓了,连心跳也停拍了。他没有死过,却仿佛正在经历死的过程。
然后他便想起了那孩子。
明明已经死了,却好像还活着一样。
早樱已经开始开放,虬结的樱树在河岸边一排排树立,枝条曳曳地蔓延到河水里,波浪起伏间几瓣粉色打着旋儿随波逐流。那孩子仍然穿着他的小衬衣和背带裤,百无聊赖地坐在桥边。暖色的发,骄傲的眼。
轰走到他背后站定。
“关于你的流言越来越多了。你再这样,会被收走的。”
小孩回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你是来收走我的吗?”
他说着蹦了起来,摆开架势,
“来吧!大战三百回合,看谁收走谁!”
充满生气、活力十足的表情,无法与死灵联圝系在一起。
“你打不过我的。”
小孩生气了,眉头夸张地竖了起来,
“混账阴阳脸!你居然敢看不起我!”
他啊啊叫着很有气势地扑了过来,却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被轰轻描淡写抓圝住了手。
“混圝蛋!放开!”
毛圝茸圝茸一团张牙舞爪的黄发只能支楞到轰的胸口,他不依不饶地用他的小短腿乱圝蹬。
“别闹。”
轰无奈地夹圝着他的腋窝,顺势将他举了起来。
这下捅圝了蚂蜂窝。小孩先是愣住,然后……虽然人也好鬼也好,大概是无法爆圝炸的,但轰觉得,小孩确乎在他面前爆圝炸了。
就在这时,桥上传来踏踏的声响。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绿发的脸上有雀斑的孩子站在桥上,有些怔愣地看着轰伸着空荡荡的手仿佛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他看起来和轰一般年纪,提着香烛纸钱,面色郁郁。
小孩不再挣扎,在他手中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绿发少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独自安静地摆上香案,燃上蜡烛。火焰静静地燃圝烧着,少年的脸愈发惆怅。
“这是在祭奠谁呢?”轰轻轻问。
“我小时候的伙伴。”
“是个特别特别特别厉害的人!是个天才,什么都会,和我完全不一样,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无所不能。”
即使轰没有继续问下去,少年也没有停止絮叨。也许他只是想要怀念,至于有没有人听,谁在听,都不重要。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溺水,他会死……就在我们面前。”
“当时为什么没能救下他呢……”
少年捂住脸,无法忍耐的泣音在寒风中呜咽。
轰转过头,那被哭泣的孩子就站在他背后,默默看着燃圝烧的纸钱化成黑灰,寂寂地飘荡在空气里,流淌在河水里,消失不见。
他还这么小。
他是如何面对自己的死亡呢?
轰陪着那绿发少年在河边蹲了很久。
离开的时候,那少年说,
“最近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传闻,但那一定都不是真的。爆豪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有点调皮。”
少年离开之后,沉默在桥上蔓延。过了许久,轰才轻轻道,
“原来你叫爆豪。”
小孩似乎仍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只是撇过头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一直都在这里?”
小孩没有回答,轰继续道,
“你离不开这座桥吗?”
嘴角撇得更往下了。他沉默而郁郁的样子与之前的活泼形成鲜明对比,轰少有波动的心脏像忽然被揪了起来一般,一股陌生的疼痛占据了他。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怜悯。也许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增加变数。
轰伸出手,拉住了小孩冰凉的手。
“我带你离开吧。”
小孩猛地仰起头,震圝惊地看着他。红宝石般的眼睛里,一片绚烂的光。
心湖轻轻摇晃。
这一刻,仿佛死水微澜。
>>>.
地球转动,日月起落。所有以为不会变更的事物都缓慢而坚定地变更着。比如有人死去,而有人却出生。
高高的廊沿下,一个粉圝嫩圝嫩的奶娃娃张着粗短的五指,小脚丫晃悠着,鼓着劲坚持不懈地想要爬上台阶。等他憋红了脸,好不容易爬上去,廊沿上突然伸出一双手,夹起他的腋窝就将他又抱了下去。功亏一篑的奶娃娃愣住了,然后大眼睛里渐渐蓄起满满的水珠,嘴巴一撇,泪水就掉了下来。
“哥……哥圝哥……”
和奶声奶气的呼唤一起响起的,是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呀,哭了!又哭了!阴阳脸,你弟圝弟又哭了!”
庭园里青苔淡淡,新绿横斜,像谁刚刚开始繁荣的生命。无香的梅树下看书的清瘦少年抬起眼帘,俊秀的面庞上三分无奈。合上圝书,他走过来将娃娃抱起,然后又揉了揉旁边少年暖色的发。
“你不要总是欺负将也。”
“我没有欺负他!是他老是哭!”
少年撅了撅嘴,依稀还有当年逞强的样子。
到了轰身边后,爆豪似乎恢复了生长。身高抽长,眉眼长开,如今看起来已有了少年的样子。
阳光轻轻洒落,从他身上穿透了去,半透圝明的暖黄圝色薄如蝉翼。
轰将爆豪带回家藏起来已过四年,而将也出生也三年了。不管能力有多么强,成年的人都是看不见灵圝体的,且父亲和他的式神也几乎不会来轰的小院,所以爆豪一直被他藏得很好。
轰让将也站直,蹲下来平视着他,认真地道,
“你可以来找圝哥圝哥玩,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这里还有别的哥圝哥,知道吗?”
小孩子的记性差,所以轰每次都会重新强调。而将也乖乖点头,保护着他和哥圝哥的小秘密。
同样负有灵力,有阴阳师资质的将也的出生缓解了轰在父亲那里的压力,同时也让爆豪多了一个玩耍的对象。有灵力的孩子可以和灵圝体接圝触,所以对爆豪来说,可以交谈也可以触圝碰的轰和将也可算作是他真正的“伙伴”。
“爆豪哥圝哥,再来玩百人一首吧!”
好脾气的将也马上就忘了被捉弄的事情,拉着少年的手邀起了游戏。
轰静静看着,嘴角含笑。
傍晚的时候,下起雨来。
春日里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瓦片和屋檐上,一片蝉鸣般细密单调的白噪音。轰阖上纸移门。爆豪坐在窗边,下巴慵懒地垫在交叠的手臂上,难得安静的样子。风吹动木桌上厚实的书页,哗啦啦一片纸蝴蝶飞舞。爆豪也像那纸蝴蝶般,在春雨的潮气中仿佛渐渐氤氲。
他走过去坐下,然后将少年拉进自己怀里,轻轻环住。
“害怕就不要一直看着。”
将爆豪带回家后,虽然对方善于逞强隐瞒,轰还是很快就发现了爆豪畏水的事实。自那以后,便一直默默地避免接近水地。但雨水这种东西,却不是可以人为躲避的。
“我根本没有害怕的东西!不要瞧不起我!”爆豪马上很有气势地反驳。
只是会让他想起被水包围、淹没的记忆。
仿佛身上每一个器官和毛孔都被水分堵实,带着重量沉沉下坠,淹没在铺天盖地没有出路的青绿里。
在那座无法逃离的桥上,每被雨水打湿一次,都让他重新经历一次恐惧与绝望的心情。
直到他被他牵住手。
身后清瘦的少年合拢双手,仿佛想要像伞一样包住他。
“即使房屋漏雨了,我也不会让你被淋到的。”
沉默太过暧昧。
如果爆豪有血色的话,他想他的耳朵一定会红起来。即便如此,小声说着恶心而尽力昂起脑袋故作逞强的少年也已经足够可爱。
于是一人一鬼这样本不该交融的组合,却如此和谐地贴近。
轰把下巴埋入少年没有温度的颈窝里,鼻尖似乎传来淡淡清冽的水气。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同时觉得喉圝咙有些痒。
少年反应迅速地立刻扭过头来,
“你又感冒了?!”
轰揉了揉鼻子,
“没事。”
爆豪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拖进被子里,然后用厚厚的被子将他团团裹圝住并压紧,同时嘴里不停咧咧着,
“你也太弱了,动不动就感冒!虽然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感冒是一切大病的开始你知道吗!”
“生病也没什么不好啊。”轰眯起的眼睛弯了弯,“这样你就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胡说八道!”
脑袋被不客气地拍了一记,看着轰浑不当回事的样子,爆豪抄着手很忧虑地叹了口气,
“也不见个人过来照看照看你。”
然后下了结论,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夜色里轰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悠长而柔圝软,
“所以,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
日子似乎就这样宁静了下来。
于是时间好像在冬日里沉重迈步的蚂蚁突然乍逢暖春,欢快地开始飞速前进。
没有人知道那个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孤傲冷漠的轰少年,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在人们视线里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暖发红眼的少年总是张牙舞爪地停留在旁边。在人们更加不可能看得见的轰的内心,那黑圝暗的空洞被徐徐填满。
世界在改变。
爆豪念书很厉害,于是轰不再因为单调的课堂而觉得煎熬。甚至在答不出问题时,还可以借助身边的人形作圝弊器。于是中村先生对轰的学习进度很是满意,一张古板的老脸上多了几分笑纹。
爆豪擅长恶作剧,于是院子里偶尔传来访客和仆人的惊呼声,中村先生的胡子遭过殃,将也更是几乎每次都会被他极力夸张的鬼脸吓哭。
爆豪喜欢他的庭园,于是轰的庭园渐渐丰盛,四季逢春。移栽来的果树增添了浓圝密的枝叶、甜美的果实和地窖里的果酒,四季里都有扑鼻的花香,团团飞圝燕草是将也捉迷藏的好地方。连飞鸟与蜜蜂也来停留,和日子一起,渐渐热闹纷繁。
他和他散步、爬树、看话剧。坐在树下念书给他听。
他是他的秘密,他的沉迷,他心的一部分。
轰想给果树上给那些停留的黄莺搭个鸟窝,但他实在不是一个擅长手工的人。还没等他把手上的工具理清楚,性急的爆豪就看不过去地挤开他,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一个漂亮的小木屋就在他手下成形。
“你真厉害。”
轰夸奖,爆豪却说,
“很简单的吧?是你太笨!”
“是呀是呀。”
轰从善如流,把木屋小心地放进茂圝密的叶丛中。
“这样它们会留下吗?”
“会的吧。”
“会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可能。”爆豪嗤之以鼻,“天气冷了就会迁徙啊。”
轰于是轻轻笑了笑,
“幸好你不是鸟。”
“你不需要迁徙。”
爆豪的面庞扭曲变化着,似乎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最后想要惯常却更别扭地哼了一声,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离开,
“谁让你离了我就根本不行呢!”
心脏里有什么持续地鼓动着,又被他持续地一次次压了下去。
负罪感和占有欲在他身圝体里来回拉锯。耳朵里仿佛有无数争吵。
但他充耳不闻,拒不放手。
顽固地一心只想着将这一刻尽量绵长地持续。
直到15岁那年,轰忽然一病圝不圝起。
>>>.
似乎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消瘦苍白下去的。他总是坐在一边,安静悠然,慢条斯理。他固来和别的这个年纪的少年泾渭分明的冷清,让大人们忽视了这份缺乏活力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于是他突然倒下之后,这个素来清净的院子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
总是安静的宅院里喧嚣起来,杂乱繁多的脚步踏坏了爆豪精心布置的庭园,一直都仿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被粗圝暴地打破,爆豪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并不是这个房间、这个院子的主人。来来往往的人群将他挤到了边缘的角落,他只能从缝隙里看到那人苍白闭目的虚弱样子。
穿白大褂的男人来回几趟后,平静地圝下着定论,
“体质很差,器官在衰竭。”
然后众皆哗然,
“怎么可能?!”
“他还这么年轻!”
“一直都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就……”
众人在窃窃私圝语中离开后,爆豪才终于能重新摸圝到他旁边。
“你怎么了?”他握住他冰凉而无力的手,“给我中用点啊!混圝蛋!”
嘶哑的嗓音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与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个房间、这个院子的主人。
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不管他和轰多么贴近,但像这样的场合,却根本无圝能为力。
掌中的手指轻轻张合,爆豪抬起头。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他的脸颊在这几日里像被抽干水分般迅速瘪了下去,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别离开。”
爆豪想要立刻出去叫医生,但却又醒圝悟并没有人看得见自己。
“怎么办,轰,我去找将也吗?”
但看起来并不清圝醒的轰只是在爆豪的不解中执拗地重复着。
你别离开。
真圝相在几天后终于明朗,因为代替轰炎司来看望轰的式神,发现了房间里的爆豪。只是片刻之后,轰炎司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纸移门被轰然拉开发出的巨大声音显示了他的愤怒和暴躁。
“轰焦冻!”
他暴怒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中的符纸就要往门上贴去。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父亲转手就提起了他的领子,然后是狂风骤雨般的质问,
“你养了多久?”
“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瞒着我养了有多少年?!”
“你想死吗!!!”
轰无力的身圝体跌跌撞撞,像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舟,等他能稍微聚拢视线之后,瞳孔里倒映着父亲歇斯底里的脸,和爆豪宛如晴天霹雳的表情。轰在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
少年抱着自己的身圝体,像是在发圝抖,
“……是因为我吗?”
一贯嚣张的声音却低落到嘶哑。
“你不要听他胡说!”
干涩枯萎的喉圝咙里用尽全力才喷薄出这样的话语,但爆豪显然不信。是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人与鬼这样本不该交融的组合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真圝实到凝固,但比这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
“你一直都知道吗?”
“你一直都知道!”
“你这混圝蛋!”
爆豪痛苦地拽住自己的头发,惨白的面庞上神色狰狞,目眦尽裂,眼睛红到仿佛要溢出鲜血。他的视线惶惶然四下逡巡,似乎想要夺路而逃。
“你不许走。”
轰面无血色的面庞上眼窝深陷,颧骨嶙峋,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不许走。”
他斩钉截铁地重复着,语气平静到森然,像濒死的猛兽随时准备破釜沉舟。
“混账!”
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父亲的声音已经不是愤怒可以形容。
“我不知道你养着这家伙是想圝做什么!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16岁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不是吗?!”
有什么被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
是的。
连“总有一天”都不算,轰无比确切地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彻底地失去他。在这样期限明确、尽头耸立的时间段里,他任性地竖圝起高墙,创造起虚幻的二人世界,甚至舍不得告诉他退场的日期。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如此清圝醒而明确。
默默读着倒数的秒针。
耳边响起破门而出的声音。
轰躺在冰凉地板上,瞠大无神的双眼,竭力想要看清爆豪离去的背影,看见的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圝暗。
>>>.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起始,那么轰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10岁那年开始的。
从遇见那个少年开始。
生命像是突然有了光,从此他不再习惯于黑夜里穿行。
哪怕这光毫不自知地,将他灼伤。
他很少做梦。但爆豪离去之后,他总是做梦。
梦中总是暴雨。天地一片黑沉沉的幽暗,没有星光,没有灯火,连滴滴大颗而透圝明的雨水都几乎折射不出光线,笨重的雨滴敲打着潮圝湿的泥地。他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雨水浸圝润了爆豪整个单薄的身圝体,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就这样固执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睁开眼睛时,心脏永远是一阵抽圝搐而持续的疼痛,仿佛再也不会平息。
死亡。和离别。都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战胜离别,似乎比战胜死亡更加艰辛。
但他却渐渐好了起来。
渐渐能坐坐,甚至下地走走。
冬日里寒气空朦,溪流低靡。庭园里的寒梅却又渐渐开了,一片浓郁而冷冽的香气,洒满整个石板路面。
太过频繁的梦境似乎让他的五感都混乱,意识都迟钝。他总觉得那个高傲而闹腾的少年会突然从卧室里走出来,从长长的廊沿上跑过,在庭园里撒欢,或许还会在他喜欢的寒梅下停留。他在庭园里徒劳地打着圈,余光里似乎随时能捕捉到明黄圝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掠过。那阳光残圝忍地穿透了他的身圝体,但轰却可以握住他,像他本来就有着物质化的实体。
世界都虚幻了。
光线在他眼中渐渐崩溃。
“爆豪哥圝哥去哪里了呢?”
唯一一个会关心他存在的将也,拉着轰的裤脚这么问。轰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视线在爆豪离去以后沉默得喧嚣的庭园里长久停留,而后他认真地告诉他,
“他离开了。”
“离开是什么意思?”
“离开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再也看不见了吗?”
“对。”
片刻后,轰拾起消瘦到骨节凸起的拳头捣住脸。
“你哭什么啊。”
他仿佛想笑,笑音却在半途就破碎,而后陡然喑哑。
“我才该哭吧……”
>>>.
轰16岁生日那天,天下起雨。像一个糟糕的暗示。
他独自吃完一碗长寿面。长长的一根面条,从头至尾。沉默而专注地,像解圝开一个难题。
然后他坐在窗前,开始等待。
时间第一次有如实质般,在他眼前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见它离去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会想起许多往事,许多忘记的没有忘记的记忆。
但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寂静而专注地等待。
指针滴滴答答,向着午夜缓慢却坚定地前行。
当时针离正上方的终点差之毫厘时,爆豪终于出现。
他就像是浮出圝水面一般,突然出现在雨水里。
他竟站在雨水里。
轰冲了出去。
不管轰是个多么沉稳淡定的孩子,爆豪都总能让他失措。
暴雨无情地敲打在他单薄的身圝体上,他似乎极力抑制自己的颤圝抖,表情用圝力到狰狞。轰想要伸手为他挡雨,爆豪却一把拉住他。他的力气非常大,轰尝试挣脱而不能。
爆豪抬起头来瞪他,猩红色的眼睛里只有决绝。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类他从前像鞭炮一样地炸响,却更显得笃定而决然,
“你这混圝蛋。”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以为我是那么需要你吗?”
“别自作多圝情了!”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轰的手被爆豪握得生疼。
“爆豪……爆豪……”
轰细细地呼唤他,但少年充耳不闻,只是用他惯于的命令口气继续宣告着,似乎想要一口气说完而后决绝转身。
“我不会原谅你。”
“你自己一个人去长大吧!”
“去结婚,生子,然后老死!”
“你敢用别的死法试试看,我一定会笑死你的!”
“爆豪!”
轰终于抱住了他,他死死地揽住怀中消瘦的身圝体,像要将他融化在自己身圝体中般用圝力。
爆豪在他怀中僵硬着,每一毛孔都透着拒绝,但却到底没有推开他。
轰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告白,或是告别。
该道歉,或是道谢。
负罪感和占有欲仍然在他身圝体里来回拉锯,他还远远不到能够给出答圝案的时候。
他还远远不到,能够把自己的心重新关闭的时候。
“我该怎么办……爆豪,我该怎么办……”
手中的肩膀抽圝动着,少年死死揪住他的前襟,
“……不要问我啊,笨圝蛋!”
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心爱的少年在他怀中渐渐消失的触感。
就像一束光突然破碎。刚刚还明亮的颜色萤火虫般崩散开来,飘散在沉重的雨水中,只是顷刻间就被溶化,消失不见。
眼前渐渐失去了色彩。
随着怀中突然失去的重量而颓然跌落。
轰跪在地上。
眼眶里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带着重量沉沉地圝下坠,泥地里溅起一片破碎。
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圝声。
>>>.
地球转动,日月起落。所有以为不会变更的事物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变更着。比如有人出生,而有人却死去。
看到四周外墙上黑白色的吊幕时,轰将也的心一片冰冷。接到电圝话时怎么也无法相信,冲击性的现实让他无法动弹。过了很久,他才迈步走了进去。踏上庭园里长长的石板路,就能听见里面细细的诵经声。将也紧绷着身圝体,缓缓踏入了那个熟悉的玄关。线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将也躬着身圝子,才刚刚在正堂的祭坛前跪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
“你还是那么爱哭。”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将也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清俊的下颌。
黑色和服像墨一样包裹圝住来人,他清瘦的身圝体看起来单薄而孤立。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去了。”
祭坛上轰炎司的遗照严肃而生动,似乎下一刻就能听见他严厉的声音。
“你好久没回来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男人说着就移开脚步,将也赶紧跟了上去。
时光荏苒,匆匆就是20圝年过去。轰炎司期盼着阴阳师家族的发扬光大到底没有实现。20圝年的时间里日本经历了战争,也引进了知识,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开始兴起,而阴阳师这个落后的“迷圝信”职业渐渐被扫入了旧纸堆。父亲算得上是郁郁而终吧,将也想。他自己选择了去大城市工作,而哥圝哥则留在了老家。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36岁的轰焦冻看起来依旧英俊而年轻,与他离开时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
“听说你的孩子刚刚出生,恭喜你。”
哥圝哥替他倒茶,静室里缕缕青烟飘散。
“如果不是孩子刚刚出生,妻子本该跟着过来的。”
“事急从权,父亲会理解的。”
“父亲……走得艰难吗?”
“不难。他不肯住院,还很精神的样子,我本以为是小病,但却只是一个晚上,就去了。”
将也想着父亲在自己的榻榻米上去世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他俯在案几上抽圝动着肩膀,哭得无法自已,恍惚中感觉背被温暖的手掌拍了拍。
等他缓过劲来,看着打湿的案几,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哥圝哥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在发呆。除了眼下淡淡的乌黑,哥圝哥平静到看不出是刚刚丧父的样子。
“哥圝哥,爸爸死了……你不难过吗?”
哥圝哥说难过啊。
他的视线在棽棽的庭园里滞缓地逡巡,空气中摩擦的音节无端有种寂寞的气氛。
“但是,有些人从物质层面上消失了,却并没有从你心里消失。那不像是真正的死亡。你明白吗?”
将也明白,哥圝哥说的不是父亲,或者说更多的不是父亲,而是那个少年。
他甚至忍不住想,哥圝哥是不是依然还在期待着对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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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也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已模糊,但他仍然还能想起那个人。想起他暖色的发,骄傲的眼。哥圝哥曾说自己小时候,被那少年抱过,所以不奇怪自己会问起他的事情。但事实上,将也对他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他对哥圝哥的窥看。在哥圝哥念书的时候,练字的时候,散步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恍然一撇头,便总是不经意发现了那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被将太发现之后,那少年就会恼怒地离去。
下一次,必定隔得更远地窥看。
几次之后,将太莫名地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于是开始假装看不见。
即便如此,那少年也渐渐不再出现。他不知道他是离开了,亦或是藏得更好了。
后来他便外出走读。
到了16岁之后,更是再也无法解圝开答圝案。
他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他这位总是淡漠像毫无感情的哥圝哥,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无圝能为力。
所以将也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哥圝哥,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而他一向善于保管秘密。
但哥圝哥即使毫无所觉,他的心也从来未曾变过。他的哥圝哥像钻石般纯粹剔透,而又冰冷坚圝硬。他生了几场病,又坚强地自己好了。他对外界的风景反应平淡,唯独钟爱这座庭园。谁也进不去他的世界,他默默地为某个人固执地停留。将也知道这座大宅子恐怕是等不到迎来女主人的时候了。20圝年过去,他就像一封已被圝封缄的信笺,洁白的信封里装满无数心意。饱满鼓圝胀,满怀热忱。却查无此人,无处投递。
“哥圝哥……你不难过吗?”
一定是因为圝哥圝哥从来不哭,所以自己才会这么爱哭吧,将也想。
像是要把轰的份也一起流尽似的,将也的眼泪像河水般汩圝汩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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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终结,那么轰希望自己能把握住那个合适的结束的时期。
他并非对生命失去渴望,只是厌恶挣扎的弥留。
他既无妻子也无子女,是个孤独的老人。
他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干干脆脆,不与人任何不方便地离去。
他总是想着爆豪,想着和他的点点滴滴。
越到后来,想得越频繁的,反而是他没有参与的那五年。
爆豪在那座无法离开无处挡雨的木桥上,靠着恶作剧自娱自乐,孤独透顶。
但等轰见到他时,他却依然是那么的鲜活生动,充满活力。
爆豪就是他的榜样。
即使离去,他也仍然从他那里汲取着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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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四季更迭,日月轮替,匆匆又是20圝年过去,轰宅重新因为葬礼而喧嚣起来。只是正堂里接待的人变成了轰将也,而遗照里的人则换成了轰焦冻。
是的。轰焦冻在56岁的时候死去。
一个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既不会让人赞一句福德高寿,也不会令人叹一句英年早逝的中庸的年纪。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在榻榻米上非常安静而迅速地离去。
大宅比20圝年圝前还要热闹得多,在寸金寸土的今天,这大得夸张的庭园却几乎站不下吊唁的访客。
因为和他那淡漠的态度不同的是,轰焦冻是个闻名十里八乡的大善人。
接济穷困,除灵卫道只是日行一善。
他还收留了战争中和战争后许多孤儿,并请了先生教他们念书。
在别人眼中,这个孤独的老人把一生的金钱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慈善事业中,善良且无私到仿佛割肉饲鹰的佛祖。
于是他的去世是一件关乎许多人的大事。
只有将也猜测,从来都是目的明确的哥圝哥,恐怕并不只是单纯地想圝做好事而已。
但也只是猜测。
漆黑棺木里哥圝哥的面庞灰白僵硬,像没有生命力的人偶一般。
将也却想起了父亲葬礼时,哥圝哥说。
那并不像是真正的死亡。
>>>.
轰看着自己的身圝体。
和其他灵圝体并没什么不一样的,半透圝明的身圝体,盈澈地仿佛能吸纳光。在他身边有无数玄黄圝色的光点围绕盘旋,一明一灭地,曳曳闪亮。但其他人似乎并不能看到。
轰垂头看了看下方哭灵的人群,而后又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边。
山峰层峦叠嶂 ,幽翠空寂,有一少年在山顶的桦树上孑然独圝立。似乎永恒般地,望着这边。
轰踏出脚步,用自己并不熟悉的被动摆脱重力的方式,悠悠地飘了过去。
他的心中不是激动,也不是悲伤。
他没有想过在他16岁以后,爆豪会停留、还是离去的问题。
他不期待,也不苛责。
只是现在他在,于是他去。
如此而已。
爆豪说你一个人去长大吧,然后就真的再度停止生长,留在了原地。
他的面容太过熟悉,轰不由恍惚觉得中间的那些岁月是不存在的,他们从来就不曾分别过。这样错乱到仿佛虚假的场景让轰离得愈近,反而愈加不确定而感到惶惑。但少年似乎比他还要惶惶,他看着轰的脸,仿佛有些害怕、有些疑惑地问他,
“……是我离得太近了吗?”
一瞬间所有情绪都远离,无法言喻的酸楚鼓圝胀着他的胸口,轰没有实体的身圝体要崩散了般地痛。他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只是紧紧抱住他。
爆豪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喃喃道,
“你在发光……”
无数的玄黄光点追上了他,重新包围住他,也包围住爆豪。
“这是我这四十年来积攒的阴圝德。”轰说,“我已经许了愿,我抱着你,来生,我们一定还会相遇。”
“真的吗?”
“真的。这次绝不骗你。”
少年的手攀上了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我们也许会成为邻居,也许是同学,也许是兄弟呢。”
听得专注的爆豪立刻皱起眉,
“我不要跟你当兄弟。”
你对将也根本没有对我好,他想。
“嗯,不当兄弟。”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当兄弟的话,就不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顿了顿,
“……这次决不再放你离开。”
轰再一次感受到爆豪在他怀中消逝的触感。
只是这一次,他和他一起,在熹微的光线中渐渐溶化。
玄黄圝色的光点欢快地环绕着他们,随着他们一起,在刹那的光圝明后,渐渐湮灭。
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少年时候爱过的人,到底还是陪伴了他一生。
从他的起始。
到他的终结。
FIN.
PS:其实我比较喜欢原著衍生,但这个梗从在脑海中圝出现开始,便非常完整,于是忍不住写了出来,勉强也算是爆豪小时候掉进河里的衍生吧!
我喜欢写成年的他们,感觉轰会是个很迷人的男人,而爆豪永远都可爱。
这次是HE呢,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