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播时姐姐喊了我“老婆”,被全网听到
镜头前的她手托着脸,笑着和粉丝互动。
“最近拍戏很顺利,大家不用担心。”她一边回答问题,一边低头翻着弹幕,眼神认真地挑选着问题,“还有什么想问的?”
【姐姐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啊!】
【田姐最近有没有偷偷熬夜!】
【你身后的抱枕好可爱!】
田曦薇看着这些问题,随意地选了一个回答:“最近有点忙,但还是会找时间开的。”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至于熬夜……没有,绝对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把手边的咖啡杯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粉丝发现自己在撒谎。
弹幕里瞬间爆发出一片质疑。
【你刚刚偷偷藏了什么!!!】
【田姐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老实交代!】...
镜头前的她手托着脸,笑着和粉丝互动。
“最近拍戏很顺利,大家不用担心。”她一边回答问题,一边低头翻着弹幕,眼神认真地挑选着问题,“还有什么想问的?”
【姐姐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啊!】
【田姐最近有没有偷偷熬夜!】
【你身后的抱枕好可爱!】
田曦薇看着这些问题,随意地选了一个回答:“最近有点忙,但还是会找时间开的。”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至于熬夜……没有,绝对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把手边的咖啡杯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粉丝发现自己在撒谎。
弹幕里瞬间爆发出一片质疑。
【你刚刚偷偷藏了什么!!!】
【田姐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老实交代!】
她正打算岔开话题,结果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直播间的麦克风清晰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婆,你吃饭了吗?”
田曦薇:“……”
直播间:“?????????”
弹幕原本还在质疑她熬夜的粉丝们,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整齐地停滞了一秒,然后疯狂涌了上来。
【等一下,她刚刚叫了什么???】
【老婆???!!!】
【谁在说话?!!!】
【这个声音……是不是李一桐???】
【我靠啊啊啊啊啊】
【直播事故!重大事故!!】
田曦薇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手下意识地去按静音键,结果手忙脚乱之下,直接点成了全屏模式,画面瞬间放大到整个屏幕。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一桐已经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拿着一杯水,看到她盯着屏幕发愣,不由得皱眉:“怎么了?”
田曦薇回过神,飞快地伸手挡住麦克风,同时对她使眼色,嘴唇开开合合地无声示意:“你、刚、刚、叫、了、什、么?”
李一桐眨了眨眼,语气自然:“老婆?”
直播间:“!!!!!!!!!!”
弹幕彻底疯了。
【她又说了一遍!!!!!】
【我的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田姐快解释啊啊啊】
田曦薇简直想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李一桐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一脸自然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把水递给她:“你下午不是没吃饭,喝点水。”
她看了一眼屏幕,随意地扫了一眼弹幕,才意识到气氛不对。
“……?”
她眉头微微皱起,低头看了一眼田曦薇:“怎么了?”
田曦薇:“……”
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思考着要怎么收场,但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往社交平台上转发刚才的视频片段了。
她飞快地按下直播结束键,黑屏前最后一秒,画面里还能看到李一桐微微歪头,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
屏幕彻底黑掉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田曦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脸,觉得自己这下彻底完了。
她慢慢放下手,转头看向身旁的罪魁祸首。
李一桐被她看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田曦薇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你刚刚在直播里叫我什么?”
李一桐:“……”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刚才的对话。
然后,片刻后,她唇角微微翘起,慢吞吞地说:“老婆?”
【桐心薇泯】蔷薇与星辰的秘密
温柔钓系姐姐×攻略反被攻略小狗
1.9w+ ooc预警,和上一篇无太大关联,速打,逻辑不同勿喷。
「恭喜宿主完成上一世界任务,由于宿主在上一世界表演良好,获得奖励积分5000,可使用积分在道具商城中兑换奖励,现存积分19000。」
“怎么大发善心给这么多,你还是我认识的系统么?”田曦薇疑问道。
她穿梭在数据的乱流中,上一世界的一幅幅画面还在眼前回荡,可她似乎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帮一个长公主夺取了皇位。
「宿主,接到上级指示,这次是你最后一次任务。」
“不信,你们这狗屁快穿总局不榨干劳...
温柔钓系姐姐×攻略反被攻略小狗
1.9w+ ooc预警,和上一篇无太大关联,速打,逻辑不同勿喷。
「恭喜宿主完成上一世界任务,由于宿主在上一世界表演良好,获得奖励积分5000,可使用积分在道具商城中兑换奖励,现存积分19000。」
“怎么大发善心给这么多,你还是我认识的系统么?”田曦薇疑问道。
她穿梭在数据的乱流中,上一世界的一幅幅画面还在眼前回荡,可她似乎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帮一个长公主夺取了皇位。
「宿主,接到上级指示,这次是你最后一次任务。」
“不信,你们这狗屁快穿总局不榨干劳动力能放走?”田曦薇嗤笑一声,翻着白眼对着屏幕比了个中指。
话说回来,田曦薇绑定快穿系统完全就是个意外。
还记得那年小小的田曦薇才18岁,大晚上躲在屋子里,激情开麦。
“这作者有病吧,女主快穿最后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男的留在这个世界,真是大脑没发育。”日思夜想的小说终于完结,结果看到结尾差点被气的心绞痛。
「检测到关键词,恭喜宿主绑定快穿系统。」
自此她田大侠便成为了这个“丑恶”组织的免费劳动力,有苦也说不出。
如今她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见证了人情冷暖,生死离别,也算是别样的成长。
「正在载入新世界…宿主请做好准备,这次的时空有些混乱。」
时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捏,扭曲成一团混沌的迷雾。田曦薇只觉眼前光芒炸裂,身体仿若被无数股力量同时拉扯,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承受着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黑暗中摇摇欲坠,好似狂风巨浪里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恭喜宿主成功载入,现在为您介绍简单背景。」
「您所在的Sherlock是国内顶流女团,以舞台实力与高智商团综《侦探夜话》闻名。您和李一桐因双人舞台《荆棘与蔷薇》CP爆火,但唯粉因镜头分配、互动尺度常年撕扯。」
「本世界原主暗恋李一桐,请您谨遵设定。请注意,此次任务结束,系统不会强制清除感情模块。」随之而来的是几道画面。
那年深秋,银杏叶在游乐场城堡尖顶铺成金色瀑布时,七岁的李一桐攥着半融化的波板糖,盯着树荫下编花环的女孩。那糖是这女孩给的,对方草莓发绳上粘着棉花糖丝,牛仔背带裤膝盖处破了个小洞,正用银杏叶折成的哨子吹《小星星》变调。
"要买藏宝图吗?"女孩突然转头,瞳仁像浸泡在蜂蜜里的琥珀,晃着狡黠的光,"最后一份哦。"
李一桐把硬币藏到背后:"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交易。"
"我叫小蔷薇。"女孩蹦到她面前,发梢沾着的彩纸屑簌簌掉落,"现在不是陌生人啦!"
暮色漫过旋转木马的彩灯,李一桐看着对方在门票背面画迷宫。铅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有银杏叶飘落在"宝藏"二字上。女孩突然抓住她手腕:"你后边有巫婆!"趁她回头的刹那,将冰凉的金属片塞进她掌心。
那是枚生锈的徽章,背面用指甲刻着凹凸纹路。"这是摩斯密码,指向真正的宝藏。"小蔷薇推她坐上小飞象,"等烟花最亮的时候,按这个路线来找我。"
李一桐在《幻想曲》响起的瞬间按下启动键,却听见头顶传来清脆的笑声。小飞象升至最高点时,她看见女孩扒着控制室窗户做鬼脸,鼻尖抵在玻璃上压成平面:"大——笨——蛋——"
当晚暴雨突至,李一桐攥着湿透的藏宝图找到标记处时,只在雷鸣电闪中看见张被雨泡发的字条。稚嫩的笔迹晕染成蓝色溪流:「小古板,世界上最好的宝藏是会说谎的星星。不过密码是真的!」
十二岁的李一桐在摩斯密码表里破译了那个密码。当铅笔尖将「ROSE」描到第37遍时,吊坠已经刻好新的纹路。
——————
练习室的镜面墙在三十八度高温里扭曲成哈哈镜,田曦薇盯着自己汗湿的倒影,感觉连睫毛都在融化。空调外机苟延残喘的嗡鸣里,混着隔壁组练习生跳错动作的啜泣。她把最后半瓶电解质水浇在发烫的后颈,咸涩液体顺着脊椎滑进练功服时,突然想起经纪人今早的冷笑:"月末考核再垫底,就滚回去跳广播体操。"
第四个八拍的音乐响起的瞬间,视网膜突然炸开大片噪点。田曦薇踉跄着抓住把杆,指甲在镜面划出刺耳鸣叫。汗水滴进眼睛的灼痛中,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像深秋踩过梧桐落叶的足音。
张嘴。"
清泠的声线破开混沌,有冰凉的东西抵住唇缝。田曦薇本能咬下去,苦涩的甜在舌尖爆开的刹那,视网膜上的雪花屏骤然清晰——捏着黑巧克力的手指修长如白玉箸,甲缘修得圆润整齐,虎口处贴着蔷薇图案的创可贴。
顺着月白色丝绸袖口往上望,田曦薇第一次看清了李一桐的模样。及腰长发用鲨鱼夹松松绾着,碎发被汗水浸成墨色藤蔓,蜿蜒攀附在瓷白的脖颈。最惊心的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瞳孔里浮着层江南烟雨,眼尾却扬起锋利的弧度,像是工笔勾勒的鹤鸟从宣纸里探出的尖喙。
"低血糖还空腹加练?"那人蹲下身时,田曦薇闻到雪松混着薄荷糖浆的气息。月白色真丝衬衫妥帖收进黑色练功裤,露出一截伶仃脚踝,踝骨上缀着颗朱砂痣,像白瓷碗底落着的相思子。
田曦薇蜷在墙角数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前辈怎么知道?"
"上周声乐课。"李一桐用湿巾擦拭她汗湿的掌心,冰得少女一颤,"你把《至少还有你》唱出了英勇就义的气势。"
镜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田曦薇突然注意到对方脖颈的玄机——胸前的吊坠竟刻着串凹凸纹路。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被捉住腕子按在滚烫的地板。李一桐俯身时,发丝扫过少女泛红的脸颊:"嗯?"
“Rose?”
暮色透过百叶窗将她们切成碎片,蝉鸣声里,田曦薇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李一桐的体温透过真丝布料渗过来,像一块正在融化的雪糕。当她用创可贴包扎少女磨破的指尖时,田曦薇发现蔷薇图案下藏着同样的密码纹路。
创可贴边缘的胶布黏住指尖时,田曦薇突然发现对方的呼吸频率乱了半拍。李一桐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像是暴雨前不安分的鸦群。她包扎的动作越轻柔,少女手腕脉搏跳得越凶,几乎要震碎监测手环的感应器。
“为什么帮我?"田曦薇盯着她锁骨处晃动的翡翠吊坠,水滴状宝石里凝着道光晕。
李一桐将空掉的巧克力包装纸折成纸鹤:"小时候我无聊时,有人往我嘴里塞了块快化的糖。"纸鹤翅膀突然被捏出褶皱,"只不过是传递这份善心罢了。"
"你睫毛上有糖霜。"李一桐突然抬眸,指尖悬在田曦薇眼前三厘米处。少女僵在原地,看着她用尾指轻轻扫过自己睫毛——那颗根本不存在的糖粒,最终融化在对方指腹。
田曦薇后知后觉地屏住呼吸,这才发现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掌。李一桐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边,晃着枚银色姓名牌,倒转的字母在镜中映出「TONG」的字样。她突然想起上周路过A级练习室,隔着玻璃看见的惊鸿一瞥——这人跳现代舞时甩飞发簪的瞬间,墨色长发如星河倾泻。
"我叫田曦薇!"话出口才惊觉音量超标,她慌忙捂住嘴,指缝间漏出蚊子哼哼,"晨曦的曦,紫薇的薇......"
李一桐忽然笑出声,眼尾漾起细纹,像春风吹皱的西湖水。她摘下自己的吊坠放进少女掌心,冰凉的金属链还带着体温:"数到三,猜对我的名字就送你。"
"一......"
田曦薇的视线黏在对方胸前的名牌上,倒映的字母正在镜中诡异地扭曲。汗水顺着脊椎滑进裤腰,她突然发现吊坠背面同样也刻着极浅的凹痕。
"二......"
指尖抚过凹凸纹路的瞬间,隔壁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李一桐倏然起身,丝绸衣摆扫过少女滚烫的脸颊。田曦薇趁机扑向镜面,借着反光终于看清——倒转的「TONG」在镜中分明是「LI YITONG」的连笔。
"李、李一桐!"她举着吊坠转身,却撞进对方早有预谋张开的怀抱。
沾着汗水的真丝布料贴上鼻尖,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攻城略地。李一桐的闷笑震动着胸腔:"这么想看我的名牌,不如直接问?"她忽然握住少女手腕,牵引着指尖抚过自己锁骨下方的烫金刺绣——「桐」字最后一笔收尾处,藏着粒朱砂小痣。
田曦薇触电般缩回手,后腰抵上冰凉的镜面。镜中映出李一桐逼近的身影,月白色衣袂像收拢的鹤翼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三十八度高温里,她听见冰层碎裂的轻响。
"练习生守则第三条。"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廓,李一桐的唇几乎贴上她颤抖的耳骨,"禁止跨等级......"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裹挟着走廊潮湿的热浪。场务的怒吼在身后炸开:"D级练习生怎么跑A区来了?!"
田曦薇被扯着腕子钻进消防通道时,李一桐的鲨鱼夹勾住了她的发圈。墨色青丝泼洒而下的瞬间,少女看见对方后颈的刺青——是串极小的摩斯密码,正随着脊椎凹陷处起伏,宛如星子坠入蜿蜒银河。
逼仄的楼梯间里,李一桐将偷渡出来的可乐塞进她手心。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两人交叠的指尖,她忽然用日语轻声哼起《Lemon》的调子。
"为什么是这首歌?"田曦薇摩挲着罐身上晕开的水痕。
李一桐旋开安全通道的窗户,暮色混着蝉鸣涌进来,将她侧脸镀上金边:"因为某个小骗子眼睛的颜色,像柠檬味的星星。"
远处传来月末考核的集合铃,田曦薇突然抓住她翻飞的袖口:"你会来看D级考核吗?"
风掀起真丝衬衫的下摆,李一桐倒退着走下楼梯,指尖在锈迹斑斑的栏杆敲出清脆节拍。
“你是在邀请我么?”李一桐反问道。
田曦薇的指尖在易拉罐上掐出月牙形凹痕,金属冰得掌心发麻。李一桐逆光站在台阶下方,真丝衬衫被穿堂风鼓成半透明的蝶翼,锁骨处晃动的翡翠吊坠折射出细碎光斑。
"嗯…"她盯着对方领口第二颗摇摇欲坠的贝壳纽扣,"还是算了,你训练也很忙。"
尾音被突然贴近的温度蒸发了。李一桐两步跨回她面前,沾着香气的拇指擦过她唇角:"田同学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自己跳错拍子?"
螺旋楼梯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田曦薇被逼得后仰,后脑勺几乎贴上生锈的消防栓。李一桐身上雪松味的汗意混着洗发水香气,在三十八度的空气里发酵成令人眩晕的鸡尾酒。
"我跳女团舞像小脑发育不全的树懒,看监控的老师说的。"她梗着脖子嘴硬,余光瞥见李一桐腕表秒针在疯狂震颤,"前辈要是看到......"
"看到什么?"李一桐突然用易拉罐贴她发烫的脸颊,"看到你顺拐?同手同脚?还是转圈时把自己缠成麻花?"
玻璃门外传来场务的咒骂,田曦薇惊觉两人的倒影正以诡异的角度交叠在防火门上。李一桐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手背,痒得像是误食了跳跳糖——这个联想让她更慌了,慌忙举起可乐猛灌,结果被气泡呛得眼眶泛红。
温凉的掌心突然覆上她颤抖的后颈,李一桐的叹息带着薄荷糖的清冽:"呼吸,数到五。"指尖若有似无地揉捏着颈椎骨节,"一、二......"
田曦薇在数到三时找回了声音:"前辈看过多少人的考核录像?"
"上周帮声乐老师代班。"李一桐的指甲划过她耳后薄汗,"某个小笨蛋把《再次重逢的世界》唱成了《再次跑调的世界》。"
暮色忽然暗了几度,安全出口的绿灯牌在她们脸上投下幽幽的影。田曦薇嗅到危险的气息,就像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时那种甜蜜的忐忑。她突然抓住对方晃动的吊坠:"如果这次考核我进B班,前辈能不能......"
刺耳的广播声炸裂在头顶,盖过了后半句颤抖的请求。李一桐退后半步整理衣摆,将喝空的易拉罐捏成扭曲的金属“玫瑰”:"我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
田曦薇看着那朵玫瑰被塞回自己掌心,棱角处还沾着对方的指纹。她没来得及品出这句话的深意,就被推着后背走向考核室。李一桐残留的温度透过汗湿的练功服渗进来,在肩胛骨处烫出一串无形的密码。
“好像被看不起了。”
「公布此次任务:攻略李一桐,使其好感度达到100%,现好感度99%。」
?
“这我攻略个鸡毛啊?随便使点小手段不就100%了?”田曦薇有些懵。
依旧是系统无边的沉默。
田曦薇现在想骂人。
空调吐出的冷气在玻璃窗上凝成薄雾,田曦薇陷在蓬松的鹅绒被里,睫毛被一缕斜斜的晨光染成琥珀色。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指尖正轻轻拨开她黏在颈侧的发丝,像春风撩动沉睡的柳枝。
“再睡的话,我要用戚薇姐的醒神喷雾了。”
李一桐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质,惊得田曦薇慌忙睁眼。那人正坐在她床边,发梢还沾着练舞后的汗意,膝盖上摊着写满批注的剧本,薄荷绿的丝绸睡衣领口滑出一截瓷白的锁骨。
田曦薇看的有些愣神。
“我明明定了闹钟......”田曦薇慌忙去摸手机,却被塞进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杯壁残留的余温告诉她,这人至少在她床边守了半小时。
李一桐用台本轻敲她发顶:“某些人昨天拍广告时对着闪光灯打了十七个哈欠,张艺凡都截成表情包在群里拍卖了。”她突然倾身靠近,田曦薇能看清她睫毛上细小的光尘,“黑眼圈重的要用遮瑕膏盖三层,今晚直播怎么办?”
田曦薇下意识往后缩,后脑勺撞上抱枕。这个距离太危险了——李一桐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手背,空气里浮动着对方常用的雪松香水,混着练习室带回来的青柠味电解质水的气息。
她盯着李一桐随呼吸起伏的锁骨线条,想起上周打歌后台更衣室,这人也是这样若无其事地帮她系背后松开的蝴蝶结。冰凉的指尖划过脊背时,她险些咬破舌尖。
监测手环突然发出低电量警报,李一桐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查看。拇指无意识摩挲过跳动的脉搏,激得田曦薇脚趾在被子里蜷缩成团。这个动作像极了团综里她们共同开门,当时李一桐也是这样扣着她的腕子破解密码锁,弹幕嗑疯了的“摸手”。
“心跳120?”李一桐挑眉,晃了晃手环屏幕,“田曦薇,你在想什么呢?”
门外传来张雨绮标志性的高跟鞋声,夹杂听不清晰的李雪琴的吐槽:“铁汁,赌五毛钱的,桐姐肯定在搞温水煮青蛙......”张艺凡的冷笑穿透门板:“煮了三年还没熟,这青蛙是玄武岩做的?小田是呆瓜么?”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心跳……」
“闭嘴。”田曦薇有些气急败坏的在脑中控诉系统。
“收拾好了,就出来吃早餐。”李一桐起身,抚平床上她刚刚坐下留下的褶皱。
直到听到门卡扣的声音响起,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系统,系统!”
「宿主。」
“你说的那个不强制剥离情感模块是什么意思?”
「完成攻略任务时,若不剥离情感模块,宿主将一直留在此世界,直至肉体死亡,随后清除被攻略者攻略者相关记忆,了。反之,宿主将直接返还现实世界,这具肉体将死亡,但攻略对象将不会抹除对您的记忆。」
“那傻子才不剥离呢。”
「检测到宿主对李一桐心动值:47%」
。
沉默。
「宿主,您别攻略没成,反倒自己先爱上。」
“她99我47,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好么?”
「可您才第一次见她。」
田曦薇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监测手环在腕间发出抗议的嗡鸣。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的「47%」像根倒刺扎进神经,她抓起枕头闷住脸,直到雪松香气从织物纤维里漫出来——这分明是李一桐今早叫她起床时沾染的气息。
「宿主,您呼吸频率超过警戒值。」
“再哔哔就把你格式化了。”她恶狠狠咬住被角,布料撕裂声惊动了门外偷听的张艺凡。忙内举着云台破门而入:“田曦薇饿到啃被子的珍贵影像!起拍价三张一桐姐签名照!”
李雪琴的声音从走廊飘来:“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当羞愤值转化为食欲......”
田曦薇抓起拖鞋砸向房门,张艺凡一个闪身躲过,可能是怕再被打,慌忙跑了出去。
晨光淌过餐厅落地窗,在长桌上切出暖金色的斜格。田曦薇捏着餐盘边缘往沙拉区蹭,余光瞥见李一桐坐在靠窗第三根罗马柱旁,翡翠吊坠正在晨光里晃成一道迷离的绿影。
"微波炉热好的玉子烧要凉了。"那人头也不抬地翻着推理杂志,瓷勺搅动燕麦碗的节奏却乱了半拍。
田曦薇手一抖,蓝莓滚落进酸奶碗。她故作镇定地挨着李雪琴坐下,叉子尖戳得玉子烧满目疮痍:"今天、今天天气不错啊......"
李一桐的声音幽幽传来,比平日低八度,“玉子烧焦了边,但毒不死人。”
环形灯在镜面晕开柔光,田曦薇望着镜中造型师手中晃动的眼影刷,忽然察觉镜面右上角掠过一片薄荷绿的影。李一桐倚在相邻化妆台前整理袖扣,真丝衬衫被空调风掀起涟漪,像一片舒展的薄荷叶浸在晨雾里。
冰凉的金属触感突然贴上锁骨。田曦薇低头,看见李一桐的指尖正绕过她颈后调整项链锁扣。那人无名指上残留着舞台妆的珠光,随着动作在她肩颈投下细碎星尘。
"别动。"声线比喷雾水雾还轻。
田曦薇屏息盯着镜中倒影。李一桐微蹙的眉尖凝着专注,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翳,仿佛工笔画家在描摹易碎的瓷器。她闻见对方腕间雪松香混着定型喷雾的冷冽。
项链坠突然轻叩锁骨——是枚玫瑰金摩斯密码盘。李一桐的指甲划过凸起纹路,在田曦薇后颈敲出加密的节奏。镜中,那人唇峰沾着未擦净的豆沙色唇釉,与田曦薇耳垂上摇晃的珍珠形成微妙呼应。
梳妆台突然震动。李一桐伸手扶住倾倒的定妆蜜粉罐,小指擦过田曦薇腕间监测手环。警报红灯亮起的刹那,她们在镜中对上视线。三十八度的空气里,粉状颗粒悬浮成银河,李一桐领口第二颗纽扣松开的缝隙间,晃过一线莹白的锁骨干涸的咖啡渍。
田曦薇的指尖无意识蜷缩,攥住垂落的发梢。李一桐忽然倾身,抽走她指间缠绕的碎发。梳齿破开光瀑的瞬间,她看清对方锁骨下方用遮瑕膏遮盖的淡红抓痕——是上周密室逃脱时自己受惊留下的。
造型师递来胸针时,李一桐正用棉签修正田曦薇的眼线尾梢。金属蔷薇花瓣擦过耳垂,田曦薇在镜中看见那人的唇无声开合。薄荷绿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绷带边缘——昨日拍摄事故时被灯架划破的伤口,此刻洇出极淡的锈色。
她们的目光在镜面折射中相撞。李一桐忽然将某样东西塞进田曦薇掌心,金属体温穿透节目组的道具戒指。
场务的催促声穿透门板。监测手环在腕间发烫,心跳数值穿透警戒线。
「检测到宿主好感值变化,宿主当前对李一桐好感值:58%」
“拜托,你播报我的好感值干嘛?不是我攻略她么?”
「系统只是辅助提示。」
“滚滚滚,不用你提示,我自有分寸。”
暖黄色串灯在镜面墙上织出星河,六张懒人沙发围成不规则的圆。张艺凡盘腿坐在零食山前,镜头正对戚薇拧开汽水的瞬间,气泡炸裂声惊醒了窝在角落打盹的李雪琴。
"家人们晚上好!"张雨绮的钻石美甲划过镜头,"看到我们身后这堆薯片没?今晚点赞破千万就让戚薇姐表演空手劈榴莲!"
戚薇撕开一包虾条,递给张雨绮:"张雨绮你再拿我打赌,下个月零花钱充公。"
弹幕瀑布般滚过投屏:
【哇哇哇,桐桐薇薇坐在一起!!开饭了家人们】
【一番头上有片海苔哈哈哈】
【桐桐看小田的眼神都拉丝了!】
【天戚雨报好磕,我的两个妈妈】
田曦薇正偷偷把薄荷糖往李一桐那边推,忽然被点名。李雪琴举起平板:"这位ID叫'田曦薇的dog'的粉丝问:小田最近学的新技能是什么?"
"啊...给手机贴膜?"田曦薇揪着卫衣抽绳,"上次把李老师手机摔了,赔了二十张钢化膜......"
李一桐突然伸手拂开她刘海上的亮片:"是徒手掰苹果。"镜头适时推近,她腕间监测手环闪过"118次/分"的红光,"上周某人把水果刀弄丢了。"
张艺凡突然从两人背后冒出,镜头里三张脸挤成表情包:"现在插播快问快答!一桐姐手机里最新一张照片是什么?"
李一桐解锁屏幕的瞬间,田曦薇瞥见满屏自己睡成炸毛的侧脸。戚薇淡定举起手写板:【李老师相册分类:工作资料(999+)】
"是雪琴设计的密码锁结构图。"李一桐将手机展示出来,但似乎只敢展示这一张图。耳尖泛红地转移话题,"下个环节是不是该雨绮姐展示新学的女团舞?"
张雨绮的高跟鞋已经踩上茶几:"Music!"
当前奏响起时,李雪琴正往嘴里塞第五块曲奇。戚薇精准点中企图逃跑的田曦薇:"小田C位。"
"这不公平!我又没学过。"田曦薇扒着镜面墙哀嚎道。
田曦薇被李一桐拽进镜头范围。后腰抵上温热掌心时,她同手同脚的毛病再次发作,险些把李一桐的帆布鞋踩成开口笑。弹幕疯狂刷过【救命这顺拐好可爱】【桐桐搂腰的手在抖哈哈哈】。
还好多年的练习经验让她很快适应,跟着张雨绮的动作,开始精准复刻。
"停!"戚薇捏爆了气泡纸,"小田抽个惩罚吧。"她把抽奖箱递过去。
“扮丑三连拍?”田曦薇读出纸条上的内容。
李一桐忽然挡在镜头前:"我替她。"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完成wink、比心、猫爪的致命三连。张雨绮的珍珠耳环笑飞进薯片袋,李雪琴被曲奇渣呛出眼泪。
田曦薇望着那人泛红的侧脸,监测手环震得腕骨发麻。李一桐退回座位时,卫衣下摆勾走她半包薄荷糖。
“下面是我们店的粉丝连线环节。”戚薇cue着流程。”
暖橘色地灯将六人的影子投在落地窗上,戚薇调整着直播镜头角度:"今晚是家人般的聊天时间,大家放轻松。"
ID"练习生小葵"的声音带着哽咽:"请问各位在低谷期如何坚持下来的?"
张雨绮摩挲着腕间的旧伤疤:"咬着牙想,总得对得起买第一张专辑的粉丝。"
李雪琴举起泛黄的笔记本:"每天在本子上画正字,告诉自己又挺过一天。"
田曦薇低头整理卫衣抽绳:"不能辜负了朋友的期待..."她忽然收声,余光瞥见李一桐在翻看旧相册。
李一桐将相册转向镜头,是一张笔记本的照片,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但上面的图画有些模糊,难以辨认,"支撑我的,是相信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为我加油。"
ID"等春天"的提问温柔沉静:"如果用季节形容成员,各位会怎么选?"
张雨绮的钻石耳钉映着顶灯:"我是盛夏,戚薇姐是深秋。"
李雪琴指着窗外的樱花:"艺凡是早春,永远生机勃勃。"
田曦薇望着玻璃上的雨痕:"一同姐像初冬的晴天,冷冽里藏着暖意。"
李一桐的指尖拂过素描本上的樱花:"小田是梅雨季后的第一缕光,总在阴云后如约而至。"
最后接通的是拄拐杖的老奶奶:"看着你们从练习生走到现在,能对十年前的自己说句话吗?"
张雨绮对着镜头飞吻:"别怕疼,伤口会变成星星。"
李雪琴举起写满公式的保温杯:"每天多爱自己十分钟。"
戚薇摘下眼镜擦拭:"你做得足够好了。"
田曦薇摩挲着指尖:"有人会看见你的光,别急。"
李一桐将素描本翻到空白页:"继续画下去,未来的色彩比你想象中绚烂。"
下播前,镜头扫到李一桐将保温杯推给田曦薇,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桌面画出相连的圆。窗外春雨渐密,她们交叠的影子安静地漫过十年前练习生时期的合照。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
张艺凡顶着满脸便利贴扑向镜头:"截屏抽三位幸运儿获得桐姐表情包三连!"
田曦薇偷偷把薄荷糖塞回李一桐口袋,却被攥住手腕。那人指尖在她掌心画圈,酥麻触感顺着血管炸成心跳警报。镜头扫过时,她们已恢复安全距离,唯有交叠的衣角在暖光里缠绵。
这一幕当然被那群火眼金睛的CP粉看到。
不出五分钟,在超话里掀起一阵高潮。
【热门】桐桐薇薇今天结婚了么:
#桐心薇泯天作之合# /#桐心薇泯中百美帝#
她们在无人处相爱。
下面附上的图片,赫然是最后一幕,李一桐的指尖在田曦薇掌心画圈,只是画面有些遮挡,看起来倒像是两人在十指相扣。
田曦薇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小号"糖醋小蔷薇"的特别关注弹窗跳出时,她正咬着指甲刷新#桐心薇泯#的实时广场。
【热门】桐叶观察日记0925:
21:47 李老师整理耳麦时多停留了1.3秒(对比其他成员0.5秒)
21:49 薇薇耳垂泛红扩散到颈侧(温度监测显示练习室恒温25℃)
21:53 两人鞋带意外同款绑法(双环结+左压右收尾)
田曦薇的脚趾在被子里蜷缩成团。她点开九宫格图片放大第三张,自己慌乱中攥皱的衣角与李一桐翻卷的袖口,在镜头死角竟拼成心形褶皱。评论区的显微镜女孩已经扒出她们佩戴三个月的同系列银链,连氧化程度都相差无几。
指尖滑到那张"十指相扣"神图时,敲门声响起。“小田,我的剧本早上落在你这里了,我进来了。”
田曦薇手忙脚乱切回外卖软件,却误触语音播报:"继续为您朗读《论双人舞台的三十种肢体语言暗示》......"
"在看什么?"
李一桐的薄荷香混着水汽漫过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洇湿田曦薇的睡衣肩线。手机被抽走的瞬间,锁屏界面还停留在粉丝扒出的时间线——将她们每次触碰换算成心跳数值的折线图,在九月末诡异地重叠成完美波形。
田曦薇徒劳地拽住被子:"看外卖。"
"糖醋排骨需要研究心率图?"李一桐将空调调高两度,腕骨擦过她烧红的耳尖,"还是说..."
充电器插头落地的轻响截断尾音。田曦薇扑过去抢手机的动作太过迅猛,整个人栽进带着湿气的怀抱。
监测手环在死寂中发出刺耳鸣叫。李一桐用毛巾罩住她脑袋:"快去洗澡。"转身时睡衣领口滑出半截银链,吊坠形状与超话里热议的"定情信物"完美重合。
「检测到宿主情感变化,宿主当前对李一桐好感值:72%」
田曦薇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花洒喷出的冷水砸在锁骨时,田曦薇被激得打了个寒颤。雾气在磨砂玻璃上晕开前,她最后瞥见镜中自己烧红的耳廓——那里还残留着李一桐若有似无的触碰。
"你新拆的沐浴露没带进去。"
门外传来瓷瓶轻叩大理石的脆响,田曦薇慌乱中撞翻置物架。雪松香穿过门缝钻进来,和她此刻用的柑橘味在潮气中厮杀。
水珠顺着脊椎滚进腰窝,监测手环在水雾中持续发亮。田曦薇盯着腕间跳动的【132次/分】,忽然想起上个世界剥离情感时,系统冰冷的提示:【记忆清除误差率7.3%】。那7.3%化作此刻喉间的酸胀,随着李一桐哼唱的《小星星》变调在门外流淌。
"衣服挂门把上了。"
磨砂玻璃映出修长剪影,李一桐的指节叩在门框。田曦薇看见自己的睡袍正搭在那人臂弯,蕾丝边蹭着对方未系好的衬衫纽扣。上个月在更衣室撞见的画面突然闪回——李一桐背对着她调整肩带,蝴蝶骨上的水珠正沿着脊柱滚进腰线。
"我自己拿!"
田曦薇裹着浴巾撞开门,冷水珠溅上李一桐的脚背。那人发梢滴着刚吹干的洗发水香气,与练习室常用的雪松香微妙融合。田曦薇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这味道。
李一桐用毛巾裹住她滴水的发尾,腕表硌在颈动脉处。田曦薇想起系统商城里那排情感清除剂,淡蓝色液体能抹去三千小世界的所有悸动。可当李一桐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她发现自己竟在默背清除剂的使用禁忌条款。
「检测到宿主情感变化,宿主当前对李一桐好感值:84%」
冷水顺着小腿汇成细流,在地砖上蜿蜒出银河的纹路。李一桐拿了剧本离开,田曦薇在吹风机轰鸣中摸到枕头下的手机,锁屏弹出CP站子的更新推送——李一桐用小号五分钟前点赞的香水测评里,赫然列着"柑橘与雪松的绝妙中和反应"。
田曦薇将脸埋进带着雪松香的枕头,监测手环在黑暗里亮成警报红。浴室传来吹风机的余温,混着李一桐轻哼的旋律,在潮湿的夜色里织成挣不开的网。
“李一桐,我可以扮成这个世界的原主喜欢你,可我自己不该,也不能爱上你。”
“我需要回到现实,那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这次不会消除记忆,我要对你我都负责。”
田曦薇看着系统商城里的情感清除剂。
情感清除剂:可清楚攻略对象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注:仅可在攻略成功后使用。
副作用:清除剂有时会失效。
售价:10000积分
烦。
手悬在购买按键上良久,依旧没有按下。
自己会因为李一桐留在这个世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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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出风口扫过颈后汗湿的发梢时,田曦薇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水杯。李一桐的浅蓝色保温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杯口边缘还留着半枚淡粉唇印——是她十分钟前补妆时蹭上的草莓唇釉。
"第三组动作的走位要调整。"戚薇用激光笔划过镜面墙,"一桐带小田再过一遍。"
田曦薇转身瞬间,余光瞥见李一桐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她僵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唇印覆上那人淡色的唇,杯壁折射的阳光在李一桐锁骨处晃成破碎的银河。
"走吧。"李一桐拿着保温杯,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口。
田曦薇起身时险些讲张雨绮的水杯打翻,冰水溅湿了卫衣下摆。她听见张雨绮倒吸凉气的声音,看见李雪琴在镜面倒影里推眼镜的反光,却不敢看李一桐被水润湿的唇线。
"走神了。"李一桐突然握住她手腕带到定点位置,虎口处的薄茧蹭过跳动的脉搏,"这里应该面向东南45度。"
田曦薇被掌心的温度烫得踉跄。
后腰撞上把杆的瞬间,李一桐的保温杯再次贴上唇边。这次是正对她的唇印位置,水流滑过喉管的声响在寂静的练习室异常清晰。
"嘴唇起皮了。"
田曦薇这才惊觉自己刚涂的唇膏,被自己下意识舔掉了。或许是刚刚太过亲密,她的脸有些发烫。
李一桐用拇指擦过她下唇,将润唇膏旋开递来,"薄荷味的。"
张艺凡的镜头从天花板垂下时,田曦薇正咬着下唇发怔。监测手环在腕间疯狂震动,她看着李一桐再次举起保温杯,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杯口那抹粉痕已淡得几乎消失。
"田曦薇怎么那么紧张。"张艺凡跟戚薇小声蛐蛐。
田曦薇慌乱中抓起自己的水杯猛灌,却呛得眼眶泛红。柠檬茶顺着下巴滴落时,李一桐的纸巾已经按上她颈间。那人指尖残留的保温杯凉意,混着她颈侧滚烫的脉搏,在空调房里蒸腾成无人知晓的暮色。
「检测到宿主情感变化,宿主当前对李一桐好感值:99%」
“不能再这样了。”田曦薇躺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脸,明明之前撩人撩的一把好手,怎么现在纯情的和个小女孩一样,被人一逗就脸红。
————————
田曦薇缩在练习室的懒人沙发里,鼻尖通红得像颗熟透的草莓。监测手环每隔十分钟发出低电量警报,与她的喷嚏声组成二重奏。李一桐推门进来时,她正用第三包纸巾折纸船,船帆上歪歪扭扭写着"病原体入侵"。
"38.7℃。"李一桐将电子体温计丢进医药箱,保温杯磕在茶几上的脆响惊飞了纸船,"姜茶,喝光。"
田曦薇嗅到熟悉的雪松香混着辛辣姜味,故意把脸埋进毛毯里:"苦......"尾音拖出黏糊的鼻音,余光瞥见那人屈膝蹲下的动作——李一桐今天穿了破洞牛仔裤,膝头的新月形疤痕是她上周跳舞摔伤的。
"要我喂?"
薄荷糖纸撕开的声响贴着耳膜炸开,田曦薇突然从毛绒毯里探出手,温热的指尖贴上李一桐腕间:"李老师的心跳...比我还快呢。"监测手环的蓝光映出两人交叠的脉搏线,在120次/分的刻度上交汇成锋利的箭头。
李一桐捏着糖片的指尖顿在半空。田曦薇就着这个姿势仰头,发烫的呼吸扫过对方滚动的喉结:"听说唾液能杀菌..."她突然剧烈咳嗽,趁机拽住李一桐的项链,"要不试试?"
李一桐的耳尖漫开血色,像极了她们初遇那日的晚霞。
"烧糊涂了。"李一桐用退热贴封住她的嘴,动作却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品。田曦薇突然咬住那人指尖,虎口的薄茧蹭过齿间,尝到雪松混着碘伏的苦涩。
监测手环在死寂中爆出刺耳鸣叫,张艺凡的头恰在此时从门缝探入。画面里田曦薇眼尾泛着病态潮红,李一桐的项链缠绕在她指间,仿佛某种古老契约的具象化。
"戚哥!!小田开窍了!"张艺凡的尖叫引来戚薇。
李一桐突然抽回手,将薄荷糖碾碎撒进姜茶:"喝完。"转身时破洞牛仔裤的裂缝露出膝上创可贴,田曦薇认出那是自己上周偷塞进她储物柜的库洛米款式。
田曦薇啜着辛辣的茶,在蒸腾的热气里轻笑:"李一桐,你耳朵比姜茶还烫。"她伸出小指勾住对方欲逃的手指,"病人需要恒温37℃的人形抱枕......"
李一桐的膝盖磕在懒人沙发边缘,薄荷糖碎屑从指缝簌簌掉落。田曦薇勾着她小指的力道突然加重,滚烫的掌心贴着微凉的皮肤,像冬雪跌进沸腾的岩浆。
"你发烧了。"李一桐撑着沙发的手背青筋凸起,吊坠垂落在田曦薇锁骨凹陷处,随急促呼吸刮出红痕。
田曦薇用鼻尖蹭过她腕间监测手环:"李一桐,你的心跳...在报警呢。"烧得嫣红的唇掠过突起的腕骨,在蓝光闪烁的显示屏印下潮湿的星斑。
玻璃门外的喧哗突然寂静。李一桐在失焦的视野里瞥见戚薇比划的割喉手势,张艺凡的头正卡在门缝疯狂颤动。这个认知让她最后的理智崩断,俯身时薄荷糖的碎粒硌进掌心。
"田曦薇。"她将名字碾碎在齿间,鼻尖抵住对方发烫的鼻尖,"这是退烧药......"
尾音消融在相贴的唇间。田曦薇尝到碾碎的薄荷甜与姜茶涩,李一桐的虎口卡着她下颌,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近乎疼痛。监测手环在纠缠的腕间此起彼伏尖啸,160与148的数字在警报红光中相撞,炸开满室刺耳的蜂鸣。
"李一桐你——"戚薇的怒吼被张艺凡的吸气声截断。
“戚哥,我们走吧,别打扰她们了,把帘子给她们拉上。”
田曦薇在混沌中摸到那人的项链,摩斯密码的凸起纹路烙进掌心。
ROSE,是蔷薇。
喘息分离的瞬间,田曦薇看见李一桐唇上沾着的血珠——是方才咳嗽时咬破的舌尖血,此刻在对方唇间绽成玫瑰刺。她突然想起快穿总局的警告,清除剂说明书第17条:宿主不得与关键NPC交换体/液,否则引发副作用概率提高。
可田曦薇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她残存的理智,在情欲下崩塌,化作流水,融入在与李一桐的吻中。
"好苦......"李一桐用拇指抹去那抹血色,舌尖卷走猩甜,"下次换草莓味退烧药?"
练习室的中央空调突然停止运转,蒸腾的热气将镜面蒙成雾海。李一桐的项链卡在田曦薇指缝间,随着她后仰的动作在锁骨划出浅痕。监测手环的警报红光在雾气里漫射,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染成玫瑰色。
"退烧药..."田曦薇舔过破皮的唇角,烧红的眼尾沁着水光,"是薄荷味的谎话?"
李一桐扣住她后颈的指尖骤然收紧,腕表金属扣贴上滚烫的肌肤。鼻尖蹭过汗湿的鬓角时,她嗅到对方发间残留的同款香味——是今早故意拿错的洗发水。这认知让最后那点克制碎成齑粉,她咬住田曦薇耳垂的银扣:"现在要尝草莓味真话吗?"
田曦薇的指尖钻进她后腰的衬衫下摆,指甲划过绷紧的脊柱沟:"李老师教过..."喘息被吞进更深的吻里,"破解密码需要...嗯...反复验证..."
玻璃墙的雾气凝成水珠滚落,斑驳水痕里映出交叠的身影。李一桐的虎口卡着少女下颌,薄荷与铁锈味在唇齿间厮杀。田曦薇忽然翻身将人抵在把杆上,监测手环撞出清脆的响。她勾着那人松垮的项链俯身,发梢的水珠坠入李一桐微张的唇间。
金属把杆的凉意穿透衬衫,李一桐的掌心贴上她后腰烧灼的肌肤。练习室突然来电,顶灯亮起的瞬间,她看清田曦薇锁骨下方淡粉的抓痕——是上周密室逃脱时自己情急之下留的记号。
"田曦薇。"她哑着嗓子去寻少女的唇,"我想发烧的是我。"
散落的薄荷糖在足底碾成星屑,警报声湮灭在更急促的喘息里。镜面水痕蜿蜒出藤蔓,将两道影子缠成解不开的结。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李一桐也发烧了。
两个病号一同被送去医院打点滴。
医用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一缕雪松香,田曦薇蜷缩在输液室的蓝色座椅上,手背贴着胶布的位置微微发青。李一桐将暖水袋垫在她输液管下方时,脖间的吊坠晃过她迷蒙的视线——ROSE
"你小时候..."李一桐旋开保温杯,姜茶热气模糊了镜片,"有没有遇到过特别的人?"
田曦薇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棱角,冰凉的金属棱角突然刺痛掌心。监测手环亮起微弱的蓝光,她看见记忆碎片在系统界面上重组——暴雨中的游乐园,穿牛仔背带裤的女孩用银杏叶吹走调的小星星。
"那人骗我。"李一桐的棉签沾着碘伏,在她手背淤青处画圈,"说摩斯密码能召唤流星,结果害我在储物柜等到凌晨。"
点滴瓶里的药液突然泛起涟漪。记忆如破闸的洪流,她看见十二岁的李一桐蜷在空荡的图书馆,对着生锈的徽章破译永远等不到的约定。
"后来呢?"田曦薇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李一桐从钱包夹层抽出张泛黄的折纸,银杏叶脉络在输液室的冷光里清晰可辨:"她说会变成星星看着我。"折纸突然被药液浸湿,墨迹在褶皱间洇开——正是田曦薇当年用荧光笔写的【世界上最好的宝藏是会说谎的星星】。
监测手环突然发出悦耳的和弦音,系统界面在视网膜绽开烟花: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1%。当前好感度:100%」
「检测到宿主情感变化,宿主当前对李一桐好感值:100%」
田曦薇的泪砸在交叠的手背,二十年的时光被摩斯密码串成闭环。李一桐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睫,薄荷糖在舌尖化开时,童年那场迟到的流星雨终于坠落。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滴药液坠入血管。她们交握的掌心里,生锈的徽章与银杏叶折纸拼出完整的B612星球。
「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请宿主做出选择,是否停留次此世界。」
田曦薇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李一桐已然睡着,腕间的监测手环正在倒计时。系统界面悬浮在视网膜上,两行血红的选项刺痛神经:
【选项A:永久滞留本世界(剩余寿命:62年)】
【选项B:返回原世界(倒计时00:04:59)】
李一桐沉睡的侧颜陷在羽绒枕里,吊坠从松开的领口滑出,内侧刻着的rose泛着冷光,田曦薇用指尖描摹那串字母。
"你会变成星星吗?"三小时前的李一桐抵着她汗湿的额头,把那有些生锈的徽章按进她掌心。药液顺着输液管滴落的声音,与系统倒计时的滴答声重叠成催命符。
田曦薇从系统仓库取出草莓味清除剂。淡蓝色液体在灯光下晃动着,她想起原生世界里爷爷化疗时的输液袋,父亲在缴费单上签字的颤抖。虚拟世界的十五年,现实不过弹指一瞬——可ICU的心电图不会为她的爱情停留。
"对不起。"她将清除剂注入李一桐颈侧,那人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
清除进度条卡在99%发出刺耳鸣叫。田曦薇发狠般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泪砸在操作屏上。李一桐在昏迷中攥住她衣角,腕间监测手环亮起最后的誓言:【我的星星永悬不落】
「宿主选择确认。」
系统音响起时,田曦薇正把银杏叶书签塞进李一桐枕下。那枚从虚拟世界偷渡的叶子背面,荧光笔字迹正在消退:【要找到我】
———————
现实世界的阳光刺破视网膜时,田曦薇听见手机疯狂震动。
“人呢?”
“人呢?”
“你不会睡死了吧?”
“出来玩啊?”
今天是2016年6月30号,田曦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简略的回复了消息。
她总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可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下楼看到妈妈正在追热播的新剧《半妖倾城》。
“这个女主角很漂亮啊。”妈妈惊叹到。
田曦薇定睛一看,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挺好看的。”
2017年深秋,上海戏剧学院形体房的老镜子映出第108次跌倒的身影。田曦薇抹开糊住视线的汗水,把《雷雨》台词本摔向镜中狼狈的倒影。宿舍里凌晨三点的台灯下,泛黄的日记压着《表演艺术概论》的折页,荧光笔圈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言:"爱自己心中的艺术,而非艺术中的自己。"
"停!"试镜棚的聚光灯晃得人眩晕,副导演的圆珠笔敲着剧本,"繁漪不是木头美人,眼里要有火!"
田曦薇攥着戏服绉纱袖口,不知为何,脑中突然蹦出:"表演就像解密,破开躯壳找灵魂的共振。"她再抬眼时,泪光里燃着焚毁旧世界的疯。
监视器后的制片人掐灭第三支烟:"就她了。"
2020年横店的暴雨夜,田曦薇裹着浸透血浆的粗布戏服,在等戏间隙刷到电影学院论坛的考古帖。某张糊成马赛克的练习室偷拍照里,模糊的侧影正对着镜子调整耳麦角度。她熄屏的瞬间,群演头目举着喇叭喊:"替身上!威亚检查!"
钢丝勒进腰腹的剧痛中,高空坠落的刹那,监测手环突然震动——杀青红包到账的提示音,混着导演那句"这条过了",在泥泞里砸出个带血的句点。
终于,田曦薇火了,凭借和人气男明星合作的一部古装剧。尽管网上的言论褒贬不一,但这是她事业上的第一个高峰。
经纪人递来综艺合约《女子推理社》,她粗略的看了眼嘉宾名单:戚薇,张雨绮,李一桐…
“李一桐?”
似乎是种特殊的羁绊,自从16年田曦薇第一眼见到李一桐开始,她便莫名其妙的开始关注她。
“有什么问题吗?”经纪人问到。
“没有,那就参加吧。”
《女子推理社》集结录制。
田曦薇穿过黑黢黢的走廊,走进那个节目组规定的房间。
不一会,张艺凡和李雪琴到来,李一桐紧随其后。
田曦薇乖巧的打了招呼,眼神不自觉的被李一桐吸引。
她比电视剧里还要好看。这是田曦薇的第一反应。
似乎是节目组的恶作剧,突然的熄灯让房间里的四个人都心里一惊。张艺凡的反应更是惊人,差点都跪到地上。
田曦薇没什么被吓到,只是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旁边的三人都快抱成一团了。
黑暗像一匹浸透墨汁的丝绸,裹住田曦薇的呼吸。她听见李一桐衣料摩挲的声响——那人张开双臂的姿势像只护崽的鹤,真丝衬衫的暗纹蹭过她鼻尖,溢出雪松混着硝石的冷香。
(Ps:接下来的剧情课有我为了剧情推进写的,有些与现实女推不符,大家不要喷ToT)
三班岛的第一日,是潮湿的梅雨季与心跳的初遇。
田曦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耳边是李雪琴和李一桐分食山楂片的窸窣声。公交车碾过坑洼,她踉跄一步,后背贴上李一桐的肩头。
“当心。”李一桐的手虚扶住她的腰,又迅速抽离,像被雨丝烫到。
田曦薇低头瞥见对方垂落的发梢,耳尖发烫:“谢谢一桐姐。”
戚薇在前排插科打诨地讨论“暗号”,李一桐却借着车身摇晃的惯性,将手臂撑在田曦薇座椅的扶手上。两人的手肘若有似无地相触,直到张艺凡突然尖叫着指向窗外空荡的站牌——三班岛到了。
公司大堂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刘迎迎机械的笑容让李一桐脊背发凉,她本能地后退半步,脚跟却撞上田曦薇的鞋尖。
“别怕。”田曦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指腹温热。
她们在奖状墙前驻足,张雨绮发现程拉拉被裁去的半张照片时,李一桐的手掌已无声覆上田曦薇的背,仿佛要替她挡开空气中黏稠的阴谋。
直播部的象棋盘谜题让所有人陷入僵局。田曦薇蹲下身查看“颠倒的将帅”,李一桐却突然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士的位置不对,对吗?”
发丝扫过脖颈的痒意让田曦薇一颤,手中的照片险些滑落。李一桐顺势握住她的手,将照片按在棋盘缺口:“试试这样。”
格子挂匾“咔嗒”弹开的瞬间,田曦薇才发现两人交叠的手仍未松开。
伊美脸上的红疹引发骚乱。翻找U型枕时,田曦薇的袖口勾住李一桐的衣扣,纠缠间几乎跌进对方怀里。
“毛絮过敏的话……”李一桐低头检视防尘袋,呼吸拂过田曦薇的额角,“你离远些,别沾上。”
田曦薇没动。她盯着李一桐睫毛投下的阴影,忽然伸手替她摘下发间沾的绒毛:“一桐姐才是,别总只顾着保护别人。”
黑暗中,听到田曦薇淡定地说:下面死了个人。李一桐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细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具尸体的西装口袋正别着她们早上刚见过的工牌。
田曦薇察觉肩头传来细微的颤抖,转身时李一桐的睫毛正在急速颤动,冷汗浸透的鬓发贴着脸颊,仿佛被噩梦魇住的人偶。监控器红点扫过来的瞬间,她猛地攥住李一桐的手腕,将人拽到身后的阴影里。
踉跄的躯体撞上胸膛时,血腥味裹着消毒水在两人之间炸开。李一桐的膝盖发软往下滑,被田曦薇用臂弯死死卡住腰线。“别看。”她把对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颈窝,喉结擦过李一桐冰凉的耳垂,“我在。”
感应灯倏然熄灭,黑暗里传来衣料摩挲的窸窣。田曦薇的手掌仍扣在李一桐后颈,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突突跳动的血管。直到传来张艺凡的惊呼,怀里的人才如梦初醒地挣动,却先触到田曦薇锁骨处被自己眼泪洇湿的滚烫痕迹。
“能走吗?”田曦薇低头替她抹掉颧骨上的泪水,拇指残留的温度比谎言更灼人。李一桐点点头,指尖却还勾着对方卷起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夜班公交摇晃着驶离三班岛,李一桐困得歪向车窗。田曦薇悄悄将肩膀递过去,却听见一声轻笑——那人早已假寐着靠上她的颈窝。
戚薇从前排回头挑眉:“咳嗽当暗号太老套了,我们该换个新的。”
无人应答。只有交握的手藏在阴影里,比所有未解的谜题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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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天花板的巨型恐吓海报轰然砸落,戴明被火焰吞噬的照片在惨白灯光下扭曲。李一桐僵在原地,瞳孔紧缩,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田曦薇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向后拖拽,指尖嵌入她冰凉的皮肤:“跑!”
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身后传来金属刮擦地面的刺响。李一桐踉跄着撞上田曦薇的后背,鼻尖蹭到她汗湿的衣领,柑橘香混着血腥味冲入肺腑。转角处,田曦薇猛地将她推进储物柜,侧身挤入的瞬间,两人的膝盖交叠着卡在狭缝里。
“呼吸轻一点。”热气呵在耳畔,李一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田曦薇的腰侧。
废弃康复中心的枯井像一张噬人的嘴。李一桐趴在井沿伸手够取内存卡时,面具男突然将花瓶砸碎在井壁。碎石飞溅的刹那,田曦薇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手背被瓷片划出血痕。
“疼吗?”李一桐摸出纸巾按压伤口,指尖抖得比对方更厉害。
田曦薇摇头,却借着井底阴风将额头抵上她的肩:“你刚才差点掉下去。”
交缠的呼吸在井口回荡,直到张艺凡的尖叫从楼上传来——黑衣人来了。
躲进诊疗室时,李雪琴已经蜷进铁皮柜。田曦薇抓起发霉的被子盖住柜门,转身却见李一桐僵立在床畔,盯着墙上剥落的“电击治疗流程图”发抖。
“别看那些。”她拽住李一桐的手腕滚进床底,惯性让两人几乎脸贴着脸。黑衣人沉重的脚步声逼近,李一桐的睫毛扫过田曦薇的鼻梁,带着潮湿的泪意。
“他们在翻柜子……”田曦薇用气声说,掌心覆上李一桐的后颈轻轻摩挲。床底积灰被震动扬起,李一桐的咳嗽声被田曦薇用肩膀堵住,布料下的心跳震得胸腔发麻。
踹开隐藏墙壁的瞬间,面具男的白脸赫然出现在裂缝后。田曦薇抄起铁棍挡在前方,李一桐却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别过去!”
铁棍“哐当”落地。
逼仄的暗道里,田曦薇的后背紧贴着李一桐起伏的胸口。远处传来戚薇拍摄证据的相机快门声,而她们在黑暗里沉默——直到李一桐的眼泪砸在田曦薇锁骨上。
“出去后……”田曦薇忽然转身,鼻尖蹭过对方湿润的脸颊。
黑衣人的吼叫吞没了后半句,但交握的十指已替她们说完。
逃出康复中心时,郁金香形状的霓虹灯牌正在雨中闪烁。田曦薇把李一桐塞进车里,瞥见她袖口沾着自己的血迹。
“下次……”李一桐忽然抓住她抽离的手。
田曦薇反手扣住,用拇指抹开她虎口的污泥:“没有下次了。”
车灯碾过雨幕,后视镜里映出两人始终未松开的手。
“田曦薇。”
“我在。”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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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小田每一次经历的快穿任务,都是攻略李一桐,只不过完成之后,两人都会被抹去记忆,只有最后这次,因为小田使用的情感清除剂出现了副作用,使雪雪姐有了一些混乱的前世记忆,所以在现实她才会保护和依赖小田,这也算是两个人的生生世世。
桐心薇泯 | 烽烟烬雪
腹黑长公主×心机小将军
ooc 预警,1.6w字,快穿文
「恭喜宿主完成上一世界任务,获得奖励积分一千,可使用积分在道具商城中兑换奖励,现存积分15000。」
“不换不换,去下一世界吧。”田曦薇有些不耐烦,此时她身处四下全为白色的房间里,空无一物,只能听到系统的声音,有些许阴森。
「正在进入世界……」
田曦薇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白光刺过双眼,彻底晕了过去。
鹅毛大雪压垮了紫禁城的飞檐,田曦薇睫毛微动,血腥气扑面而来,令她有些反胃。强撑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右手虎口还卡着半截匈奴人的獠牙。她抹了把糊住眼睛...
腹黑长公主×心机小将军
ooc 预警,1.6w字,快穿文
「恭喜宿主完成上一世界任务,获得奖励积分一千,可使用积分在道具商城中兑换奖励,现存积分15000。」
“不换不换,去下一世界吧。”田曦薇有些不耐烦,此时她身处四下全为白色的房间里,空无一物,只能听到系统的声音,有些许阴森。
「正在进入世界……」
田曦薇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白光刺过双眼,彻底晕了过去。
鹅毛大雪压垮了紫禁城的飞檐,田曦薇睫毛微动,血腥气扑面而来,令她有些反胃。强撑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右手虎口还卡着半截匈奴人的獠牙。她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浆,系统机械音在颅骨深处炸开:「恭喜宿主成功载入,简易资料已植入,剩余剧情还需您亲自探索。您的身份是当朝小将军,现在颁布系统任务:完成原主遗愿取得钦天监掌司首级,帮助长公主李一桐夺取皇位,并成功让其对宿主好感度达到100%,如今好感度0%」
"又来这套,这狗屁任务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啐出一口血沫,玄铁甲胄在风雪中叮当作响。远处宫门轰然洞开,四人抬的布辇碾过青砖,纱帐内伸出一截玉白手腕,漫不经心挑起金丝帘——李一桐裹着银狐大氅斜倚软枕,发间九尾凤钗垂落的明珠正映着田曦薇染血的下颌,凤辇落下,田曦薇仔细打量着辇内之人。
“系统,这谁啊”田曦薇在脑中问系统。她只有资料,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国色天香的女子。
迎来的是无边的沉默。
“去你的,关键时刻不靠谱。”田曦薇心里不知骂了这个死系统多少次。
"田将军好威风。"珠帘后传来清泠女声,李一桐执玉柄麈尾缓步而出。她着月白广袖襦裙,腰间却悬着玄铁匕首,腕间沉香木佛珠随步履轻响。
“大胆,见到长公主殿下还不行礼。”看到田曦薇呆愣,随行的嬷嬷喊道。
“长公主殿下。”田曦薇慌慌张张地抱拳行礼。
「这个嬷嬷,是太子安插在长公主身边的眼线。」系统提示的声音响起。
“你整我玩是吧,死系统。”田曦薇咬牙切齿,但面对长公主只能笑脸相迎。
“无妨,你我之间无需多礼。”李一桐轻笑着,抬手搭在田曦薇的手上制止她。
“本宫久居深宫,对朝堂局势与战场风云所知甚少,田将军刚从前线归来,可愿为本宫细细道来?”李一桐微微仰头,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探究,在这紫禁城的漫天风雪里,她周身的清冷气质竟也添了几分急切。
若不是自己手中刚刚被塞入字条,或许田曦薇也就真的相信这位尊贵的公主,在真心实意的关心将士们的安危。
她知道这些话是说刚刚那位嬷嬷听的,给既然她要演,便陪她演完吧。
田曦薇抬眸,迎上李一桐的视线,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战场上的硝烟与厮杀,神色不自觉凝重起来:“殿下,此次匈奴来势汹汹,边疆将士浴血奋战,虽暂时击退敌军,但我方损失也颇为惨重。粮草补给线屡遭破坏,后续战事艰难,还需朝堂尽快调配物资,支援前线。”
李一桐柳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竟如此严峻?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大臣,当真该好好掂量掂量,莫要因一己私利,误了边疆战事。”说罢,她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沉香佛珠,似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又抬眸看向田曦薇,“田将军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实乃我大明之幸。只是刀枪无眼,本宫实在担心将军与将士们安危。”
田曦薇冷笑,没想到这位长公主演技还不错,拱手道:“殿下心系家国,关怀将士,末将感激不尽。身为大明将军,保家卫国乃是职责所在,哪怕前方荆棘满途,末将也定当万死不辞。”
李一桐轻轻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田将军忠肝义胆,令人钦佩。本宫虽不懂兵法战事,但也知晓后方安稳对前线的重要性。本宫定会在宫中周旋,督促朝堂尽快落实粮草补给一事,不让将士们寒心。”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雪,李一桐不禁打了个寒颤。田曦薇见状,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却又突然想起身份有别,动作僵在半空中。李一桐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田将军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转身踏上布辇,离去。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5%,当前好感度:-5%」
田曦薇望着李一桐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这好感度不升反降,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她握紧了拳头,低声咒骂着那不靠谱的系统,但任务还要继续。
手心微微渗出的汗液,将字条打的有些潮湿。
“今夜子时,城外偏房,第三间。”
回到营帐后,田曦薇靠着昏暗的烛火,看了那张字条上千遍,似乎在寻找有没有什么遗漏,但终究是徒劳。突然,她想起了李一桐腰间那柄玄铁匕首,那匕首的样式古朴,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绝非寻常女子的装饰之物。“这长公主,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她喃喃自语道。
子时,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田曦薇身着一袭夜行衣,身形矫健地穿梭在夜色之中,朝着城外偏房奔去。一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心却跳得极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李一桐那神秘莫测的面容和那柄透着肃杀之气的玄铁匕首。
很快,她便来到了城外偏房。月光洒在破旧的屋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田曦薇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第三间偏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屋内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立。
“你来了。”那人影缓缓转身,正是李一桐。她今日并未身着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袭简洁的黑衣,头发随意地束起,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田曦薇微微拱手,行礼道:“长公主深夜约我到此,所为何事?”
李一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田曦薇,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探究。片刻后,她缓缓开口:“田将军,本宫今日邀你前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田曦薇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长公主所言交易是指?”
李一桐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田曦薇的眼睛:“本宫知道你对这天下局势也有所洞察。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本宫有心想改变这一切,登上皇位,还天下一个太平。而你,手握重兵,是本宫不可或缺的助力。”
田曦薇心中一惊,她没想到李一桐竟如此直白地说出谋权篡位之事。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又想到自己的任务,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恭喜宿主解锁本段剧情,系统将补全剧情前因。」空灵的电子音在田曦薇的脑海中突兀响起,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永昌七年春,李一桐的生辰宴上,父皇将南海进贡的九鸾衔珠冠赐予她。七岁的女童踮脚去摸冠上明珠,父皇一脸慈祥的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女儿。
九岁那年的惊蛰夜,李一桐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母后躺在佛堂的青砖地上,腕间佛珠散落如星。太医说是心悸猝死,可她分明看见母后指甲缝里的朱砂——与父皇赐的安神香同色。
“长公主节哀。”钦天监掌印递来素缟时,指尖残留着御用龙涎香。李一桐攥着母后冰冷的掌心,摸到半枚断裂的玉镯——正是父皇当年送的生辰礼。
“桐儿要当姐姐了。”继母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指尖的暖玉扳指硌疼了李一桐的手背。那夜她伏在继母膝头,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里混着陌生的安胎药味。
弟弟百日宴上,李一桐抱着亲手绣的虎头帽候在殿外。忽听内殿传来瓷器碎裂声,冲进去时正撞见弟弟打翻西域进贡的琉璃盏。父皇的巴掌比碎瓷更快落下:“放肆!怎敢伤你弟弟!”
血珠顺着脸颊滴在虎头帽的眼睛上,绣娘精心缝制的虎目染成赤红。李一桐跪在碎瓷上听训,余光瞥见继母抱着弟弟的手——那枚暖玉扳指已换成象征储君生母的翡翠指环。
及笄那日,弟弟纵马踏死农妇。李一桐被传召至御书房,父皇的朱笔悬在《女诫》上:“桐儿素来仁厚,定愿为胞弟积福。”她跪接圣旨时,瞥见奏折上农妇血书化作"长公主驭下不严"八字。
是夜暴雨倾盆,李一桐将染血的素帕埋进御花园。帕角绣着母后教的平安结,此刻浸透农妇幼子的眼泪。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太医院失火,烧的正巧是母后当年的脉案。
十七岁春猎,弟弟的箭射偏惊了圣驾。李一桐被罚跪在猎场三日,膝下压着带倒刺的箭镞。玄甲卫统领看不下去,偷塞了软垫却被她掷进火堆:“本宫要记住这痛。”
李一桐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公主,而是收起了单纯的笑容,学会了在宫廷中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开始暗中观察,学习权谋之术。
每一次与皇帝和皇后的周旋,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她用温柔的话语和无害的笑容,掩盖着内心的算计。在这个吃人的宫廷里,她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坚定无比。
如今的她已等待多时。
「剧情补全完毕,宿主可继续推进后续剧情。」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田曦薇快速消化得到的信息,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询问道:
“你就这么相信我?”
李一桐轻笑,没说话,走到田曦薇身前轻轻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田曦薇的脸颊,动作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的目光如深潭般幽深,仿佛能看透田曦薇内心的每一丝波动。
“小将军,”李一桐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本宫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本宫知道,你心中也有不甘。明明有勇有谋,却因你是女子,总是被那些胸无大志的男人压一头;朝廷上重文,就算武将的贡献再大,却始终被朝堂上的权臣压制,无法施展抱负。你难道不想看到这天下在你我的手中焕然一新吗?”
田曦薇的喉结微微滚动,李一桐指尖的沉香木香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破窗透进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绞在斑驳墙面上,宛如皮影戏里交颈的鸾凤。
田曦薇的指尖在剑柄上摩挲,青砖地的寒气透过战靴渗入骨髓。李一桐的玄色披风在穿堂风中微动,暗绣的金蟒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要破帛而出。
"三年前,潼关大捷。"李一桐突然开口,嗓音像浸过雪水的刀刃,"将军以八百轻骑破瓦剌三万大军,用的却是前朝禁用的狼烟阵。"
田曦薇后背绷紧。那夜她故意引敌军入峡谷,用改良的烽火台制造迷雾,此事连监军都未曾看破。
"五更天火攻,借东南风势。"李一桐缓步绕着她踱圈,云纹锦靴碾碎满地月华,"但当日卯时便转西北风——将军如何算准天象?"
屋梁忽有灰尘簌簌落下,田曦薇耳尖微动。这偏房梁上至少伏着五名暗卫,东南角窗棂外还有三具重弩。她突然嗤笑:"殿下既查过末将祖籍,当知我田氏世代司职钦天监。"
李一桐的玉扳指叩在案几,惊起一只夜鸦。案上烛台应声倾倒,火光在青砖缝里蜿蜒成河图洛书的纹样:"可令尊因妄议天象被圣上赐死时,你才七岁。"
血腥味突然漫上喉头。田曦薇看见父亲悬在钦天监横梁上的身影,那些被烧毁的星象图在记忆里重新燃烧。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换上漠然神色:"所以末将更知,观星不如观人心。"
剑鞘突然重重磕地,震得梁上暗卫佩剑嗡鸣。李一桐广袖翻飞间,十二卷羊皮舆图哗啦展开,每卷都标注着不同颜色的朱砂记号——北境粮道、南疆铜矿、东海盐场,正是田曦薇这三年暗中经营的命脉。
"上月十五,将军派亲卫护送八十流民女童入川。"李一桐的匕首突然钉在西南某处,"途经青崖关时遭遇山匪,却恰逢守将换防..."刀尖缓缓划向东南,"新上任的参将姓陈,正是本宫乳娘的外甥。"
田曦薇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日她故意泄露行踪,本是为试探兵部是否插手,却不料钓出这般大鱼。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她借着声响掩护错步上前,袖中暗藏的鱼肠剑已抵住李一桐咽喉。
"殿下漏算了件事。"剑锋映出两人交叠的眉眼,"陈参将初七那夜,是在太医院过的夜。"
李一桐颈间沁出血珠,唇角却勾起弧度。她突然握住田曦薇执剑的手往心口送:"那将军可知,本宫每月初七都会犯心绞痛?"
剑尖刺破玄色锦衣的刹那,田曦薇嗅到淡淡的苏合香——这是先皇后独用的安神方。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几年前太医院失火案,七位曾为先皇后诊脉的御医尽数葬身火海。
屋外忽有马蹄声如惊雷,三百玄甲卫已将偏房围成铁桶。李一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虎口:"子时三刻,玄武门槐树林。"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你的狼烟阵图纸来,换那八十条性命。"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留下田曦薇在这间破旧不堪的屋子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系统!系统!你不是告诉我那图纸被毁了么,我怎么给她?那是八十条人命啊!”
「宿主可使用积分兑换道具。」
「狼烟阵图纸,1000积分。」
田曦薇咬了咬牙,买下,积分她还可以再赚,但她不能草菅人命。
子时的玄武门浸在墨色里,田曦薇单骑踏过护城河浮桥。夜枭凄厉的啼叫撕破寂静,她望着槐树林中晃动的火光,攥紧袖中淬毒的柳叶镖——那八十个女童的啜泣声,正随风断续飘来。
林间忽起迷雾,李一桐的玄色大氅自雾中浮现,金线绣的蟒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她身后立着十二名戴青铜傩面的武士,每人手中牵着五条铁链,铁链尽头拴着女童纤细的脖颈。
"图纸。"李一桐伸手,腕间佛珠撞出脆响。
田曦薇抛去羊皮卷,目光扫过女童们脚踝的烙印——那是前朝皇室暗卫独有的青鸾印。
火把骤然熄灭,林中响起机括转动声。田曦薇旋身劈开射来的弩箭,毒镖没入树干时爆出磷火,照见李一桐苍白如纸的面容——每月初七发作的心绞痛,此刻正如约而至。
"你...何时看破?"李一桐踉跄扶住槐树,指缝渗出黑血。
"从闻到苏合香开始。"田曦薇剑尖挑开她衣襟,露出心口紫黑的毒痕,"先皇后不是病逝,是被这毒杀的吧?"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10%。当前好感度:5%」
田曦薇顾不得好感度变化,只是盯着李一桐渗黑血的手指。
"殿下这苦肉计..."田曦薇反手打落三枚袖箭,靴尖勾起地上碎石击碎暗处机括,"用前朝秘毒牵机引作饵,当真舍得下本钱。"
林间忽起金铁交鸣声,十二名戴傩面的死士自树冠跃下。李一桐倚着槐树喘息,染血的指尖划过腰间玉带:"小将军,本宫看来还是小瞧你了,不如来谈谈合作?"
田曦薇旋身劈开袭来锁链,玄铁链头刻着的"御"字刺痛双目。这是禁军直属的玄机卫,看来这位长公主的势力早已蔓延到皇帝最贴身的护卫。
“公主这是要试探末将的实力么?”田曦薇声音冷了下来,眼神中闪露出丝丝凶狠。
锁链破空的瞬间,田曦薇的剑鞘已嵌入泥地三寸。十二道黑影暴起,寒光从四面八方绞来——三把弯刀锁喉,两柄重锤砸膝,七条铁链缠向四肢,竟是要将她当场分尸。
"殿下这待客之道,倒是别致。"
田曦薇突然矮身,后仰贴地滑出包围圈。左手拍地激起碎石如箭,右手长剑斜挑,将最近的黑衣人自胯至肩劈成两半。肠肚尚未落地,她已踩着尸体跃起,靴尖铁刃刺入另一人眼眶。
血雨泼洒间,李一桐的嗓音裹着冷笑传来:"将军可知这些死士饮过狼毒?"
仿佛印证她的话,被刺穿头颅的死士竟嘶吼着抓住田曦薇脚踝。她旋身斩断那只手,断掌却仍死死扣住战靴。更多黑影从扑上,刀锋擦过她后颈,削断一缕青丝。
"狼毒?"田曦薇反手将剑捅进偷袭者心窝,剑身竟被肌肉夹住,"不如叫尸傀!"
她弃剑暴退,袖中鱼肠短刃接连弹出。第一刃切断缠来的铁链,第二刃扎入持锤者的手腕,第三刃直取李一桐面门——却在三寸外被两柄弯刀交叉架住。
"好刀法。"李一桐抚掌轻笑,指尖捏住悬在眼前的利刃,"可惜本宫这些孩子..."
话音未落,剩余九名死士突然割破掌心。血腥味激得林间鸦群惊飞,他们瞳孔泛起兽类般的幽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田曦薇扯下披风缠住左手,沾血的布料在月光下如招魂幡:"漠北的尸狼散,殿下倒是舍得下本钱。"她突然冲向最魁梧的死士,在重锤砸下前贴地翻滚,短刃自下而上刺入其下颌。颅骨碎裂声里,她顺势夺过重锤,将扑来的三人砸成肉泥。
"还剩五个。"她甩去锤上脑浆,铁链缠腰的死士却突然收紧束缚。田曦薇借力腾空,双腿绞住对方脖颈狠拧,脊椎断裂的脆响中,她夺过铁链抽飞两柄弯刀。
最后两名死士左右夹击,田曦薇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二人脸上。沾染鲜血的皮肤瞬间溃烂——他们体内的狼毒遇血反噬。哀嚎声中,她掷出重锤贯穿其中一人胸膛,另一人被铁链勒断喉骨。
满地残肢间,田曦薇拾起染血长剑,剑尖挑起李一桐的下颌:"殿下现在看清了么?"
李一桐的指尖依旧渗着血,似乎比刚才更加虚弱。
“带我回府,太医在候着。”
“我为何要帮你。”
“就凭,你也想拿下那钦天监掌司的首级。”李一桐几近癫狂,抬头看这面色不悦的田曦薇。
田曦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剑收回鞘中,将李一桐背起。树皮突然翻转露出暗道,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田曦薇嗅到暗道深处飘来的白芷香——这是北疆军中专用的追踪阻断剂。
"将军对本宫这逃生密道倒是熟稔。"李一桐的吐息拂过她耳后,冷汗浸透的里衣贴着田曦薇的后背,"三年前修缮公主府的工匠..."
"全数发配漠北充军。"田曦薇斩断头顶机关索,"可惜殿下不知,漠北都护府最擅长...让人开口。"
丑时的更漏声穿透三重朱门,田曦薇踹开鎏金药柜时,琉璃瓶盏叮当脆响。李一桐瘫坐在西域绒毯上,胸前玄色锦衣已被毒血浸透,露出心口狰狞的紫斑。
她喘息着扯开暗格,鎏金匣中十二玉瓶泛着冷光。田曦薇突然掐住她下颌,将赤红药丸塞入其口:"漠北狼毒,以毒攻毒。"指尖划过她颈间青脉,"殿下既敢饮鸩止渴,不妨再赌一次。"
药阁烛火忽明忽暗,李一桐的冷汗顺着鎏金椅兽滴落。当剧痛如潮水退去时,她发现田曦薇正在研磨孔雀胆,药杵撞击玉臼的节奏竟与更漏相和。
田曦薇撕开她衣襟,"得罪了,可能会留疤。"
她将药膏轻轻按在毒痕处:"末将八岁那年,见过先皇后毒发时的模样。"指尖顺着紫斑游走。“殿下,您应该知道是谁下的毒。”
烛火爆出灯花,李一桐突然轻笑。她扯开腰间玉带,露出肋下旧箭疤:"三年前青崖关那支冷箭,本宫始终留着。"指尖按在田曦薇心口相同位置,"将军这里的疤,是为救个女童留下的吧?"
田曦薇的药匙顿了顿。那日她违抗军令折返火场,救出的女童颈后有青鸾胎记——与此刻李一桐递来的密函印记如出一辙。
"八十女童已安置在慈幼局。"李一桐将虎符压在她研磨的药粉上,"兵部今夜换防,陈参将会'失足'坠入铸剑池。"
窗外忽有夜枭啼鸣,田曦薇嗅到空气里飘来的焦糊味。那是公主府西南角的兵器库方向,想必玄甲卫正在"清理"三皇子的眼线。她突然扯过李一桐手腕,银针挑破其指尖。
"殿下这半月来,每日丑时服用的紫参汤..."血珠坠入药碗腾起青烟,"混着南海珊瑚粉,可是会要命的。"
李一桐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刻意在药膳中留破绽,未料田曦薇连御膳房暗桩都查清了。鎏金漏刻指向寅时,她忽然倾身咬住对方耳垂:"将军这般能耐,不如替本宫解了这盘棋?"
案上残局正是太医院第七梁柱暗格里取出的星象图,田曦薇的指尖点在紫微星位:"帝星晦暗时,当有破军开路。"她突然掀翻棋局,黑白玉子滚落成河图洛书纹样,"半月后,钦天监要变天。"
药阁烛火渐弱时,田曦薇正为李一桐系上最后一根衣带。玄色锦缎下的肌肤还泛着药膏金纹,像暗夜里的北斗七星。
"将军这包扎手法..."李一桐忽然握住她欲撤的手,"倒像给战马缠蹄铁。"
田曦薇反手扣住她命门,拇指按在腕间跳动的血脉:"末将十二岁入先锋营,第一课就是..."突然将人拉近至呼吸相闻,"驯烈马。"
更漏铜壶突然炸裂,水银泻地成星宿图。李一桐的玉簪不知何时已抵住田曦薇咽喉:"本宫府里养的可不是马。"簪头弹出半寸利刃,"是会吃人的睚眦。"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田曦薇嗅到窗外飘来的血腥气。三百玄甲卫的脚步声正在廊下集结,她突然咬断李一桐的簪绳:"那便请殿下,看看末将这把刀利否。"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20%。当前好感度:25%」
青丝如瀑垂落的刹那,檐下铜铃骤响如裂帛。田曦薇齿间还咬着半截簪绳,琥珀色的细绳浸着李一桐发间的沉水香,在晨光里泛着诡谲的金纹。三百玄甲卫的脚步声停在药阁三丈外,刀鞘碰撞声与更漏残响微妙共振。
"将军可知这簪绳浸过什么?"李一桐的指尖抚过断口,殷红血珠自指腹渗出,"南诏蛊虫的卵,遇血即生。"
田曦薇喉间突然泛起腥甜,腕间青脉暴起紫纹。她反手将人按在药柜上,琉璃瓶炸裂的脆响中,染毒的银针已抵住李一桐颈侧:"末将更爱以毒攻毒。"针尖挑破肌肤的瞬间,蛊毒顺着血脉回流,李一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线。
田曦薇的靴尖碾过天枢位,剧痛如潮水退去:"殿下该换个蛊师了——漠北的狼蛛毒,专克南诏蛊卵。"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30%。当前好感度:55%」
李一桐的喘息混着低笑,染血的指尖划过她锁骨:"将军这身子...倒是比太医院的药人更耐折腾。"玄色锦衣自肩头滑落,露出尚未结痂的毒痕,细白的皮肤衬得那伤痕更触目惊心。
田曦薇别开脸,不去看李一桐,忽略脸上丝丝地灼烧感。
窗棂忽被劲风撞开,卷进的密函上印着钦天监朱砂印,展开却是空白。
"用孔雀胆药膏抹过便显形。"李一桐的唇擦过她执信的手背,"将军不妨猜猜。"
药阁陡然陷入死寂。田曦薇的银针在烛火上掠过,密函浮现血色图文——正是皇帝亲笔的祭天文稿,字里行间却藏着前朝密语。她突然捏碎药杵,白玉碎屑嵌入《山河社稷图》中的太庙位置:"他们这是要祭天。"
寅时的晨光刺破窗纸,将两人身影钉在星象图上。李一桐的指甲抠进田曦薇后颈旧疤:"所以本宫需要将军当祭品。"她突然贴近对方耳垂,"活着站在祭坛中央的那种。"
没等田曦薇回答。
“当然,小将军对我可能还不太了解。”
“三日后便是上元节,不知小将军是否愿意和本宫同道。”李一桐画风一转。跳脱地让田曦薇来不及反应,就草草答应下来。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10%。当前好感度:65%」
朱雀大街的灯火攀上飞檐时,李一桐正立在糖画摊前,月白织锦襦裙被镀上一层金边。她指尖掠过琉璃风铃,腕间翡翠镯与灯影相撞,溅起泠泠清响:“这铃舌是西域黑玉所制,纹路却仿的前朝双鹤纹——掌柜的,可是从河西来的货?”
田曦薇抱臂立于半步外,玄色箭袖沾了糖浆也不拂,目光掠过她发间那支嵌着东珠的素银簪。三日前这簪子还插在兵部侍郎爱妾头上,此刻却成了她随手把玩的物件。
“姑娘好眼力。”摊主擦汗赔笑,李一桐已摘下风铃抛给田曦薇:“挂你书房窗棂正好,省得日日听更漏吵嚷。”铃舌晃过她鼻尖,带起一缕沉水香,与周遭甜腻的糖霜气格格不入。
人潮忽如裂帛般撕开道缝隙,几个顽童举着焰火棒横冲直撞。李一桐不退反进,绣鞋尖勾住田曦薇皂靴往后一带:“当心火星子。”她侧身时广袖如云,将窜来的火苗拢进袖中暗袋,金线绣的鸾鸟纹霎时烫出个洞。
“赔你件新的。”田曦薇扯过她手腕查看,指腹茧子蹭过腕内侧薄茧——那是常年握剑才有的痕迹。李一桐反手扣住她虎口,引着去抚风铃裂纹:“不如赔我个琉璃匠,要会修前朝古物的。”
河岸边骤起万千莲灯,李一桐拽着人挤到渡口石阶。她屈膝坐于青石,罗裙铺展如月华倾泻,随手扯了田曦薇的箭袖擦净指间糖渍:“放盏灯?”递来的莲灯上墨迹未干,绘的竟是漠北狼首图腾。
田曦薇接过灯芯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北境三州大旱,放狼神灯不如放雨师妾。”
“我偏要请贪狼星君。”李一桐引燃火折,跃动的光映亮眼底锋芒,“听闻贪狼最喜煞气,正配你我。”
烟火恰在此时窜天而起,十二重金丝牡丹绽在墨空。李一桐仰首时,东珠簪映着流光坠入田曦薇掌心:“替我收着。”她忽然贴近,吐息拂过对方耳际新愈的箭疤,“前日户部尚书府走水,这珠子熏了火气,倒比你身上杀气好闻。”
莲灯顺水漂至河心时,李一桐解下腰间玉珏掷入灯盏。田曦薇看着那枚调兵符随波沉浮,忽然捏碎袖中糖人。饴糖裹着半枚青铜钥匙,堪堪卡进李一桐禁步的云纹扣:“你要的河西布防图,三更前会漂到太液池。”
更鼓声里,李一桐将东珠簪插回鬓边。玄色发带不知何时缠上她指尖,带着漠北风雪的气息:“田将军可知,上元节赠发带在我们江南...”她故意顿住,发带尾端金线赫然绣着贪狼星纹。
田曦薇望着顺流远去的狼首灯,忽将风铃系在她禁步旁。琉璃撞玉的声响清越,盖过满街喧嚷:“在漠北,这是战约。”
“巧了。”李一桐笑着踩碎最后一粒糖渣,“在江南,这叫聘礼。”
最后一簇烟花凋落时,她们各自转身。朱雀大街的灯笼渐次熄灭,唯余太液池上那盏狼首灯明明灭灭,灯芯里裹着的虎符正沉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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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变化,请宿主自行控制。任务完成后将脱离世界,记忆也将随之清除。」
这几日,田曦薇早出晚归,还要不被人发现她出入公主府。此时正在接受公主的投喂,廊下突然传来玄甲卫统领的急报:"三皇子持虎符调走了西山大营!"
李一桐的银链缠上田曦薇手腕,链坠竟是上元节那半枚兵符:"那就劳烦将军,教教本宫那蠢弟弟..."她将人推向暗门,"什么才是真正的虎符。"
暗门闭合前,田曦薇瞥见李一桐扯开里衣的领口——心口毒痕处的伤痕,正与她肩胛旧疤组成完整的鸾鸟图腾。
田曦薇的玄铁面具折射着朝阳,掌中虎符被鲜血浸得温热。三皇子的金甲在火把下晃眼,他高举的虎符却缺了凤尾纹:"田曦薇!你私盗兵符该当何罪!"
"罪在..."她突然掷出虎符,金铁相撞的铮鸣中,两半兵符在空中严丝合扣,"不识真龙!"
西山峭壁忽然滚落无数寒光,李一桐的玄甲卫自山体密道涌出。田曦薇的剑锋割断三皇子旌旗时,看见他怀中跌出的密信——正是自己那日"不慎"遗落在御书房的假舆图。
"将军这反间计,倒是比狼毒更烈。"归途马背上,李一桐的指尖探入她染血的护心镜。
田曦薇猛然勒马,将人抵在古道石碑:"不及殿下对自己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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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
药阁里,李一桐解开田曦薇背后湿透的里衣,烛火摇曳间,她看见对方脊背上狰狞的伤口正渗出紫黑毒血。
烛火爆了个灯花,李一桐的手勾住田曦薇里衣裂口,玄铁冷光衬得她脊背伤口愈发狰狞。药杵碾碎晶体的声响里,混着一声嗤笑:"将军这背上新伤叠旧疤,倒比兵部舆图还精彩。"
"拜殿下所赐。"田曦薇反手抓住她腕子,沾着血污的指尖按在对方掌心旧茧,"非要披甲上阵,中箭了还要本将..."
突然袭来的刺痛让她闷哼出声——李一桐竟将药膏重重按在箭伤豁口,孔雀胆的腥气冲得人眼眶发酸。
"疼了?"温热气息拂过后颈,李一桐忽然贴近她耳廓,"那日校场比箭,将军教本宫'伤处越疼,记得越深'..."鎏金护甲刮过裸露的背肌,在旧疤处打着圈,"如今这伤,将军可会记半生?"
田曦薇重新系上衣带,猛然旋身,扯得李一桐踉跄跌进怀中。半褪的里衣滑落肩头,烛火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山河社稷图》上:"殿下可知,漠北人疗伤要脱尽衣衫?"
指尖勾开系带,露出李一桐心口浅淡箭痕:"比如这道三年前的旧伤..."突然俯身舔去她锁骨渗出的血珠,"该用蛇胆混着烈酒来敷。"
药阁忽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李一桐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田曦薇腰封:"将军这手疗伤术..."她突然翻身将人抵在药柜,琉璃瓶炸裂的脆响中,染毒的唇几乎贴上对方喉结,"倒是比你的反间计更毒。"
田曦薇擒住她作乱的手按在百草格上,当归与白芷簌簌洒落:"不及殿下毒。"鼻尖蹭过她耳后淡疤,"明知三皇子在箭上淬毒,还要往弩机阵里闯..."突然咬住她颈侧跳动的血脉,"当本将的玄铁甲是摆设?"
李一桐突然屈膝顶开她腰间系带,金错刀在手中把玩:"那将军可知..."冰凉的刀背贴着心口游走,"本宫故意中箭,是为把你那件染血的战袍送进钦天监?"
染毒的布料此刻正泡在钦天监掌司的参汤里——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田曦薇的闷笑震得彼此胸腔共鸣:"所以殿下是故意弄疼伤口..."她突然将人托上药案,碾碎的草药染绿了李一桐的裙裾,"好让本将亲自来敷这膏药?"
子时的梆子声惊破暖昧,李一桐的玉簪却已刺破田曦薇后颈:"将军再往下探半寸..."簪头弹出淬毒的针尖,"这药阁可要多个风流鬼了。"
田曦薇却攥着她脚踝拉近,手指与宫装的金线勾缠成结:"那便劳烦殿下..."指尖抹了药膏点在她唇上,"给末将这厉鬼渡口解药。"
烛火爆了个灯花,李一桐的唇堪堪停在田曦薇唇角半寸。她齿间衔着半颗解毒丸,薄荷混着蛇胆的苦香渡进对方气息:"将军可知...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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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曦薇喉结滚动,咽下药丸时唇瓣擦过她齿尖。李一桐忽然仰头退开,银链绞住房梁垂落的药草束,干枯的艾草纷纷扬扬洒在两人发间:"漠北的狼崽子都这般心急?"她指尖拈着片艾叶划过田曦薇喉结,"本宫这解药,可是要分三次——"
话音未落,田曦薇已扣住她后颈压下。碾碎的艾草在唇齿间迸出辛辣,李一桐的玉簪斜插进药柜缝隙,青丝如瀑缠上玄铁护腕。她屈膝顶在田曦薇腰间,足尖金铃随着挣扎轻响:"将军这吻技..."喘息间扯开对方束胸丝绦,"倒比排兵布阵差些。"
"殿下教教?"田曦薇忽然含住她耳垂轻咬,指尖挑开禁步玉扣。李一桐腰间的翡翠禁步坠地脆响,藏在夹层的毒粉随罗裙铺展成雾。她顺势翻身跨坐药案,染着丹蔻的脚趾勾住田曦薇后腰箭囊:"本宫只教一次..."
烛火被掌风扫灭的刹那,李一桐的银链缠住两人手腕。暗格里的夜明珠幽幽亮起,映得她锁骨渗出的血珠如红珊瑚般明艳:"将军的心跳..."她引着田曦薇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比漠北战鼓还急。"
田曦薇突然咬破舌尖,血腥气混着解毒丸渡过去:"殿下不也是?"掌心下的心跳如脱缰野马,撞碎了她最后半分克制。李一桐的指甲抠进她肩胛旧伤,疼痛混着酥麻炸开在脊柱:"田曦薇..."她第一次唤她全名,尾音缠着罕见的颤,"你当真以为...唔..."
残存的毒香在唇齿间发酵,李一桐的银链不知何时松脱,金铃滚落进药碾底下。田曦薇的护甲硌在她腰窝,战损的玄铁纹路印上雪肤,竟像拓了幅残缺的疆域图。她忽然轻笑,染毒的指尖描摹对方眉骨:"漠北狼骑若知主帅在此刻解甲..."
"长公主暗卫若见主子此刻情态..."田曦薇反唇相讥,却将她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这个过分温柔的动作让两人俱是一怔,李一桐忽然拽过披风盖住彼此:"本宫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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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的更漏滴到寅时,李一桐蜷在染满药香的披风里,指尖绕着田曦薇的发梢。田曦薇已然熟睡,看着身侧之人恬静的睡颜,单衣领口松垮地斜着,露出颈侧淡青的血管——还残留着她们暧昧的痕迹。
烛泪凝成珊瑚珠坠在灯台,她借着残光数田曦薇的睫毛。原来这人睡时眉间仍有道浅褶,像塞北风吹过的雪原留下的沟壑。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冬猎,田曦薇单骑逐鹿时眉间也有这样的纹路,猎弓拉满的瞬间,惊落了松枝积雪。
"傻子..."指尖终是落下,虚虚描摹那道褶皱。药阁外忽起夜风,田曦薇无意识往暖处蹭了蹭,发梢扫过她腕间旧疤,痒得心尖发颤。
晨雾漫进窗棂,田曦薇的呼吸拂开她鬓角碎发。李一桐鬼使神差地凑近,唇停在对方鼻尖半寸。药香染过的气息缠着皂角清苦,混着漠北人特有的霜雪气,竟比御赐的龙涎更蛊惑人心。
"你若是醒着..."她将额头轻抵田曦薇肩头,呢喃散在渐亮的天光里,"定要笑本宫这般模样。"
“罢了。”
辰时的更漏声里,李一桐赤足踩着满地狼藉的草药,腰间银链勾着田曦薇的玄铁护心镜。夜明珠滚落药碾之下,映得她脚踝处淡青血管如冰裂纹瓷器:"将军昨夜..."她指尖掠过红肿唇瓣,"咬破本宫三处,该当何罪?"
田曦薇束发的丝绦断成七截,正将染血的艾草捆作药束:"漠北律令,伤主帅者..."她突然拽过银链将人扯近,"当以身饲狼。"玄铁护腕卡在李一桐颈间,烙着昨夜红痕如朱砂批命。
"狼?"李一桐忽然咬住她虎口旧疤,血腥气在舌尖漫开,"本宫倒觉得..."染着药膏的指尖挑开她领口,"将军更像是被拔了牙的豹。"
烛台被踢翻的刹那,田曦薇旋身将人压上药柜。龟甲片的霉味混着龙涎香,李一桐的银钗刺破她肩头,却在见血时骤然收势:"田曦薇,你心跳乱了。"她掌心贴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漠北战神也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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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曦薇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任由银钗在锁骨犁出血线。李一桐的掌心分明也在发烫,贴着心口像捧了簇将熄的火种。她忽然攥住那只葱白如玉的手,引着银钗往心窝刺:"李一桐,我会帮你夺得皇位,但如果我死在战场……你"
“不会的。”
“不许死,也不能死。”
祭典当日,青铜鼎中紫烟如蟒,田曦薇赤足立于阴阳鱼阵眼,玄铁锁链缠着浸过火油的符咒。李一桐的祭袍广袖垂落金线绣的二十八星宿,执玉圭的手势却暗扣着袖箭机关。
"请祭品饮鸩泉。"掌印太监捧着鎏金樽逼近,酒液泛着孔雀胆特有的靛蓝。田曦薇余光瞥见观星台阴影里蛰伏的玄甲卫——那是用她虎符调来的漠北死士。
酒樽抵唇刹那,钦天监掌司突然踉跄栽进铜鼎。七窍渗出的黑血与香灰混作泥,恰是李一桐前赠他的雪山参调制的参汤须发作之相。满场哗然中,田曦薇震碎锁链,玄铁碎片割裂十二道垂旒玉藻。
"护驾!"禁军统领的刀尚未出鞘,咽喉已插着李一桐的鎏金步摇。她褪去祭袍露出玄色软甲,腰封缠着田曦薇的狼首兵符,踩着禁军统领的尸首踏上丹墀,鎏金步摇尖端垂落的血珠坠在龙纹御道上。
她振袖撕开裂帛般的夜幕,声彻九重:"当朝皇帝私开人牲祭,养妖道祸乱山河——钦天监结党营私,与皇帝一丘之貉。"狼首兵符重重拍在青铜鼎沿,震得鼎内鸩酒泛起毒瘴,"这紫宸殿的梁柱蛀空了,本宫今日便放把天火炼出新朝!"
十二柄长戟破风刺来时,田曦薇正背抵着祭祀青铜鼎。玄铁弯刀横削斩断三杆木柄,断裂的戟头被她踹向持弩的禁军。淬毒箭头扎进铜鼎兽纹的瞬间,她旋身腾空,靴底在鼎耳借力猛蹬——千斤重的礼器轰然倾倒,滚烫的鸩酒泼出扇形火幕。
"第七卫队结阵!"金吾卫嘶吼着架起玄铁盾墙。田曦薇却迎着盾阵冲锋,弯刀在墙面刮出刺目火星,突然翻身跃至阵后。未等盾牌转向,刀背已砸碎最后排弓手的手腕,夺来的连弩被她单手拆解,机括零件暴雨般砸向追兵面门。
李一桐的银链绞住偷袭者的陌刀,鎏金步摇贯穿其太阳穴的刹那,田曦薇正被五名重甲兵合围。她突然矮身扫腿,扬起太庙前积年的香灰。趁众人眯眼之际,弯刀自下而上斜挑——精铁护颈像熟透的瓜裂开,血雾在月光下绽成红莲。
最魁梧的禁军副将抡起流星锤砸向祭坛,田曦薇不退反进,玄铁护腕硬接重击。骨裂声与金属哀鸣同时炸响,她趁机缠住铁链疾转三圈,生生将两百斤的壮汉甩上琉璃顶。瓦片坍塌声中,李一桐的袖箭精准补上三支毒矢。
田曦薇啐出口中血沫,扯过幡旗裹住流血的手腕。残存的三十禁军被她逼至盘龙柱死角,忽见寒光闪过——竟是李一桐抛来那柄折断的银钗。她凌空接住顺势突刺,钗尾雕的杏林春燕此刻成了索命厉鬼,专挑甲胄接缝处贯穿咽喉。
当最后一名金吾卫捂着喷血的颈动脉跪倒时,田曦薇的弯刀正插在太庙匾额"万世永昌"的昌字上。她转头望向丹墀,李一桐正踩着钦天监掌司的脊梁,将染血的紫微星图掷入火海。
宫墙外忽然传来漠北狼骑的号角,声浪震落檐角残雪。田曦薇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发现那竟是李一桐三年前送她的犀角簪在嗡鸣——原来早被改造成传讯的机关,此刻正与百里外的铁骑共振。
漠北狼骑的玄甲洪流撞碎金吾卫盾阵时,李一桐的银链正绞断三架床弩弓弦。田曦薇率死士劈开侧翼,弯刀挑飞淬毒的拒马桩,狼骑兵顺势将火油罐抛向箭楼。冲天烈焰中,皇室豢养的象兵失控践踏己方阵营,李一桐趁机放出驯养的苍鹰群——爪钩缠着火折子的猛禽扑向重甲骑兵,铁甲缝隙里灌入的火油瞬间将人马炼成火炬。
田曦薇的弯刀卡进殿门鎏金浮雕时,玄铁刃口正勾住两柄刺来的长枪。她单膝跪地借势后仰,青铜门环被拽断的瞬间,十二名金甲卫的阵型出现裂隙。李一桐的银链绞住檐角垂落的蟠龙藻井,荡过箭雨时,鎏金护甲在宫灯映照下泼洒出流星般的残影。
"半炷香。"田曦薇反手劈断偷袭者的胫骨,染血的刀背在朱雀纹地砖上拖出赤痕。
殿内龙涎香浓得呛人,李一桐的织金绣鞋踩过七重鲛绡帷幔。皇帝倚在塌了一半的蟠龙宝座上,手中把玩的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翡翠禁步——那抹熟悉的鹦哥绿刺得她瞳孔骤缩。
"桐儿可知这禁步的玄机?"皇帝突然扯断禁步金线,翡翠莲纹坠子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暗藏的玄铁符牌,"你母亲临死前攥着它,上面刻着前朝玉玺的暗纹。"
鎏金烛台突然爆出刺目火花,李一桐看着滚落脚边的半枚符牌,耳边炸开十三年前的雨夜惊雷。那时她蜷缩在母妃逐渐冰冷的怀里,听着这个男人在殿外冷笑:"前朝余孽也配诞育龙种?把鸩酒灌进她每一寸骨头!"
皇帝猛然起身,冠冕垂旒撞碎琉璃屏风。李一桐的匕首已抵住他咽喉,刀锋沾着从田曦薇肩头抹来的毒血:"那现在呢父皇,你就马上就要死在前朝余孽的手里了。"
殿外突然传来玄铁崩裂的脆响,田曦薇的闷哼混着血肉撕裂声刺入耳膜。李一桐手腕微颤,刀尖在皇帝颈侧划出血线:"还记得您第一次抱我吗?那年围猎我射中白狐,您却捏着我腕骨说'这双手该执的是笔而非弓'——"
"因为你这双眼像极了你母亲!"皇帝突然暴起掀翻龙案,暗格里弹出的袖箭直取她眉心,"她当年就该带着你这个孽种死在冷宫!"
李一桐旋身避开致命一击,发间银钗却被箭气震落。青丝散开的刹那,她看清钗身暗刻的"长乐未央"——那是母亲被打入冷宫前,最后为她梳头时簪上的祝福。
"铮!"
染毒的袖箭钉入盘龙柱时,李一桐的银链已缠上皇帝右臂。链扣倒刺扎进皮肉的瞬间,她听见殿外田曦薇的弯刀刮过金砖的刺耳声响——那是她们约定的求救暗号。
"你的好将军要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李一桐突然自断银链。鎏金链条坠入血槽的刹那,手中匕首换成了母妃的翡翠发簪——正是当年浸透牵机药的那支。
"母亲教过我,杀人要用对方最珍爱之物。"簪尖刺破龙袍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母亲被灌药时死死护住自己的颤抖,冷宫破窗外递进来的桂花糕,及笄那夜发现密信时震碎的青玉镯......
李一桐不语,看着皇帝嘴唇发紫,指缝渗血,在挣扎中咽了气。
她冲出殿外,踉跄着跨过满地断戟残甲,织金裙裾拖出的血痕像一道撕裂山河的伤。田曦薇倚在朱雀纹宫墙下,左肩的断戟随着呼吸颤动,玄铁轻甲裂口处翻卷的皮肉已然外翻,隐隐露出森森白骨。她右手仍紧攥着狼首兵符,指缝里渗出的血在砖缝里汇成细流,正蜿蜒漫过李一桐的绣鞋。
李一桐的鎏金护甲卡在裙裆裂帛处,织金云纹随着撕裂声碎成残蝶。染毒的鲜血从田曦薇肩头涌出,浸透三重绉纱后仍在李一桐掌心漫开。
“田曦薇,你不许死。”
"你若死了,本宫..."她咬破的舌尖混着泪滴在绷带上,玄色星宿衣料瞬间被毒血蚀出焦痕。
"殿下…该说'孤'了。"田曦薇偏头咳出带冰碴的血沫,染霜的睫毛扫过李一桐颤抖的腕骨。远处玄武门方向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那是她们昨夜埋下的雷火弹在清理残兵。
李一桐绞着绷带死死勒住伤口:"田曦薇你听好!没有漠北狼骑踏不破的城..."鎏金护甲刮过对方惨白的唇,"等打进太医院,本宫要把那群庸医..."
"嘘——"染血的指尖抵住她唇瓣,“李一…桐,其实我…是别的……”
「警告警告,宿主不得透露自己穿越者身份。」
田曦薇染血的指尖抚过李一桐腰间玉珏裂纹:"若黄泉畔有株双生柏..."血沫呛出喉间,"替我系条玄色发带..."
“上元节说的…还算数…么…”田曦薇的手颤颤巍巍的解开束发的发带。
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
“殿下是…当朝皇帝…哭不得”她废力抬起手,试图抹去李一桐的眼泪。
“只可惜…不能把你…聘回…漠北了…”
李一桐捏碎染血的玉佩,碎屑刺进掌心:"本宫只信今生剑..."却将半枚带血的虎符塞进她战甲夹层。檐角铜铃骤响,盖过那句未尽的"来世太迟"。
「检测到当前好感度变化:+1%。当前好感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宿主即将脱离身体。」
血色残阳浸透城楼时,田曦薇的意识正漂浮在虚无中。她看见李一桐抱着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黄袍袖口绣的金龙沾满血污,像是从地狱挣出的恶鬼。
「任务结算中——」
机械音炸响的瞬间,万千记忆化作数据流剥离。田曦薇徒劳地伸手,却只抓住几片纷飞的幻象:李一桐在暴雨中撕咬她的唇,诏狱里交缠的染血指尖,还有最后时刻城墙上那道决绝跃入火海的身影。
「情感模块强制剥离完毕。」
「正在格式化第127号世界数据......」
「警告!检测到残余波动值7.3%,是否进行深度清理?」
田曦薇突然在虚空中蜷缩成团,心口像是被剜去块血肉。她分明看见系统面板上跳动着猩红的【记忆清除异常】,却听见自己用冰冷的声音说:“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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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还有下集,下集为正式结局是he
从合约开始的恋爱
娱乐圈的感情真假难辨,但李一桐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亲身经历其中的一种——合约婚姻。
当经纪人第一次向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她微微皱眉,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结婚?”
“合约婚姻。”经纪人耐心解释,“只是对外公开你们的关系,三年为限,合约期满后各自恢复单身。”
她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眉宇间带着一点冷静的考量:“对象是谁?”
“田曦薇。”
这个名字让她微微停顿了一秒。
田曦薇,她认识,甚至可以说熟悉。
她们不是生疏的同事,在各类综艺、颁奖礼、拍摄现场偶尔有过合作,私下关系不算太近,但也不算远。田曦薇性格活泼,能和任何人聊得来,而她向来内敛,不喜欢过多社交,因此两...
娱乐圈的感情真假难辨,但李一桐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亲身经历其中的一种——合约婚姻。
当经纪人第一次向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她微微皱眉,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结婚?”
“合约婚姻。”经纪人耐心解释,“只是对外公开你们的关系,三年为限,合约期满后各自恢复单身。”
她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眉宇间带着一点冷静的考量:“对象是谁?”
“田曦薇。”
这个名字让她微微停顿了一秒。
田曦薇,她认识,甚至可以说熟悉。
她们不是生疏的同事,在各类综艺、颁奖礼、拍摄现场偶尔有过合作,私下关系不算太近,但也不算远。田曦薇性格活泼,能和任何人聊得来,而她向来内敛,不喜欢过多社交,因此两人虽说不上形影不离,但也算得上熟悉的朋友。
“她也同意了?”
“她的团队正在考虑,毕竟这种事对谁来说都需要时间。”经纪人笑了笑,“不过田曦薇本人……似乎不怎么抗拒。”
李一桐没有再说话,低头继续翻阅面前的剧本。
这个提议听起来有些荒谬,却又极具可行性。
她的事业正在稳步上升,而关于她的恋情炒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娱乐圈向来不缺话题,尤其是单身女明星的感情状态,只要她稍微和某个男性艺人合作多了几次,就会被捆绑营销。
她不喜欢这样的局面,也不想因为毫无根据的绯闻影响自己的事业。
一个“稳定”的身份,的确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并不影响她的生活,不影响她的事业,也不会真的让她投入任何感情。
理智上,她几乎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她们团队确定好了再说。”
几天后,田曦薇答应了。
她们正式坐下来谈这场“婚姻”的细节时,田曦薇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所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田曦薇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意味,“桐姐,你会不会后悔啊?”
李一桐抬起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你呢?你会后悔吗?”
田曦薇歪了歪头,笑着摇头:“不会啊,反正又不是真的结婚。”
她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像是在讨论一场不涉及任何私人情感的合作。
这让李一桐的心微微松了一点。
这很好。
她们的关系既不会太疏远,导致合作生疏,也不会太亲密,以至于影响彼此的事业。
她们是彼此最合适的选择。
合约规定很简单。
第一,不干涉对方生活。
她们在公众场合需要扮演亲密的伴侣,但私下各自拥有自己的空间,不干涉对方的交友圈,也不需要彼此知会行程。
第二,必须在公众面前维持恩爱形象。
参加节目、接受采访、被拍到时,都要展现出“夫妻”该有的状态,该牵手牵手,该互动互动。
第三,绝对不能动真心。
这是一场交易,不是感情投资,三年合约到期后,她们会在合适的时间宣布和平分手,结束这段“婚姻”。
这就是她们的底线。
李一桐读着合约,最后在签名栏里落笔。
她本以为,这三年会很简单。
但她低估了一些事情。
她低估了——田曦薇的习惯性亲近。
她低估了——她们之间看似无害的日常相处。
她低估了——自己,竟然会渐渐习惯田曦薇的存在。
我想……
李仁丽x杜对琪
言语混乱预警(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太想写了😭)
(可能有点ooc了😢)
推理团五人离开年年友娱乐城的路上,戚薇又想起那张被小心翼翼叠成千纸鹤的便利贴。
“我想……”
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察觉到戚薇周遭明显悲伤的氛围,张雨绮忍不住发问。
戚薇回过神,剩下三个人一起看向她。
“杜对琪在那张便利贴上写的那句话:‘如果再见面,我想……’她想做什么呢?”
“道歉吧,”喝掉五人份中药的小雨姐如是回答,“晓安是她这么好的朋友,她肯定对自己没有听劝感到很抱歉——这个毕盛太不是人了!”
话题顺势拉到毕盛身上。
那只精巧的小千纸鹤就像从推理团身边飞走,暂时没有人......
李仁丽x杜对琪
言语混乱预警(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太想写了😭)
(可能有点ooc了😢)
推理团五人离开年年友娱乐城的路上,戚薇又想起那张被小心翼翼叠成千纸鹤的便利贴。
“我想……”
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察觉到戚薇周遭明显悲伤的氛围,张雨绮忍不住发问。
戚薇回过神,剩下三个人一起看向她。
“杜对琪在那张便利贴上写的那句话:‘如果再见面,我想……’她想做什么呢?”
“道歉吧,”喝掉五人份中药的小雨姐如是回答,“晓安是她这么好的朋友,她肯定对自己没有听劝感到很抱歉——这个毕盛太不是人了!”
话题顺势拉到毕盛身上。
那只精巧的小千纸鹤就像从推理团身边飞走,暂时没有人能分心思考折起它的人在它身上倾注的情感,忏悔、怨恨、想念还有……或许是爱,她们还有下一个挑战要面对。
所以,杜对琪,你想做什么呢?
李仁丽趴在杜对琪病床边睡觉。
她刚把晓丽妈妈劝回去,老人家见到女儿的模样心头大恸,眼泪簌簌流下,抓住女儿仅剩的手不住和昏迷中的人道歉。原本阿姨要留下来照顾女儿,李仁丽百般保证自己会照顾好晓丽才让阿姨同意回去休息。
老人一步三回头,短短几步走了有十多年。
杜对琪向来浅眠,整容后常会在夜里被疼痛折磨醒,这一觉倒睡得格外安稳。
李仁丽紧紧握住她的左手,高马尾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杜对琪做了个梦——其实她分不清这是梦,这个梦格外真实又美好,一时让她忘记醒来,她更希望梦里是现实。
梦里没有毕盛,李晓安穿着新买的小白鞋在她面前蹦蹦跳跳,被她拉到路崖上坐时还吐槽两句“小白鞋弄脏了”。她把那个苹果挂件送给她,问:“如果你收到这样的礼物会喜欢吗?”
李晓安仍然和以前一样的回答,用肩膀怼了怼她:“当然喜欢了,毕竟这么可爱。不过你要送给谁?”
这一次,杜对琪没有忽略面前人眼中的期待。
“当然是给你的。”她说。
李晓安笑着和她说谢谢,不为人知的心思被藏进放肆笑容后难以被注意到的泪花。
那点细碎的泪花还是被她发现了,所以她前倾身体抱住这人的脖子,鼻尖嗅到对方好闻的洗发水,眼泪忍不住滚落。十四年的酸楚涌上心头,她抱得越发紧,直到李晓安简直要被勒得透不过气。
画面一转,她忽然掉到李晓安面前,晓安气冲冲向前走。
杜对琪急忙追上去。
“怎么了晓安?”她伸手去抓她的手,被甩开了。
“我问你许晓丽,你就这么喜欢他,他约你你就去?你知不知道我会……”李晓安恼羞成怒转身跑开,通红的耳尖昭示她的想法。
你会什么呢?
杜对琪在十四年中无数次想问这个问题:李晓安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她隐约觉得这句话很重要。后来她知道答案了。
在每一个疼痛到无法入眠的深夜,在每一个被噩梦折磨的凌晨,她会忍不住登录以前的账号看曾经她和晓安的日常。她一遍遍看那些视频,按下暂停键一字一句对屏幕中的李晓安哭诉她的痛苦,仿佛这样对方就还在她身边。那张李晓安写下“我想当警察”的字条被按在心口,她幻想被对方拥抱的感觉,皱起鼻子使劲闻她洗发水的气味。
冷冽的空气逼她清醒。
她遂在孤独与痛苦中交织出无厘头的绵密的怨恨,很想将头埋进曲起的膝盖,整容的病痛却叫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委屈地哭。
“就因为我不听你劝你就要抛弃我吗?”
“你不要我了,李晓安,我恨你。”
她没有喊出声,她的后悔始终压过怨恨。她知道李晓安在给她留言,每一条她都认真看过,很多次都忍不住想回复,打了长长一段又删去——为了复仇她什么都不能说。
李晓安为她把名字改了。
饶是她再迟钝,那些看过千百遍的视频她迟早也得看懂。
她懂了李晓安在她提到结婚时略显不悦的表情,懂了那人在听到自己喜欢毕盛时失落强撑的笑容,懂了那句“我会”后头到底接着什么。
可她懂得太晚。
她埋怨起李晓安为什么不早跟她说明白,只要她表白自己一定会答应的,哪还会有毕盛什么事。
真的会答应吗?杜对琪问自己。现在的杜对琪后知后觉意识到李晓安对自己的重要性,可当初的许晓丽对李晓安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她一心吊在毕盛那个人渣身上。
等她读懂李晓安的感情,爱和悲剧水到渠成。
于是她把失去晓安的恨毫不犹豫加到毕盛头上。如果不是毕盛,她现在还可以自由地牵起李晓安的手听她说没说完的话;如果没有毕盛,她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她会和李晓安去彼此的大学窜门,如果运气好,她们俩还会考同一个城市,在校外租个小房子一起生活;如果不是毕盛,她不会让妈妈失望以至于有家不能回……
每复盘一次她对毕盛的恨就加一码。
杜对琪追上李晓安的背影将她狠狠抱住,胸腔吸满令她怀念的洗发水香味——其实她现在也是这个味道的,缘着太过想念晓安,她把洗发水的牌子换成和她一样的。
“只有你。”
“什么?”杜对琪能感觉到李晓安的颤动。
“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其他人。”
李晓安转过来不可思议地面对她:“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点点头:“是。”
李晓安激动地回抱她。这是她想念了十四年的拥抱。
杜对琪闭上眼睛享受久违的拥抱。
周遭浓郁的消毒水味弥散,她的头很晕,沉重滚烫的眼皮很难睁开。李晓安的怀抱是什么感觉来着?她早就记不清了。她忽然间害怕极了,怕刚刚是一场梦,又怕见到晓安的事是一场梦,她没有被警察救下,现在仍是她十四年里平平无奇的难捱的日子。
她强撑着睁开眼,迎接她的只有惨白的天花板,脑袋旁边的心率监测仪还在恪尽职守地响着。
接下来两天,杜对琪没再见到李晓安。
妈妈在照顾她。母女俩说了很多话,其实是妈妈单方面和她说了很多话。心疼和愧疚被向来传统严厉的妈妈倾吐出,杜对琪有点诧异,她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讷讷“嗯”了几声。
母爱曾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四年的隔阂让本该亲密无间的母女变得生疏,这是一段很难修复的关系,一如撕烂的相片,即使再贴回去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完美无缺。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似乎再坚固的感情都会在时间中被一点点冲淡。
就像李晓安,刚开始意识到“爱”的杜对琪被后悔和思念折磨得痛苦不堪,等到她逐渐接受“爱”的事实,她就忘了“爱”是什么感觉。记不清心脏在胸腔里搏动的兴奋、光是看到那张陈年字条就忍不住想要吻到对方的冲动,就连“后悔”这种情绪都逐渐变得不足为奇。
就像毕盛,即使是彻骨的恨也不过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地恨他想杀了他,恨到麻木,恨变成一种执念而再不是一种情绪。直到再次见到毕盛,滔天的愤怒终于带她回想起“恨”的感觉。
李晓安也会这样吗?她对许晓丽的爱是否也会在时间中被磨平,最后她可以云淡风轻地将“喜欢”宣之于口,喜欢是否是她的执念而不再是生动的情感?
杜对琪对此感到惶恐。
她低头看向右手,问出这么多天第一个问题:“李晓安呢?”
刚打完水的妈妈愣了愣,而后笑了,显然对她愿意主动开口说话开心:“她有空就会过来看你的。”
似乎是印证这句话,当晚李晓安就过来了。
杜对琪曾在辗转难眠的深夜写下字条再将它小心翼翼折成千纸鹤。
“如果再见面,我想……”
她想什么呢?
当一袭黑色皮衣的李仁丽拎着晚饭走到她身边时,杜对琪又一次感受到心脏撞击胸腔的疼痛感。
妈妈回去休息了,这里只剩下她和李仁丽。
“知道你最近喝粥肯定喝腻了,等你好了再带你吃好吃的。”那人面带笑容打开饭盒。
“那个……”在年年友娱乐城十万火急的情况都不至于无话可说,现在的杜对琪不知从何说起倒有些窘迫。
这不能怪她,她想说的话太多、想做的事也太多,她想在一瞬间将这些没有优先级的事情都做完。
她想说“我喜欢你”,可她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想说“谢谢你”,可这样又显得生疏。
她想腾起身讨一个拥抱,可她看着李仁丽时又有些犹疑。
说到底,她们现在是李仁丽和杜对琪,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李晓安和许晓丽。
那人足够耐心稳重,在她面前再也不是活泼撒欢的模样,眼中曾经那般委屈又期待的爱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对琪打起退堂鼓。
李仁丽放下手中的粥,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以后我都会好好听你说的。”
杜对琪终于体会到当年的李晓安是什么感觉。
她在词库里挑挑拣拣,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早点注意到你的心意;
对不起当年离开你;
对不起没有听你的劝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十四年;
还有对不起,我的爱没有胆量告诉你。”
李仁丽只当她在为当年没有听劝而道歉,抿了抿嘴。
“没关系,都过去了。”她重新端起饭盒。
杜对琪不做声,乖乖吃她喂过来的粥。
她失眠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经常失眠,只是这次不大一样。李仁丽抓住她的手趴在床边睡觉,似乎怕自己又一次离开。杜对琪心里痒痒的,想起晕倒之前那个吻。
她是想吻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做事,奈何还没吻上就晕了。
听说李仁丽很受欢迎,多少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她悄悄握紧李仁丽的手。
李仁丽经常来看她,推理团也来看过她,她们告诉她毕盛已经死了,被一枪崩的。她们还讲了很多在三班岛和丽姐的故事,不要命的小雨姐还告诉杜对琪丽姐跟方便的事,最先反应过来的戚薇捂住她的嘴,李一桐笑着扯开话题,张艺凡跟田曦薇跟着附和,错过关键情节的李雪琴待在一旁吃瓜。
杜对琪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已经酸死了,以至于接下来和李仁丽一起来的人都没得到她的好眼色:前来问话的黄队、拎着果篮慰问的小马、甚至是升职后听说这件事特地回来看李仁丽的老同事陈队都无辜躺枪,但凡对方和李仁丽走近一些她都无法克制生出嫉妒,用扎刀子的眼神偷瞄。
李仁丽是个神经大条的,丝毫没有察觉到杜对琪的情绪变化。换句话说,她其实从来没有勇气相信杜对琪会喜欢她。她把过错归咎于自己控制不住喜欢,她嫉妒别人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许晓丽的爱所以赌气不接电话。她发誓,等找到许晓丽后一定会压住自己的感情,绝对不会再对对方造成任何困扰。
杜对琪视角看不到这么多,她只知道李仁丽好像不那么喜欢她了,她周围有很多很多人,同事、朋友、追求者,似乎有没有自己也没那么重要。
她是困住李仁丽的执念,现在执念已解,李仁丽对她……
杜对琪不敢往下想。
不想不意味着不会难过。
杜对琪快出院了。
李仁丽躺在陪护床上。
“晓安。”杜对琪伸出左手。
李仁丽撑起身把手搭上去:“怎么了?”
杜对琪细细抚摸她握枪的茧。
“辛苦了。”她喉头酸涩,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句。
李仁丽笑了笑。她坐着,杜对琪躺着,手牵在一起不说话。
“方便和你……”杜对琪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问道。
李仁丽愣了愣。
“在1111的同事,我离开1111时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如前文所说,李仁丽是个神金大条的,如果不是大家起哄,她其实根本没意识到方便对自己抱有好感。虽然很抱歉,某种程度上她确实利用了方便。离开1111后她非常诚挚地向对方道歉并向对方提出补偿。方便接受了她的道歉但不接受补偿,用他的话说,不是什么大事,他能理解,不希望李仁丽因此谴责自己。
“他和你一样都是非常好的人。”李仁丽由衷感叹道。
杜对琪抓住李仁丽的手紧了紧,呼吸在这一刻突然停止。
“在你心里怎么能有比我还好的人?”她暗暗较劲。
她们不是以前的她们,那些撒娇讨饶的话曾经可以肆无忌惮和李晓安说,现在和李仁丽却说不出口。杜对琪闭上眼睛,挤出的眼泪被病床粗糙的布料吸走。
李仁丽的手被捏得发疼,病床上的人本就瘦骨嶙峋,受伤躺着这段时间又虚弱不堪,不知道从哪儿来这么大力气。她挣了挣,杜对琪像跟她对着干似的反倒握得更紧了。她终于察觉到这人的状态不大对,腾身够到床头的壁灯把人从黑暗中捞出来才发现杜对琪在哭。
李仁丽慌了神,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杜对琪伤心,急忙从床头柜抽了一把纸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生怕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会因她的大意疼痛。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杜对琪不肯说话,不顾疼痛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仅存的手仍死死握住那人的右手,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李仁丽僵在原处不敢乱动。
“晓安。”
“我在。”
“晓安。”
“我在。”
……
杜对琪哭累了躺回床上,李仁丽替她重新掖好被子。
杜对琪仔细打量她,壁灯太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哭。
“对不起。”杜对琪扯了扯李仁丽的袖口。
“没事的,”李仁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人都会有伤心的时候嘛。”
杜对琪摇摇头。
她堆叠起十四年的苦难筑成高墙,自由快乐被隔绝在外,痛苦压抑和她关在一起。墙外的李晓安会有自己喜欢的人,走一条永远阳光的路,可许晓丽,你能接受吗?
她不断诘问自己。先前所有的回答都是“能接受”“本该这样”“这是最好的结果”,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温柔的、可靠的、沉稳的、酷飒的李警官就站在她面前。
自私的荆棘冲破狭窄的高墙,那些原本不敢问不该问的话不知怎的就想说了。
杜对琪擤了擤堵塞的鼻子。
“或许可能……你想听的话不是这个”,她举起空荡荡的右手,“但是,我想说的话大概没资格说了。”
李仁丽叹了口气:“怎么会呢?无论怎样,你永远都是那个最优秀的许晓丽。”
“你会不会觉得……”杜对琪绞尽脑汁寻找听上去不那么过分的词,“会不会觉得我是累赘?”
“不会,”李仁丽无奈地牵起她的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累赘,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多少年都不会。”
她似乎很担心杜对琪又做什么出格的事,随即厉声厉色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眼睛再度泛酸,杜对琪老老实实点头。
“所以,你想说的话是什么?”
李仁丽一句话给杜对琪问懵了——她以为那人听懂了呢。
她隔着泪幕掉进李仁丽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眼睛,画面与十四年前收到苹果挂件的李晓安重合,耳朵忽地灼烧起来,整张脸烧得通红。
说不出话的杜对琪用左手拽了拽李仁丽的衣领,那人很配合地凑近,她趁机在对方脸颊亲了一口。
“就……就是这个……”她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李仁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杜对琪心凉了半截。
“所以在娱乐城不是我的错觉,你确实是想亲我的是吗?”
杜对琪猛地抬头——李仁丽的眼角藏着泪花,和梦里很像。
“我等到你了对吗?”那人苦涩的唇角不知如何安放,于是在脸上抽动。
杜对琪又拉了拉她,她乖乖凑过去,杜对琪笑着把双唇贴到她的唇上。
【桐心薇泯】千禧年轶事
(补档)全文3.9w字
•上世纪末 好寐山往事
•桐心薇泯 女推群像
梦的名字叫,万艳同悲。
一九九久年末,田曦薇坐上一艘洋船,来到了这片快要被废气尘封的城市。
她讨厌机械发动机沉闷干呕的轰鸣声,讨厌洋船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听说她丢了钱一直闹旁人笑她生的娇气,坐上船没半个月要下船,船员收了锚说好,她就到了好寐。
好寐的含义尚不知晓,但这座叫好寐的城市比起城市更像鱼龙混杂的镇,治安混乱,像赔款割了的地谁也找不得谁的主子,在世纪尾被残忍地剥去了绿衣,以重工业著称于世。
.........
(补档)全文3.9w字
•上世纪末 好寐山往事
•桐心薇泯 女推群像
梦的名字叫,万艳同悲。
一九九久年末,田曦薇坐上一艘洋船,来到了这片快要被废气尘封的城市。
她讨厌机械发动机沉闷干呕的轰鸣声,讨厌洋船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听说她丢了钱一直闹旁人笑她生的娇气,坐上船没半个月要下船,船员收了锚说好,她就到了好寐。
好寐的含义尚不知晓,但这座叫好寐的城市比起城市更像鱼龙混杂的镇,治安混乱,像赔款割了的地谁也找不得谁的主子,在世纪尾被残忍地剥去了绿衣,以重工业著称于世。
这里到处都是穿着洋服的男人女人,手里握着世界各地的买卖。田曦薇差点看花了眼。
路边有小孩和老人拉着一车铁箱路过,田曦薇拦过去问:老人家,这里头卖的是什么?
老人家回:是烟草生意。这儿遍地都是烟草,家家户户都让烟草喂了饱。
田曦薇一知半解,其实她不懂什么是烟草生意有多赚钱,她是从海那边逃来的。家里特别有钱,但她们只让她好生好养着,等嫁人。
洋船驶了大半个月还在国内,货舱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能让人上瘾的东西,田曦薇看见有船员被埋在里头,吓得整夜整夜做梦,船刚靠了岸她就吵着要下船。
在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里躲了半个月被人揪了出来,她也同样见不得人。
半个月前,她爹娘以一笔不菲的价格,像卖猪肉似的将她卖给一个结过三次婚的老男人。当晚她就翻了窗跑,走投无路跑得没了力气,躺在港口的潮湿土地上喘气,一盏足以刺伤眼睛的货船探路灯咔嚓亮起,片刻失明。
鼻腔里尽是海的腥味,原来已经跑到港口,睁开眼时,整个萧索沉寂的港口亮如白日,警笛声伴随着红蓝色的炫目灯光,响个不停。
逃吗?会死吗?该去哪里?问题还在田曦薇脑海盘旋,强制性中断思考。
砰,她听到货船靠岸的声音。
不甘于就此妥协,于是在绝望中迸发出无尽的希望,田曦薇爬起来,扣得满手指甲印,攥着银行卡顺着货运就这么偷上了船。
早有耳闻,近海通贩的商人没几个好东西,她们发现田曦薇后将她关在货舱里,夜里算计着卖掉能换多少钱,所幸最后船上的老板是个慧眼识珠的,看她一身价值不菲,怕惹了富人家祸事,只是抢了她的银行卡,让她快快滚。
田曦薇虎口脱险,下了船,身无分文,也不管那些商人怎么传她的事迹,她只知道自己快要饿死了,有人看上她,但她犟得很,不愿意跟着来挑人的货商走,两天就饿得快要昏过去。
她很聪明,知道这儿的货商也没什么好东西,算计打在她身上,八成是要卖到舞厅去,那儿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有命进没命出。
最后路过的善人以为她是乞丐,扔了两个钢镚在地上,她自小没受过这种屈辱,气得差点儿扔回去,饿得双腿无力爬不起来,妥协了去路边的铺子买了两个馒头,蹲在港口啃。
田曦薇一边啃馒头,一边用大眼睛偷瞄来往的人,瞬间什么委屈什么屈辱都忘光了,兴奋得眼睛都直了,她生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自由人,观察几天几夜都值当。
她爹娘从小就告诉她,她是长女,享受最优渥的资源,要为家里做贡献,她被圈养在家里,不能跟外界的人接触。她是富人,所以难独善其身,所以不得自由。
可这儿遍地都是富人,遍地都是自由身。
田曦薇这时候才知道,她让身边的人给骗了。
原来这十八年来她的所得所失,推至台前展现示人的全部,都是赌桌上的筹码。越优秀,越诱人,越能利益最大化。
这是她十八年来唯一一次,也是最伟大,最奋不顾身的一次叛逆。
——
一九九九年,李一桐第一次见到田曦薇。
鱼翻了白肚天已经快要起亮,李一桐带着一身酒气从粉钻舞厅里出来,浓妆艳抹,花钿妆靥,她是这儿的舞女,包里揣着不知道从哪个喝醉大款手里抢的钞票,晕晕乎乎走着,在路边发现一个穿着土衫褂的小孩。
破烂小孩破烂碗,蹲在路边,拿了根树枝一边敲一边唱莲花落,唱得声嘶力竭、鬼哭狼嚎。
李一桐停下脚步,影子落在身后成了一座塔,塔顶是田曦薇,“你唱的什么,这么难听?”
语出惊人。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说出这么毒的话?田曦薇想不明白,她知道自己唱歌难听,但是被人这么直白点出来还是难堪,憋了一脸红。她噌得一下跳起来,“你有没有礼貌?”
“有礼貌能当饭吃吗?”李一桐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脏小孩,随后她又蹲下,看着小孩大眼睛圆溜溜地泛着清澈的光,“不懂规矩。新来的?”
李一桐活得久了,见过这座城太多腌脏事,她今年二十五,出生在好寐山底下,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跟着师傅学舞,一身绝佳的舞技奈何穷得叮当响最后只能找个舞厅谋生活。她看见这小孩回想起自己,只觉得可怜。
小孩虽然灰头土脸的看着脏兮兮,但绝对不是本地人。舞厅这条街没乞丐,乞丐都在河对岸的好寐山下。年初,上头那群老顽固说市区乞丐遍地影响市容,发了通告,当天夜里就喊了一艘货船将人运走了。运去哪儿了,李一桐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孩眼睛很大,乍一看水灵灵得有些可爱,她底气虚,不敢看李一桐的眼睛,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别扭,支支吾吾后来声音才大了些, “你才新来的!我在这儿好多年了。”
“是吗?”李一桐没戳穿她的谎言。
走过一条淌着月光的巷子,迈上长出杂草的陡峭青石板路,两个人的影子印在有些老旧的墙壁上,田曦薇不是软硬不吃的人,降价销售的奢侈品,也总有人抢着要。她知道跟着一个女人回家,总比跟着一个男人回家安全。
指路要到好寐最高的山顶上,李一桐带路爬的气喘吁吁,田曦薇几次想要扶她一把,伸出的手被月光漂成银白色,没底气也没身份,莫名的颤意涌上心间,哆哆嗦嗦又收了回去。
这里是好寐山,好心人同她指过路,她记得。田曦薇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心脏在为什么跳跃,想了半天形容像是池里头锦鲤抢食时叠起来的夺目拥挤画面,方形的白墙砖房像是旋转阶梯似的,顺着好寐山向上长,房根都露出来,房枝干还紧紧扒在山沟沟上,这年头建房都节省空间,否则住不下人。
李一桐进屋开灯换鞋,田曦薇局促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屋里一股土腥味,雨后蚯蚓把黏土从地砖里翻出来的味道。
“你先去洗澡,我在这里等你。”李一桐指着里面一间楼梯底下,还在喘着粗气,她扶着腰靠在墙壁边,眼神柔和。
门开了月光淌进屋内,女人晦涩的神情让模糊的黑夜都赤裸,田曦薇不知想到了什么,脚像渡了铅,攥紧了拳头。
“你怎么不动?”
田曦薇啊了一声,抬头看见李一桐正换下那套漏了不少的亮片舞裙,将刚才穿在身上的白外褂搭在自己身上,她飞快别开眼,像是见了什么不能见的,十分慌张。
田曦薇脸上都在烧,耳朵被染得通红,又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好。”
还是妥协进到浴室,田曦薇将烂了两个洞的披风小心翼翼裹好扔进垃圾桶,哐当一声。
深呼吸一口气,怎么还是落到这种地步。但女人总比男人要好,田曦薇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将自己搓得干干净净。
停了水准备出来,才发现没换洗的衣服,偷摸将门打开一条缝想看看有没有布遮一下。结果李一桐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叠衣服。
田曦薇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光溜着身子摔下去,还没竖起身,一套松松垮垮的衬衣裤被塞进她怀里。
“家里只有这个你穿得下,艺凡的旧衣裳,你先穿着,明天我带你去街上挑两件新衣。”
李一桐大大方方地看,大大方方地说,倒是显得田曦薇放不开手脚。
田曦薇嗯了一声,像泥鳅似的溜了回去。几分钟后,她穿着一身旧衣裳哆嗦走出来。
屋里四面不漏风,但没人味儿。秋入冬的季节,穿着薄衫有些冷。窗户没开,外面蒙着一层奇怪的布,田曦薇离远了看不清,只感觉像钢丝网,能透风,但不透光。
李一桐关了窗户,走到田曦薇身前打量。她矮了田曦薇半个脑袋,垫脚抵了抵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但眉头皱了又皱。她在沙发上左找右找,翻出一身裘皮衣让田曦薇低头整个套在她身上,打量着露出满意的神色,拍拍她的腰,“好,到我床上去吧。”
田曦薇整个人都僵硬了。李一桐没说别的,见她不动,手背贴着皮肤滑到手腕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拍拍床边让她坐下。田曦薇听话坐下,神色不安地打量房间。
李一桐拿着个大款吹风机走过来,在手心试了试风,摁着她的脑袋吹头发,动作很轻话语也轻,很像是在哄小孩,“叫什么名字。”
田曦薇乖乖巧巧地坐着,“田曦薇。”
“多大了?”
“十八。”
“哪儿来的。”
“……”
见田曦薇不说话,李一桐的手顿了一下,“那我换个问题,怎么来的?”
“坐洋船来的。”
李一桐突然低声笑了一阵,笑得手都在抖,落在田曦薇的脑袋碎碎的,有些痒。田曦薇抬着头去看她,“怎么了?”
“人小鬼大,胆子不小。”
这儿的洋船可不好坐,十船里找不出一船做正经生意的,普通人上去不伤筋动骨也得少层皮。田曦薇长得高,但是瘦胳膊瘦腿,怎么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跌跌撞撞来这儿了?
李一桐给她吹完头发拿着吹风机出去。二楼是木地板材质,哒哒几声就没了声响,田曦薇知道她这是下楼去了,楼下是水泥地板,踩了没声。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家里还有人没回来,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们。”
房间不小,但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窗户靠着床,田曦薇朝左挪挪就到了窗边,天上是深蓝色绸缎般的天空,她只在童话故事里见过,一轮皎洁的月挂在头顶。田曦薇乖乖巧巧的,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隔壁是个很空的大房间,她上楼时朝里瞥了一眼,怕李一桐觉得冒犯就没过去看,应该是李一桐口中剩下的人。
楼下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李一桐在洗澡了。
田曦薇裹着被子推开窗户,好寐山的山顶,位置很好,外面是整个花花绿绿的城,各种奇怪声音扑面而来闷声作响。她一路向北,跑了小半个月,只有这儿最安静。
她想船那头的亲人,冷血又无情,她想船这头的恩人,是否有利可图。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田曦薇体寒,睡得手脚冰凉,夜里感觉有人迷迷糊糊上了床将她裹住,暖和起来。半个月的流浪生活导致她觉浅易醒,夜里风拍响玻璃,她就醒了,翻了个身,睁开眼,猛地和李一桐鼻尖对鼻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田曦薇又凑近看,她瞧着李一桐的眉眼,觉得她是没见过的好看,像是先前窗外看见的深蓝色绸缎的清冷,漂亮得了不得。月色做灯,李一桐睡的沉稳,田曦薇趴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盯着李一桐看,鼻子眼睛嘴巴,反复地看。
突然李一桐出声了,“田曦薇,我叫李一桐。”
田曦薇被吓了一跳,紧张了半天才乖乖巧巧地应下来,“嗯,好的桐……老板。”
“不用叫我老板。”李一桐睁开眼,两人凑得很近,田曦薇甚至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声,视线上移是一双带着灼灼笑意的眼睛,田曦薇觉得李一桐的眼睛好像小狗,高挂枝头的暖意和安全感,“别怕,我对你没别的想法。”
将这话放在明面上讲,田曦薇只觉得全身上下烧得慌,热得想要朝被窝外面钻。李一桐抓住她鱼溜似的腰,将她朝下摁。
“我自小就长在这儿,乞丐我见得多,漂亮的乞丐我没见过,漂亮的乞丐都没有好下场。”李一桐还在笑,语气依旧,黑溜溜的眼珠子像梵高的画里的圈,直勾勾看着,“田,曦,薇……小田,你长得很漂亮,也很聪明。”
田曦薇有些不自在,“她们老是盯着我看,我不喜欢他们。所以我躲起来了。”
她不是被蠢养的娇娇女,她惯会装乖,否则逃跑也不会如此成功,她下了船直面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听到有人在絮叨自己这等货色值多少价,什么样的人家喜欢,赤脚下了港口到淤泥里捞了一把,砸在自己脸上像面霜似的抹开,用衣服包着头发,认不出男女。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不择手段,也是遗传了那家子冷血的人。她身子骨里淌着的是自私的血,带着冷漠的基因。
李一桐合上眼,翻了个身,“你做得很好。”
舞厅,赌场,交易所,好寐三大特色,华丽装扮供人欣赏的舞男舞女,利欲熏心孤注一掷的疯子赌徒,奸商滑贾唯利是图的商人,这儿都两步路就能遇到一个。田曦薇抵光了身上的首饰,跑落只剩的一只耳环也难以幸免,才勉强活到现在。
她颤颤巍巍地想,有些迷茫,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李一桐愿意收留她,无论是什么原因,真是个好人。
——
第二天一早,田曦薇醒了边上没人,床边叠着一套衣服应该是李一桐给她准备的。她穿好衣服下楼,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穿着牛仔阔脚裤小吊带外面裹着皮衣,是个大高个儿。
大高个儿长得笑得都傻傻的,抱着一大个南瓜从厨房凑出来,抬眼看见田曦薇,咦了一声,转头就朝屋里田曦薇前一天未踏足的区域大声喊,“姐几个,有客人!”
李一桐揣着锅铲小碎步出来,解释道,“艺凡,田曦薇不是客人,是家人,以后她和我们住在一起,她就是你最小的姐姐。”
张艺凡笑意止住了,端着大南瓜和正在滴水的削刀去门口的沟渠,脸一拉,“我才不要。”
张艺凡端着南瓜闷闷不乐地出去了,李一桐朝田曦薇笑,“她说话不作数,你不要当真。我昨晚和家里做主的人说过了。”
田曦薇摇摇头说她没有当真,只是站在楼梯间仍然有些拘谨,李一桐手上还拿着锅铲记着红围裙,厨房里头有人大喊一声李一桐汤要熬干了,接着走出来两个更有气质的女人。
先出来的那个梳着高马尾穿着裘皮衣,过耳的短发非常干练,一出来就直盯着田曦薇打量,满眼都是欢喜,发现宝似的眼神,“张雨绮,你快来,帮我看看她适不适合跳舞?”
张雨绮一边抱怨一边慢吞吞走出来,穿得更离谱类似礼服的设计紫色裙摆拖地,掀门帘嚷嚷两句,“戚薇,差不多得了。见谁都想拐去你那破粉钻舞厅不是?怎么不来给我管钱。我这儿直出千八百万,你可别误人前程。”
李一桐见田曦薇拘谨,带着她介绍这两位都是好人,这是戚薇刚开会回来,这是张雨绮刚给员工休了假,然后她又回了厨房烧饭。三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她们跟李一桐隔着楼中小院,顶上是防雨塑料布,院里堆了杂物。田曦薇想去帮忙,但是她不会做饭。
张艺凡削南瓜皮削得又快又狠,抱着南瓜丢到厨房砧板上,急忙跑过来坐在戚薇和张雨绮中间抱着两人的腰说,“你们不准对她好。”
戚薇将张艺凡的脑袋推开,继续滔滔不绝地夸自己的粉钻舞厅,说着说着开始讲自己,她说自己是李一桐的老板,让爹娘丢在这里的,那年她才二十,亲情说断就断。漂洋过海来创业,大家都佩服她是个狠角色,这里的人都喊她戚哥。因为她爹妈都看不起她,所以自小是个要强的性格,要她提前见谅。田曦薇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除了她在座二位听戚薇说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不显,屁股不离凳,装出一副听得认真的表情。
张艺凡听累了打了个哈欠,被戚薇瞪了一眼,借着被打断的岔子,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去厨房帮忙择菜去了。张雨绮听烦了倦了,这里她资历最大,只有她敢跟戚薇叫板,她前挪了点儿挡住戚薇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个笔记本抵到田曦薇手上笑眯眯的,田曦薇觉得她像妈妈,莫名其妙的温暖,“小田,你帮我看看账。”
戚薇被堵了要说的话,有些不满地抱着胸,没阻止,只是光明正大骂了句,“死赌狗。”
张雨绮炸了,将本子朝田曦薇怀里一推,指着戚薇就骂起来。田曦薇一脸苦涩地坐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是张艺凡冒了个头出来勾勾手让她过去,“雪姐让我跟你说,她们俩要是吵起来不用管,听着就行,没什么大事,待会儿吃饭就和好了。”
田曦薇松了口气大胆听起来,两人翻旧账的本事不小,还真让她听了个所以然来。
好寐山旁边一大半产业都是张雨绮的。她来时戚薇已经独霸了小半个舞厅产业,她爱赌,赌的身无分文,一棍子被打晕丢在路上,醒了饿了闯进一家夜里开着的舞厅。就是粉钻。
那时候戚薇还自己上阵,一首招牌曲粉钻献上随机选客人上台互动,灯光一照,正好打在偷偷摸摸觊觎小拼桌果盘的张雨绮身上,她上了台,戚薇许她一个心愿,张雨绮果断抛下她奔向小拼桌说,“我要这盘糕。”
戚薇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让管事的客客气气把她送出去了,塞了两张大钞到她怀里,顺带拿了一盘客人没动过的糕点给她,嘱咐里掺着讽刺,以后饿了直接进来吃,别跟狗和客人抢吃的。
张雨绮忍住没怼回去,她的确是狗。赌狗也是狗。但这里是赌狗的圣地,张雨绮会耍骰子,耍得很溜,出老千的手法谁也看不出来,那两张大钞让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玩的最大的一次用一条命赌下来一座赌场。
赌狗最讨厌欠债,张雨绮赌得满盈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还钱,当时戚薇正在台上唱歌,唱的还是粉钻,她唱:“你涂满手指的花长出了藤蔓,它见证你从鲜衣怒马到腐烂”。腐烂刚出口,张雨绮带着人大摇大摆闯进来像匪徒。
戚薇气得发笑,这才她直接让人将这几个混子赶出去,张雨绮跪地高声喊她不是混子,她是来还债的,还那一盘糕的债。
戚薇面无表情地微笑,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你吗?你是来闹事的吗?
张雨绮被三连问懵了,缓了一会儿才呆呆说不是,她说她是张雨绮,她肯定不认识她了,但是她真的是来还债的,戚薇那一盘糕救了她的命,她要把赌场交给她。
戚薇摇摇头说,不够。
于是一年后,张雨绮成了这一片地区的赌场头头,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和之前的头头一样继续统治这片罪恶地带,维持着表面的稳定。结果拿到赌场契,输家连夜逃跑的当晚,张雨绮再次像一个匪徒闯进了粉钻酒店,再没出来。
第二天她金盆洗手的消息传遍整个好寐山,她将全数资产都投了房地产,不买闹市买破地,买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小破楼,就是田曦薇现在脚下的这片地域。没人知道她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真正原因。
骂着骂着两人休战了,戚薇突然转头问田曦薇,“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是自己逃出来的。”大概是戚薇和张雨绮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田曦薇觉得以心换心也该说多两句,“我爹娘想让我嫁人,嫁个老男人,我想不嫁,我就逃出来了。”
短暂的沉默。
张雨绮突兀笑了声,朝沙发上一样,莫名其妙呜呼了一声,“干得漂亮!”
戚薇冷静得出奇,田曦薇觉得这应该是她的习惯,她目不转睛,伸手快准狠一把逮住大只蹲在旁边试图偷偷拿走笔记本的张艺凡,怒目圆瞪怒斥一声,“张艺凡,放手。”
张艺凡嗷呜一声,被训了偷偷摸摸将爪子收回去憋屈得很,过了会儿又笑起来,像是自洽了,总归是没怎么生气。田曦薇觉得她像成天傻乐的大型犬,很想逗她玩,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田曦薇。”
张艺凡和田曦薇没什么话讲,在她心里田曦薇已经变成了天降鸠占鹊巢的家伙,她将脑袋一瞥,嘴巴噘的老高,“哼。”
这时李一桐喊大家吃饭,终止了两个小孩之间的争吵,饭桌上田曦薇了解到张艺凡今年才十五岁,比她小上三岁,不知道吃啥长这么高,她刚才心底一丝不满烟消云散,成年了不跟小孩计较。张艺凡一边扒饭一边嚷嚷说自己不是小孩,张雨绮轻声细语哄了两句没用,戚薇眯着眼睛拍了一下张艺凡脑袋,没大没小的小鬼头瞬间安静下来,安安静静地吃南瓜条。
李一桐吃饭的时候沉默,田曦薇一直用余光偷瞄她。盯得久了大家也发觉不对,戚薇咳嗽了一声说饭冷了。张雨绮喊大家快吃快吃。
张艺凡突然跟个猴子似的咋呼起来,碰碰田曦薇的胳膊贱兮兮,“你也觉得我雪姐美得不得了吧?她跳舞更好看,我张艺凡敢打包票,这座好寐山底下就没第三个跳舞这么好的。”
田曦薇点点头,她不太懂舞蹈,也觉得李一桐走路轻飘飘得很厉害,昨晚光盯着她的苗条身段,如今一看,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像流水般自然流畅又弱不禁风,田曦薇形容不来,就觉得她像蝴蝶,好美好美。
张艺凡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李一桐不管她们的小打小闹,慢条斯理地喝粥眼睛都没抬一下。田曦薇瞥见松了一口气,想必她也没生气,才大着胆子,顺张艺凡的话朝下问,“第三个?”
“嗯!第二个是我,第一个是我雪姐!”张艺凡说着说着肉眼可见地失落,“可惜了……”
“可惜什……”田曦薇的话还没问完,李一桐已经端着碗站起身进厨房,紧接着大家心照不宣地起身,田曦薇只好跟着起身。
刚进厨房,田曦薇就听见张艺凡的哀嚎声。两瓣唇嘟在一起看不见缝,做作得很。她说,雪姐雪姐求求你,能不能让田曦薇洗碗,我想去医院看雪琴,求求你求求你。
“我来洗吧,”田曦薇将碗丢进水池里,将手袖卷起来问,“雪琴是谁?”
“有前途啊这位姑娘,”张艺凡的语气刚善意了不少又觉得不对,开始在这片关系小破城攻城掠地,争自己在三个姐姐心目中的地位,赌气道,“她才是我的小姐姐。”
戚薇将碗放下转身就走,“信她鬼话。”
“哎,这就走了?不帮帮艺凡……”张雨绮追着戚薇跑走,不忘解释两句,“李雪琴。比你大两岁,说来你得喊她姐姐,生病有两年了,目前在医院治疗。有空带你去看看。”
她们眼中看不见丝毫对疾病的畏惧,想必这位姐姐得的是不算严重的慢性病,田曦薇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在张艺凡被无情拒绝的哀嚎声中,李一桐从田曦薇身边经过,停下,理了理她半敞的夹克衫,“艺凡这段时间去不了医院,过两天我带你去买新衣裳,你先适应适应这里,去帮艺凡洗碗。”
两个水位,一人各占一个,互不干扰。泡沫顺着哗啦啦的水流向外溢出,田曦薇洗干净碗摞在一起放旁边,扭头一看,张艺凡洗碗的碗零零散散扔得到处都是,还能忍,然后一个带着泡沫的盘子挤到了田曦薇手边,忍不了。她摁住张艺凡的手,“你平时也这么洗碗的吗?”
“昂,戚哥不让我摞在一起。”
田曦薇将手袖摞起来,碗都是铁碗,收拾起来比较方便,也不用担心磕着碰着,洗干净的碗端去碗柜收好给张艺凡腾位置,“为什么?”
“因为我会发疯。”
张艺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田曦薇一回头对上一张大脸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腿都软了不少,她扶着碗柜站起来。
张艺凡还是贱兮兮笑着,手指头着自己的脑袋轻轻点,“不瞒你说,我这儿有病,有时候忍不住摔东西,家里的碗都让我摔了个遍,戚哥说不能因为生病就有特权,家里的碗轮流洗,我摔了第一批碗,戚哥将家里的碗换成铁的,我摔了第二批碗,摔得坑坑洼洼,戚哥让我洗碗的时候分开放一些,不至于全都遭殃。”
田曦薇一直想骂她神经病,结果真的有病了,又骂不出口,唉声叹气了一番。张艺凡说你不能叹气,你知道我里面有多惨吗?你应该笑,放肆地笑,以此庆祝我活过来才对!
田曦薇说,“你这乐呵呵贱兮兮的样子,倒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惨的。”
“有本事你去试试啊……我才不要回去呢!我这是活着的样子好吗?死掉的样子……算了你还是别看我死掉的样子,好丢人啊!”张艺凡倒是豁达乐观,“反正我是再也不会回去那儿了,至少我现在还在这,你想说什么就说,雨绮姐说雪琴就是憋出病来的,你可不能生病。”
田曦薇无语,“你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张艺凡也将自己洗好的碗放进碗柜,擦桌子的时候顺便将田曦薇那边也擦了擦,“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啊,我为什么要哭丧着脸啊?”
田曦薇洗完了去帮张艺凡洗,两人洗着洗着闹到一块儿,屋里的窗户是纱布,能勉强看见那头客厅的状况。
张雨绮在喝中药,戚薇围着火盆嗑着瓜子笑,李一桐正在看动物世界。桌上摆着张雨绮刚给张艺凡买的桃子,她说滑嫩又好吃。
田曦薇问张艺凡,来这儿多久了。
张艺凡说,她和雪姐在这儿长大。
——
田曦薇真心觉得张雨绮有一种妈妈的气质,心细又温柔,雨绮妈妈总是轻柔地喊她小田,喊得人心飘飘的,张艺凡找到了乐子贱兮兮地也跟着喊小田,渐渐地所有人都跟着喊小田。李一桐也开始喊她小田。
大家白日里都很忙,也没哪儿能挤得出来位置给田曦薇,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田曦薇都跟张艺凡待在一块儿,除了吃睡,就是玩。和张艺凡待在一块是真快活。李一桐每天都去舞厅工作帮戚薇看管场子里的事。
天亮了才看得清整个好寐山的样子,山顶被推平了,只剩一座连套二楼,楼上三个房间,李一桐单间,以及剩下四人的套间。不过根据李一桐介绍可知,自从李雪琴住院后张艺凡就挤过来跟戚薇张雨绮一起睡了,她胆子小,总是害怕,而且的确需要有人看着她。刚将张艺凡接回来那阵子,她半夜梦游会爬上窗,好几次差点儿就在睡梦中跳楼而亡。而她本人醒过来一无所知,自那以后家里的窗户就封了起来,只有李一桐房间那扇是开的,当然,平时会上锁,张艺凡想进也进不去。
戚薇经常不在,张雨绮日常都在,这俩都是大老板没啥工作,偶尔两人过夜都不在家,很少一块出现。田曦薇逐渐意识到戚薇和张雨绮说在交替班守着李雪琴。张艺凡经常难过。
张艺凡想下山,大多时候都在怂恿田曦薇去拥抱自由,陪她溜到街上去玩,田曦薇怕出事从未答应过她。她偶尔会聊到李雪琴。
李雪琴不是好寐山人,她是市区的。身体一直不好,半个月就要上一次医院。几年前张艺凡受过伤腰差点儿断了,李一桐知道她爱闹腾,闲下来比杀了她还难受,就允许她拄着拐杖在医院底下的平地蹦跶,结果遇到了李雪琴。
明明张艺凡这么活泼一个人,每次说到李雪琴都只剩沉默,她说,她不是怕回到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去,她只是想陪着李雪琴。
张艺凡说,她觉得她的小姐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
“我不在的话雪琴怎么办,大家都怕雪琴难过,更怕雪琴孤单……更何况……”张艺凡唯一一次跟田曦薇说有关李雪琴的事,话聊断了,张艺凡没再说下去,田曦薇没再问下去。
那时田曦薇得知张艺凡被禁止去看望李雪琴还有些一头雾水,心疼地安慰,结果后来田曦薇才知道,张艺凡被禁止去探望李雪琴,是她自己作的。田曦薇来家那晚,张艺凡也想将李雪琴带回家,将床单连成绳从窗户投下去,以便夜里方便“救人”,结果连得太长,挡了李雪琴的路,差点儿将人连人带轮椅一起砸向地面。
张艺凡就这样被医院拉黑了,为了防止被永久拉黑,后续一个月她都乖巧得不得了。
说不让去,就真的没再去过。
皮小孩总是不让人省心。张艺凡浑身是劲,没事就拉着田曦薇闹,闹得田曦薇脑袋嗡嗡,但她动久了就容易犯困,戚薇规定她每天中午都得去楼上睡觉,省得下午睡过去晚上闹人。
家里暗,田曦薇不喜欢在家里待着。戚薇和张雨绮今天不在,李一桐说去医院看雪琴,她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有个小庭院,院里种着一棵桂花树。她推门出去。
这是银桂,以前的家中庭院也有一棵,九到十月开花。她出来时正在盛放,快到年末了。桂花树开花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金黄的、淡黄的、雪白的桂花,如繁星般点缀在翠绿的枝叶间。若是早来一个月,大概能看见这棵桂花飘香的盛况。
“小田,你看什么呢?”
“嗯?”田曦薇转过身,没瞧见人。
李一桐又喊了一声,她抬头,看见李一桐双手撑在敞开的窗檐上,一恍神不敢看,她觉得李一桐好美,眉眼间藏着一汪清澈的湖水,盈盈笑。挺秀的鼻梁恰似山峦,塌着腰靠在窗上轻飘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走了。
张艺凡私下悄悄炫耀李一桐是她姐,是粉钻舞厅的一姐,戚哥定的。其实李一桐这个位置早就不要亲自下场,但是她太爱跳舞了,她有遗憾,她说她要跳一辈子舞。
田曦薇指着桂花树,“我想吃桂花糕了。”
李一桐用口型说着你等我,然后屋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半分钟后,李一桐拿着一个布袋出门,悄悄掩上门后,将钥匙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她朝田曦薇招招手。
田曦薇乖乖跑过去,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笑起来真好看,看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晕。
李一桐抓起她的手说,“我带你去买桂花糕。”
两人脚尖踩着脚跟向下走,白日里好多人走青石路,一路上李一桐点头微笑打招呼,田曦薇紧跟着李一桐不抬头,手插在兜里。直到迎面走来一个扎着头发的女人,穿得正式,像是山下交易店的管账的,哈哈两声打了招呼,哎哟一声,很热心肠的样子,问起身后跟着的小孩是谁,李一桐只说是表家的妹妹。
头上的木窗砰地一下被撞开,两个女生从里头探头出来,看着浮躁些的那个大喊,“什么,你那两个不要脸的爹妈又来了?”
看着沉稳些的那个歉意地朝李一桐和田曦薇笑了笑,温柔地责备道,“妹妹,别乱说话。”
下山的路上,李一桐又介绍。那间木屋是林姐的房子,一家姐妹两口。姐姐叫林茉茉,妹妹叫林菲菲,小时候父母让追债地杀了,姐妹分散,好不容易找回来,隐姓埋名住在张雨绮的地盘上。现在都在戚薇的粉钻舞厅打杂工,姐姐是负责管舞男舞女的高管,有个示人的名字叫董礼怡。妹妹是负责鲜花生意这方面,有个示人的名字叫莫莉,来舞厅玩的哥姐最喜欢这些又贵又没用的东西撑场面,一天下来能赚不少,两人生活在这儿也算快活。
田曦薇点点头问,那刚才底下那位呢?
李一桐继续说,那是cici姐,游茴英,帮张雨绮管账的。张雨绮这个人又爱玩又不想管事,手上钱多着没处花,总想拿来打水漂,戚薇看不下去了帮她招聘了个管账的,她是好寐本地人,没住在好寐山上,每次过来都得徒步走上来,还蛮不容易的。田曦薇说雨绮姐等会儿不是要走了吗?游茴英现在来干什么,她跑这一趟就跟雨绮姐的钱一样打了水漂。
李一桐哽住了一下说,她是来找董礼怡的。
田曦薇疑惑问她来找董礼怡干什么?
李一桐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田曦薇以为她没听到准备再重复一次,伸手去拽李一桐穿的白长裙的裙角。李一桐突然停下身扭头。田曦薇正巧向前倾,两人的唇角贴着擦肩而过,她整个都红起来了,支支吾吾继续问,“那……那那那她来找董礼怡干什么?”
李一桐笑得轻,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八卦之心点燃了目之所及,她凑到田曦薇耳边说,“看不出来吗?她们两个在谈恋爱。”
田曦薇啊了一声,两个女人怎么谈恋爱?
直到田曦薇被李一桐拽着进了农贸市场几个买衣服的店,她才缓过神来,但李一桐没给她解惑,她依旧不知道答案。
好寐山下乱,山上也乱,山上是人多的乱,山下是人杂的乱。眼花缭乱的地方,各种牛仔皮衣挂在卷帘门外的铁格子网上,李一桐让她自己挑,她摇摇头挑不出来,田曦薇说以前衣服都是家里人配好的,参加各种饭局,她不用自己挑,也不能自己挑。
李一桐露出心疼的神色,拿了旁边一条紧身裤,想想又放下拿了一条阔腿的,“大小姐以后要自己挑衣服咯,试试这件?”
田曦薇看得出来,家里管事的是李一桐,她带了十几张大钞。平时戚薇没工夫管,张雨绮啥也不想管,张艺凡啥也不敢管,李雪琴啥也不能管。于是田曦薇算计着家里的零碎事情全落到了李一桐身上,田曦薇算得仔细,但还是不懂为啥她要带她回家。
田曦薇对衣服没啥要求,好看的不好看的都能穿,她随便挑了两身衣服,李一桐付了钱,拎在手上,说去买桂花糕。
李一桐在前头带着她走,桂花糕铺子确实有,不过是在农贸市场的尽头,要走过杀鸡鸭鹅的地下屠宰场,田曦薇有些想吐,李一桐牵着她的手走得更快,但没多大用处。
田曦薇时不沾血气,空气里都是股沉闷的血糊味儿,鼻子痒得想打喷嚏,一张嘴吸了更多空气,憋的满头大汗,祈求的目光看向李一桐。
李一桐笑她,“娇气。”
白皙修长的手却抬了上来,捂在田曦薇鼻前。她的眉头舒展许多。
走过长长的农贸市场,田曦薇眼前终于见了外面的光,在黑暗里待得太久有些不适应,刚走上楼梯就被阳光晃了眼,楼梯边长出一丛杂草,墙壁上画着人为扭捏的涂鸦。
田曦薇来过这儿,一个多月前来过这儿,那时她端着碗到这里来,提着大鹅进下一层的阿姨说,“孩子,你不该来这儿。”
那时满脸泥的田曦薇问,“那我该去哪儿?”
阿姨叹了口气,将大鹅放了血,杂毛飘的到处都是,她说:“到好寐山去吧。那儿的主人是个好人,不会把人当货物卖出去。你过去,只要她愿意收留你,下辈子就有着落了。”
田曦薇是个实心眼的,道了谢,抱着破碗一路问到好寐山下,又跟着收破烂的谋生将莲花落学了个七七八八,她没盼到张雨绮,也没盼到戚薇,放弃之后想着干脆卖艺为生。
结果第一次唱莲花落就难听到让李一桐皱了眉头,说她唱得好难听。说她唱歌难听的李一桐将她捡回了家,并且让她以后再也不要唱。
田曦薇不服气缠着李一桐问,李一桐也给她唱了一段莲花落,唱得比她更好听,更丝滑,低音滑上了天。李一桐说,“你唱得比我还难听就别唱了,要不到钱的。”
田曦薇委屈巴巴地盯着,李一桐沉默了会儿说,“我带你回家,给你饭吃。”田曦薇问她要什么。李一桐只是说,“我要你活着。”
田曦薇不信。田曦薇当然不信。她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没由来的好意。她宁愿李一桐看上她跟她睡一觉,毕竟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最后的结果是,无论如何都是她占了便宜,因为那两个好寐山上下的主人,一个人成了她的大姐,一个成了她二姐。
李一桐买了桂花糕拎在手上想付钱腾不出手,田曦薇看她两手满满,很有眼力见地将东西都提过来。李一桐笑着付完钱,拉住她的手腕说,“我晚上要去粉钻上班,你和我一起去瞧瞧?有合适的工作就帮帮忙。”
她这样说,田曦薇又紧张起来。要是没有合适的工作呢……要怎么办。
李一桐没给她多想的机会,继续说:“要是没有合适的工作,你就陪着艺凡去医院照顾雪琴,记住了,你一定要将她看好了。”
她嘱咐完又开始皱起眉头,站在路牌下发呆,像只鹿似的探头,四处都是胡乱走的人和自行车,她指着公交车站牌说,“我带你好好转转好寐山,你要记得的回家的路。”
两人逆着风走,不拘束。白天人流多,鬼火不会上场,一到夜里十一点,整个好寐山四周都会响起摩托发动的嗡嗡轰鸣声,张雨绮怕吵,早早下了禁令,好寐山上的穷居民是不敢乱来的,但总有不长眼的外来不要命的小年轻飙着摩托车四处乱窜,轰鸣声吵得整座山都在颤,经常有专程来拉摩托残渣的车。有人打电话给张雨绮要处理类似事件,她都会气得大骂,“哪来不长眼的小野种,死掉了算啦!”
嘈杂的人流中,田曦薇看着李一桐滑嫩的侧脸觉得有些热,李一桐牵着她的手,她想着跳舞的人都这么护肤吗?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李一桐用的护肤膏好像是薰衣草味的。
李一桐的身上也很香,被收留那晚田曦薇被抱着睡了一宿,早上整个身上都是香味,常见的薰衣草香,但是浓淡正好,非常助眠的味道。田曦薇这个月颠沛流离没怎么睡过好觉,让李一桐抱那一会儿,居然睡得格外安心。
农贸市场门口充斥着血腥和鸡毛味的空气,田曦薇有些犯困,她上了公交车和李一桐坐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说好困。李一桐轻声点她的脑袋说靠着玻璃会着凉,伸手垫在田曦薇和玻璃中间。
其实田曦薇不知道李一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这种好让她非常不安。公交车开了一会儿,田曦薇还在颤颤巍巍的心里憋着事儿,李一桐指着窗外说,“这儿是好寐市的开始。”
田曦薇抬头一看,“嗯,这是我来的地方。”
然后公交车后门发出尖锐的挤压声,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拥挤的人潮中,李一桐朝玻璃边靠了靠。公交车拐了几个弯,颠簸了好几十分钟,终于驶入一片平缓的路段,田曦薇闻多了血腥气有些晕,闭着眼靠着玻璃,一路上窗户都开着缝,一阵廉价香水味飘来,然后是中价的,最后是昂贵的,令她熟悉的。
田曦薇懵懵懂懂抬起头,李一桐恰好在此时扶着田曦薇的头坐起来,怕她头晕,有印子,还轻轻地揉弄了两下,可田曦薇分明感受到她的手背已经被玻璃冻得冰凉。
李一桐示意她看向外面,“这里是舞厅。或者说,这一整条街都是。”
好寐市被一条从山上劈下的河分成完完整整有规律的三块,好寐山处于左上角,那儿是老旧的住宅区,右上角是舞厅区和赌场,戚薇的粉钻舞厅就落在这片区域的最中心,在花花绿绿的电子花边广告牌中间,光是门楼就让穷人望而生畏。私人交易所都挤着开在舞厅和赌场的缝隙里,大交易都在舞厅的内部,比如粉钻。这儿明里暗里做的是正经生意,大老板大富商脸上有光,都爱来这儿交易。
李一桐说,这是新的玩乐街,以前的玩乐街全是地下场,后来有间舞厅烧了场大火,火烧进了地下场,烧死几百个人,半条街成了废墟。现在的玩乐街是新建的,大都是舞厅。
田曦薇来过这儿,她穿过接近港口的新城区就来到这片混乱的地方,来这儿的第一个星期她差点没活下去,做烟草生意的晚上会推着小车挨家挨户送货,田曦薇为了维持生计跟着流浪儿报了名,她个子高力气大,搬的货比不少老工还多还快,只要吃睡不要工钱,包工留下了她,结果喝醉的老板也想留下她。田曦薇不愿意留下,第二天她就请辞去了好寐山。
田曦薇说她知道这儿是哪了,头晕,她想下车去转转去。
李一桐说好,帮她揉两下太阳穴,在下一站公交车门打开的时候挤开人群,将田曦薇塞了出去,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两人顺着夕阳在河边的水泥堤坝边走,不成形的人行道是被很多种菜的老人踏出来的路,河边的泥里分了各种奇特的形状的地种菜。河边立了禁止游泳的牌子,李一桐解释这条河里经常淹死人,田曦薇想下去看看。
她直接拽着田曦薇后脖颈的衣服后撤,第一次挂脸说,“不行。”
田曦薇说,“好吧。”
两人走在吹着微风的河岸边,旁边是各种深不见底的长巷,电线杆顺着河岸延伸,电线杂乱得缠在电线桩子上,麻雀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白鹭立在水中央,河面倒映成两只。金色的夕阳落在两人身上,田曦薇发现李一桐的头发被染成金色,她的目光变得好奇且缱绻。
田曦薇难得放松地大步朝前走,像学踢踏舞的学徒发出哒哒的声响,她大笑着跳起来转身,笑着喊李一桐,笑着又哭出来,她说:“我好羡慕啊,我要是张艺凡,我要是一直跟你们生活在一起,我也会感到幸福的。”
李一桐替她拭去眼泪,“你会感到幸福的。”
田曦薇哭着笑,“我已经感受到幸福了,看见你们,我好幸福。”
田曦薇寻了个五人的长椅和李一桐坐下,将桂花糕拆了吃掉。因为李一桐说张艺凡也喜欢吃桂花糕,但是戚薇不让她吃。医生什么都不让张艺凡吃,张雨绮偷偷给她买过几次,让戚薇逮到了大骂一顿,训得跟鹌鹑似的一大一小都不敢回嘴,张艺凡总是馋,可怜得很,一家人都只能陪着她清淡饮食。
田曦薇塞得两颊满满,吃得又急又快像只饿极了的仓鼠,她快噎死的时候李一桐送来了一瓶水,她咕噜噜喝下,才问:“张艺凡她?”
“艺凡是我带大的……她爹娘生下她后就跑了,奶奶在她八岁时去世的,我去帮忙,她怯生生躲在棺材后面问我奶奶怎么不动了。”
李一桐叹了口气,
“孩子太小没什么用,登记过的小孩不能卖,大人们没人要她,我就将她带了回去,那一年我考大学,家里没钱供我,我就在早餐店打工,包吃包住,将她安置在楼梯底下的杂物间,吃饭多了张嘴而已,老板是个好人,每次吃饭都让我多带两个菜包子回去。”
田曦薇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那你上大学之后是怎么办的呢?艺凡是老板照顾的吗?”
“不是。”李一桐摇头,“我没有去上大学。”
田曦薇知道大概说到了李一桐的心间事,张艺凡的病是怎么来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她舍不得问,主动转移了话题。她说,李一桐啊李一桐,以后我要把什么还给你好呢。
李一桐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学张雨绮,我不是戚薇,不需要你把所有都给我。”
田曦薇没听说过,又来了劲儿,两只眼睛都闪着光,“所以雨绮姐把一切都给戚哥了?”
李一桐拿她没办法,“算是吧,戚薇随口说要张雨绮倾家荡产才满意,她以为这样就能打发走她,以前来追她的人都是这么打发走的,结果张雨绮当了真,当晚就把赌。场卖了,买了一片没人要的破楼盘送给戚薇,当见面礼。”
田曦薇说李一桐你是个好人,真心的,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不要钱的人。她爹娘纵横市场身经百战,她爹娘说——无关利益的好,才是真心的好,有关利益的好,都是背后没捅的刀子。好吧,家里人还有点用,至少在这时候足够田曦薇当一个小有感触的哲学家。
她们走到分叉路的尽头才开始朝回走,田曦薇吃了桂花糕还饿,肚子饿得咕咕叫,捂都捂不住。李一桐笑了声,“我们去吃别的东西。”
大小姐以后都吃不了好的咯。李一桐一边调侃一边带着田曦薇钻进巷子的缝里,七拐八折熟练的跑。田曦薇顶顶腮帮子说本来就没吃什么好的,我都啃了一个月的馒头和粗粮饼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面上桌,田曦薇两眼放光扒起来就吃,被烫的直吐舌头。李一桐让她吃慢点儿,以后每天都带她来吃。田曦薇捧着碗凑到李一桐面前问,“真的?”
李一桐笑,“难不成能让你吃穷了?”
也是,饿死骆驼比马大。住得好寐山不是好寐山,是张雨绮金盆洗手留下来的金山银山,更别说还有戚薇粉钻舞厅惊人的收益,田曦薇觉得她们应该比自己有钱得多,回了家也有钱得多,更何况她现在身无分文,穷鬼一个,指望着别人吃饭。田曦薇说,“哪能啊?”
天色黑了,李一桐和田曦薇慢吞吞地走,一路上的广告牌接连亮起来,映得李一桐半边脸花花绿绿的。田曦薇喜欢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这让她觉得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不是别人的。她扭头去看,李一桐鼻子眼睛都被阴影吞了一半,像街头十几块一盒的茯苓膏冻,冷冷的。
她觉得不能浪费李一桐的时间,“不快点去舞厅,不会扣工钱吗?”
李一桐指着最高的那截广告牌,只是指着不说话,流光溢彩的闪瞎眼,田曦薇看了没一会儿世界就变得花花绿绿的。
李一桐赶紧捂住她的眼睛,靠在她身后小声吐气,“整个舞厅都是我们家的,工钱经我手发出去的,谁敢扣我的工钱?”
田曦薇顺势靠在李一桐身上,像一只大型八爪鱼黏黏糊糊的吸上了。
李一桐将她推开一些冒出头来,看出她有些困了,“待会儿我给你开个小包间拿点糕吃,等我舞完,咱就回家。”
粉钻舞厅有六层楼那么高,里头四处是粉钻镶成的墙壁和天花板,走两步路就有一块等身或半身镜子,整个内部比白日太阳当空照时还亮堂,服务都是打杂工的统一着装,田曦薇朝下摸了摸让李一桐牵着,进了化妆间。李一桐的化妆位置是专属的,田曦薇找到她的名字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坐在一旁看她。李一桐的妆粉粉嫩嫩的,其余舞女都穿着开衩裙大红花,李一桐不喜欢,独树一帜的金黄色,靓丽得很,田曦薇看着看着有些醉了。
这时化妆室的门开了,“桐姐,你的花!”
田曦薇心口提起来一刹那,怕挡着别人的道还朝后退退,这人她认识,先前白天木屋子里探出头的那个暴躁的,是莫莉。手里捧着的是娇艳欲滴的玫瑰,带着清新的水汽。
李一桐嗯了一声让她将花放在旁边,田曦薇察看了一番,被水汽和花香薰的有些整不开眼,回头又听到莫莉熟稔地喊,“桐姐!这人到底是谁啊?看上了没……怎么只送花,不见人呢?”
李一桐涂了胭脂去拿发簪,田曦薇眼疾手快地过去拿了递在她手上,又听见她笑了声说,“哪里说看不看得上的话,这花出自谁手还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不愿意露面,追女孩只送鲜花怎么行?送一辈子我也不认识他。”
莫莉打趣,“万一他长得丑呢?”
李一桐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这人最不看外表,只看我喜不喜欢。”
田曦薇心底有些不舒服,或许是站了一天脑袋晕晕的,她找了个凳子坐在李一桐侧面,正好能看见她漂亮精致的手动作。李一桐的脸好看,手也好看,一双手修长笔直骨节分明,像是春日里抽出来的嫩枝,后来精雕细琢。
外头已经开始放舞曲,底下坐着的大都是来看舞的,上面坐着的都是谈生意的老板,各种交谈的声音化妆间都能听见。
李一桐见田曦薇总是揉太阳穴,招招手让田曦薇过来,从抽屉翻出来两粒水果糖,放在她手心,“头晕?吃点儿糖就好了。”
然后她让莫莉拿着盘糕,带田曦薇去二楼包厢,莫莉白放了假很是开心,端着盘糕急忙拽着田曦薇上二楼,“你看过舞没?你肯定没看过,一桐姐跳舞可美了,可惜一天只跳一曲,跳完就走。”
田曦薇顿了顿问,“为什么?”
莫莉没想那么多,兴冲冲探头看着底下,将糕塞进田曦薇手里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快吃快吃。嗯,哦!听说是前些年练舞落了伤,还挺严重的,后面就跳不了长时间舞了。”
李一桐是压轴出场,田曦薇看着底下长得一样的人,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妆容,觉得没趣,想出去透透气。
被莫莉给拉住,“你别乱跑,这两天外面不太平,前两天赌场外面刚死了个老板,脑。袋让人砍下来血流了一地,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现在外边到处都是警察。”
田曦薇哦了一声,断了去外边的想法,耳边的舞曲炸啊闹啊嗡嗡作响,她走到床边将百叶窗撑开一个缝,底下确实停着不少警。车,红蓝色交汇地闪烁,为首的那个是一个霸气侧漏的女子,腰间别着电击棒。田曦薇收回视线。
“桐姐什么时候出来?”田曦薇跟着张艺凡改口叫姐,她觉得叫李一桐没礼貌,叫一桐又太亲密,只好叫姐。但她分明记得张艺凡是喊的雪姐,为什么叫雪姐呢?她问莫莉,莫莉说不知道。莫莉说,“再过两个节目就出来了。”
田曦薇坐回凳子上靠着椅背,等得快要睡着。莫莉突然疯狂摇她的肩膀说桐姐要来了桐姐要来了,田曦薇猛然清醒,重心不稳摔落在地,爬起来时舞厅已经暗场,底下鸦雀无声,李一桐出场时全场惊呼,她身上绑着金黄色的带子闪亮亮的,妆画的不浓,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一般,她不跳霹雳舞和迪斯科,一袭长裙裹得严严实实像花似的飞舞,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李一桐跳完了散场她还在地上,莫莉将她拽起来调侃,“一桐姐跳了好几年,这儿没人比得过她。戚哥说只要她还在一天,她永远是一姐。”
又是一阵阵惊呼,李一桐换了便装从化妆间出来,一路上都挤着来看她的男人女人,帮忙端茶倒水的固定杂工跑到前面开路,敲响了包间的门,田曦薇将门开了一条缝,那人说,“我叫杜对琪,桐姐喊二位下去。”
李一桐收了一大堆破烂礼物,都堆在化妆间的门边,田曦薇被吓了一跳。莫莉解释说结束后大家会分掉,一桐姐不稀罕这些东西。从她手上送出到一桐姐手上的花不计其数,她一个订单人名都记不住。
田曦薇刚进去,李一桐就拿着一个簪子在田曦薇头上比,“这个好看,你试试?”
田曦薇撇头,“我不要她们送的东西。”
“干净的。”李一桐转头给莫莉也塞了一个,将簪子放到田曦薇手上合拢,“新到的货,送的垃圾她们都扔了或是卖了,我管不着。”
她们说的是舞女。李一桐穷的时候就在各大舞厅捡富人们不要的垃圾卖掉,她不需要的,好的坏的都是全新品,让舞厅剩下的孩子捡去卖了能拿个八九成钱。
莫莉和杜对琪都分到了新到的货开心地跑出去守门。田曦薇本想说不用的,但两人洒脱跑得快,她也没拦住。
李一桐已经卸完了妆,将护肤霜抹在脸上,她见田曦薇长得水灵灵的娇嫩,将她摁在自己的椅子上,脸上也抹了个遍。
忽闪忽闪的粉钻舞厅还在继续跳,李一桐领着田曦薇去看了顶楼她和戚薇的办公室,走到粉色的玻璃前指着对面乌漆麻黑的建筑说,这是张雨绮最大的赌场,这个她没卖,她说以后没钱了家里人吃不起饭了,她再来开。出去时田曦薇看见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警还站在岗位上,她问李一桐这是粉钻的专警吗?李一桐说,“这是老朋友,李仁丽。”
别的李一桐没说多少,田曦薇也听不懂,她来得太晚以前的事情一概不知,点头微笑问好后就跟着李一桐跑了,两人走在小巷里,李一桐知道走哪条巷子能最快跑到好寐山下,好寐市并不小,疯狂地钻路也得走上二三十分钟。
一片漆黑,小巷子里是没有路灯的。田曦薇问,“桐姐你不怕吗?”
李一桐愣了愣,以为田曦薇怕,抓着她的手朝怀里拽十指紧扣地走,“我以前怕,但是不走就会被饿死,我不敢怕。走着走着就习惯了。”
“没有坏人抓你吗?”田曦薇比划了一下,那么多礼物,喜欢她的人太多了,难免里面有浑水摸鱼想将她占为己有的坏人。
李一桐说,“我第一次在舞厅跳出名堂,不是粉钻。那时候有人想买我,老板不愿意,那群人起了歹心想明抢,夜里,我走夜路回家差点让人抓了,是戚薇救的我,张雨绮收留的我。张艺凡跑出来找我,也差点儿让人抓了。我要给戚薇打一辈子的工,才把张艺凡接过来。”
田曦薇还想问什么,她回想起张雨绮和戚薇的性子说,“戚哥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李一桐抓着她的手心摩挲,“戚薇心狠,张雨绮心软。张雨绮说她养得起小孩,但是小孩不能没用,艺凡要么来管账,要么来跳舞,让她自己选。后来她选了,学了舞。”
田曦薇问,“那张艺凡现在怎么不跳了。”
“后来有一年,张雨绮遭了仇家报复,张艺凡拼了命地去救人,腰让人打坏了。半夜绑起来扔进河里,差点丢了命。”
李一桐攥田曦薇攥得紧了,她说田曦薇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掺和进这些腌脏事里,
“她们把艺凡捆起来扔进河里,她受了刺激,脑子就这么坏了。”
田曦薇说,李一桐我想抱你。
李一桐刚说完抱我干什么,扭头看见黑暗里田曦薇脸上的晶莹闪着,看上去是哭了。她的手心出了汗,变得冰凉。眼泪还在一大颗一大颗朝下落。李一桐手足无措地擦,问:哎哟呦,田曦薇,哭什么?哭了?真的哭了?让我看看。
田曦薇被逗笑,但眼泪还在掉,她一边撇头一边躲李一桐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很是难堪的别扭,“不知道,就是想抱你。”
“好好好,抱,你别哭。”李一桐张开双臂抱了上去,田曦薇高,李一桐就踮起脚尖哄,“别哭别哭,不哭了嗷。”
田曦薇将下巴搁在李一桐肩膀上抽泣,倒是像是只超大型黏人抚慰犬。
李一桐哭笑不得,哄人的手法生疏,抱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拍,“张雨绮说哄小孩儿要唱安眠曲,但我不会唱什么曲子哄人,要不我给你唱首莲花落?我只会这个。”
听完田曦薇马上就不哭了,眨巴着眼睛退开晶莹还挂在睫毛上,“不要!”
月色撒下来,李一桐觉得她格外的我见犹怜,又很是可爱。
回到家一片寂静,今天戚薇,张雨绮和张艺凡又没回来。晚上洗完澡田曦薇躺在床上,将窗户开得很开,后来李一桐穿着睡衣进屋,被冻得一个哆嗦,将窗户掩上。田曦薇半跪在床上发呆得浑身都被吹冷了。
李一桐拿了床被子披在她肩膀上,“不冷吗?”
田曦薇只是瞧着窗外,那棵桂花树在黑夜中摇曳着,她想起晚上李一桐收到的那一束玫瑰花,红嫩的花瓣上残存水珠,是凌晨叶片上结出的水珠吗?她好想好想给李一桐接一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田曦薇被李一桐捡回来后的每一瞬间都在害怕失去,她觉得自己不能没用,十八年的教育告诉她没用就会被抛弃。
她紧紧抓着李一桐的手,露出恳求的眼神道:
“李一桐,我想去看看雪琴。”
田曦薇求了几次想去医院,李一桐都没答应她的请求,说她们总会见到的,但是她得先陪着张艺凡。艺凡很快就要回去了。
田曦薇问,“艺凡要回哪儿去?”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张艺凡要回病院,起初是一个月一回,后来是一星期一回,现在张艺凡随时会发疯,她不得不回去治疗,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田曦薇记得,张艺凡总说她要自由。
——
年前最后一周,小年夜前夕,戚薇拎着一只牛腿回来,张雨绮看着地上血淋淋的肉让吓了一跳,喊张艺凡来处理。张艺凡见了,啊的一声让李一桐出来帮忙。几个人互相推互相叫,最后是田曦薇走了出来,在戚薇堪称无语的表情下将牛肉片拿去砧板上片了。
“现杀的,山下肉店那老嬷让我们带去医院给雪琴吃,她说好久没见到雪琴了,希望她新年快乐,不知道医院伙食怎么样,要她吃点好的。”
李一桐走来,“牛肉好呀,高蛋白。”
张艺凡本缠着戚薇闹个不停说想吃想吃,听到李一桐的话瞬间不闹了,改成哀求,“明天小年夜我们把雪琴接回家吧?她好久没回来了。”
张雨绮点点头,“我打电话问医院那边。”半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回来,张艺凡一脸期待地扒着靠背,她点了点头,“明天去接人。”
张艺凡呜呼一声,围着戚薇转了两圈,在她一边啧声一边无奈地劝告声中,飞奔向了刚洗完手除去血腥味的田曦薇,“田曦薇!田曦薇!你不是想去看雪琴吗?明天你陪我一块去!”
田曦薇视线移向李一桐寻求意见,后者微笑着点点头,她才说,“好。”
第二天田曦薇穿戴好新衣服围上围巾,李一桐送她到门口,看见张艺凡抱着保温盒的瞬间她还是呆滞了,“这是什么?”
张艺凡拽着田曦薇跑得飞快,几步跨下青石台阶,兴冲冲道,“蒸牛肉呀,这你都看不出来?昨天戚哥带回来那只腿。”
田曦薇觉得她得了失心疯了,一边艰难地跑一边问,“不是晚上吃吗?”
张艺凡还是在笑,但田曦薇感觉她有些失落,是笑容也盖不住的失落,她说,“我这不是做两手准备吗?万一她回不来呢?这是老嬷特地带给她的。我想让她尝尝。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李雪琴特别聪明,她去老嬷家帮工了两个星期利润提了好几成。心意,到了才能算数。”
田曦薇不解,步伐又慢下来,“哪那么麻烦?”
张艺凡实在是等不及,抓着她的手臂说,“我这人比较自私,心意送到了才叫心意。没送到的说得再好听再天花乱坠,都叫吹牛——”
轻车熟路绕到李雪琴的病房,她敲门后让田曦薇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提着牛肉进去先跟李雪琴知会一声怕她吓到。田曦薇注意到牌子上的神经内科,觉得事情和想象中的不同。
走廊很安静,田曦薇找了个长排椅坐下,门很快开了,张艺凡闪了出来,笑吟吟的,要拉田曦薇进病房,“雪琴见到你肯定开心,”拽了几下没拽动,她回头,“怎么了?”
田曦薇沉默指着医生没收走的病历夹,有些超出她的认知,神情呆呆的,“这是什么病?什么病会让人慢慢动不了?”
“怎么偏偏这么巧看到了,”一字一句地扎进心窝子里,张艺凡哇的一声哭出来说,“田曦薇神经病!你装不知道不就行了!干嘛要提?!”
田曦薇手忙脚乱地堵住她的嘴,将人摁在墙上说,“别哭别哭,她要听到了。”
然后张艺凡哑了似的发不出声了,无声地哭。
这时,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东北味的张艺凡,两人朝门里看,头发断了分层的李雪琴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扒着门艰难地朝外看,“哎哟铁子,你咋说着说着,人没了呢?”
被熟稔地请进病房后,田曦薇的紧张消失了不少。李雪琴没有大部分病患身上的那种如同枯草般凋谢的活力丧失感,相反,她非常有活力,习惯性皱着眉头但是侃侃而谈。但用张雨绮的话来说,她这是用命吊着活力。
“小田儿是吧,戚哥和雨绮姐跟我说过你,个高,力气大,长得漂亮!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铁子你咋还是这么有文化?教教我呗,你说我这年纪再去高考还来得及吗。”
“你就想去吧——还有,说起文化课,不是还有雪姐在你身边吗?这么多年,你一点东西没学到?她那成绩教不了你,那你准没救了。”
“你不能教我?”
“你有点傻傻的,我教不了。”
……
“小田儿啊,你咋不说话?让空气噎着了?”
张艺凡跟李雪琴一人一句,默契非常,田曦薇一句话都岔不进去,遂沉默。
直到张艺凡同李雪琴依依不舍地离开,两人在病房门口上演了一段生离死别的大戏,张艺凡扒着门缝说:“铁子我不想离开你啊!”李雪琴坐在轮椅上缓慢地移动,泪汪汪道:“我也是!”
田曦薇和医生护士统一战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等二人过完戏瘾,可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愈演愈烈,护士姐姐看不下去了,当了一回阎王爷,一把斩断两人连着的手,“差不多行了啊,病人要休息了。改日再来。”
然后张艺凡和李雪琴一秒出戏,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铁子我真的舍不得你啊!”“啊啊啊铁子我也是啊!我会想你的!”
她们没能带李雪琴回去。
回去的路上,张艺凡莫名吵着要吃冰的,大冬天的街上没冰棍卖,她就去海鲜店要了冰块放嘴里嚼,她嚼的清脆得很,一口一个,冰的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她问,“田曦薇,你觉得我们俩演技怎么样?”
田曦薇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客观评价比较好,否则以后谁有幸再经历一遍被要求评价,说出了真实情况,她还得被骂,“像两个神经病!”
“我们俩就是神经病呀!两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病,一个控制不了动,一个控制不了静。”
张艺凡又仰头扔了个冰块落进嘴里,声音嘎吱嘎吱的,她的话语中有十分不在意,田曦薇没说话有十分心疼,她继续说,“我是故意喊你来的,我知道的,今天我们谁都带不走她。她们也知道的,所以她们都没来。”
田曦薇停下脚步,“为什么?”
最后一个冰块被咬碎,张艺凡已经被冻到麻木变成面瘫。她拍自己的两颊清醒一下,说,“因为雪琴要去国外了。”
田曦薇问,“治病?”
“算是吧。”张艺凡低下头,一直向后梳的头发落下来,遮住看起来不太乖的眉眼,她伸手将长发拢住耳后,“也不算是。”她说,“她家里有个老头子要死了,她是唯一的继承人。她估计也快死了,她那些不知道隔了几代的亲戚想要分一杯羹,天天来献殷勤。整整两百年,治愈率为零,不过是无用功……”
田曦薇沉默了一会儿,“雪琴怎么想的?”
“她什么都知道。”
张艺凡攥紧了拳头,好无能好无力,似乎在见证一个平庸俗套的结局,如此不甘,可文字非她而写。此时此刻,她是文盲。
“雪琴说,至少这样,她们拿走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资产时不会良心过不去。她们的后代不会夜夜难眠,背负人命债。”
张艺凡突然笑起来,笑得非常大声,近乎声嘶力竭,吞下的冰块压抑她出于本能的狂躁,她掐着自己的脖子跪下去,“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在乎。我真佩服她!她是一个相信美好的人,她不愿意背叛任何一个人类。所以就连疾病都只能慢慢腐蚀她的身体,腐蚀不了她的内心。她说如果她死了,就是她走向幸福了。”
“我快被她气死了,万一呢,万一不是幸福怎么办?死这个东西谁去探路,她是傻子。她我不清楚,但是我死了准下地狱!”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沿着原本的轨迹运行,田曦薇和张艺凡回到家,饭已经煮好了,剩了一大半的牛肉被炖得很烂,高压股扑哧放着气,张艺凡嗅到牛肉香,飞奔进厨房,又缠着盛汤的戚薇说,“戚哥戚哥,我要吃最大块的!”
张雨绮和李一桐在准备炒土豆,土豆也是好寐山上某户给的,张雨绮说,这土豆是黄色的能吃,李一桐指着一个坑说,发芽了不能吃。
田曦薇听着二人的争论,默默拿起了一旁洗干净的大白菜丢进锅里,学着李一桐炒菜的样子鼓捣两下,张雨绮说,“有模有样的哈。”
吃饭了,餐桌上没有土豆。饭桌上的气氛一如既往的热闹,田曦薇略显沉默,只在李一桐喊她别发呆要吃菜的时候,才动几口饭,接着继续发呆,没吃太久就放下碗说吃饱了。
田曦薇回到房间,她和李一桐一直住在一块一张床上,整个房间都是薰衣草的味道,她深呼吸几口香气,慢慢地安静下来,打开窗户让冷风吹着,周而复始。
李一桐进屋时,田曦薇还在发呆。她坐在一堵白墙前,幻想着自己变成桌子,椅子,尘埃,甚至是光,想要成为这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相处得久了,田曦薇能够很快地分辨出是谁的脚步声,她说:“桐姐,我有点儿害怕。”
李一桐将窗户关上,拿着棉袄披在她身上,抱着她说,“田曦薇,别害怕。”
田曦薇的脸冻到发红,两颊麻到没有知觉,她回过头问,“你不好奇我害怕什么吗?”
“生老病死,没有生老。”
“不是,”田曦薇说,“生离死别,没有生死。”
李一桐顿了顿,“明天艺凡就要回去了。”
田曦薇说她知道了,她想要一个人待会儿,李一桐说好,随后退出房间下楼去厨房帮忙洗碗。田曦薇莫名觉得这里所有人都疯了,为什么她们能如此看淡离别,为什么最后一面的情义能用一碗牛肉应付。
这种未知的疑问太痛苦了,快要将她淹没,苦水从鼻腔钻进去变成一只贪吃虫,正在蚕食她供思考的理智,她将窗户打开,想要吹吹风。
张艺凡走进这间屋子,静悄悄的。她没有安慰失魂落魄的田曦薇,只是说:
“小田。”
“你知道好寐山,为什么叫好寐山吗?”
张艺凡年少轻狂,干过不少错事,生了病更是过分,她每次犯了错就被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房间里窗户封死了,只有天窗,她总是想要知道坐在窗户上是什么感觉,梦里的滋味记不住。她以前是跳舞的,步伐也轻佻,几步跨上了窗檐,她坐在上头看着田曦薇。
田曦薇总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那天从医院离开时,李雪琴抱着张艺凡落了几滴眼泪,擦干净后又笑笑,抬眼也闪过几丝落寞。
“李雪琴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我不是。”
田曦薇的瞳孔收缩又放大,窗户猛地灌进一阵盛大的风,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喊着张艺凡你抓我一把,张艺凡我眼睛进沙子了。
“有的人早就死了。”
田曦薇睁不开眼睛,那种痛感又来了,灼烧感灌入鼻腔。她好像走进焚烧炉里,张艺凡的脊柱变成老式的蜂窝煤,坚固又松脆,恍惚中不存在的烈日正在焚烧谁的理智。
田曦薇又喊,张艺凡你别过去,我看不清。
张艺凡没有回答。
寸草不生的夜里,她从窗户一跃而下,直直摔进十几米高的台阶下,砰的一声,没了动静。
田曦薇一声哭喊惊动了楼下的三位,戚薇冲了上来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张雨绮站在门口朝后退了两步,随后惊慌地朝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艺凡我们艺凡。戚薇追了上去。
“我没抓住她……我没,就差一点儿。我为什么没能抓住她。”田曦薇扶着窗户跌落在地。
李一桐一把抱住失魂落魄的田曦薇,将她拽离了窗户,整个别墅唯一的窗户,“别怕。”
没想到这么快,田曦薇就再次见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李仁丽说,需要她们去说明情况,等了小半个小时,她将李一桐和田曦薇拉开。她问你们要不要再去看一眼,李一桐沉默着跟着去了,田曦薇说不去。
她说过的,不要去。
田曦薇感觉自己心空落落的,第三次见到李仁丽,田曦薇坐在她的对面,接受对方的逼问。警局里灯打得很暗,她被灯光刺激的一直流眼泪,申请将关了两盏灯。田曦薇不想回答,对方一直在问,所以是逼问。
她知道了许多她不知道的、未曾涉及的东西,那是过去的事。陈旧的生命和沉闷的空气,是沉默的真相。什么都没回答,田曦薇出来后看见李一桐,她冲过来紧紧抱着她,田曦薇的眼睛还在受伤,一直流泪,“你不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这是李一桐亲手拉扯大的妹妹。田曦薇感受到李一桐颤抖的躯体时就意识到了这点,但她还是继续问了。
因为张艺凡说,她是坏人。
她也是坏人。
那年,未满十四岁的张艺凡为了救张雨绮,腰骨被人打断了,沉了河,被救上来后得知真相,前途没了指望,一心求死,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报仇,被她抓住的舞厅老板是导致李一桐腰伤的人,她不只是把人揍了一顿,是将人绑起来之后虐。待,最后才乱刀把人砍死了。
她们亲手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将她变成了精神病。
——
粉钻舞厅关了整整三天,快过年了许多姑娘们没地方去,戚薇要去发工资,大早上就出门。张雨绮窝在黑不溜秋的房间里,点了个火盆,大家都变得慢吞吞的,田曦薇睡死过去了好几天,再起来时,外面都下雪了。
田曦薇披上外套下楼,李一桐和张雨绮正坐在大厅边烘火边算账,像太阳光暖暖的,但是有股沉闷的灰土味,她们算的今年粉钻舞厅进了多少,赌。场又进了多少。
田曦薇眉头一挑,吸了吸鼻子问,“赌。场不是不开了吗?”
张雨绮叹一声气,“你戚哥大发善心,天天给那群小姑娘涨工资,各种礼品直接送,还有各种场地费租金。我们快要亏得血本无归了!今年查得严,我们都是开在暗地里的。”
“不说这个了,我带小田去外面看雪,”李一桐将账本压在桌上,“你也别怪她,我起的头。”
张雨绮继续唉声叹气,眉头都拧起来了,“李一桐你也是心软,一看见可怜小姑娘,就走不动道。谁能改改你这臭毛病。”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盈飘落。树木枝桠间堆满了蓬松的雪,微风拂过簌簌落下,漫天大雪,像是谁家烟灰缸翻了个底朝天。田曦薇和李一桐在雪地上走,留下两排脚印,又被覆盖。
田曦薇接过几片晶莹剔透,“雪。”
李一桐回头,“嗯?”
田曦薇手捧着雪花又吹散,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问:“她为什么叫你雪姐。”
“谁?”
“张艺凡。”
刚缓和的气氛变得紧张,李一桐也接住一片雪花,化了,她抬起头,“李雪,这是我的原名,我十八岁时被舞厅老板逼着给客人跳舞,差点儿死在台上,然后骨头摔碎了,再也跳不了长时间的舞了。后来去戚哥的舞厅,怕原来的人找上来。改名成李一桐,继续跳舞。”
她的眼神被吹得滚烫,仿佛要把人摁进雪里失温冻得灼烧。田曦薇的视线落在她鼻尖沾染的一片雪花,开口道,“我可以叫吗?”
“什么?”
鼻尖湿湿的,田曦薇摸了摸被冻红的鼻子,抬头眼睛也红红的,“我可以叫你……雪姐吗?”
李一桐没拒绝,也没同意。田曦薇就当她默认了。两人手牵着在庭院里转着圈走,雪有十厘米厚,走着走着田曦薇噌噌冒出汗,她仰了仰头,看见李一桐有些疲倦的神情,喉头滑动了几下,她说,“雪姐你辛苦了。”
田曦薇昏睡的时候李一桐很少在,她和戚薇四处奔走处理后事,没让张雨绮和田曦薇到场。张雨绮是不敢去,田曦薇是不敢去。哪天田曦薇醒了饿了下来觅食,看见张雨绮坐在火盆前叹气,她说,“要不是艺凡,我早就离开好寐山了,报不报复的我不怕,本来就是刀尖下抢来的命,怎么偏偏是她替我受了苦。”
过年前两天,张雨绮还不愿意出门,戚薇置办年货搬得累得要死,回来开口就骂。张雨绮难得没还嘴,只是朝火盆里加炭,一颗颗地加,像是在烧纸钱。戚薇拎了一大块猪肉回来扔在砧板上,几下切了说要煲汤给大家补补。说李一桐辛苦了这两天就不用她帮忙了。
田曦薇不会做饭,想搭把手帮了倒忙,铁腕朝地上一摔又多了个坑,戚薇连连摇头说你怎么跟张艺凡一样,将她轰了出去。她们蹲在客厅里等饭吃,几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张雨绮说每年都是这样的,过年跟有什么诅咒似的,准没好事,她不喜欢过年。
今天的饭是戚薇一个人烧的,上桌前夸了好两句,没人让气氛落到地上。吃完饭田曦薇回到房间,李一桐已经在房间里了,她坐在床边看外面快要落下的太阳,她这些天表现得太过平和,甚至有些冷漠。
田曦薇对这种司空见惯的无事很是恐惧,她坐到李一桐旁边问,“一桐,你没事吧。”
坐下瞬间当的一声,两个玻璃瓶从床底下滚出来,一瓶全新的没开封,一瓶空了,是白酒。李一桐不会喝酒,喝多了她说她难受,她说来时二十岁那个破舞厅已经变成垃圾场,在风吹日晒中早就发酵腐烂,始作俑者坟头长了草,怎么犯下的恶在五年后还能杀人。
李一桐没哭,只是用一种哀恸的神情直勾勾看着田曦薇,脸上泛着红。田曦薇受不了了,把酒瓶从家里唯一的窗子扔了下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好像把她震醒了。
她让李一桐等等,等等她,喘着气在压黑的天色里就朝外跑,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堆冒着冷气的玻璃瓶,里头装着甜水。她找个角一磕,瓶盖飞出去,跪到李一桐身前,她将玻璃瓶塞到李一桐的怀里说你喝这个,你喝 ,她强行要喂,李一桐才接下来,朝肚子里灌。
喝完了一瓶又一瓶,李一桐从床上滑下来了。玻璃瓶碰撞得哐当响,田曦薇伸手牢牢接住李一桐,她在她怀里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田曦薇懵了,伸着手不敢动。李一桐扭了个身抱住她,整个都圈在她怀里。
李一桐的额头滚烫得惊人,贴在她的脖子上,将她,也烧得滚烫。李一桐手抓着她的外套休息,劲大得她挣不开。
田曦薇摇摇李一桐的身体紧张说,“桐姐,一桐,你喝多了。”她着急起来又喊,“桐桐,你先起来好不好?我好热。好热。”
李一桐说,我看见了,你抱着我的衣服。她又说,我也听见了,你刚才叫我桐桐。
昏暗的房间里田曦薇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李一桐,看着她将手臂穿过她的腰,脸颊贴在胸口,或是上移到脖颈,她整个都在发烫。她知道李一桐这是昏了头了,哪来那么多隐晦难懂的难言心事,也不该落在她身上。
李一桐真的喝多了,感觉无论怎么说怎么做对方都无动于衷,气得出来哭腔,两只拳头碎碎地打,“田曦薇,你欺负我,你是坏人。”
田曦薇将她端起来,听着她哭,“桐桐,我不是你的坏人。”
窗外是雨雪霏霏,窗户关得严实,生命在冬天里瑟瑟发抖,缩了又进,进了又缩,一阵一阵地被剥夺。田曦薇将李一桐抵在沿上,脑袋抵着脑袋,李一桐气喘吁吁地说你好像豹子,那你知道豹子是怎么捕猎的吗?知道。
悄悄接近,快速突击,窒息咬颈。
田曦薇手上的冬天摇摇欲坠,她将人翻个身脚踩到滚落的玻璃瓶,脑子里的心断了,人猛地又清醒过来。她抱着李一桐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身体里的冬天落下来了。
田曦薇不信什么命,她看着李一桐彼此对视的眼睛,泪水喷涌而出,心脏叫嚣着要蹦出来,这里到处都是剜心吃人的怪物,她说,桐桐其实我是坏人。李一桐哄了两句说,她知道。
她说,她什么都知道。
李仁丽最近都在好寐山下排查,盯着田曦薇的眼睛像是蛇的眼睛,李一桐第一次见面收拾田曦薇扔到垃圾桶的披风时,在里面发现一把钝到生锈的刀,刀上染了血。李一桐觉得她没看错人,在这里,要收起该死的善心和慈悲心。李一桐收留她,正是因为她不是个好人。
没等田曦薇反应过来,李一桐的吻又凶又狠地砸了下来,声音黏糊糊的,她说,“田曦薇,你刚才欺负我,你就是坏人。”
——
腊月二十八,戚薇一大早急匆匆出去,半上午莫莉冲进家门气喘吁吁道粉钻舞厅迎来了个不速之客,指名道姓要李一桐,戚哥带着人,反抗让人捅了一刀,丽姐已经过去处理了,戚哥在医院治疗,但是他点名要见李一桐。
李一桐不让田曦薇跟着去,但田曦薇右眼皮跳了一天,将张艺凡的劲儿学了八分,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
粉钻舞厅的里面很暗,玻璃因为来者身上的玻璃制品在地上闪着光,田曦薇扯开门帘,走到那日拥挤的大厅,发现一地血红的玫瑰花,颜色比上次田曦薇在时送的那一束颜色要鲜艳的多,玫瑰像是流了血,撒了满地。
场地已经就地取材拿塑料带子围起来,李一桐正要跟田曦薇去找戚薇,挤开前来围观的人潮大喊一声滚,让莫莉带着姑娘们回家,这是田曦薇第一次看见李一桐生气。
李仁丽带着人闯进来,说这边走。田曦薇看见她身后帮忙开门的杜对琪瞪大了眼睛,李一桐只是点头道谢。于是田曦薇和李一桐跟着她们上车去了警局。
到了地方,里面的男人叫嚷着,说要和李一桐单独对峙,田曦薇不放心,跟着李一桐进去说自己是狗皮膏药看谁撑得过谁。
那人穿着一身正装,打扮得人模狗样,对着田曦薇翻了好几个白眼,转向李一桐却是另一番作态,他笑起来像是汉奸,“雪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文绉绉的话里淌着油腻腻的水,听起来恶心至极。田曦薇挡在李一桐面前,挡去那一道让人生厌的目光,她说,“你是谁?”
那人的目光终于落到田曦薇身上,“我喜欢了雪小姐十年整,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小毛孩?”
李一桐说我们走,她面上并无慌张,可田曦薇从她颤抖的肩膀中望出什么,神游一般的目光照过她的全身。田曦薇推着李一桐后撤。
“李雪!”那人双手被铐住,绷直到近乎惨白的颜色,颤抖到脸上的肉都战栗,他大喊道,“我认识你十年了!红色的你可比现在漂亮!那一夜的你可比现在心狠!”
田曦薇歪着脑袋,目光疑惑。李一桐没有停下脚步,田曦薇知道她一定想了很多很多,她在沉默中炸裂又寂静无声,目光死寂,她揪着田曦薇的手臂朝外跑,“走吧。”
男人还在背后怒吼。李仁丽在铁栏外拿着档案说,这男人前两天从赌场里逃出来,一路逃一路抢,她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她看向李一桐,关于七年前的失火,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李一桐抬起死寂的眸子说,丽姐,您辛苦了。
然后她拉着田曦薇一路小跑出警局,坐上车去戚薇所在的医院,途中路过玩乐街田曦薇看见那一片李一桐说过的夺了几百条人命的旧址,空旷黄土地上堆着水泥管道,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杂草已经长得长了触及小腿。
田曦薇贴到李一桐身上说桐桐我害怕,李一桐说你少装还是一瞬间平了皱起的眉头扭头来逗她,她说戚薇勇猛的很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不要担心。田曦薇没有在担心戚薇,如果戚薇有事的话,张雨绮早就提着刀冲出去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她说,李一桐,我在担心你。
车窗外又开始下雪,李一桐这几天总是当哑巴,一到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不会说话,田曦薇捧着她的脸亲,把她亲化了,李一桐缩了缩说:“我没想到他会找过来。”
田曦薇捂住李一桐的耳朵说,我听你不要听。
李一桐笑她幼稚,将车窗打开了些,冷风吹得脊梁骨都发酸,随手拿了几张大额钞票扔到前座,田曦薇知道里面有封口的成分在。
李一桐说,小田,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九九二年的冬天,备受期待的舞蹈新星的师父死了,家里人不认她,饥寒交迫去给别人早餐店打零工,家里还有个妹妹。有师傅认识的开舞厅的老板说看她可怜,让她签了合同,能保她跳一辈子舞。随之而来的是凌。辱,虐。待,还有精神压迫。她被逼着一直跳一直跳,跳到那些贵客敞开笑颜,跳到脚跟被劣质舞鞋削去了一大块肉,跳到筋疲力尽,她们没说停就得继续跳,女孩被逼着表演师父的绝技,最后一跃,重重摔到了台下,腰伤了,再也跳不了舞了,老板要将她卖出去。女孩在绝望中走向了极端,用所有的钱买了汽油,一把火将舞厅烧了个一干二净,火势蔓延到舞厅合开的地下赌场,只有该死的老板一个人跑了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死了。
在医院里,戚薇让人伤了脑袋裹得像个丧尸坐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李一桐走近,第一句问:“你们两个,谁赢了?”
戚薇说,“看结果是我赢了。”
田曦薇嗅着医院灌满的酒精味儿,或许是心理作用,有些头晕,趴在床边怏怏地吹风,李一桐从口袋摸出来一颗水果糖塞到她手中,才笑骂道,“我看是你输了。”
戚薇自信地笑,“我从来没输过。”
她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块地界,甚至从小喽啰做到大老板花了几年,只记得最后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听她的话,哪有人敢动她,就连当初的张雨绮也只是客客气气地跪下说一句我是来还债的,你别打我走。
戚薇将粉钻舞厅丢给李一桐,她说她开累了,她是做买卖起家的,手上经过的货没什么干净的。杜对琪跟着她小三年,即便那时候她已经不做肮脏的买卖,也让她握了不少把柄。如果杜对琪看在戚薇这些年善心大发收留不少姑娘的份上不将东西交出去,她就还能潇洒,如果杜对琪是个不讲情义、黑白分明的。她要吃枪子,那些女孩也活不下去。
戚薇说,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许晓丽,不叫杜对琪。
她名义上还是戚薇的人,演戏演全套一直在病房里照顾戚薇,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戚薇回不了家了。
最后只有李一桐和田曦薇两个人出来,莫莉不明所以问,戚哥人呢。
田曦薇脸上藏不住事阴沉得要死,李一桐挡在她前面笑说,“戚薇伤到了脑袋,医生说最好要留院观察两天。等她好了就出来了。”
两人回了家,张雨绮拿着火盆在门口敲敲敲,李一桐和田曦薇问她干啥呢?她说这火盆真不经烧,才烧了一个月就破了。家里的碳也快用完了,张雨绮没买。她不喜欢算账,但毕竟是好寐山的老板,嘴里算计一会儿念叨着,说应该够用这个冬天了。
戚薇置办的年货里有一只巨大的羊腿,张雨绮吐槽怎么这家伙尽吃这些膻儿吧唧的东西,将羊腿架起来用火烤。李一桐拿锡纸将火盆填起来,舀了一铲子煤炭倒进去,火继续烧着。田曦薇捞了几片雪花扔进火盆里,刺啦刺啦响,李一桐没阻止。
晚上吃饭桌上全是肉,张雨绮一直劝田曦薇多吃点儿,张艺凡不在这肉容易坏。她撑得快晕死过去,李一桐说好了好了别吃了。
她呜呜地塞,将筷子放下跑到楼上,李一桐追上去,才发现她哭了。田曦薇一边艰难地咽肉一边哭,哭得快噎死。李一桐拿了瓶前不久才批的甜水灌到她嘴里。
田曦薇擦了擦眼泪,爬起来说,“太好吃了,都给我好吃哭了!我明天一定要把肉带去给戚哥吃!她在医院肯定吃不了好吃的!”
田曦薇觉得丢人,在楼上待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摸摸爬到楼下去洗碗,她刚将碗洗好塞进碗柜里,张雨绮抱着两个保温盒从偏房出来,说,“明天我和你桐姐要去粉钻那边遣客,就麻烦你拿去送给戚薇和雪琴了。”
一整晚,田曦薇都没睡着。
她睁眼看着那扇敞开的窗户,前些日子李一桐喊人来封窗,技工到了家门口被田曦薇赶了出去。她说大家都会被憋死的。
爱难道不是亲吻和探索吗?田曦薇用视线描摹李一桐的眉眼,又想起她在台上跳舞的身段,她不要将她拥入怀中,她要与她共舞。她想将她的伤再重新受一遍,在自己的身上。
流血,流汗,不要流泪。
——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李一桐和张雨绮就起床走了,这是除夕夜的前一天,田曦薇失眠了一夜,在凌晨终于睡着,只记得李一桐摸摸她的脑袋说我要走啦饭在锅里,你要吃自己热一下。田曦薇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午后,她起床吃了饭,又洗了碗,将张雨绮准备的两个保温盒里的肉拿出来热了热,半下午才出发去医院。下山时遇到莫莉,她说她姐和cici姐这两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好无聊。莫莉认路,两个小孩结伴而行。
到戚薇那儿的时候,杜对琪和李仁丽正在门口说话,李仁丽拿着常备的记录表,胯上绑着根警棍,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她腰上装了枪带。田曦薇觉得讽刺,外面的商人心都是黑的她们不管,看着戚薇这个心红都人倒是不择手段。她对两人更没什么熬脸色,知会一声,拿着保温盒进去。
莫莉被两人喊住,没能跟着进去。
田曦薇一进屋就变了脸色,像个乖小孩似的移来桌子,将保温盒打开放上,热气腾腾的,“戚哥,雨琦姐让我带给你的。”
戚薇拿了双筷子,“她们俩呢?”
“去处理粉钻舞厅的事情了。”
“处理好啊……”戚薇沉默了一会儿,将筷子理理,叨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说好吃,“粉钻舞厅开了那么多年,都是因为粉钻,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爱听粉钻了。”她又夹了一块肉吃得直点头,语气里是一如既往地洒脱,“关了也正常。”
或许生活在一起的人真的心有灵犀,戚薇住在医院什么消息都没有,都能知道张雨绮和李一桐去粉钻舞厅是要让她关门。她吃饭空隙里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估计她舍不得。”
田曦薇要走了,她将另一盒肉揣进怀里。戚薇问:“还有一份给雪琴的?”
田曦薇点点头。
戚薇顿了顿又喊住她,嘱咐说,“别说艺凡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呢。”
田曦薇又点点头。
事情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不知道除了接受还能干什么,反抗的人都死了,没反抗的人都像狗似的活着,可是她宁愿疯疯癫癫又清醒冷漠地活着。至少还有李一桐,至少她也还在。
莫莉以前经常跟张艺凡混在一块儿,这地方她熟,她带她去李雪琴的病房,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带着点儿人情味的地方。李雪琴没有见她,她让面生的保镖收了田曦薇带来的保温盒,从里头递出来一个洗干净的,说是之前带过来的。算是借的,有借有还嘛。
保镖请田曦薇离开,态度生硬了些要架着她走。田曦薇冲到李雪琴的病房门口拍门,一边拍一边喊,“李雪琴,你一定要活得久一点。”
李雪琴终于开了门,她在门那头依旧皱着眉,坐在轮椅上的腿已经完全动不得了,田曦薇一眼瞥到病房里的全貌,黑漆漆一片,窗户已经被完全封死了。李雪琴说,“我和她在医院认识的,我送她去的病院。”
“张艺凡想要自由,我祝她自由。可是张艺凡想要的,我也得不到。”
在保镖的阻拦中,李雪琴将门关上,田曦薇祈求她多说几句话,这样她就能在未来某一天告诉张艺凡,可是她没有。
渐小的门缝中,田曦薇没有看见张艺凡曾经引以为傲的自由,只有李雪琴失去的乐观。
这里遍地都是最无能也最虔诚的信徒,叩天叩地唯独不叩自己,她们乞求得到神的垂青,可万一神是个瞎子呢?盲目者连触碰都做不得。
最后祝福的人和被祝福的人,都没能幸福。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田曦薇最初在和李一桐散步的那条河边浪费了另外半个下午的时间,今天好寐山下出了太阳,太阳照在雪上将薄雪化了,太阳照在她身上刺得她浑身发酸,她太久没见到太阳了,于是再次碰到,居然会害怕。
如果李一桐在就好了,田曦薇想,如果李一桐在的话,她就会满脑子都是李一桐,就会不记得太阳的存在,更不会感受到恐惧。
回家看见张雨绮坐在屋子客厅,李一桐手上拿着一沓账本,她们白天将粉钻舞厅里的姑娘遣散了,给了一笔不小的数额,张雨绮最后还是没忍心卖,挂了出租的消息。李一桐私下去找过那个男人想用钱私了,那人欠债太狠妻子儿女都遭殃,他开出了一笔天价要赔给家人,张雨绮拍拍衣服起身说,要去卖赌场。
门在这时被敲响,来者是董礼怡,她穿着一身睡衣急匆匆过来,说,“游茴英又跟了田曦薇一天。莫莉告诉我的。我们被发现了。”
董礼怡是张雨绮的人,游茴英也是,或者说现在不是了。游茴英是李仁丽的人。
田曦薇问,“莫莉呢?”
董礼怡怕游茴英找莫莉麻烦,“哄睡了。早早就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田曦薇愣住,“你们……”
“分了。刚分的。”董礼怡向来挺直的背脊一点点塌陷下去,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重量,她平日的微笑已不复存在,她选择了黑暗这边,只剩余一个空缺了感情的反叛者,“游茴英让我跟她走,她让我别再帮雨绮做这些肮脏事了,她太正直,不知道多少人靠着这点肮脏手法活着,那些姑娘没了戚薇早死了,好寐山没了张雨绮早就被外来的开发商铲了。这钱不干净,但是我们人干净。我和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她将张雨绮朝房间里推,摊开皮质行李箱,嘱咐说,“雨绮姐你快走,她们明天早上就要来抓你了。你是个好人。我替你,你帮我护着莫莉。”
张雨绮坐在客厅最上方的位置,没动,注视正在烧着炭的火盆,突然笑了,声音像是老剧里的反派,可语气却温柔至极,“我不怕啊。我罪大恶极,几年前就该进去了。”
“可是你不一样,你只是帮我发钱的,你干净。”张雨绮将貂皮衣披在董礼怡的身上,将她从后门推了出去,她门关上笑着说,“林茉茉,你的妹妹你自己照顾。”
张雨绮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起身,李一桐想拽着田曦薇去楼上睡觉,田曦薇说她不要,扒着楼梯扶手的木圆球,看见张雨绮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狭促的狐狸眼闪着快活的光,虔诚地像是在献礼,田曦薇又哭了,她指着张雨绮离开的方向哭喊说戚哥戚哥。
李一桐耐心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扒开,擦干她的眼泪,颤抖中将人抱得紧紧,她说,小田别哭,戚哥不在,戚哥不在。
张雨绮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宁静的夜晚像是无声的弯刀,田曦薇觉得她快要被切割至肺腑。李一桐像是在舔舐她的伤口,迅速愈合。她的手抚在李一桐的蝴蝶骨上。依偎在床上什么也没做。
“她们是跟着我来的,都是我的错。”
田曦薇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李一桐的蝴蝶骨上,快要将她灼穿。
李一桐捧着她的脸哄,像哄小孩儿一样说,田田,薇薇,你别哭,你一哭我也忍不住。
爱人的眼泪,像在梦里海边奔跑时云海压下来的海盗船,泼天的恐惧感。田曦薇没见过李一桐哭,她怕得不得了,比怕死还怕。
她将眼泪憋了回去,将眼眶憋得通红,吻了一口李一桐的嘴角,眼泪蹭到她的鼻尖,“我不哭了,你不要哭。桐桐我替你哭了,你不要哭。”
心在滴血,血流了一夜。
——
除夕,大雪。
昨日去看戚薇时她嘱咐了不少东西,大早上起来,田曦薇抱着年货挑挑拣拣,说要给好寐山上的居民送过去。这里是好寐市最值钱也是最破烂的地界,住着不少穷人。
张雨绮以一己之力护下了成千上万的人,其实她早就想走了,但是没走成。
挑着红色的大包小包挨家挨户地送,走在雪地里偶尔靴子都拔不出来,好大的雪,好大的热情,有人用调侃的语气问你们家那可爱的小疯子呢?有人问你们那个又凶又可爱的舞厅大佬呢?有人扒着李一桐说哎你今年腰怎么样我年底讨了两副好药送你一副?有人问张雨绮去哪儿睡大觉去了不说出个所以然不让走。
一路送到好寐山底下,肉店老板喊住她和李一桐说这几天戚薇不在,又来了好多羊腿牛腿,拿回去补补,都补补,特别是给医院的雪琴孩子多送点儿过去。田曦薇终于知道家里那山堆似的吃都吃不完的肉是哪儿来的了。李一桐塞了钱就跑,两人跑远时都累瘫了。
终于送到最后一户人家,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孩开的门,大概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在窗户缝里开了许久不敢开门,对着田曦薇大喊一声: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田曦薇好说歹说都没将礼送出去,最后还是李一桐找了认识的邻户将东西塞了进去。
好累,好狼狈。
回去路过董礼怡家,游茴音还笔直地站在门口,她头上结了霜,冻得快要昏过去。田曦薇攥紧了拳头,李一桐的手覆了上来让她不要闹事,生拉硬拽将她弄回了家。
李仁丽已经查到了好寐山上,这些天时常能看到来走访调查的便衣,游茴英碰不得。田曦薇觉得是自己害了张雨绮,觉得是游茴英害了张雨绮,想报仇,李一桐都不会让她得逞。
五个人,十条命。一条给仇恨,一条给自己。
李一桐不希望田曦薇变成这样的人。
回家之后,田曦薇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李一桐敲门喊她吃饭,她不应。饭菜做好了摆在桌上冒着热气,今天是除夕夜,李一桐劝她年夜饭要象征性吃点儿。田曦薇说她不要,两个人吃什么团圆饭?况且她在海那边的时候,从来没吃过团圆饭。
外面还在细声细语地劝着,田曦薇受不了李一桐这么卑微将门打开,头发乱糟糟的眼角的泪渍还没擦干净,红着眼就坐上了年夜饭的桌,满桌的肉,她们俩吃不完。
年夜饭后就是辞年,李一桐说往年都是张雨绮带张艺凡去的,她也不知道要去哪些人家,索性只打算到林茉茉家,结果没走几步发现游茴英还站在门口,冻得快成冰雕。两人做好无功而返的打算,突然有一双手从黑夜里伸出来,将两人拉到屋檐下的阴影里,是杜对琪。田曦薇看清来者的面貌之后,狠狠将她推开。
田曦薇哭得流不出泪来,痛得睁开都费力,她手指着杜对琪说,“许晓丽,你来干什么?”
杜对琪顾不得田曦薇的怒气,又挨了一巴掌,“我辞职了。”她拉着两人朝更深处的黑暗里跑,她非常冷静的语气突然强行了一下说,“我是杜对琪,我不要当许晓丽。”
田曦薇听得愣住了,但脚下还是没止住地跑。杜对琪跟着戚薇三年有余,对好寐山了如指掌,撞见便衣,不一会儿就闪进一条无人的小道,她尽量精简的解释,“那日死在舞厅的老板,找到物证了。”
李一桐看了一眼田曦薇,将她的手捏紧了,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是什么?”
田曦薇的血好似倒流着变得冰冷,她和杜对琪同时发声:
“是一只耳环。”
回去后,田曦薇缠了李一桐一整夜,她倏然变得极度没有安全感,李一桐渴了去倒杯水,她黏黏糊糊地蹭上来,生怕自己的爱人跑了。李一桐想要让她别担心,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田曦薇哭得不停,不怨天尤人,光怨自己。李一桐陪在旁边一动不动,心都快碎了。
李一桐没告诉田曦薇,李仁丽以前叫李晓安,她们三个以前是好寐山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后来许晓丽参加卧底任务消失了,李仁丽以为她死了,以她之名冠我之名,发誓要当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儿肮脏的东西。
李仁丽和游茴英是同样的人,她们刚正不阿,她们光明磊落,她们清廉正直,她们拼尽全力,但她们不懂得难言之隐,她们的眼中除了正就是邪,她们正的发邪。
许晓丽和她们是同一种人,可杜对琪不是,杜对琪跟在戚薇身边,见惯了穷人、苦人、罪人。她的心是想着好,而不是正。所以窗外的天亮了,雪也停了。
许晓丽离开李仁丽变回了杜对琪。
她自由了。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开始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田曦薇拿枕头捂不住声音,没一会儿就醒了。李一桐熬了白粥让她起来吃。田曦薇肿着眼睛坐在桌上,李一桐朝她的碗里加了一小勺糖,将碗推过去,田曦薇还没清醒,拿起来一喝,让铁碗烫得直叫唤。人也清醒了。
李一桐笑,“慢点儿喝,我早上看游茴英走了,待会儿我们去董礼怡家。”
果然,游茴英一走董礼怡家大门就敞开了,客厅的桌上放着果盘和水果,莫莉开心地拉田曦薇坐下聊年后有什么安排,她皱眉想了想,没想出来,“跟桐姐在一块。”
莫莉啊了一声说,“哎,你多来找我玩玩吧?我姐昨晚说,年后就要搬走了。”
刚拿起茶的李一桐抬头,“搬走?”
董礼怡今天换了休闲装,温婉的外表带了更多邻家的气质,不过她气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像是哭过了,眼角是化妆也遮不住的红,“游茴英总是来家门口待着,一站就是一整夜,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有钱她不工作,我和莫莉还得重新出去找工作呢,挣钱养家不是?”
李一桐抿了一口茶水,“雨绮不是给你们留……”
董礼怡笑着打断她,“想找个清静地方待着,在好寐山的日子太苦了,怕触景生情,总是记得不该记得的人。”
李一桐明白了,田曦薇明白了。
但是莫莉还不明白,她说笑着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问:“姐姐,你们每次吵架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搬家呢?我们走去哪儿?你不喜欢她了吗?”
董礼怡蹲下来看着莫莉解释道,“这里不适合我们了。去更远的地方。”只字未提游茴英。第三个问题,没回答就是答案。
她还喜欢她。
但是那又如何。
林茉茉带着林菲菲东躲西藏、饱经风霜才到好寐山,她并非一定要报仇,可她知道,只要仇家活一天,她的妹妹都不得安宁,在张雨绮手下混了这么多年,在今年她终于顺藤摸瓜除掉仇家换来了妹妹的安定。
游茴英正是因为调查这件事才走到她身边。她们之间搁着一层永远戳不破的陈年旧事,二人正在对立的两岸,注定是悲剧。
姐妹俩搬走在距离好寐山很远的地方,林茉茉安顿好李菲菲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去自首。游茴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或许在成为董礼怡的短暂的日子里,林茉茉有限地做回了一段时间的自己。那是真正的林茉茉,而不是被仇恨荼毒的林茉茉。她在张雨绮构建的乌托邦下有了新的身份和名字,她有家人,有爱人,有全新的生活。
若她能永远做董礼怡。
——
好寐山越来越冷清,走访调查的便衣到处都是,田曦薇和李一桐开始窝在家里不出门,储藏室里的东西够她们吃上大半个月。便衣来敲过几次门,她们都没应。
田曦薇这些天总是头疼,夜里的梦断掉几次,醒来脑袋嗡嗡地晕,她喜欢窝在床上抱着李一桐发呆,李一桐身上很香很香,她闻了就头不痛了,睡得着了。
每次看见田曦薇做噩梦哼唧着难受,李一桐才有两人差了七岁的实感。
田曦薇的脑袋很混乱,有天夜里她突然想起李一桐说女孩都喜欢收鲜花,掏空了口袋偷偷跑出门去好寐山底下买了几支清晨带着露水的白玫瑰绑在一起放在床头,这样李一桐一醒来就能看见,她会惊讶,会开心,会感受到爱。
但田曦薇忘记李一桐也会心疼她,她在被爱的同时也深爱着她。田曦薇是铁石心肠的玫瑰刺,扎了一遍自己还不够,又在无心中将李一桐扎得千疮百孔。
别的田曦薇都顺着李一桐,唯有家里唯一的那扇窗户,她每天都要在窗户面前哭上几次。李一桐怕她想不开,寸步不离地守着。后来田曦薇的眼睛沙了,嗓子哑了。李一桐趁机喊人将窗户封起来,说是风沙太大。
再后来有一天,田曦薇突然看不清李一桐了。
她哭得太多,差点将眼睛哭瞎了,李一桐拿毛巾给她敷。田曦薇挣扎着说不要。李一桐说那你以后再也看不清我了,田曦薇乖乖巧巧地跟刚来时一样,敷好后她拿根黑布把眼睛包起来,让李一桐牵着要去窗边。
田曦薇什么都看不见,就用手摸窗沿,沿边都是毛渣的倒刺,刺进皮肤疼得很,但她还是在反复地摸,李一桐突然抓住她的手,田曦薇猛地一颤,说,“你不要放开我。”
李一桐抱住她,“好。不放开你。”
很久之后,田曦薇终于动了,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李一桐打了一盆清水拿着镊子给她夹木刺,刺上有倒刺,拔出来时痛的她手反复地缩。李一桐咳一声,她又乖乖递回去。然后田曦薇毫无征兆地说:“我要去自首。”
李一桐嗯了一声,没别的表示,将田曦薇的手摊开继续夹她手上的木刺。她还在痛得一缩一缩,拔完刺,李一桐将窗户关上,陪在她身边说:“养好眼睛,我就陪你去。”
两人整天黏在一起,田曦薇寸步不离地贴着李一桐,她想,分开的日子在倒计时,死掉的日子也在倒计时。
有天夜里,她摔了几跤终于摸到厨房,想着瞎了就好了,瞎了就能和一桐永远在一起了。刚拿起刀,李一桐几步砸下楼梯,将她手中的刀夺走了。在那以后,李一桐日夜紧张得很,根本不敢让田曦薇离开她的视线。
田曦薇觉得自己有罪。
戚薇被抓走那一晚,田曦薇整夜睡不着,李一桐光叹气,翻了个身将人抱着。正义将她们归属到恶人的一方,可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好,田曦薇不知道坏人是谁,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问,“坏人会得到惩罚吗?”
李一桐没说话。这些天她苦得了不得,忙上忙下一手操心舞厅一手操心好寐山,她没让田曦薇帮她管,太累了,不是人干的事。挑灯夜算时田曦薇就在旁边看着她,她说,“桐桐,我们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
那时候李一桐没有回答,现在李一桐也没有回答。她答不了,也不敢答。
所以那时候的田曦薇和现在的田曦薇又问:
谁才是坏人。
李一桐抬起那双哀恸的眼睛,千言万语没有汇成一句话,只是在情绪里飘,最终,田曦薇也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
千禧年的第一个半月,田曦薇拆了眼睛上的黑布,再一次看见李一桐。从李一桐眼里看见的万分欣喜,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来。马上就要分开了,以后李一桐会去哪儿呢?她们还会再见吗?快要被悲伤淹没了。
李一桐亲吻田曦薇的眼角,说,“快睡吧。明天我陪你去,你不要怕。”
田曦薇翻来覆去睡不着,发了狠地闹李一桐,李一桐就纵着她。然后田曦薇哭了,抱着李一桐哭个不停,李一桐怕她真哭瞎了眼,堵住她的嘴亲到发肿,说,你不准哭,你再哭我就不喜欢你了。田曦薇真不敢哭了,只是将脑袋埋在李一桐胸前,呜咽个不停。
李一桐叹了口气,摸摸她发湿的头发,穿上衣服,去楼下倒了杯水,给田曦薇喝。
田曦薇喝了这杯水,一觉睡到第三天的中午。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医生护士大喊着警官,李仁丽急忙赶来说了下大致情况:
十年前李一桐纵火,导致那家赌场里头百号人死亡。半个月前,她在粉钻舞厅的后门杀了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老板,逃逸,在当铺当了半只耳环被查到,这才被抓到。李一桐想杀田曦薇,给她下了过量的安眠药。李仁丽问了情况觉得不对,踹门进去的时候李一桐正拿着把刀站在床边,当场缉拿归案。
田曦薇心猛地揪紧,她挣脱了手上的针要下床,血流如注流在洁白的病服上。李仁丽喊她清醒一点,她脑子里头受了伤,昏睡了整整三个月,醒过来已经是奇迹。李一桐是特严级犯人,早就让人压着到海那边的监狱里去。
李一桐如今已经不在好寐山。
田曦薇冷静下来一些,将颤抖个不停地手压下去,唇色惨白问:“她会死吗?”
李仁丽见过太多受害者,她蹲下来与田曦薇平视,用一种冰冷到绝情的语气说出最正义的话:“田曦薇,她会死的。”
田曦薇最后也没能把快要冲破嗓子的真相吐出去,她走出医院那时,抬眼望见整个好寐山都被橙黄色的夕阳罩住,那是所有人都没能走出去的囚牢,李一桐将两人的罪恶揽了下来,她留了多长时间让田曦薇护住好寐山的人。
如果李一桐还在,田曦薇好想问,桐桐,我能不能不要当叛徒。
好寐山上残存着些雪,听说这个时间桂花树枯死,可她回到庭院里看见那桂花树旁居然抽出新枝,被厚厚的雪压着。仔细一看,是从前张艺凡吃桃扔下的核生了芽。
二零零零年的开头,田曦薇回到好寐山顶收拾完一整个旧宅的家当,在李一桐的床底下发现了巨额的现金,数了数是那位死里逃生的赌徒要的天价封口费,可田曦薇只见上头用胶布贴了好几道的纸条上写着:赠予田曦薇。
她撕开窗户上头的封条,将缠绕在一堆的铁丝拧开,手上划破了口子面不改色,窗外满目的白色中挤出一点儿新绿,她是最为鲜艳的罪恶,搅乱了这一庭院惨白的不堪和阴影,她是桃花之咎,是祸水红颜。
她没舍得这么快走,在旧宅子里睡了几晚,昏昏沉沉地连凌晨和黄昏都分不清,只知道太阳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她伏在案牍边写信,是寄回到海那边的自家去的。信中说道,只要她们肯出面保下李一桐,哪怕是一丁点儿,她就回家乖乖听话。
在昏睡中醒过来,窗户被冷风吹开了呜呜响,田曦薇脑子里突然闪过张艺凡毫不犹豫爬上窗户的画面,那天她其实抓住了,真的抓住了。
张艺凡的手被她双手抓住,红着眼睛,要咬碎牙,死死摁在窗下的屋檐上。
张艺凡用力掰开田曦薇的手,力大到她听到两人连接处骨头都嘎吱作响。张艺凡虚弱说,我的手快断了,你放开我吧。
田曦薇惊慌失措地说,你别这样张艺凡,一定还会有别的解决办法的。张艺凡摇了摇头说,这是第三年。
她说,“我不要再回到那里。”
在田曦薇绝望的目光中,张艺凡笑着跌了下去拥抱了来自深渊的自由。
在庭院里桂花树旁桃的枝彻底抽出来后,田曦薇终于决定彻底离开好寐山,她先收拾好自己去了趟医院,此时李雪琴已经走了。
戚薇坐在病床上目光黯淡,说,张雨绮只判了三年,但是她大概等不起了。
其实戚薇本就没理由等张雨绮出来,戚薇起势那年,张雨绮还在醉生梦死,倾家荡产中一大半都是戚薇的功劳。她们两本就是死对头,互相害人的老鼠,该斗得你死我活才对。
后来田曦薇再听到戚薇的消息,是她被无罪释放后远渡重洋去了真正的海边。杜对琪最后良心发现,只交了一部分证据。只是可惜,她去的地方,田曦薇一辈子都没去过。
离开好寐山前,田曦薇拎着一大袋钞票离开了旧宅。她不知道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于是去存了银行,留了张存折,压在李一桐的床板底下,想着她们回来总有一天能看到。她们都不是坏人,这笔钱大概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什么是坏人?田曦薇想不明白。
坐在回港口的拥挤公交上,田曦薇又想起有天下着大雪,窗外满片白,她和李一桐窝在客厅里看动物世界,李一桐指着狮群和一只濒死的羚羊说,“你觉得她们谁是坏人?”
田曦薇那时还看不见,眼皮前包了黑布,她单纯陪着李一桐看。抱着李一桐暖暖的,犯困。李一桐描述了一遍画面,她就撑起精神说:“没有坏人,物竞天择。”
“不对。”李一桐将她几缕头发撇至一边,轻轻地说,“他们都有罪,但只有输者会死。所以,被定罪的人就会被称为坏人。”
田曦薇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这么说。”
正巧电视屏幕里的羚羊被咬断脖子,发出惨烈的惨叫声。她的孩子死里逃生,或许不久后将难逃一死。但她看不到,她虚假地欺骗自己,保护了所有人。
羊是会说谎的。
李一桐说,“羊是坏人。”
——
二零零五年,田曦薇坐着一条洋船回到了初始富丽堂皇的城市。李一桐的案子棘手地拖了一年又一年,因为田曦薇的存在迟迟未定结果,她在各地奔走了将近五年,终于拿到满意的结果。回去时婚期将近,她那有钱的爹娘大手笔一挥,送了她一套城市现代化别墅。
田曦薇再也没乱跑过,她有时坐在阁楼的区域落地窗前,看落日的余晖将墙上挂着的风铃,看夜幕降临后满城的孤寂,看四面八方的霓虹亮起刺伤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故意瞪大了眼睛不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只有这样才哭得合理。
然后呆呆地说一句,梦就是寐。她总是想起那座山……跨过山,越过水,只剩好美——好寐标语已经被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抹去了,可这些年,她的记忆中总困着一座被海包围的山。
那一年中旬田曦薇突然听闻张雨绮要出狱的消息,一个星期后,田曦薇看见了戚薇。她此时功成名就,已经洗去了当年不知好坏的名声。但她不敢去找张雨绮,五年的弯弯绕绕回到最初,可她们好像也隔了不止一个世界。
戚薇只敢愤愤说只要田曦薇愿意离开,她拼了命,也得把她带出去。
背上如何的骂名都无所谓吗?
无所谓。
就算抛弃现在的一切也可以吗?
可以。
对不起,我不可以。去好好生活吧,戚薇。田曦薇这样坚决地说,然后看着戚薇被话语压弯了脊椎一瘸一拐,消失在模糊的视野尽头,看着城市道路扭曲成乡间小道。她在国外这些年不是一帆风顺,身上落了残疾。
戚薇离开前回头,好胜心和自强心早就被磋磨完,低下头又仰起头无声地说。
“田曦薇,你还记得李一桐吗?”
啊。田曦薇猛然惊醒……凌晨三点多,闹钟像是偷渡者小心谨慎的步伐嘀嗒走着,她慌的拿不住水杯,伸手拔了闹钟的电池,时间安静下来。高大的落地窗外是世界的夜生活。灯红酒绿的世界田曦薇还是不习惯,总以为自己一睁开眼,应该看见一座青绿色的山脉。
那就是好寐。
好寐以女子的梦命名。
它是边缘城市最标志性的、最起眼、但最不值钱的地方。几年前城里那些老顽固自恃资本当道,捧着保温杯看着屏幕假装养生不操心,可大家都心如明镜,他们心底儿只想着捞金,动不动就是整改翻新,丝毫不管别人的梦会因此瓦解,挖土机一过,梦也就被推翻了。
这片地界早在那时就折损在各大顽固的捞金斗争中,谁也救不回来的。张雨绮和戚薇的出现,护住了那片破烂土地上最后的原住民。她们早就想走了,可她们走不得。后来大家都来了,然后又都走了,李雪琴出国没多久杳无音讯,张艺凡安静地躺在好寐山的脚下,李一桐再也没能走出那座监狱。
外头的两个遍体鳞伤,里头的两个画地为牢,下面的两个大梦一场。
这些年的梦缠绕在一块没将恶洗得干净,彻彻底底的噩梦,谁也没能熬过去,最后成了一把尖锐的刀,捅破了田曦薇的脊梁骨。
梦的名字叫,万艳同悲。
这些年站在田曦薇面前的,是赌徒,是孤狼,是疯子,是绝症患者,是替罪羊。
唯独没有她们自己。
END
桐薇那些你知道、不知道的好文
看着桐薇越来越好,为了方便刚入坑的小甜筒们看文,也相当于一个合集方便我自己之后回顾所以搞了个推文。
(以中短篇为主、未更完的不包括在内)
个人很喜欢的就会附上一些我自己的看文感想,也相当于推荐理由吧,大家也可以直接点链接进去看文。
同时,有的优秀的文章、厉害的大大可能会错过、遗漏,大家有喜欢的、推荐的也可以在评论区分享或者私信和我交流,后续也会随缘继续更?
打扰各位大大了,大大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那些不得不说的经典:
@落日波纹 老师
不得不感叹老师两篇文章的名字都取得很好啊
——
大路狂奔 ...
看着桐薇越来越好,为了方便刚入坑的小甜筒们看文,也相当于一个合集方便我自己之后回顾所以搞了个推文。
(以中短篇为主、未更完的不包括在内)
个人很喜欢的就会附上一些我自己的看文感想,也相当于推荐理由吧,大家也可以直接点链接进去看文。
同时,有的优秀的文章、厉害的大大可能会错过、遗漏,大家有喜欢的、推荐的也可以在评论区分享或者私信和我交流,后续也会随缘继续更?
打扰各位大大了,大大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那些不得不说的经典:
@落日波纹 老师
不得不感叹老师两篇文章的名字都取得很好啊
——
大路狂奔
很伟大的伪现背 ! 两个人面临着那么困难的一个处境最终都没有放弃彼此,看到最后不禁感慨老师真的是心软的神。
情感啊心理啊各种描写非常的细腻,老师文笔真的很好,写得十分有代入感,让人揪心,让人因桐薇的悲而悲,因桐薇的喜而喜。
——
逆水藏身
做着文学期刊编辑的梨桐陷入了人生的瓶颈,偶然成为了还是高中生的小田的家庭教师。坚定、勇敢、不断在爱里成长的“逆水者”小田和富有责任感、试图藏身而不得的梨桐相遇、相爱、互相影响,故事真诚而打动人。
老师的文章写了很久了,女推的大家也都有出场,担任着看似和真实世界的她们无关但又莫名契合的角色,为人物担忧的同时熟悉的梗和情节总能让人感受到女推宇宙的美好和温暖。
其实我觉得这篇文章探讨了很多东西,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老师对创作与生活的思考与严谨。
“逆水而行的人,怎么能够真正藏身呢?”
@磕糖自产滞销 老师
老师关于桐薇的三篇品质都很高!
都是以女推一为背景的现背,但三篇各有各的感觉,就很神奇
——
个人三篇里最喜欢的一篇,就是很戳我的点。私设的是两个人在女推前就谈过,梨桐作为年长者对小田前途的考虑所以展现出的让步,以及小田出于单纯的喜欢对姐这种让步的不满,那种语言、心理上的拉扯真的很绝,也很符合她们两个在我心里的那种感觉
“奇怪的是田曦薇能感觉到李一桐很喜欢她,但这种喜欢似乎又能为很多她本人并不在意的事情让步。”
——
悠长假期
以桐姐的角度把录制女推作为演艺生涯里的一次回归真我的悠长假期,让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而小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爱上的姐,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两个人通过女推相熟太伟大了,因为她们就是以李一桐和田曦薇本人而不是任何角色的身份认识的
LOFTER上这篇没有完整版
需要去老师微博主页找链接,点进去看完整版
——
不熟
把两个人之间的不熟时的那种小拉扯展现得很好,很带感
@何以知南 老师
——
离岸
啊啊啊我真的很喜欢这篇谁懂啊!!!
当时看完第一遍后隔了很久又翻出来看竟然看哭了,可能我本身也比较悲观。作为现背,老师也直面了两个人如果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
两个人选择分开,又因为小田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同时重新反思起两个人的关系和未来的选择,是非常贴我心里桐薇的一篇文,热度上相对没有那么高,推荐大家都去看看!
@想吃我的狼 老师
——
野獒
藏区田×明星桐
小田的那种莽和野以及藏区的文化风俗都好有感觉,两个人的互动很戳人也很可爱,番外的捡手机也不要错过啊,桐薇的大大们都是心软的神
——
四季热
远赴香港打工背景,不得不感叹狼老师的笔力,读文章时香港的那种湿热铺面而来,地点跨度之大另人赞叹,向大大致敬!
各种各样的小短篇:
@剧烈回声 老师
也是一个偶然发现的桐薇的宝藏大大,写桐薇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写得很细腻,笔下的两个人对对方都很温柔很温柔
以对桐薇和小甜筒来讲都很重要的一个节点前后为背景,立足于圣诞节许愿相关所引申出的两个人对彼此的爱。
关于许愿,田曦薇:
“在上天冷静、从容、一视同仁的漠然里,在世间众人别无二致的祈望、渴盼和俗念里,她该用什么,才能多抓住一点。”
——
潮信海深
老师正儿八经的第一篇桐薇,分了上中下,时间跨度大概是女推一到2024的尖叫之夜,也是两个人确定关系、彼此减轻担忧、互相安抚的一个过程,看得人心暖暖的,老师的文字也很温柔啊,下对桐姐的描写我个人很喜欢——
关于过往,李一桐:
“毫不留情的动作里是深圳的她、北京的她,是世界上各个角落里的李一桐,被她熟练而毫不留情地揉进今天的这个身体里。”
@Sun. 老师
——
这篇故事设定很…神奇,还会涉及到小田的妈妈和梨桐,这里就不剧透了,感兴趣的可以看看,老师写得挺好的。
@一瓢沃特儿 老师
治愈向小甜文,看着暖心又开心
@骑着扫帚飞 老师
——
哨向,世界观挺宏大的吧
@七日尺 老师
——
脱轨
炮友转正
@唯唯 老师
——
不露声色
“但她想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让她输”
@路挽 老师
——
女推加情侣装红毯那次,老师文章里面的现代诗我很喜欢:
“我说我并不坦荡,一路泥泞也面不改色。
你说你不藏锋芒,野心蓬勃也毫不留情…”
@koi崽 老师
——
深山
收陵人×女明星
很新鲜的设定,看得很舒服,老师好像也写了很多桐薇的文章,都在合集里。
@盒汪晃 老师
——
老师的语言很神奇,挺好玩的,猎物和猎人
@Saturnus 老师
——
拉扯和暧昧
@藍藍寶 老师
——
很神奇的感觉,校园,雨季,蔓草丛生、攀缘,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那发财吧- 老师
——
橘子糖
私设女推前就认识,因为一点小误会分开
@丢了一只靴子 老师
——
滥俗的歌
现背,女推一结束后两个人的相处
@你的杰西 老师
——
橙夏
ABO
——
甜甜的很安心嗷
——
抖火
醉酒复合?
推荐作者大大:
@墨色 老师
老师写得细腻自然,而且很高产了,大家可以去老师桐薇的合集里看自己感兴趣的
在这里就放两篇我自己比较喜欢的:
——
莫比乌斯环
——
时花
@剧烈回声 老师
返场的我的小众宝藏大大
喜欢看文的也可以多多关注这次新年24h联文活动,链接也贴这了 新年联文 !!!
——《我们调味品有自己的年夜饭》
最后,推文是主观主观再主观的东西,每个人喜好不一,个人的感觉也会有一定的偏差,大家也可以多多交流。
同时出口啥的大家微博上可以看,情诫、雪中等作者不愿意传播的,也希望我们能够尊重大大意愿——这里的都是LOFTER上的。
各种产出的老师也都是为爱发电,产出不易,大家多多鼓励支持自己喜欢的老师,老师们还是很需要反馈的!
希望大家未来也一起开心地守护桐薇
希望桐薇越来越好,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桐心薇泯】悠长假期
已完结,全文3w+,不知道哪里的问题后面内容一直发不出来,想看的话麻烦大家去wb首页找一下吧,与这里同名
感谢金主约稿
大概算现实背景
桐1
李一桐最初接受《女子推理社》的常驻邀请其实是出于一种逃避心理。
33岁的她正处在一个各方面都尴尬的时期,事业不温不火,感情没着没落。工作倒是没断过,可忙的脚不离地还要见缝插针应付替自己终身大事操心的父母时大概也就称不上什么好事了。...
已完结,全文3w+,不知道哪里的问题后面内容一直发不出来,想看的话麻烦大家去wb首页找一下吧,与这里同名
感谢金主约稿
大概算现实背景
桐1
李一桐最初接受《女子推理社》的常驻邀请其实是出于一种逃避心理。
33岁的她正处在一个各方面都尴尬的时期,事业不温不火,感情没着没落。工作倒是没断过,可忙的脚不离地还要见缝插针应付替自己终身大事操心的父母时大概也就称不上什么好事了。
况且能一直拍戏虽然遂了自己的心愿,但演员二字也愈发无孔不入的渗透进她的生活,片场外更多需要揣着演技去寒暄维系的社交场合压的李一桐逐渐喘不过气。
于是圈内向来以敬业与随和著称的人难得逆反了一次,在某部剧拍摄的间隙里毅然接下这份前途不明的,号称国内首档推理女综的常驻邀请。
从助理手上接过其余五位常驻嘉宾的名单资料时,李一桐忽然觉得这和平日提前熟悉搭戏演员信息的流程也没什么分别。
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用再因着一次合作的浅薄缘分而关注那么多自己并不熟悉的人;也不用为了作品热度每次在宣传期和对手戏演员或多或少扮出点戏里的情深。
常驻嘉宾中有李一桐合作过的,也有从未见过的,但总归都能被划到不熟的同一起跑线。六人天差地别,谁和谁也没多大交集,甚至都不在同一竞技赛场。不过正是这样认识的人或许才更容易彼此坦露点不沾利益的真心。
李一桐在接受邀请的那一刻就下了决定:不预设任何的接近与交集,没有目的,让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
就把这当做一段能暂离演员身份回归真我的悠长假期。
田曦薇的公式照很不衬她,只徒留下精致的五官脸型,可她真正的美都在明亮的眸子和深陷的笑窝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飞扬的活力。
这是李一桐刚刚把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与资料里那张带点板正的脸对上号时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虽然有点对不起同时笑着来打招呼的雪琴和艺凡,但李一桐承认那时自己的注意力全被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吸引了去。
很多人夸过她天生一双笑眼,弯起来的时候越显灵动与深情,任谁看了都能感到元气与治愈。李一桐其实是有点愧于听到这种夸奖的,她当然也自知眼睛生的好,于是很多疲于社交的时候就将心事都藏进一个只达眼底的笑里。但田曦薇不同,她的笑像小孩子一样,纯粹又干净,直白到人仿佛能一眼看见她明净的心。
李一桐一下就被她的真诚吸引,默默感叹着真是没有接错综艺。
第二次生出庆幸来到这里的心思,是在黑了灯几个人互相吓到尖叫,事后又叽叽喳喳笑着围在一起时。李一桐不是没上过真人秀,但这样完全脱离摄像师和现场调度的体验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竟然在一个综艺里感受到久违的真实。黑暗中挤在一起相互打气也好,发现虚惊一场后笑着吐槽彼此也好,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客套疏离,也不掺半分虚情假意。李一桐站在人群里,任由自己被这种鲜活热烈的气氛包围,终于笑得不见眼睛。
集结篇的录制很顺利,一个找卧底的小游戏不仅加深了六人对彼此的了解,也抛砖引玉的勾起她们对推理解谜的兴趣。拍摄结束后所有人都余兴未尽,于是大家商量着是为迎接明天即将到来的崭新职场生活一起吃顿饭,还是去玩盘剧本杀活跃头脑,提前适应新人侦探的身份。最终平日都苦于身材管理的女艺人们难得由着性子选择了前者。
全女综的好处就在这里,都是女生也不怕被偷拍甚至传出莫须有的绯闻,于是各自从车上下来时只简单戴了帽子口罩就相跟着走进酒店包间。
李一桐对这种圆桌聚餐并不陌生,只是此前基本都是和剧组一起,每次总是说的多吃的少,一遍遍的“合作愉快”,一句句的感谢与共勉。再真心的话说多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虚假生厌,好在这时基本也已酒过三巡,在座各位多半会带着酒精麻痹后的兴奋情绪照单全收。李一桐酒量不行,对劝酒基本能躲就躲,可现在明明还没喝酒她却有种微醺的醉意,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只是夹着菜看着每个人染上烟火气的表情就觉得舒服得要命。
李一桐就是这个时候发现坐在斜对面的田曦薇似乎从头到尾就没开过几次口。于是她慢悠悠的抬眼投过一道视线,对方也像有所感应般微微偏头,四目相对,愣了一下后田曦薇慢慢露出一边标志性的梨涡。李一桐眨着眼睛又盯了片刻,便也笑了一下转而继续低头夹菜。她总觉得田曦薇这次的笑里透着一丝羞涩。
想到对方简历上填的那个infp,这些行为似乎倒也合情合理。之前录制时田曦薇也总是做的多说的少,除开偶尔提出的解谜思路外她的情绪更多都融在一个个笑容里:高兴时眉梢嘴角扬起的弧度会不自觉变大,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附和时也会下意识的牵起唇角露出梨涡,只是睁大的眸子会有些失神;更多不知所措的时候,比如黑暗中灯光亮起的时候,比如全票当选卧底的时候,田曦薇也会笑,倔强的,不愿露怯的笑。李一桐觉得连笑起来情绪都这么鲜明的人不会缺乏表达的欲望,只是她们大概还没真正走进小姑娘的世界,所以跟人总隔着层透明的薄膜。
李一桐本想和田曦薇搭话,但又觉得两人隔着李雪琴聊天始终不太礼貌,也没有一定要换座位的理由,于是便暂且作罢。
后来聊天气氛愈发热烈,性格豪爽的山东老乡张雨绮先提出玩点酒桌游戏,爱热闹的东北妹妹张艺凡也跟着起哄,在座年龄最长的戚薇先是象征性的劝阻了一句“这不好吧”,后面又利落的挥手拍板“那就先来一提啤酒”。
李一桐笑着看几人忙前忙后的准备,顺势起身走到田曦薇旁边轻声开口:“小田会喝酒吗?”
“平时没怎么喝过,一桐姐呢?”田曦薇盯着李一桐,像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小朋友。
“我酒量很差的。”面对眼前开口欲言的人李一桐笑了一下继续说到“不过今天很开心,喝一点也没什么。”
说是酒桌游戏,原本不过是找个喝酒的名头,直到喝了点酒就开始上头的李一桐自告奋勇拿方形餐布表演了一个转手绢的绝技,这场聚餐的高潮终于随着阵阵喝彩声被引爆。
李一桐表演完就懒懒的瘫到椅背上,眯起眼睛笑着看其她人大展身手。其实这时她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听到的看到的声色光影都像被什么东西朦胧的罩住,但心底里她又觉得自己一定是安全的,所以反倒享受起大脑难得放空的时刻。
不能喝酒还要逞强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床的困难程度成倍数增长。
好在李一桐还是留着分寸,醒来时没有宿醉的头疼,也没有面部浮肿,唯一不太好的是她对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雨绮和艺凡激情对唱的部分。
真是放松过头了,不过几杯啤酒的量,自己竟然就喝到断片,李一桐不禁想捂脸。
但记忆的缺失不妨碍已经发生的事,她倒没什么需要守口如瓶的辛密,只是怕自己喝醉后给别人添了麻烦。
李一桐心不在焉的洗漱顺便等待助理,想着先问问对方昨天赶到酒店时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昨天我到的时候你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田老师身上,弯着眼睛笑得迷迷糊糊的,倒是挺安静的,还认人,我一伸手你就顺着搂上来了,应该没喝太醉。”
听着小助理笑眯眯的调侃李一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倒是感觉自己有点流氓呢,见一个抱一个的。
“没事的桐姐,昨天大家情绪高涨又都有点微醺,没人在意这些的。”助理见状又安慰一句。
“小田也喝醉了吗?”
“我看小田老师她脸和脖子都喝红了,但是眼神好像还......挺清明的。”
李一桐一手捂脸一手默默竖了个拇指:有量。
做完装造准备出发时遇到雪琴,对方自然聊起的日常话题让李一桐心定了一分,更愿意相信大家对昨晚都没留什么记忆。
团队里最年轻的两个小孩状态倒是都很好,刚踏上公交时李一桐就被两人热烈的欢迎吓了一跳。
看着田曦薇眉开眼笑的对自己解释她和张艺凡的赌约时,李一桐忽然生出对方不会现在才开始上头的奇怪念头。
但变活泼了总归是好事,果然还是同龄人之间更容易聊的来啊。
就是没想到两人小小的打赌还像模像样加上个抽皮条的惩罚。
田曦薇一边老老实实伸手一边笑着喊出“这是信任你的代价”时李一桐其实有点意外。意外自己在对方心中竟然还是个靠谱前辈的形象。那是不是意味着,昨晚田曦薇也醉了。
原本还担心昨晚逾越的亲密或更多酒精控制下的失态举动会不会引来对方的尴尬与反感,但既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李一桐也就心安理得的将这段关系摆回未偏离的初见的原点。
只是在听到皮肉间清脆的一声响时李一桐一边下意识关心一边暗自感叹:好像这段关系的开始自己就欠了田曦薇一点什么。
虽然雪琴她们都说一想到上班就困,但李一桐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街景时只觉得心情轻松。
她因为忙着拍戏或赶通告,飞机、高铁和轿车早已坐到厌倦。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补眠,偶尔会睁开眼盯着窗外厚重的云层或飞逝的风景发一会呆。上一次乘这种公共交通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高大的车辆在街上不紧不慢的晃,到站停靠,复始周转。李一桐想象中的坐班也是这样,每天按时打卡吃饭下班,工作的空闲还可以在茶水间和同事摸鱼聊天,安稳又闲适。
只是这悠闲来的快去的也快,车辆第二次到站一前一后上来两个人时,李一桐知道自己的工作开始了。
她此前从未参与过类似的节目,连真人密室逃脱都没玩过,只在来之前临时恶补了一点同类型综艺的经验。但很快李一桐就发现这档节目完全超出自己预想,前天刚短暂脱离片场的她好像突然又来到另一个剧组,只是不需要任何演技,她就自然而然的沉浸。因为反馈太真实,有时她会分不清NPC究竟是在复述台词还是表达着自己的意志,现实与综艺的界限越发模糊。最终直中灵魂的一击是她为了验证简三连是否有先按空格再打字的习惯时顺手发出的消息,就在她们搜查完毕准备离开时,那条谁都没留心的消息有了回应。
一瞬间李一桐头皮发麻,她觉得这个世界是活着的,不是印在纸上固定的字句,而是有流动的因果联系。拍戏最终也无非是对剧本起承转合的演绎,她拿着剧本,演别人的一生;但这里不一样,她们六个是这盘死棋中唯一的活子,一举一动都会引发连锁反应,就像复杂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
李一桐演了那么久的戏,终于有了回归生活的机会。
一天的录制剧情紧凑、变故丛生,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下班的时间。惯性收拾桌上的办公用品时李一桐才想起自己只是在录综艺,心思终于完全从剧情中抽离,她又变回那个下了节目还要赶场去拍戏的演员李一桐。
出戏的瞬间疲倦感铺天盖地涌来,不堪重负的大脑此刻只容得下下班两个字。李一桐想当然以为公司下班便意味着录制即将结束,所以整栋大楼停电的那一刹,大脑在慢半拍后随着头顶的灯一起短路,理智断了信号无从唤起,支配她的只剩纯粹的情绪与本能。
电筒光线照不穿的黑紧紧摄住李一桐,心跳已经为不骤然飙升而提前加速,她最怕未知与突然出现的东西。
最后一丝强撑的勇气也在楼梯间随着突然的哀嚎、重响和张雨绮近在耳边的尖叫而消耗殆尽,李一桐只觉得耳膜与心脏同时炸开,她抵着墙角,大脑一片空白,只在戚薇问谁胆大时本能的宣泄出害怕。
直到田曦薇举着手机走到前面开路,小姑娘答应的清脆,步子也坚定,甚至有点脚下生风的往前冲,把其她人落下快一层楼梯的距离,可即使只看着下层透上来的一点亮,李一桐也稍微安了心。
后面的展开更像一场混乱的梦境,晃动的电筒光圈、接二连三的尖叫、巡逻的保安、瘫在地上的人和血迹。
她不该好奇去看那具尸体的。灯光扫过生动的肉体和扎眼的红,她才惊觉,那是个真人!李一桐脑子翁鸣一下,恍惚间觉得自己掉进剧情与现实的夹缝中。
理智告诉她节目还在录制,地上的人不会有事。但她又忍不住一遍遍在脑海里不断深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和满地的鲜红液体。
李一桐转过身紧皱着脸,忽然感觉后背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抬头正对上田曦薇的笑。黑暗中对方眼里的光内聚起来,投出的视线沉静又专注;嘴角翘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整个人松弛而游刃有余。李一桐没见过田曦薇这么温柔又从容的笑,下意识往前凑了些,就被人顺势半抱进怀里,后背上的手一下一下,随着一句轻而缓的“我在呢”,把某种名为踏实的感觉印进她的身体。
跌宕了一晚的心终于沉落下来,现实的界限又开始清晰。李一桐觉得自己今晚大概不会做噩梦,做梦的话,梦到的应该也是田曦薇那个温润的笑脸。
第一期结束后田曦薇理所当然成为团队里公认的铁坦,但铁坦也会生病,也会脆弱。
李一桐在公司里看到从医院赶来的田曦薇时只觉得她今天格外惹眼,一身素白,手背上也是一块明晃晃的白色输液贴,比起上期清爽的牛仔风整个人都显得安静单薄不少。
但大部分时间田曦薇依然执着的挺起腰背,偶尔在镜头扫不到或无法忍耐时才塌下身子,就像上一期她连咳嗽都要背着摄像机和推理团的成员一样。李一桐是个细节控,很多事情扫过一眼就会留下印象,一点一滴的细节堆起来,便自动在她脑中凑成一个远比“甜妹”这种片面形容词更鲜活的田曦薇。
田曦薇好像把自身一切美好的品质都用于关照别人,却不擅长依靠集体。或许是行动力太强的缘故,很多次李一桐都觉得她是游离于团队之外的,凡事按着自己的步伐走,偶尔会和她们差出好远。有时候李一桐想拉她一把,就像那晚对方拉住自己一样,却又不敢百无禁忌的伸手,只能在看资料的时候空出一条腿让小姑娘趴着休息;特意多点的饭羹也要以“好像”这种模糊的口吻送出。她总觉得田曦薇像某种敏感的小动物,生人贸然靠近只会让她拘谨的蜷缩起身体。
李一桐也说不清和田曦薇熟起来的契机是因为上次那碗饭羹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兢兢业业拍完戏又赶着来录第三期时,一上公交就看到田曦薇顶着酒窝伸手说她们有多默契。
确实默契,李一桐当时在备选的服装里一眼就看中了这套暖橙色毛衣与阔腿牛仔的搭配,觉得适合今天的晴朗天气,也能给人带来好心情。田曦薇衬衫的橙色比她鲜明,配上丸子头、服帖的刘海下圆润清亮的双眼,显得乖巧又泛着灵气。
就连今天的剧情似乎都有意配合六人活力的穿搭,完美解决简三连案后便迎来了每月例行一次的“一名金人”派对。
一踏进公司便能感受到被节庆的热烈气氛包裹,李一桐紧跟剧情高速运转了两期的大脑也终于有所放松。不知是不是得以多分出一点对外界敏感度的缘故,她总觉得田曦薇今天对自己意外的亲近。选位时都跟自己坐在一起也好,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疯狂推荐饮品也好,甚至好几次待在一起时她都能从两件薄薄外衣的贴合处感受对方传来的温度。李一桐看着田曦薇一身橙蓝色的装扮却几乎要把她幻视成那种毛发洁白蓬松柔软的快乐小狗,虽然面上不显,她在心里却缓缓绽开笑意,觉得生人勿近的小动物正逐渐对自己敞露领地。
一天下来的搜证解谜其实并不比前两期轻松,“职场小透明”这一易引发共鸣的剧情核心也坠的人心疼,最后下班前又赶上办公室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情,对此李一桐除了感叹节目组精心的构思布置外只想回酒店彻底的补个好觉。就在六个人零零散散的踩着影子搭着话往各自保姆车的方向走时,原本在前面的田曦薇慢慢落后几步蹭到自己身边。
“一桐姐明早还要赶着去拍戏吗?”
李一桐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应该没聊过工作方面的事。但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于是她还是笑着回应:“是呀,怎么啦?”
“今天不是下班早嘛,一桐姐愿不愿意陪我去吃个宵夜啊?”田曦薇用炙热的眼神和明晃晃的酒窝发出邀请。
李一桐本想问一句“就我们两个吗”,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咽下,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其实田曦薇早在2020年就认识李一桐了,单方面认识。
那年双女主题材突然大放光彩,5G冲浪又热爱看剧的田曦薇自然也没落下。当时身边追剧的朋友大多着迷于敢爱敢恨的沈思怡,唯独她对温柔坚韧的陆可喜欢的要命。
当然猫猫的颜值也占了不少的比分。
陆可像少见温顺又不失矜贵的猫猫,李一桐则像爱笑又古灵精怪的狗狗。这是当年田曦薇追完了剧又狂刷花絮时得出的结论。
但田曦薇对李一桐倒不是什么迷妹心理,那时也没想到要学习前辈的演技,她只是单纯喜欢猫猫狗狗。
2023年才第一次见到真人时田曦薇的第一感觉是对方更瘦了,脸上一点软肉都不见了,也更漂亮了。明明只看过人家一部剧,却搞得好像老友重逢一样,田曦薇自己都觉得无厘头。但她对李一桐好像就是有某种莫名的亲近感,连打招呼的笑都不自觉更灿烂几分。
李一桐本人确实更像活泼的狗狗,偶尔冒出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与行为都异常可爱。虽然用可爱来形容年龄与资历都远高于自己的前辈很不妥当,但田曦薇就是觉得她可爱。不知道脉搏在哪里还硬要去测的举动很可爱,说自己一步就是一米时的骄傲表情很可爱,脸上带着酒精蒸腾出的绯红用餐布表演转手绢时更可爱了。然而对着本人田曦薇一句夸赞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更努力的用笑容回应。
曲毕李一桐踩着欢呼声回到自己的位置,田曦薇余光里看到她端坐在椅子上,一脸笑意的欣赏表演。
结果再一会的功夫看过去时李一桐已经歪七扭八的斜倚在座上,身体还有继续下滑的趋势,面前酒瓶里的酒又下了一多半。
田曦薇怕她坐不稳摔下去,观察着正唱到兴头的雨绮姐暂时还没有回座位的意思,便走过去搬起空椅挪到李一桐身边。
“一桐姐。”唤一声,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
田曦薇本来想叫醒李一桐说累的话可以靠着自己休息一下,结果对方突然掀起半闭的眼皮,像看不清一样先眯着眼睛凑近打量了一番,迷迷糊糊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然后双手自然一前一后环过自己的脖颈,手腕交叠搭在肩头。
李一桐整个人就这么挂在田曦薇身上。
熟悉到几乎刻进脑子里的姿势。当年追剧时为了这段醉酒猫猫天知道她拉了多少次进度条,一瞬间田曦薇以为是李一桐骨子里那点对陆可的肌肉记忆借着酒劲短暂冲破了身体,可对方柔着嗓子转着调喊出的却是“小田儿”。
带着麦芽香的温润气息轻轻打在脸侧,勾起体内自生的热意由此向各个部位蔓延,耳朵、脖颈。和闺蜜再怎么玩闹也没红过脸的田曦薇把这归结于和对方的不熟悉,可对醉酒的人也无从计较,只能自己努力调整姿势避开对方灼热的鼻息。
李一桐倒还不满意了,搂着田曦薇脖子继续黏黏糊糊往上蹭,嘴里还含混的轻声念着什么。田曦薇担心她是难受,一边反手轻轻扶住对方乱动的身体,一边侧耳去辨认她的话。
耳朵凑近的时刻恰好李一桐仰头,拖长了尾音的“喜欢”二字穿透嘈杂的背景音直直撞击着鼓膜,又随着各种神经电流转入大脑,最后由血液循环流入心脏,所达之处过电一般,隐秘的酥痒。
田曦薇大脑迟钝的想,这句“喜欢”和刚才的“小田儿”是否是承接关系,还没得到个所以然,李一桐又扒着她的肩往上窜了一下,贴耳朵低低笑着继续输出:
“喜欢你......”
迄今为止田曦薇收到的表白数不胜数,可加起来似乎都没有这两句来的真心。她之前也交过几任男朋友,无非是有某个或某几个瞬间的心动,然后对方表白、自己答应,然后在一起。不比吃饭睡觉困难也未给生活添置任何浪漫,比起谈恋爱田曦薇更愿意称其为交朋友。或许他们追求的都不过是开头的那一瞬间心动,后来的表白也好分开也好,全是按部就班的礼节流程。
所以田曦薇第一次听到这么热烈的喜欢。她当然知道李一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况且人还是醉着的,可因为前面那声专属于自己的“小田儿”,她忽然就要命的想和李一桐成为节目过后还能一直联系的好朋友。
李一桐对工作的敬业态度确实无可挑剔。她好像一踏进公司就在无形中转换了身份,变成看似整天闲逛摸鱼实则在敬业查案的新人侦探。偶尔聊天吐槽的内容都是关于剧情、同事和推理,于是田曦薇也就不好意思提及任何录制之外的私人话题。
李一桐似乎还是那个李一桐,依旧会轻易被逗得笑眼弯弯,会不定时思维狂飙蹦出什么奇思妙想。可田曦薇总觉得比起初见那天,两人————或者说李一桐和所有人之间,都有一层或许她本人都未觉察的无形的壁。她的鲜活浸透在剧情里,这种沉浸不自觉使她对剧情外的感知更迟钝。田曦薇社交中对想亲近的人反而变得小心翼翼,主动一但得不到回应便会默默的再缩回去。于是起初热烈的注视成了只被镜头捕捉到的悄然一瞥,某些下意识的肢体接触也是轻之又轻一下即分。没人知道聚餐那晚李一桐和田曦薇曾经有多亲密,恐怕就连李一桐本人都不记得了,但对方在沉浸录制时偶尔流露出来的对自己额外的关注与照顾,又一次次让田曦薇动了心,于是她依旧执拗的坚持,决定以后抽皮条打赌都会选李一桐,以维持两人间不多的一点联系。
录制第三期那天大概是田曦薇的幸运日。挑选服装时她一眼便看中了那件橙色衬衫,鲜亮的耀眼,穿上一定能带给人好心情。田曦薇是这么想的,而当相熟的节目组人员笑着打招呼闲聊说李一桐也选了和自己同样色系的穿搭时,她一瞬间觉得天空都变成晴朗的橙色。
田曦薇在张艺凡和李雪琴惊讶于两人出其一致的服装选择时终于忍不住补充一句:“我们约好了的”。
当然没有约好,只是一瞬间突然想让别人认为,私下里她和李一桐其实很亲密。
李一桐今天的兴致似乎也格外好,上车后嘴角就没下来过,连戚薇调侃两人情侣装时都傻乎乎的笑着答应了。
田曦薇其实知道,是对方温柔,向来不会令别人难堪。
这种温柔与包容今天终于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在“一名金人”的派对上,整个公司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中,田曦薇感觉到李一桐的松弛,那层无形的壁垒似乎终于消失,于是她不失时机的贴了上去......
白天的一切似乎过于圆满,以致晚上录制结束时田曦薇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怕一天的亲密不过是镜花水月,离开节目两人再没了能闲聊的契机与时间,于是等到下周再聚时便又恢复了隔着障壁的距离。
那不如趁着未至午夜,驾着南瓜马车踩上水晶鞋,最后再狂欢一次。
看到李一桐已经将橙色毛衣换成普通的白色长袖,戴上图案可爱的口罩、扣着帽子等在地铁口时,田曦薇心情更雀跃了一点。
因为对方没有拒绝她提出的乘地铁去小吃街这样多此一举的请求。
其实最开始田曦薇更想乘公交车的,她不坐这种公共交通也已经很久了,所以第一次录制时甫一踩上踏板便生出些兴奋与怀念。今天看着李一桐上车时,田曦薇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个画面:两人一起坐在日落时分的公交里,周围是形形色色准备归家的人,窗外是浓烈却不刺目的橙红色夕照,带余温的光闯进车厢附在每个人身上,明暗的影随时间一同缓慢流淌。
然而现实是结束录制已经是九点以后,过了公交运营时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关注两人也把惹眼的橙色上衣和明显的饰品都一一换下,低调了打扮才敢来到地铁站。
但其实现在也不错,田曦薇之前随意从车上换了件与黑鞋同样颜色的衬衣,碰面时才发现与李一桐的白衣白鞋又轻轻松松凑成了另一套“情侣装”。
长沙是座不夜城,晚上九点多仍然有络绎不绝的人乘上这长节巨虫穿行在钢铁森林四通八达的地脉根系里,去不同的地方放纵某种相似的情绪。
地铁上虽已没了空座,好在还不算太过拥挤,两人拉着吊环站在松散的人群里,开始还是正常的并肩,后来李一桐为了方便说话,单手拉着吊环转过身体冲着田曦薇,田曦薇也有样学样,她们就这么面对面的相向而立。
吊环位置不算高,两人的手臂都呈现一个自然前屈的姿势,几乎要挨到一起。
田曦薇忽然起了玩心,用自己的手肘轻轻碰了下李一桐的,于是对方的眼睛瞪大一点,身体也跟着微微前倾,似乎以为叫她有什么事情。
笑着摇了摇头,田曦薇才懊恼的想起对方看不见自己口罩下的表情。不过下一秒李一桐帽檐下的眼睛就弯成了两弯月牙,跟着抬起胳膊轻轻回敬她两下。
两人就这么你三下我四下的玩开了,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回合,也记不清是谁先停的手,总之打完最后的一下,两人的手肘就这么自然的贴合在一起,直到下车前都没有分开。
出了地铁站,附近就是小吃街。林立的摊位顺着道路两边漫长的延伸下去,暖色的灯光洒了一地,身前身后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座城市的繁华与平淡往往都隐匿于这样的一条条小巷里。
街上人很多,两人走路时不自觉就挨到一起,偶尔手臂都能感受到衣袖间的摩擦。田曦薇觉得被蹭到的半边手臂连带着心脏都有些发痒,可任凭李一桐的袖角一下一下掠过,她还是没想到理由拉住那条晃动的手臂。
“小田,那边有烤串欸,要不要过去看看。”李一桐倒是比她更像来吃宵夜的,一路都在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什么美食。
到了摊位点好烤串,田曦薇自觉摸出手机想付掉两人的款————毕竟是自己邀请人来的。
结果李一桐一把就按住了她刚点开扫码界面的手,另一只手则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田曦薇愣了一下伸手想去拦,却还是被对方抢先一步扫了码付了账。
“桐姐,不是说好我请你嘛,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没有钱的小孩子。”田曦薇嘴一快话就脱口而出,语气还隐约透着点委屈。
结果对方倒是戏瘾上来了,弯着眼睛拍拍她握着手机的手:“小田现在还小,想吃什么姐姐请,等你将来赚钱了再请姐姐吃大餐好不好?”
田曦薇被逗的笑着叠声答应。
后来她也跟着开玩笑,有次刚拿到一串新炸好丸子就直接递给李一桐:“桐姐你先尝。”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啦,你先吃吧。”李一桐推拒。
“你先替我试吃一下,如果不好吃的话就都给你啦,反正也是你花的钱。”田曦薇憋着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到。
李一桐闻言挑了挑眉,高高扬起一只手作势要打,最终却只轻轻划过去,连田曦薇的衣角都没碰到。
和李一桐的这种相处让田曦薇想到以前经常在一起互损的大学闺蜜,一瞬间她连姐都不想叫了,只想直呼对方的大名。
她已经单方面把对方当成了好朋友。如果一顿宵夜还不能彻底拉近两人的关系,以后每次录制结束她就都请李一桐吃宵夜————当然下次开始她一定会抢先付上款。
两个同样爱吃又能吃的女孩子关系再远又能远到哪去呢?
田曦薇也知道今晚自己过于兴奋了,原本为了不耽误李一桐休息,她在心中早已暗暗定下必须离开的时间。可后来看对方一路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一晌贪欢。
人果然不能贪心。物极必反,乐极必哀。
如果早点离开她们就不会看到那个摊位了。
两人一路走,快到摊位尽头周围灯火人群都有些冷落时,忽然发现一个摆满五颜六色瓶瓶杯杯液体的摊位。
那是辆移动调酒车。
“你想喝吗?我记得你酒量不是不太好,这种调出来的好多都是高度酒,很容易醉的。”李一桐看田曦薇视线盯着那边看,忍不住劝道。
田曦薇其实没想喝酒,只是觉得那些瓶子和里面液体的颜色很好看。但一瞬间,她抓住了李一桐话里的问题。
聚餐那次对于会不会喝酒,她的回答是“很少喝”。日常中田曦薇确实很少喝酒,但为数不多的几次,喝醉的人里从没有她。况且那天看姐姐妹妹们多少都喝了酒,想着总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以防万一,所以她滴酒未沾。
可李一桐对自己酒量的误解又只可能来自那次聚餐,那只能说明————
李一桐那晚直接喝到断片了,而第二天因为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所以对方默认自己也醉到对前一晚的事毫无印象。
要是自己推理的时候也能想现在这么逻辑清晰就好了。田曦薇自嘲了一句,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
田曦薇之前不是没想过,李一桐酒量那么差的人或许喝醉了就会跑火车,第二天又什么都不记得。但田曦薇始终认为脱口而出“小田儿”那一刻李一桐是清醒的,喜欢也是酒精催发的内心真实想法。可那天即使两人背对镜头独处时李一桐也只字不提昨晚聚餐的事,连基本的好奇心都失去,这只能说明对方从开始就无意和她扯上关系。
她忽然想起两件不相关的事。
一件是关于那个挂在身上的姿势,她才想起来除了剧情里的醉酒,花絮中李一桐没喝酒时也是这么挂在金晨前辈身上,连对着脖颈吐气的姿势都有几分相似。
另一件是关于前几天的微博之夜,田曦薇看到李一桐时才发现原来两人的座位在同一排,甚至中间只隔着几个人。
但李一桐与金晨前辈坐在一起后两人好像将整个世界都屏蔽在外。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扮出一幅聚精会神的假象,实际思绪早已因这漫长而乏味的流程神游天外。只有她们俩从头到尾都在窃窃私语,间杂着低低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大奖项。田曦薇也不是故意听人聊天,只是两人满场皆静我独欢的气氛实在太格格不入,不入到田曦薇有点羡慕。
她想起追剧的时候零零碎碎听到的一些信息,比如两人是同乡,生日就差一天,还有十三年的校友情谊,哦不,今年应该是第十五年了。
这大概就是娱乐圈最美好的友情吧,连上台领奖眼中都只有彼此的影子。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不相关的人。田曦薇后知后觉的想。
小田和喜欢不是承接关系,小田只是认识的人,喜欢的却另有其人。她终究还是冒领了那份喜欢。
人不是非要只能有一个好朋友,可她也不是非要和李一桐成为好朋友。只是认识的人也可以一起在录制结束后出来吃宵夜不是吗。
女推你绝对不能没看过的仙品好文
捞捞女推那些感动天地的仙品!不允许任何人没看过!任何一篇都不能不火!😭😭😭😭😭😭😭😭😭
(抱歉打扰各位老师)(小小声)
桐心薇泯!很伟大的现背 ,眼泪直接从嘴角流下来()一定要看,老师的文笔也很好很成熟,两个小朋友的互动真的超自然超甜
女推群像hpAU, 没看过hp不耽误我笑的满地找头()怎么说……写的又荒谬又合理的,确认过是她们干的出来的事()
(老师还有个凡迎的hp!迷情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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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心薇泯很长很长很长的文,两个小麻花精别别扭扭又细水长流的爱情故事,悄悄把秘密藏在心里。老师的文笔是我难以企及的高度(流泪)老师的笔触很温柔细腻,算是我最喜欢的桐心薇泯文!番外和后记也一定要看!
还有一篇老师的大路狂奔 超级超级温柔呜呜呜呜呜呜呜(泪)
程旭元×郝韵莹的cp,有点拉郎但是!!老师的文笔真的是很梦幻的感觉,是我超级喜欢的类型!!小人物在舞台角落的故事真的好爱!!老师合集里是郝韵莹相关,包括个人向的文也超级好!!
一开始看这篇文是因为这个名字,sanctuary本身就比别的表达这个意思的词要温柔,这篇文也是(泪)梨桐一直一直在拯救着小田()真的超甜
天戚雨报!戚侦探和张老师的绝美爱情故事看到最后真的爆哭呜呜呜呜呜呜呜(但保证是甜的?)天戚雨报的粮真的好少,靠月老师续命()
ps.(一年之后考古之前的文 发现自己写的一篇文喂饱了自己()
【恋丽枝】局
https://xiarikekebin.lofter.com/post/75e76a5f_2b976f160
(感觉还行?
所以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好文嘛(〃ノωノ)一定一定要评论区分享啊求求
以后有可能二编(?)
[桐心薇泯]不露声色
*伪现实向,ooc
*7.8k字短笔
01
“导演说可以进场了!!”
助理从化妆间的门缝里挤进来半颗脑袋,有些兴奋地小声说。
田曦薇没理她,背对着门坐着,没有反应,于是她整个人钻进屋子,把门掩上,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这下兴奋劲下去了,显得像是通知。
旋转椅转了一圈停在她面前,田曦薇把耳机摘下来,把手机放在桌上,利落地重新整理耳饰,确认似地问:“可以入场了?”
助理刚想回答,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不是田曦薇的电话铃声,有点耳熟,不仅是歌,声音也是。
像谁呢?
田曦薇干咳一声,手捏住手机边缘,将音量一路调到零,中途不小心截了几张图,屏幕闪成...
*伪现实向,ooc
*7.8k字短笔
01
“导演说可以进场了!!”
助理从化妆间的门缝里挤进来半颗脑袋,有些兴奋地小声说。
田曦薇没理她,背对着门坐着,没有反应,于是她整个人钻进屋子,把门掩上,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这下兴奋劲下去了,显得像是通知。
旋转椅转了一圈停在她面前,田曦薇把耳机摘下来,把手机放在桌上,利落地重新整理耳饰,确认似地问:“可以入场了?”
助理刚想回答,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不是田曦薇的电话铃声,有点耳熟,不仅是歌,声音也是。
像谁呢?
田曦薇干咳一声,手捏住手机边缘,将音量一路调到零,中途不小心截了几张图,屏幕闪成幻灯片,显得有些滑稽。
“我要举报你截一桐姐的丑照。”助理冷不丁冒一句。
“那不可能,李一桐没有丑照。”
田曦薇一边说着,一边把相册打开,确认一遍:下班抓拍的,漂亮,吃东西的,漂亮,抱着肉肉的,也漂亮。
于是手指又点进置顶的聊天框里,问:“你有丑照吗?”
聊天框上头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像李一桐这种几乎住在横店的人,想必此刻正在忙碌的拍摄中。
田曦薇理了下袖子,垂着睫毛想起,她刚出道跑客套的时候穿过质量特别差的,一直硌的疼,穿完脱下来后续两天手臂都起疹子。现在回想起来,手臂相同的位置好像又清晰地痒,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伸手按了下,红印很快消失殆尽,又用牙齿轻轻地碾一碾,齿痕比红印留的久些。如今这套衣服倒是穿起来还算舒服,搭在身上没什么感觉。
演戏就像穿衣服,披上一件皮囊,把真实的自己裹进去藏起来,有的合适,有的不合适,但你要为这件皮囊笑,也要为这件皮囊哭。
田曦薇最开始觉得,这是在体验不同的人生,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多想了一句,一边体验别人的人生,一边锁住真实的自己。
她穿上不同的皮囊,在戏里体验了不少的爱情,但脱下皮囊的时候,她对爱情还是个一知半解的半吊子。
剧里的爱情往往撕心裂肺,再不济也要痛的轰轰烈烈。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少不更事的时候,旁人在耳边总是嗡嗡嗡谈起谁谁谁在干什么很帅,她被拉去看过打篮球,仔细看了看,没看脸,倒是认真看了球,没NBA打的好,但是旁边人过一段时间就会尖叫,打完之后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上去送水。
田曦薇觉得老土,但怎样不老土,她也说不出来。
于是下一次去看球时,她也有样学样给打的最好的那个送了瓶水,像完成一场机械的差事。
就在她以为这次模仿会这样迅速结束的时候,那个人问她加了好友,目的可谓司马昭之心。
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的一切都很分明,除了爱情这一块,还是没填满的空虚,所以她不介意用些手段往里面加些东西。
于是她在这段所谓的恋情里当试验品,同时也在试探,演戏和真心的区别。
室友问她,喜欢他吗?
她心里想着没那么喜欢,嘴上说的不讨厌。
对方比她先入圈,见面少有,好不容易牵次手,牵手的时候她却没什么感觉,但对方手汗涔涔的,握的她不舒服。
于是她不动神色地把手抽了出来,随便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回了宿舍。
她在此刻知道了一些,比如想念的感觉还有前所未有的紧张她演不出来,毕竟没有人在爱情里的时候会在意对方手上的汗。
她甚至荒谬的觉得,提分手的那一瞬间,是她离爱情最近的时候,因为这是所有平和里最撕心裂肺的一块,也是她最能深有同感的一块。
她那时候第一次从荧幕上看见李一桐,很标志的脸,笑起来眼尾弯弯的,室友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李一桐好漂亮。”
彼时只是留了个印象,像人生前篇的一个小句点,不足挂齿。
都说娱乐圈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田曦薇觉得娱乐圈不小,大家都赶通告、赶人情,也赶时间,能碰上的几率小之又小,再论上公司和李一桐那边的前情,恐怕互相都有点避之不及。
所以从经纪人口中听到李一桐的名字第一时间,田曦薇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絮絮叨叨把综艺相关事项事无巨细拉了一遍之后,田曦薇缓过神来,问:“我去不去?”
经纪人乐了:“你去不去?”
李一桐的名字在心里又滚过一遭,扑簌簌落了层灰,这时候田曦薇才晓得那一点点的印象堆叠到现在,已经能紧紧拽着自己的心脏不放,她嘴唇有些干,问:“为什么不去?”
田曦薇那时候想,真巧,居然有综艺会同时想到她们两个,还同时拟进邀请名单里。
为什么不去?
田曦薇不那么想让戏服继续代替李一桐的眼睛,也不想让那么点的印象一直留在脑海里,不清不楚又怎么都甩不干净。
现在想起来,田曦薇更愿意把那次相遇想象成一场秋,在两条原本不相关的轨道上落了一片叶子,从数铁道的数目到数树叶的纹理,这场轨道的合并非常合理且有迹可循。
02
等下戏回来已经算不上早了,助理问她吃什么,她想了想,不太想动了,准备回家点个外卖。
脱下戏服,上了保姆车田曦薇才重新打开微信,略过其他红点,李一桐的聊天框里躺了几条消息,除了“下戏了”就是语音,田曦薇扒拉一根耳机出来听。
“想要谁的?你的吗?”
田曦薇有时候觉得李一桐其实挺适合进播音,音色有些沉但是不闷,沙哑的时候就会显得性感,此刻顺着耳机线传过来好像在绕着她的耳骨打圈。
田曦薇对这条回了个“?”,打了几个字嫌麻烦干脆就摁着语音条发:“你居然拍了我的丑照?”
李一桐没输入,过了几秒弹过来一张照片,肉肉的,田曦薇才看见就撤回了,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花了眼。
“发错了。”
田曦薇看到消息笑了下,换了个不怎么端正的姿势舒服地给她发语音:“肉肉好可爱呀~”
“开心了?”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田曦薇听懂了,回她:“我没看微博,也没看抖音。”
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什么,想撤回又显得欲盖弥彰,干脆自暴自弃摆在那里。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娱乐圈走了这么多年,谁不是利益为先,被使绊子,被抢零星的机会,被造谣,被中伤,哪一个没经历过,这种看起来是夸她实则把她架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做法只是比其他的包装更华丽而已。
但李一桐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有点委屈了。
“骗人是肉肉,田曦薇。”
田曦薇回她我不叫肉肉。
“你不会真想看我丑照吧?”
田曦薇把语音听了两遍,揉了下鼻子,问她:“方便吗?”
回答她的是拨过来的语音通话,接通的时候还能听见李一桐的呼吸声。
田曦薇喊她:“李一桐。”
“怎么了?”
李一桐回的很轻,手不自觉地抠了两下手机侧键,她在想,或许田曦薇都不知道她自己声音听起来特别累。
“李一桐。”
李一桐愣住了。
田曦薇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桐。”
“田曦薇。”
听到这句话田曦薇那边很短促地笑了下,然后很轻很轻地说:“康康想肉肉了。”
李一桐乐了,好像不管和田曦薇聊什么聊到最后都特别乐:“小猫也会想小狗?”
“不可以吗?”
“耍赖,犯规。”
“我们见一面吧李一桐。”田曦薇没能和李一桐一起拽住24年的尾巴,好像不管用25年的多长时间都填不平。
于是她又说了一遍:“我们见一面吧,今天,现在。”
李一桐那边传来几声摩擦声,然后是几声狗叫,反而说话的声音远了些,但还是可以听见:“路上小心点。”
田曦薇应了一声,电话没挂,就那样塞进兜里,看着车窗外头发呆,反正李一桐撸完肉肉回来也会挂的。
她其实有些讨厌这样的李一桐,她以前总是想着,她97年的,离三十不远,李一桐90年的,离三十也不远,所以她俩差的也不远。
但李一桐和她不同,她像是穿了半边盔甲的战士,一半热血沸腾,一半摸爬滚打世故圆滑,而李一桐像是披上了袈裟,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就连此刻的答应都显得不露声色。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被提醒一次,7年不只是一个时间的度量衡,时间拉条里还藏了很多不为人知地逼着人成长的东西,这些东西让田曦薇学会了半真半假,她猜李一桐学会的是一视同仁。
最平等也是最残忍。
03
田曦薇本来想直接去李一桐那里的,但她眼睛尖,在自己楼下看见抱着肉肉的李一桐,帽子和口罩中间露出一双眼睛。
田曦薇和她对视的时候,李一桐眼睛眨了两下,笑的眯起来。
田曦薇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第一次见面是,现在也是,就那样站在那里,就要吸走自己几乎所有目光。
她第一次在荧幕上迎上李一桐目光的时候没有想过,此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感觉在被吞噬,又好像在被包容,像是把心放进去,等待一场极乐的慢性死亡。
喜欢李一桐的感觉很不一样。
大学室友以前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她要找个体贴的、成熟的,还要长得好看的对象,但田曦薇最喜欢李一桐被自己逗笑的时候,还有吓得躲到自己身后的时候……
她没有像室友说的那样去喜欢一个百分百完美的人,而是总想翻开李一桐最幼稚、最柔软甚至最脆弱的一面,然后把世俗意义上的负分通通改成正分。
她此刻理解了些爱情,不是把两个各自满分的人凑到一起,而是我遇上你,便包容你。
如果非要给现在她眼里的李一桐一个形容词,她可能会说:李一桐好可爱。
喜欢李一桐跟以前的那次“恋情”也不一样,它的开始很隐秘,隐秘到田曦薇都不确定埋下种子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等到枝繁叶茂戳到自己的时候才恍然惊觉,已经喜欢这么久了。
它没有那么尊重,从前那人跑剧组,田曦薇从不主动过问,美其名曰个人空间。但在李一桐这儿她连称呼都不想退让,不想喊一桐姐,不要喊她小田,一个姐一个小就好像在她俩之间画了道看不见的天堑。
李一桐像是她开小差发现的一小截诗,分明该是惊鸿一瞥,但太喜欢于是把这一小段夹在书里,要忍住很多很多诱惑才能做到不探索完整的诗篇。
她不像田曦薇碰上的其他人,有人拒绝地干脆,有人答应的郑重其事,有人拖泥带水想往池塘里养鱼……
她有着最一视同仁的温柔,偶尔露出的一点偏爱就让人觉得是神迹。
她最处事不惊,也最聪明,连关系止住的那一刻她都仍然只是不露声色地说:“有些关系真的需要分那么清吗?”
即使这句话没有前文,来的飘渺又随意,但田曦薇听懂了,撕心裂肺的实感平静又汹涌地填满,因为女推设置的剧情没能收回的爪牙此刻终于服服帖帖。
既然进一步不可以,退一步舍不得,那停在这儿就好了。
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田曦薇从回忆里脱身,想到娱乐城那天就有点笑不出来,她有些愤愤地想:李一桐确实长成了很好的大人,冷漠又成熟,想要达成一件事旁的什么都舍得。
尽管如此,直到现在田曦薇仍然觉得李一桐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比如冬天一双温暖的手。
“可以牵手吗?”田曦薇看李一桐怀里的肉肉,又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李一桐。
“肉肉怎么办?”李一桐把马尔济斯往上抬了抬。
“它有四条腿,还是电梯。”
李一桐又开心了,问田曦薇:“那万一我下次的宠物只有一条腿呢?”
“一条腿是什么生物?”田曦薇还认真思考了三秒钟:“一条腿也可以蹦上去。”
边说边走到进单元楼的楼梯那儿,单腿往上蹦了两阶,吓得李一桐连说了好几句小心,把肉肉放在地上就来扶,田曦薇趁机抓住了她的手扣进去,然后捡起地上的狗绳哄肉肉:“肉肉咱们回家啦乖~”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李一桐气笑了,反手拐了田曦薇一下。
田曦薇被打了还挺乐,喜滋滋带着一人一狗回去。
04
田曦薇把肉肉牵进屋子,让它自由自在去了,熟练地踏上拖鞋,让李一桐慢点,又急忙往前走去开灯。
“能带回家来的估计也就肉肉了。”
李一桐自己从鞋柜里把拖鞋出来,然后听见田曦薇瘫进沙发里又接着吐槽:“我没什么时间带康康出去,怕它应激,就这样搁置着,倒是和肉肉玩了几回…”
李一桐打开冰箱,问她:“你吃饭没?”
田曦薇老实回答:“不太有胃口。”
那就是还没有。
她浏览了下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很符合忙碌女星的印象,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找到一袋面条。
田曦薇精神头好了些:“你要给我做啊?”
李一桐觉得好笑:“你怎么兴奋地像我要做五星级套餐一样,就一袋子挂面也要扔冰箱里冻着,唯独会觉得冷的也就只有冰箱了。”
田曦薇被逗乐了,回过味来又噘嘴问她:“你饿了?”
李一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动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曦薇莫名叹了口气:“怎么了?”
此刻的神女也有这样沉默的时候吗?
“在想该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
田曦薇发现李一桐真的特别聪明,她现在特别想看李一桐的眼睛,偏偏李一桐站在背光的地方,若是这样看她的眼睛,就只能看见一小片光亮的景色,那一小块景色里,只有田曦薇一个人。
越是这种时候,田曦薇越拿李一桐没辙:“你已经说真话了。”
“那你说真话吗?”
“……”
田曦薇愣了会,不知道现在的李一桐是什么意思。把步调卡在那儿的是李一桐,她原本就像在喉咙上套了一根绳索,制止她不让她往前冲,但现在李一桐的意思是什么?她想要松开些绳索,还是要抛弃这截绳索?
“我饿了。”
这句话是真的,晚饭还没吃,又在这里锻炼脑细胞。
李一桐没说什么,很利落地去烧了锅水,直到水咕噜噜冒泡才下了些面条下去。
田曦薇全程观看:“有些多了。”
李一桐不以为意:“没事,多的那点我吃。”
太亲昵了。
田曦薇呼吸停了一秒钟,眼泪在眼睛里也只呆了一秒钟,就滚落到衣服上,濡湿一片痕迹。
她不懂,爱太复杂了,怎么能模糊不清地锁在那里,然后骗自己说,没关系,为了事业牺牲什么都可以,她和李一桐为什么要做彼此的牺牲品,为什么说的像是彼此路上的绊脚石。
“怎么突然哭了?”
李一桐被田曦薇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筷子扔了一只进锅里。
“小心点你,我没哭…”
李一桐重新拿了根筷子,把之前那根夹出来,不放心地看了田曦薇好几眼,还是没忍住说:“你不开心…”
田曦薇本来不想回答,但李一桐接着说:“因为我。”
空气里安静几秒,田曦薇还是否认了:“没有。”
李一桐把面出锅,就那样把调料瓶都一起拿出来,没有帮她调好的意思,有些东西一个人调整是做不到的。
李一桐第二次说这个意思的话:“骗人是小狗,田曦薇。”
田曦薇没看调料瓶,随便拿一个就要撒进去,被李一桐拉住手臂提醒:“这是胡椒粉,放那么多干嘛?”
田曦薇不想看李一桐的眼睛,她受不了了,用筷子使劲戳碗里的面条,想戳出一个洞来透口气:“那又怎样,我不可以当小狗吗?”
李一桐罕见地叹了口气:“我听见你叹气了。”
“……那就累了。”
“你在车上没说话,但叹了二十七口气,一直到车停下,我挂断电话为止。”
田曦薇噎住了,没话讲。
很沉默地吃完了面,田曦薇说她去洗碗,李一桐没异议,但洗着洗着发现李一桐就靠在厨房的门那里看自己。
“怎么了?”怎么在这杵着?
田曦薇手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水龙头还放着水,热水,在周围打上一圈蒸汽,眼睛也雾蒙蒙的,让田曦薇有些怀疑在此刻走过来的李一桐是不是幻境。
她的心里觉得是,其实李一桐没有这么亲昵地从背后抱过自己,更没想过是在现在这种场景。
她身体上的触感说不是,李一桐没用多大力气,但田曦薇知道自己挣不脱,脖颈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鼻息。
李一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这么说吗?”
田曦薇眼睛抖了下,又有些想哭,但这回只是沉默地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把热水关上,好像就能回到寒冷的冬季厨房里。
但李一桐没有消失,连带心里那点氤氲一起,润的有些难受。
其实她知道的,很多事情不能够想得太明白,明白就意味着要做出选择,也意味着没有退路。
她和李一桐都在钢丝上跳舞,如果跨出那一步,就要做好承担两份风险的觉悟,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她有些艰难地问:“是今天安慰我想说,还是以后都想说?”
她其实在想,要是有一顶帽子就好了。
要是有一顶帽子,她的睫毛就只是睫毛,不会在蒸腾的热气里下雨,她的心也只是一块会跳动的肉,不会潮湿,发紧。
“我受不了了,李一桐。”
她忍受不了那根世俗的界限,因为从来没说清,她不可以亲吻,不可以放肆拥抱,不可以有事没事就牵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不可以有对她的欲望,不可以奢望有很远很远的以后……
这些都像是世俗划定的毒品,她已然尝到了偏爱的甜头,所以她每一步都是在忍耐,忍耐着不去拥有。
“那就不要忍。”李一桐松开她,站在一步远的地方。
田曦薇看了她几秒,又往前走了一步,指尖轻抚她脸颊的纹路,从眼角划过鼻翼又抚摸嘴角,她的手指在进攻,眼睛还在询问。
李一桐真的很不一样,她好像总在教会自己,怎样做是克制,怎样做才能将所有的感情都不露声色。
“因为我猜,你那天想告白。”
田曦薇手僵住了,李一桐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好像在不露声色地允许,但话里的意思又像在拒绝。
“如果你那天告白的话,我会忍不住答应。”李一桐垂眸替田曦薇整理衣摆,接着说:“或者说你哪天告白,我都会忍不住答应。”
那为什么不呢?
田曦薇在心里问,只用眼神拽着她。
她很忐忑,这样的开头,下一句一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世界末日还是重获新生。
“但我的人生规划里,我的演艺生涯里不该有……你也不该有这一步。”
“但你很难过……”
田曦薇想把手收回来,被李一桐按住了。
“我也很难过。”
因为田曦薇这个人真的很特殊,总是闷不吭声一门心思往前冲,很容易让她原本雨露均沾的关心多给她一点,然后将这种偏爱习以为常。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总是不论你看没看清,就缠在外头包裹自己。
李一桐有时候希望田曦薇再没礼貌一点,再鲁莽一点,这样自己才狠的下心拒绝。
而不是总是像现在这样,一面说受不了了,垂着头快要掉眼泪,一面却只在那条界线驻足,眼巴巴望着自己,没有允许绝不多跨过一步。
一面风风火火地侵略,一面乖巧地顺从。
李一桐老是因此妥协。
她哪算得上神女,没有神女会将恩泽如此偏袒地撒给同一个人,也没有神女会给找寻台阶的信徒留下线索,让她拾级而上。
“田曦薇,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她看见田曦薇吸了下鼻子,扶着自己的脸,悄悄捏她的耳朵,然后撞进她的眼睛里。
“李一桐,我可以亲你吗?”
好吧,看样子掉线了。
“如果你后面的话是答应的话,我可以先亲你吗?”
李一桐没说话,就在田曦薇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属于李一桐的温度挤了过来,然后她听见来自心脏的剧烈的回响。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一种时候?
心脏好像快要蹦出来,嘴唇却舍不得离开,呼吸好像快要消失掉,舌尖却止不住温存,身体在告诉你,这是另一个人,心却在告诉你,她和你终究要化作一个人。
05
两人在厨房里磨蹭了会,出来的时候肉肉盯着一个小凳子发呆,康康缩在猫窝里没动。
李一桐好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康康想肉肉了?”
田曦薇嘴硬:“先前想了。”
李一桐环视一圈,眼尖地看见几根没放完的仙女棒,问她:“要去放烟花吗?”
“楼下?”
“阳台吧。”大半夜玩仙女棒,吓到路人就不好了。
田曦薇翻了好久才翻到上次的打火机,挑了两根长得好看些的点燃,递了一根给李一桐。
她跨年那天玩过了,今天没太大兴趣,倒是更想看李一桐玩,结果李一桐拿着就蹲在地上,像是要盯着它从燃起到熄灭。
田曦薇拿着自己的凭空画了个爱心,说:“我们一般这么玩,只要没灭,画什么都行。”
李一桐看了眼,在空中划了几下,田曦薇第一眼没看出来,反正不是汉字,但她听见李一桐说:“新年快乐。”
她这一刻知道了李一桐画的什么,是她名字的缩写。
她有时候真觉得李一桐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想要什么纠结什么遗憾什么,她全都知道,然后毫不突兀又不露声色地以另一种形式予以弥补。
“那我要偷偷许愿。”
李一桐冷不丁冒一句:“你对着花火许没用,要对着能帮你实现的人许。”
“你怎么知道你能帮我实现?”
李一桐看了她微红的眼眶一眼,太过感性的人是什么心情一眼就能看出来:“猜的。”
田曦薇不信,但她头一次这么想信老天,于是侧身对着李一桐,望着天许:“长长久久。”
没说对象,就只是四个字的祈祷,这四个字在喉咙里滚一圈都让田曦薇觉得甜,她一个字都不愿多加,生怕老天爷听不见,要给她们之间平添事端。
以前她老是笑话立誓的人老土,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东西。
她如今懂了,或许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海枯石烂,但有些人,一旦遇见了,就想要永久。
“我同你打个赌吧,田曦薇。”李一桐重新点了根仙女棒。
“赌什么?”
“赌我们接下来的时间,感情能够安然无恙。”
田曦薇只想问一半:“赌赢了会怎样?”
“那说明我们天造地设,皆大欢喜。”仙女棒的火光在不断下移,直到燃尽李一桐也没说后半句。
她准备留给以后的时间说,此刻她也有点想吻田曦薇了。
反正到最后,就算赌输了,她也愿赌服输。
但她想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让她输。
End.
桐心薇泯|大路狂奔
伪现背,且三年后。
❕很跳脱,感到不喜请及时退出。
有推理团案件剧情
一发完,全文1.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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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雨了。
二十层酒店的落地窗,田曦薇悄悄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夜色不浅,距离又远,地面的水迹看不太清,可玻璃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暴露了天气。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拉开窗帘前,雨声早就传进来了。...
伪现背,且三年后。
❕很跳脱,感到不喜请及时退出。
有推理团案件剧情
一发完,全文1.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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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雨了。
二十层酒店的落地窗,田曦薇悄悄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夜色不浅,距离又远,地面的水迹看不太清,可玻璃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暴露了天气。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拉开窗帘前,雨声早就传进来了。
她习惯性地伸手,想在玻璃上画点什么。指尖还没触到,大脑像突然醒了,觉得没意思,赌气一样,用力把窗帘一关。
她觉得自己像金丝雀,自愿飞进笼子的那种。
看了看表,距离李一桐说好要来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快一小时。其实也谈不上久,对她们这行来说,工作以外的场子,别说迟到,失约也再正常不过。
无事可做,心里泛堵。关了灯,田曦薇窝进床里。墙上的幕布缓缓落下,投影仪紧接着亮了,屋内无光,像躺在电影院。
她很满意,闭上眼休息。
三年里,但凡二人共度的夜,几乎都会选带投影的房间。偶尔会互相去对方的家,但半年前的某场意外之后,这类机会便断绝了。
工作性质使然,“普通”的约会近乎奢侈,影院一样的房间像温床,承载着人前不能显露的情绪,任她们留恋、温存,再分别。
最开始,田曦薇爱把李一桐年少时出演的电视剧放来看,再故意对她的表现评论一番。但毕竟,在认识李一桐前,那些片段就看过无数次。田曦薇很快就玩腻了。
然后片单就跟随两人的心情变化。喜剧片,爱情片,科幻片,有时兴致上来了,放些不可言说的东西,伴着背景声缠缠绵绵,或是酣畅淋漓。
不过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雨又大了点,李一桐还是没来。田曦薇开始琢磨,即使李一桐来了,她们还会不会拥抱。
半天没动作,投影便开始自动播放。按记录,先出现的是《女子推理社》第四季的先导预告片:场景提前揭秘、部分花絮释出、嘉宾采访游戏……最后一幕是晚上,六个人在拍摄点附近就地搭帐篷摆烧烤。场地很简陋,气氛却很足,灯光音乐高脚杯样样不差。田曦薇看到,画面里,自己拿着肉串喂李一桐,又在她咬下时,帮她拨开差点吃进嘴里的头发。
吃下去后,李一桐看了一眼机位,问田曦薇,刚刚那样拍出来会不会太难看。田曦薇想了想也是,要不换一边吧,你背对着镜头,我再喂你一次。
当然,这段对话没播出来。与之同样没播的,是两人站在桌边碰杯,一片嘈杂中,田曦薇捂住麦,笑着说,一桐姐,祝你新婚快乐。
***
半年前,李一桐接受了圈内某位知名男导演的求婚。
瞬时,真实与幻境的土壤争相干裂,从缝隙处轰然劈开,深入地核,留下一道尚难跨过的鸿沟。
除了演员李一桐外,她被赋予了一个又一个新的身份:知名导演的明星恋人、被全世界祝愿的模范情侣、令人羡艳的魅力人妻……网络上,李一桐与导演密切地互动,接受来自各方的祝福,比如圈内好友、合作伙伴、品牌方和各个节目组;层层审核后公开的采访视频里,她含笑应对每一个有关婚恋的问题,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背诵提前写好的答案;半年里,李一桐分享的每一套照片下,都不缺看热闹的人,煞有介事地评论她当下的外貌是否符合人妻的标准。
“神经病。”
傍晚六点的霞光里,坐在河岸边的斜坡上,田曦薇扔了手机,心里窜起一阵火。如果可以,真想沿着网线爬过去,把每个酷爱指点的人教训一通。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天色愈来愈暗,晚风去了又回,愤怒还没来得及升腾,就被悄然侵入的凉意驱散。田曦薇把鞋踢到一边,揉了揉磨破的脚趾。随后,两手撑到身侧,她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朵晚霞,在逐渐淡薄的太阳光晕里失了色彩,变得越来越暗沉——
好想把她留住啊,在夜色到来之前。
田曦薇不知道李一桐究竟何时才能回来找她。手撑累了,她泄了力,直接躺了下去。杂草被她压在了肩下,漏网的几支还在乱晃,扫得她面颊发痒。凉意透过潮湿的泥土,钻进她的皮肤,裸露的小腿被低温刺激,叠在一起取暖。
她想起李一桐总是让她少穿裙子,会有寒气。可偏偏在深秋和初冬交替的此时,她固执地套了一条连衣裙,若无其事地在李一桐眼前瞎晃。有点委屈,因为看着李一桐复杂又无奈的表情,她心里并没产生什么报复的快感,只觉得自己极其幼稚。
好像快睡着了啊。可脚趾的疼痛还不服气,游荡于整个躯体,刺激着大脑的神经。不远处的芦苇丛被风惊动,田曦薇看不见,只是听到了声音。不知怎地,她想起李清照的那首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沉醉不知归路,沉醉,不知归路。田曦薇觉得心酸难忍,她很想哭。
其实李一桐只离开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一小时前,她们来到这片荒凉的湿地,沿着河堤慢悠悠地走。起初,能看到平静的湖面,清澈的水在太阳底下反光。走着走着,余光被树遮住,前路一片阴凉。一前一后变成并排,悬空的手慢慢牵住,走过已经开始干枯的树丛,路过成片的杂草和芦苇,狭窄的河堤变成了旧路,远处的路面越来越宽,河面的光景却黯淡了。水岸交际处漂着什么,似乎是个矿泉水瓶,看不太清,但异常刺眼。
失去树林的遮蔽,牵着的手又本能地松开了。往回走吧,李一桐说。田曦薇不听,低着头前行。就往前走吧,绕一圈吧,再过一个弯道,穿过对岸的树丛,踏进荒废的鹅卵石小路,天黑之前,就能回到原点了。这次不走,下次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下次,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
李一桐肚子疼得厉害,懊恼自己为何这时掉链子。什么也没再说,她跟在田曦薇的后面。大概两百米外,有一处不知何年修建的公厕,确定了还能用之后,李一桐让田曦薇等她一会,累了就到河边坐会,包里有纸,别忘了垫着。
距离出发点大概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躺在斜坡上,田曦薇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固执。所幸的是,摆脱了鞋子的禁锢,在空气里放松了一会儿,脚趾倒是舒服了很多。怕李一桐回来看到,她强迫自己坐起来,想把鞋蹬上,起了一半又躺下了,脚伸得老远,把鞋勾了回来。
于是,从洗手间赶来的李一桐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穿白裙子的女孩四仰八叉地躺在土里,外套滑落了,肩头露在外面,一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膝盖曲着;许是觉得光线亮,不知从哪里捡了片叶子盖到脸上,大小还挺合适。李一桐断定那叶子一定是田曦薇躺下之后捡到的,而且正好就在她手边,毕竟已经躺成这样了,她肯定不愿意再爬起来找落叶。
恶作剧的念头升起,李一桐轻手轻脚走近,踢到了小石子,赶紧屏息停下。还好土是软的,石子陷下去了。松了一口气,她接着走,坐到田曦薇旁边,却压到了她裙摆的一角。可是田曦薇很配合,一点都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任由李一桐俯下身,自以为得逞地拿开她脸上的叶片。
躺着的人笑了。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装作要把叶子抢回来,田曦薇抓住李一桐的手腕,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肩,然后唇就贴在了一起。闭着眼,李一桐把叶子扔了,用手护住田曦薇的头和肩膀,让她重新躺了下去。河风又吹过来,吹在李一桐的背上,被热气阻隔,飘到别的地方去了。她们认真地亲吻着,吮吸对方唇里尚存的甘甜,又乱又用力,好像在透支未来的年岁,心虚地偷窃平行时空的欢愉。
不知多久,甜味被咸酸覆盖,是泪流进了嘴巴里。好像被刺激了,田曦薇坐起来。她觉得自己有力气多了,刚刚怎么都起不来,现在轻而易举就把李一桐放在了地上。感觉到她的激动,李一桐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又怕手上的土弄脏她的脖颈。好了,好了。趁着唇间有了空隙,李一桐艰难地出声。再吻下去,未来对亲吻的记忆,会不会就变成泪和血的腥味。
田曦薇听了她的话。放过了嘴唇,把泪擦在她的脖子里。
两人还是原路返回了。天完全黑了下来,路灯年久失修,亮得断断续续。远处城区里的灯带闪烁着,像在喊她们回去,快回去,田曦薇却宁可一点光都没有,直接迷失在这里,再也不被任何人找到。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全是关于李一桐恋情的消息。田曦薇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李一桐不停唤她,走慢点,别摔了。
摔不了。田曦薇应道。她停下来,把鞋脱了拎在手里。没了鞋子的挤压,受伤的脚趾又一次释放,不顾李一桐的惊呼,她比刚刚更快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她想奔跑,想让风声灌满耳朵,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故意让李一桐在后面追她,直至笑到跑不动,扶着腰停下,等李一桐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骂她仗着年纪小欺负人。
李一桐永远会追上来的吧,她想。
这次李一桐也在追她,只是表情和语气都带了往常没有的焦急。你怎么了,怎么脱鞋?磨破了,不想穿了。不穿鞋怎么行,会把脚扎破的,你穿我的,我有袜子。李一桐追上了她,田曦薇拒绝换鞋,但没甩开李一桐的手。她停下了。
“穿了你的鞋又能怎样呢?”
月光若隐若现,李一桐能看见田曦薇泛红的眼眶。
“把鞋给我,你就能不走了吗?”
(二)
“滴”声响,门开了。屋里一片黑,李一桐以为田曦薇已经睡着,刚要唤出的名字压在喉咙里。她轻手轻脚扔下包,换了衣服,想去洗澡又实在累,索性先躺下。
可田曦薇是醒着的。她靠过来,说你转过去吧,我想从后面抱你。
李一桐很早就发现,在床上,田曦薇很爱从身后抱她。她享受,却不太理解,因为自己在相拥时,总是更想能看到对方的脸。
而此刻,她却因田曦薇的这一习惯而庆幸。
“对不起啊,等久了吧,我刚刚……”
“没事,不算久,就是等困了。”
早就想好的词脱口而出。田曦薇不想听见李一桐刚刚去了哪,从哪来。如果李一桐愿意告诉她,或者,如果李一桐可以告诉她,早在微信里就一五一十说清了。就像过去某次,李一桐下戏后被拉去聚餐,边吃边给她发了好多消息道歉。
可是没有。这次李一桐什么也没说,聊天记录静止于田曦薇发了房号,李一桐说“好”。
田曦薇的声音沉闷又平静,听不出情绪,但这是她最大的情绪——她是痛苦的,李一桐听到了。不论高兴甜蜜,还是紧张生气,亦或是低落难过,她的声音都会显露端倪。而唯有这种时候,让人听不出什么波澜的时候,却是她最为痛心,痛心到无力外露的时候。
李一桐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实在没力气开口。在过去半年,该说的、不该说的,有意义的、没意义的,都在被事故推挤着的碰撞摩擦里倾吐得干干净净。
婚恋之事刚刚敲定之初,李一桐极为敏感,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未敢与田曦薇私下见面。后来的几个月,她们恢复了隐秘私会,而在工作场合遇到时,如胶似漆的两人也只敢在若即若离的状态里偷偷寻找对方的眼神。
争吵总是来得毫无端倪又顺理成章。刚刚还在望着窗外的云谈论天气,下一秒就恨不得把玻璃敲得粉碎。争吵的内容似乎是永远不会有出口的闭环,谁都分不清意义何在。怒气褪去时,又像台风过境,作乱的两人越过一片狼藉,在内疚中用力地依偎取暖。
田曦薇曾痛于李一桐的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地带着悲悯之感审度她们的关系,却又不受控制地怨恨李一桐的背离之举,又一次次在李一桐压抑和克制的声音里后悔自己的怨恨。
原来,理智与愤怒毫不冲突,爱与恨都受控于人类最原始的冲动,在到达临界点之前无限积累。很多时候,困住她们的是眷恋,是脆弱,是无尽的拉扯。
后来,争吵也变得无趣了。两人心知肚明,事情已然发生,即便气势再凶猛,语言也难免冠冕堂皇、落入虚无,只能是自我防卫、企图削减痛苦的工具罢了。
就像李一桐第一次试图解释,他们只是合约关系,田曦薇也第一次反问道,“你觉得是,就是了吗?”
那时,李一桐便知道了这个问题无法说清。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不安与罪恶催促她必须要说些什么,用表态的样势来缓解内心的苦痛。
田曦薇显然是明白的,对于此中真假。
“你觉得是,他呢?别人呢?”
“半年是,一年是,可两年呢,三年呢?”
“太想当然了吧?”
“到那时候你还想像现在这样,来去自由,有事窝在你们的房子,没事跑来和我开房间,你觉得可能吗?现实吗?”
末了,田曦薇就后悔了。本来只要心里装的是对方就够了,可烈性如她,偏要在李一桐的话后把现实揭个底朝天。她很想打自己。她想回到一分钟以前,扑进李一桐怀里,说没关系,本就不是你的错。怎样都好,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不太可能,不太现实。李一桐默然。她贴过去,抱住田曦薇,感受到后者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然后任她抱着,把头埋在她胸前急促地喘气。
又在姐姐的怀里流泪了,还是就快要结婚的姐姐。田曦薇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却不得不承认,又被温热的安全感抚平了。
她想起与李一桐初识的那年。气质斐然的姐姐生了双弯弯的笑眼,在她冲进黑暗时急忙跟上,在她快乐发作时陪她开着幼稚的玩笑。那时自己怎么说来着,说李一桐像某种狗。后来李一桐一本正经地问她,是犬系女友的意思吗?她笑坏了,拍打李一桐的胳膊,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犬系女友啊。
不过某种意义上,这么说可能是准确的,比如李一桐从来不会推开她。就算她闹再大的脾气,发再大胆的疯,灵魂出走到再远的地方,李一桐都从不与她作对。待她想明厘清,灰溜溜地回来,发现李一桐总是站在那里,笑盈盈地望。
又比如结婚这事。明明李一桐也是受害者,却要堵着心里的苦,听自己不停歇地吐露残忍的话。可……是她先要结婚的,不是吗?
田曦薇抿了抿唇。她想小声地道歉,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可内心的委屈又叫嚣着不甘。况且,那会让李一桐更难受的,她知道。于是,争吵无疾而终。
这次似乎是真的无言了。李一桐挣开怀抱,翻了个身,面对面搂住田曦薇。
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了,她在心里说。
无声的独白飘进空气,扰乱磁场,惊动了思绪。许久,像是感受到了,田曦薇动了动,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明天一早就走?”
“嗯。晚上就回来了。”
“这么快?能拍完吗?”
说的是拍结婚照的事。虽说是合约结婚,表面工作总要做好,不然露了馅也白吃了亏。
当然李一桐也没想认真拍就是了。怕太高调,国内任何一个摄影棚都让她有随时被偷录送上头条的焦虑,本想把拍摄挪到野外,甚至国外算了,又觉得过于费事,也担心到了远乡会遭更多算计。无奈之下,还是决定就近解决,通过团队关系,联系了市郊的影楼,那边保证说速战速决,万无一失,必不走漏风声。
“能拍完,没问题。”
说完,李一桐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问:
“明天,你……”
“我在。”
田曦薇抬头。
“我明天不走,我在这儿等你。”
***
半年多以来,每步都像走钢索。
自从上次录先导片,田曦薇对她说了“新婚快乐”后,这是她们第一次私下见面。按以往的习惯,结束大段的工作,两人总要黏乎几天,而这回,却出于一些心照不宣的原因,默契地逃避了。
李一桐尚未对外公布婚讯,虽然这已是业内预知的事情。
起因难料又俗气,无非是半年多前,被某位可称作有权势的男导演单方面炒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关于两人恋情的通稿在整个互联网“安营扎寨”,配合视频绘声绘色地渲染恋爱细节。而现实是,事发前,李一桐仅仅与对方合作过一段短片,又草率地聚过一次餐而已。
但事发后的情况就没那么简单了。对方显然蓄谋已久,甚至编撰好起承转合,信口开河了一部长达数年的恋爱故事。营销号发长文,细数这些年二人的种种“巧合”,从穿着,到行程,甚至连“李一桐几部稍有成就的作品都是男方牵头制作的”这种荒诞说法都编得有模有样、让人信服。不仅如此,事情已几百倍速到了男方早已求婚,但李一桐迟迟不允。这次曝光的视频,偷拍角度也极为巧妙,其中的某一帧,看起来像极了李一桐正在牵男导演的手。
网友像集市的市民,有人路过,有人驻足,更有人围观起哄,也有人骂声不止。而让舆论一边倒的,是对方早已安排好的“真情侣守卫者”们,不约而同高呼祝福,催促李一桐速来回复男方认爱,差点成了规模。
李一桐的团队焦头烂额,因为这副架势令她们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并非仅满足于制造花边新闻,而是排好兵阵,步步紧逼,置己方于无可选择的境地:除了接下剧本承认,就只剩撕破脸宣战。
哪有那么轻易呢?李一桐感觉要疯了。
社会生活中,女性本就时常如屡薄冰,何况沾上桃色的事情。
不过,首先跳入脑中的,却是对方是否对她和田曦薇的事有所知晓。毕竟那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让李一桐下意识地疑虑他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把柄”。一番筛选,自己身上足以被借由要挟的,也只剩田曦薇了。
虽然她们已经十分小心,何况同为女性,即使关系密切,也合情合理自带掩护。可是,镜头前按捺不住的爱意与暗流,节目外频繁的相聚,卧室和酒店里无数个缱绻的深夜……不是没想过会被识破,甚至想过被识破的某天就大大方方地牵手……可眼下这种情形,只能说与梦想天差地别。
手机里满屏的红点,各个社交软件充斥着陌生人的议论指摘,穿插亲朋的询问和关心。因为勿扰模式而错过了田曦薇的电话,她没有回,只是硬着头皮打开微信,强迫自己不去看其他消息,快速打开置顶的聊天,告诉田曦薇不要担心,她在处理。
那边想搞迂回战术,起初猛烈操控舆论,却对李一桐方的沟通请求全然不理,似乎拿准了她们不敢贸然动作。直到网络效果令其阶段性满意,李一桐这边又松口说可以考虑时,才慢悠悠地抛来回复,故作绅士地表示见面时间地点由女方来定。
女方,谁跟你男方女方,李一桐嗤之以鼻。
说可以考虑固然是假的,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砧板上,哪还有什么真假可选呢?
果然落入俗套了啊。李一桐觉得痛苦。
意料之外的是,直到第二次正式沟通,对方都没有提起田曦薇的意思。即使李一桐故作奇异姿态试探,问及“你真的接受我这样的人吗”,那边也没有丝毫“领会”,只是把这句话解读为她顾虑自己咖位低,让李一桐在心里翻了好一阵白眼。
不过,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暂时地。
虽谈不上正常,但在演艺圈,合约婚姻也确非什么罕见之事,动机多是形象的维持和利益的置换。而自己遭遇的此种合约逼婚,除了看重利益之外,想必对方是有些恶趣味在的。
最开始,李一桐恐惧过,这种不择手段操控舆论逼婚的人,是否会事事刁难,甚至将魔爪伸向她的身心与私人生活。那样的话,绝对是鱼死网破都不能妥协之事。
不过,毕竟是“合约”之名,对方作为老手,没有最开始就把下三滥摆到明面上。似乎,在满足了“得不到也要独占”的恶趣味后,对方倒是对很多事都由着李一桐来。比如,李一桐提出的严格遵守合约,在维持好表面形象的基础上,绝不互相干涉私生活,还有一些细节问题的约法三章等等,对方都笑眯眯地同意。
那神色令李一桐心生厌恶,甚至毛骨悚然,就像在看着被抓捕的动物,带着赏赐的态度满足衣食,以永远剥夺其自由为代价。
而后,无力感席卷而来。对方并未掌握田曦薇这一威胁,就已经自信地断定了自己难以反抗,而现实也确实如其所料……
这段时日,李一桐几乎暂停了所有的工作。应该也是受了指使,她近些年的“桃色新闻”凭空而生,“守护者”们因她的沉默愤愤不平。“瓜主”纷纷表示,接下来可能会去挖李一桐的更多料,她知道这是对方留给她的威胁暗示。舆论似乎已经过渡到了,再不给出广大网民想要的回应,就会被千刀万剐的程度。
李一桐觉得痛苦,把头埋进膝盖里。脑中不听使唤地下起暴雨,过往的记忆惊恐万分,争相涌入,像要在被雨水冲刷殆尽之前留下最后的痕迹似的。她看到了很多事情,看到自己一步步积攒的事业,看到这些年终于走入平稳的生活,看到家人的期盼和牵挂。
水深火热的演艺圈,自顾自努力也难以明哲保身的炼炉,生而为女性就永远被指摘的舆论场……谁都无法保证全身而退,一旦哪天被“选中”,就只得卑如蝼蚁,蜷缩起来祈求早日雨过天晴,万物复苏。
闭上眼,她感到一股绝望,不甚真实,却痛击要害。也许,真正的绝望都是以幻觉的形式出现的。
雨水疯狂地落下,跌进河里,水面上涨,水浪翻腾,像要把河岸都吞没。
目光穿过一片混沌,田曦薇就站在对岸,对她灿烂地笑。
(三)
生活还是要继续。
李一桐逐渐接受了这种割裂感:在虚假的“备婚”与真实状态间来回切换,尽管并不自如。最开始,她当然是不适应的,但一小段时间的两头奔走之后,却幡然醒悟——割裂总好过相互渗透。
界线仍在,才能有机会苟且偷生。
不过,毕竟也在演艺圈成长了二十多年,绝非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就是了。本着忍辱负重的精神,只能先稳住对方,从长计议,慢慢搜集线索,直到足以将敌人一举击溃的那天——
这些年的电视剧不是白琢磨的,女推也不是白参加的,李一桐苦笑道。
***
当初,女推第四季开录之前,李一桐担心过,自己的事情会不会对节目产生影响。欣慰的是,尽管有心之人借此抨击她丧失女子力、愧对观众云云,但应是三年来培养的默契,女推的观众纷纷表示相信她的选择,认为她作为一直以来都认真对待事业的女艺人,有权利选择自己人生的规划,这不该成为被片面否定的理由,坚定地期待女推六人再次展现她们的智慧、勇敢和默契。
不止李一桐,所有人都从这场呼声之中感受到莫大的力量。
录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大概也得益于李一桐的“合约”关系,节目在这季有了更多经费,也获得了更大力度的正面宣传。场景和物品的设计有了更多巧思,连推理社给的道具都高级了很多,让人直呼惊喜和过瘾。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了初夏的影子,剧情还没有走到沉重的地方,每次上班时,心情都十分明亮。除了李一桐和田曦薇总是刻意地保持距离,一切都与以前一样熟悉。三年的磨合让六个人愈加默契,一个眼神就能读懂暗号,破起案来得心应手。
今天录制的这一期触发了支线任务:为了调查某位重要角色的行踪,六人按照线索的指引,前往其即将下榻的酒店。她们准备装作住客,提前一夜住下。大巴车上,张雨绮开玩笑说节目组今天这么体贴吗,才下午两点就让我们收工入住了。李雪琴表示太天真了,说你想啥呢,到了酒店准得有事。
当然是有事的。进了大厅,还没跟前台说上话,就见一名职员神色慌张地跑来,凑到大堂经理耳旁说了些什么,经理脸上闪过震惊,不过很快平复了神色,跟着职员上楼,又拿着对讲机吩咐了几句。
从经理的话中,六人推测,楼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们记着经理刚刚向对讲机说的房间号,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了上去。
刚进入走廊,便听见尽头处传来争吵声。六人悄悄走近,看到一个女孩儿站在房间门口,坚定地阻止着工作人员关门的动作,让他们务必当着自己的面查清楚。
“女士,抱歉,但您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们酒店向来最注重顾客的隐私保护,绝不会做私装摄像头这种事……”
一位穿着像是管理层的人,站在旁边和女孩儿沟通。
“不会?你们嘴上说得好,那我的照片是怎么出现在外网的?难道不是你们借酒店之便偷拍吗?!要不是刚刚我朋友发给我,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女士,真的不好意思,但是请您冷静一下,这些照片看不清脸,不一定是您本人,而且照片的背景都被糊掉了,没法确定是我们酒店……”
“看不清,呵,你跟我说看不清……”似乎被触到了伤心点,女孩儿愤怒的声音此时变得哽咽起来。见她状态不对,推理团相互交换了眼神,往前靠近了几步。
深吸一口气,女孩颤抖着开口。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
“还有照片里的姿势,我在自己家绝不会做,就是因为在酒店,空间有限,我才会离那么近照镜子……”
“还说不是我,不是你们酒店……为了推卸责任,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啊。”
刚刚还神色坚决的女孩儿,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勇气直视对方的双眼了。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她低下头捂住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到这里,对于发生的事情,推理团已然知晓了大概。她们这才意识到,女孩儿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应该是事发突然,一气之下,没来得及换衣服。还好这个季节的家居还算厚实,是普通的长袖长裤款式,但即便如此,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身穿制服的情况下,尤其是那位领导人员还西装革履,孤身一人的女孩儿一定无比缺乏安全感。
戚薇和李雪琴走上前去,安慰了女孩儿的情绪,向她表示坚定的支持,同时对那位领导说,她们已经报警,必须严查此事;其余四人到房间里,用推理社给的辅助设备,协助工作人员找摄像头。
果然被她们找到了。看着隐藏在镜子和天花板里的微型摄像头,酒店的人百口莫辩。相关的负责人被带走接受问讯,其余的工作人员按指令,立刻对其他房间进行排查。
受害的女孩儿不停地向她们道谢,留了联系方式,就配合警方去做笔录了。
偷拍事件告一段落,已经快要天黑。吃着节目组的盒饭,六个人大概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不怎么想说话。奈何机位都还架着,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试着说了些关于隐私保护和社会教育的问题,而想着下午的事情,又觉得快要哽咽。
同为女性,怎能不知其中无奈与痛苦。
为了缓和气氛,她们决定聊一聊推理的问题。今天下午的插曲,也是支线事件吗,会不会和正在调查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张艺凡提起,她们坐大巴来酒店时,沿路的景致极好,有一片绿地、树丛、小河,河上修了一座小拱桥。不仅如此,路旁还立了一块牌子,写着“断桥”。在大巴上,李一桐还问过,这会不会和案件有关?李雪琴说她可能老毛病犯了,看哪儿都像线索。
之所以又提起此事,是因为下午加了女孩儿的微信,发现她的名字叫“断桥望雪”。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没理清头绪,节目组就提醒她们,该去办理入住了。
“走吧走吧。”整理好情绪,又收拾了一下妆发,六人前去完成下一个拍摄任务。
录节目也像过生活啊,没时间沉浸在过去的苦涩里,毕竟前方还有太多未知的困境。
***
分配房间时,大家心照不宣地把田曦薇和李一桐晾在一边,默认了她们要住在一间。
“你们在干嘛?”
田曦薇打断了其余四人的密谋。即便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但声音里的不满也让场面陷入短暂的僵局。
“我也要参加。”戚薇刚想开口回答,田曦薇就略过了答案,直截了当表示自己也要自由分房。
李雪琴转头看了看李一桐,后者感受到她的目光,抿起嘴,对她摇了摇头。
每次录节目时,明明不站在一起都要用眼神藕断丝连,现在有了直接住一间房的机会,田曦薇却起了抗议。李一桐不知道她是在闹情绪,还是顾及着什么,想刻意拉开距离,又或是两者都有。
“啊……来啊来啊,这不刚要商量呢吗。李一桐,快,快来。”反应了过来,戚薇赶紧打圆场。
果然是连旁人都能感受到尴尬啊。李一桐心凉了凉,迅速换上笑容走过去。
阴差阳错,最后两人还是住到了一间。就像一次次吵架又一次次和好那样,分不清是上天的馈赠还是折磨。直到进了房间,放下行李,拿衣服把摄像头盖上,田曦薇还在生着闷气。
“啊!”趁着李一桐收拾行李,她后仰着栽到床上。“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行了,别唱了。”李一桐朝她扔了件衣服,对她故作夸张的歌声表示抗议。“调子都跑九霄云外去了。”
“你管我呢。”田曦薇收了声,撅着嘴嘟囔。“我就喜欢‘跑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出来她好像在内涵什么,李一桐有点心虚,没再接茬,催她赶紧去洗澡,明天还要早起接着录节目。
澡没洗成,节目倒是提前录了。刚准备换衣服,窗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有争吵,好像还有打斗的声音。两人赶紧跑到窗边看,果然有一群人在后院花园里扭打,为首的人一身黑衣,全副武装看不清脸,很可能就是她们要调查的人。紧接着,手机提示音狂响,是任务npc在聊天群里告诉她们有人报警,目标人物可能跑了。
对视了一眼,两人迅速穿上外套鞋子,推开门跑出去。来不及等电梯,五楼不算太高,两人同时决定走楼梯下去。其余四人的房间在七层的另一侧,看不到窗外的景象,田曦薇给她们拨通电话,飞速描述了刚刚的场景,让她们赶紧到大厅汇合。怕田曦薇边打电话边下楼会摔倒,李一桐紧紧牵着她的手。
赶到事发地,黑衣人刚刚挣脱控制,见她们来了,拔腿就跑。六个人赶紧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几人,叫了120,问他们还能不能说话,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片混乱里,李一桐愣在原地。
察觉到她的出神,看了看四周的一圈机位,田曦薇赶紧过去提醒她,这时候不能什么都不干。
“追……”
“什么?”
李一桐像是在喃喃自语,田曦薇没听明白,却直觉她应该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追!追他!”
她几乎喊了出来。向来冷静的李一桐突然如此激动,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立刻,田曦薇说,好,我们追!
“我看到他了。”朝黑衣男离开的方向,李一桐边跑边解释。“今天下午,警察来的时候,在房间门口,我正好瞥见一个人影,从走廊角落里过去。”
“那个人手上系着东西,应该是个白丝带。”
“刚刚在楼下逃跑的那个黑衣男,他手上就有,一样的……”
田曦薇听懂了她的话。一定是觉得黑衣男和下午女孩儿的事件有什么关联,李一桐才会这么坚定地要追上去。
田曦薇拉着李一桐,越跑越快,李一桐问她脚没事吧,她说没事,今天的鞋很合适。
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们跑过无人的夜路,穿过路旁的小径,循着记忆的地图,朝光亮的方向奔去。
朦胧间,田曦薇感觉回到了几年前,二十五岁半的夜晚,拎着烛灯走在冬天的夜里,旁边是李一桐略带拘谨地抓着她的衣服,低声重复着别害怕。慢慢地,羽绒服变成短袖,沉稳的姐姐染上娇媚,贴在她的胳膊上笑弯了眼。画面一晃,田曦薇看到,她们正奔跑在那片荒芜的河堤,李一桐在后面叫骂着追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甜蜜。
“别闹了,哪天我真跑不动了。”
气喘吁吁地,李一桐抱怨田曦薇玩得太过头。
“那有什么关系。”田曦薇笑嘻嘻的模样不改,“我们可是说好了哪天一块去跑马拉松的。你跑不动了,我就拉你跑。”
“得了吧,我可不拖你后腿。”李一桐笑着拍了她一下。“我要是真跑不动,你可别管我,往前跑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要是把我累垮了,你可得不偿失!”
感受到田曦薇的油盐不进,李一桐故意瞪着眼“威胁”她。
田曦薇确实不把李一桐的退堂鼓往心里去。她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跑,越过树林,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在夕阳余晖消失之前,奔向宽广的天际。
在田曦薇和李一桐的带领下,推理团跑到一座拱桥边,终于停下了。李一桐蹲下来,捂着胸口,压制着声音,拼命喘气。
距离比白天近,这次六个人看得更清楚了,桥身上赫然刻着两字:断桥。
如李一桐所想,桥的最高处站着两个人,正是下午的女孩儿,和刚刚逃跑的黑衣男。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黑衣男人开口,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崩溃感,引起了六人的警觉。
“我解释过很多遍了,”女孩儿冷静地答。“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和你在一起,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何苦这样一直强迫我?”
“骗我,你骗我……”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吓得推理团赶紧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冲上去。
“说这么好听,不就是劈腿吗?玩腻了就把老子踹了,不就是有新乐子了吗!”
“说话啊,啊?!”
感受到他的逼近,女孩儿厌恶地闭上眼,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什么?”似乎没想到她会“承认”,男人静止了一秒,随之陷入癫狂的暴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是上次那个小妖精,是吧?啊?”
“你们女人,真**办不成一件好事!”
发疯一样狂吼,女孩儿被吓到一阵阵地颤栗,却依然直挺挺地站着。突然间,男人抬起右手,伸向她的脸颊。
“多美的一张脸啊……”
女孩儿愤怒地睁大眼,想抓住他的手腕阻止这个混蛋的动作。
桥下的树丛里,张雨绮气得想冲过去,被戚薇一把拉住,皱着眉头示意她先别冲动,陈队她们就快来到了。
“还有这么光滑的皮肤,没让更多人看见,真是可惜了呢……”男人眯起了眼,手滑到女孩的脖子。
“是……是你……”女孩惊恐地开口,“摄像头,是你干的……”
“是啊,没想到吧?”男人得意极了,声音从刚刚的震怒,变成了轻飘飘的调子。“既然我得不到你,不如让大家一起分享啊。”
扶着树,李一桐弯下腰。狂奔的后遗症似乎这才发作,她感觉胃里的食物剧烈地翻滚,每秒钟都有想要呕吐的冲动。她又开始喘气,额头渗出一层虚汗。
陈队带着小李终于赶到,上前劝阻。推理团松了一口气,可立刻又重新紧张起来:男人的神态丝毫未改,就像没看到当下的情景一般,沉浸在对女孩儿的羞辱和威胁里。
“不过,我现在不想跟别人分享你了……”男人的脸凑得更近了。“得不到,就毁掉不是更好吗?”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男人迅速地转身,闪到女孩的背后,眼泛寒光,用一条白色的丝带紧紧勒住她的脖子。疼痛来得突然,女孩睁大了眼,努力想要用手抓住勒紧的丝带,却身体发软,怎么都使不上力……
李一桐浑身一抖。她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扼住了。刚刚男人抬手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丝带被他提前解下来了,为了……
“不是喜欢看雪吗?嗯?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自己的血是什么……”
砰得一声,话音戛然而止,男人缓缓了下去。手松开了,女孩被他的重量带得蹲下,捂着脖子大口地喘气。远处,狙击手收了枪。陈队和小李带着其他人跑到桥上,推理团也围上前去,关心女孩儿的身体状况。
“没事了,没事了。”
一片混乱的桥边,树底的月光里,田曦薇坐在李一桐身边,哽咽着安抚她。
李一桐似乎没法说话,只是喘息着流泪。
不知是吸了太多空气,还是内心的疼痛太过汹涌,哭着哭着,她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顾不上别的,田曦薇赶紧把自己擦泪的纸递给她,带着哭腔喊人。
***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确定了已经没有摄像机存在,李一桐闭着眼,疲惫地靠在田曦薇身上。男人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响,令人作呕的声音交替重叠,被她强行驱逐出大脑,又幽灵般闪回,顽固地攻击着她的神经:
“我现在不想跟别人分享你了……”
“得不到,就毁掉,不是更好吗?”
察觉李一桐依旧不稳定的呼吸,田曦薇轻轻搂了搂她的肩,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再流出来。
车窗外的夜景被甩在身后,回忆像频闪的默片,努力追着前行的思绪。
事发后,李一桐不是没向她表露过分开的意思。忘了哪次,李一桐委婉地说过诸如“如果你觉得难以忍受就放心地离开我吧”之类的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田曦薇只是觉得可笑。她明白李一桐话里的真心,却也知道李一桐心知肚明自己不会舍得离开。一边埋怨李一桐,一边赌气一样决定,就算哪天李一桐脑子一根筋了,非要推开自己,也要死皮赖脸绝不答应。
曾经,二十几岁的田曦薇认为“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十分俗气,“有一种爱叫作放手”也不乏虚伪。
入行也差不多十年,经历过跌宕起伏,体会过那么多角色的悲欢喜乐,始终觉得缺少些什么,却在快要三十岁的这年突然明白了:
人的感情,摸不透爱与不爱的定义,也很难说存在留下与离开的分界。爱不同于程序,并没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能清除杂念,排除万难。无法初始化,也不能毫无痕迹地进入下一步。
如果自己是李一桐,会怎么做呢?会有什么比她更好的做法吗?
答案显而易见,田曦薇闭上眼,不愿再想。
一片黑暗中,眼前浮现了树影笼罩的河堤。前行的人影缓缓停下,李一桐挣开了她的手,笑着说,往前跑吧。她想走上前,再牵住那双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可是这次,她犹豫了。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她听到,自己轻轻开口说:不要受伤。声音里的不舍,厚重到将她湮没。
(四)
李一桐要结婚了,婚期定在2026年6月6日。
日子选得没什么讲究,只不过因为既好听,又能巧妙地让人觉得不草率。
官宣的照片上,李一桐一身白纱,依旧是弯弯的眉眼,笑得动人。评论里满是祝福,微博还为她自动生成了粉色背景,点赞就飘起心形的泡泡。女推第四季正在热播,推理团的留言被顶上了最前排,戚薇找同事画了幅简笔画,内容是推理团的五个人围在穿婚服的李一桐四周,为她献花和欢呼。画风极为可爱,每个人都圆鼓鼓的,李一桐看见都笑了一下。
象征性地点了个赞,田曦薇就下线了。寂静的房间里,网络世界的热闹是如此遥远。
以往的6月6日发生了什么呢?躺在床上,田曦薇拿起手机翻日历。2023年的6月6日,芒种,《女子推理社》第一季播到了第八集“郁金香遗愿”……她们在做什么呢?节目好像已经录完了吧……在录收官吗?实在记不清楚了。
不重要了,反正以后的6月6日,都有了另外的意义。不会再有人记得郁金香遗愿,还有她们在阴凉的康复中心悄悄牵过的手。
放下手机,田曦薇往李一桐身边靠了靠。凌晨两点了,她猜谁都没睡着。
说来也怪。田曦薇能感觉到,李一桐的痛苦没有一天减少,可自己却一天比一天平静了。从最初的崩溃恐惧,到执拗着不肯接受,再到如今的平和处之,不过短短两百多天而已。
毕竟,再过几天,一切都要成为定局,再执拗,也很难摆脱螳臂当车的命运。
田曦薇又觉得委屈。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在李一桐手里,只是李一桐不知道罢了。自己只是带着执念坚持,等到无法挽回的这天。
***
婚礼的置办很足。
起先,李一桐只想走个形式,应付一下舆论,但对方坚持说,婚礼是合约的一部分,用以显示其财力,向外界建构完美的形象。基于其多年的地位与人脉,势必要邀请众多界内人士参与。难以反驳,李一桐配合对方的要求,向圈内的好友与重要的合作伙伴都发出了邀请。
自始至终,田曦薇没有收到李一桐的请柬。她是在李一桐的床边捡到的。
仪式的前一天,田曦薇以好友的名义去到了李一桐家,混迹在收拾打点的帮工里。开门时,没想到她会来,李一桐脸上浮现出一秒的窘迫,最终被见到爱人的触动替代了。
田曦薇不该在这里的,她应该怨恨才对。可是田曦薇在这里是那么令人鼻酸,至少她没有怨恨自己。
这一瞬的神色变化,田曦薇觉得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想,应该是录女推先导片那天,自己像今天这样贸然进攻,故意说了“新婚快乐”的时候。
那时,李一桐背对着镜头,她脸上的表情只有田曦薇一人能看到。可不管是错愕,还是慌乱、惊恐,都一闪而过,最后剩一句微笑着的“谢谢小田”。
帮忙收好第二天的行装,田曦薇最后一次环顾了李一桐的卧室。床头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福袋,是这些年外出拍戏时,田曦薇给两人求来的。壁橱上摆的拍立得被收起来了,上面应该是田曦薇的大头照,李一桐偷拍的。梳妆台上摆着小巧的梳子,在灯底反着光,田曦薇仿佛能看到,自己用它给李一桐梳过的头发。曾经的床单是两人订制的图案,如今为了配合婚礼,已经换成了大红色的绸缎。还有床边的小圆桌,脚下有小轮子,是李一桐吐槽田曦薇一躺下就变懒,连爬起来拿杯水都要伺候,专门买来笑话她的。
视线刚要飘走,田曦薇注意到,轮子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似乎是一张纸,有一多半缩进了床底,站在门口看不清楚。
好奇心驱使,田曦薇走过去,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手中的东西很有质感。浅金色的底封,烫金的立体图案,透露着奢华,翻开来,却是大红的“囍”,和一行行亲切又恭敬的文字。
具体内容不重要了,都是打印好的套话。田曦薇只记得,左上角,整整齐齐躺着几个仅有的、由人亲手书写的文字,是李一桐的字迹,读作,“亲爱的 田曦薇女士”。
这是一封没有送出的请柬。字的主人也许经历过纠结,因为右下角有些许指尖摩挲的痕迹。
田曦薇没有留下过夜。她把被遗忘的请柬收进包里,和李一桐打了招呼,便离开了这栋熟悉的房子。
不重要了。路上,她抬头看着车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三十多度的天,变得更加闷热。
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很爱说“不重要”。不重要了,不在意了,无所谓了,人总是擅长用轻飘飘的否定词,掩饰最在意不过却又无力改变的东西。
无处可去,自己在这座城市并没有固定的住处。刚刚离开时,李一桐问过她去哪住,要不要留下。她拒绝了,说已经安排好了。
说安排好了,可能也不全是场面话。潜意识指使下,反应过来时,田曦薇已经坐在酒店房间里了——曾经和李一桐最常来的酒店,坐落在李一桐家的另一个方向,机场的附近。有时因为距离或者时间不合适,不方便到李一桐家时,两人就会来此处。
只是这回只有她自己。
***
换了衣服,田曦薇点了一瓶酒。想了一会,又赶紧退了款,把啤酒换成红酒,重新下了单。
这么特殊的日子,奢侈一下又如何呢。
连接蓝牙,音乐声自动响起,田曦薇听出来,这首曲子叫作“One of Those Days”,来自田曦薇和李一桐的专属歌单。两人都爱躺在床上听轻音乐,听钢琴曲,还有雨声、风声、各种环境音。没有直白的情节,有时却比歌词更有带入感,让人清除多余的杂念,闭上眼就飞去无边的幻境。
晚上八点,空调开到26度,房间一片清冷。顶灯被关了,只剩小夜灯微弱的光,像随时都会熄灭。酒还没送到,田曦薇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没盖被子,睡梦中觉得冷,又没能完全醒,便缩成一团,用自己的皮肤取暖。
这回连金丝雀都不是了。她自嘲道。
轻柔的音乐依旧响着,不知过了多久,田曦薇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足以在梦中走完过去的三年。
梦里,李一桐还留着长发,很长很长,怎么梳都梳不完,把田曦薇急坏了,李一桐却笑她笨拙,笑里带着开心和宠溺,田曦薇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一不留神,梳子却断了一根,田曦薇生气了,说你看,这就是信任你的代价。
音乐好像停了,或者,被另外一阵响声盖住了。田曦薇怔住,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可没等她想清楚,意识就被拉回了另一个世界——是门铃响声,小机器人把红酒送到了门口。
打开门,田曦薇从机器人的肚子里拿出酒,又拍了拍它方方的脑袋,对屏幕上的笑脸说了声“谢谢”。再次进屋,田曦薇打了个喷嚏。头晕晕沉沉的,最好是因为刚睡醒,不要是感冒了。她找了条毛巾,裹住穿吊带的肩膀。
按了开关,落地窗的帘子缓缓开启。外面果然下雨了。
这里是郊区,窗外没有什么风景,雨的配合下,更显得混沌。屋里依旧黑着,室外寥寥无几的路灯探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光晕,像是要看看这屋里住着怎样孤独的人儿。
田曦薇把酒倒满,坐在窗边。红酒入喉,她把脸凑到玻璃上,冷热相贴,过了一会又抬起来,看自己留下的印子,笑了,拿手抹干净。
手机响了,是张艺凡发来的消息,问她明天会不会参加李一桐的婚礼。
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呢。田曦薇接着笑。好像对上自己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如果李一桐在就好了,田曦薇想。她在的话,自己绝对会把这条消息读给她听,笑着奚落她一顿,说你看你,你看你做的好事。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把酒一饮而尽,又倒满,田曦薇没有回答,直接关了机。
消失吧。靠在椅背上,她闭上眼。消失吧,谁都不要找到她。
可是没一会,田曦薇又把手机打开了。她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又让自己的无能弄得悲愤交加。压抑一天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坐到了地下,把椅子踢到一旁。
靠着玻璃,后背发凉,凉意却让她贪恋。冷吧,冷吧,陷入寒冷吧,把自己冻起来,直到心跳平息,无声地度过明天。明天,只要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一桐会有新的生活,自己也会重新走到光里,走到大路上,往前跑,拼命地跑。
越是这样想着,却越想要抽泣。她想拿酒喝,伸手却把酒杯碰翻了,深红色的液体倾泻而下,落到地毯上,衣服上,皮肤上,而酒杯却是完好无损,在桌子边缘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停下了。
最后一根弦被崩断,她突然放声大哭。爱人不会来了,酒也喝不着了,却连酒杯破碎的声音都没能听到。悲痛没能划上句号,连碎裂的句号都没有。好像一切都完好无损,碎掉的只有她们的爱,没有人拾起,没有人在意。
雨依旧下着。光线好像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闪电。
田曦薇躺在了地毯上。刚开始,被红酒打湿的位置还传来一股潮气,慢慢地,潮湿感消退了——她确定自己快要睡着了,甚至,快要昏迷了。
好想给李一桐打电话,告诉她,她很想她,问她可不可以别走,可不可以来她的身边,对她说,没事了,小田田,不要哭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不会来的,可是李一桐不会来的。明天,她就会身披白纱,走进礼堂洁白的光里,越走越远,被光影吞没,再与他人诵念誓词,与白色融为一体。
失去意识前,田曦薇模糊地想起一段话,好像是哪个作家写的,也是哪天下雨的时候,李一桐从电话里念给她听:
天气真糟糕,河流像海洋涨水,窗下连走过的猫都没有。生了很旺一盆火。想念你。*
***
“天气真糟糕啊。”
朦胧中,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田曦薇不知道自己怎么醒了,动了一下,觉得地好凉,身上好酸疼。揉了揉太阳穴,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就完全清醒了。
灯光下,李一桐就坐在那里,坐在刚刚被她踢开的椅子上,双手在膝盖交叠。
“不过还好,雨变小了呢,应该马上就会停了。”
望了望窗外,李一桐说着,然后又收回目光,微笑着看着她。
田曦薇惊讶地抬着头。她感觉自己眼睛睁得巨大,动了动嘴,却完全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
“怎么了你?”李一桐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看见我,人都傻啦?”
“不,不是……”
田曦薇低下头。她感觉,大脑里的齿轮快磨出火了,火星噼里啪啦地闪。手在地面上不停地摸,想找手机,看看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控制住,借着酒劲儿真给李一桐打了电话,或者,田曦薇想,看看现在是几月几号,是不是李一桐的婚礼已经结束了,到这儿来捡她……
“别找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李一桐适时地开口。“你关机了,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你,猜你可能会在这里,就问助理要了房卡。”
说着,李一桐蹲下来,坐在她的身边。
“你不会生气吧?我这样闯进来……”李一桐伸出手,拨开田曦薇粘在脸颊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温柔地笑着。“对不起啊,可是我真的,太想见到你了。”
“现在是……”田曦薇依旧没回过神来,犹豫地开口。
“六月五号。”
知道她要问什么,李一桐抢先一步回答。而听到答案后,田曦薇彻底慌了。
“你怎么……可是,明天一早……你不是要……”
话没能说完。因为,李一桐捧起了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好咯。”
说完,李一桐拉着她站了起来,为她理好衣服的褶皱,把脱落的毛巾重新披在她的肩上。
“没事了,小田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田曦薇心里坍塌成一团。她觉得想哭,她想抱李一桐,用力地抱紧她。可是,还没动作,就被李一桐接下来的话阻断了。
“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嗯?什么?我们……去哪里?”
田曦薇不明白李一桐的意思。大半夜的,要走到哪里去?
像是不满她的迟钝,李一桐摇了摇头,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再过几小时,他们就会发现我不在的。”
“要是……被他们找到这里就糟啦。”
“这可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说着,李一桐继续了刚刚田曦薇没能完成的事情。她拉过田曦薇的胳膊,抱住了她。
“所以,快走吧!”
“要用跑的哦。”
李一桐的气息传来,拍打在田曦薇的耳廓,后颈,全身。她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任由李一桐拉着,打开房门,朝楼梯的方向跑去。
走到室外,雨果然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地面布满不规则的积水。田曦薇忽然有种错觉,这座城市像是刚刚度过了一场灾难,此时才刚刚雨过天晴。
李一桐紧紧拉着她的手,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挣脱似的。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我吗,田曦薇突然觉得很有意思,走在后面偷笑。
“笑什么呢。”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李一桐发现的,面对她的“审问”,田曦薇赶紧敛起笑容,换上一副极为做作的感动状态,深沉地说,“我好自豪。”
爱人在新婚前夜从家中出逃,原因竟是她自己。
李一桐又让她逗笑了,没再说话。可能是因为心情变好,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抓紧我哦!”
没等田曦薇反应,李一桐拉着她跑了起来。受力变得突然,田曦薇差点没站稳。不知是不是自己今夜太过虚弱的原因,她感觉李一桐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好多。
“等一下,小心,地上有水……”
“没关系!回去再换衣服就好啦!”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嗡嗡作响。李一桐一定也是同样的感觉,因为田曦薇听到,李一桐说话都是用喊的:
“跑快啊!小田!”
“一会又要下雨啦!”
透亮喊声里,满都是欢腾、雀跃。田曦薇认为,那来自于希望,对未来的希望。她笑着答,好,好,我跑快啦,鼻子却变酸了。感动着,却又忍不住担心。强忍住想流泪的冲动,理智驱使,她还是开口提醒了李一桐:
“小心,一桐姐,小心一点。”
“明天,明天你还要……”
“你不能,不能冲动啊,我没关系的……”
李一桐却丝毫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我说过啦!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她们跑了好久,好久,跑过了公路,跑上了跨河大桥。桥顶的灯光笼罩着周遭的一切,指引着宽阔前路。像是受了灯光的启迪,霎那间,田曦薇感到豁然的明亮——
脸颊发红,心跳不止,跑出了汗,眼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生命在这一刻蓬勃,爱在这一刻,不问前路,攥紧过往,永恒地生长下去。
是啊,只要我们拥有此刻就好了。在大路上狂奔着,田曦薇闭上了眼睛,把意识交给其他感官,把一切都交与两人紧握的手。
明天的事,就都放到明天再说吧。
身后响起爆裂声。闭着眼,田曦薇知道,那是烟花,绽放于郊外的夜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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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福楼拜文学书简》,“致鲁伊丝·高莱”,丁世中 译。
写在最后:
一切皆为胡思乱想,与真人毫不相干。
感谢你读到这里🤍
止咬1:没有我的允许,你有什么资格不听话?
被默许的坏狗🍩×实则主人的🍐(末日,止咬器,异能)/文笔糙,ooc预警,勿上升
🈲上升 ooc预警 文笔糙
一栋被防护罩保护起来的大楼大厅中,站着一排穿着防爆背心的女人,六个女人里各有各的武器,配枪,匕首,以及具有暗杀功能的无人机,唯独不一样的只有站在右侧边缘的一个人,一个人脸上戴着面具,夺走了那人说话的权利,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止咬器,那止咬器上泛着绿光,意味着完全佩戴,再往上打量她,刘海隐约遮盖着她的眉毛,眉毛下那双看似乖巧的眼睛里却透着几分不悦,像是在对面前的长官发出不满。
“你们是最得力的一支队伍,由于...
被默许的坏狗🍩×实则主人的🍐(末日,止咬器,异能)/文笔糙,ooc预警,勿上升
🈲上升 ooc预警 文笔糙
一栋被防护罩保护起来的大楼大厅中,站着一排穿着防爆背心的女人,六个女人里各有各的武器,配枪,匕首,以及具有暗杀功能的无人机,唯独不一样的只有站在右侧边缘的一个人,一个人脸上戴着面具,夺走了那人说话的权利,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止咬器,那止咬器上泛着绿光,意味着完全佩戴,再往上打量她,刘海隐约遮盖着她的眉毛,眉毛下那双看似乖巧的眼睛里却透着几分不悦,像是在对面前的长官发出不满。
“你们是最得力的一支队伍,由于紧急收到了来自A区,也就是大楼往北大约十五公里外的求救信号,你们应该知道现在我们的处境,那你们就更应该知道那些求救者的处境,废话不多说,两人一组,全力把A区所有人救出来!”身着干练队服的女长官在六人面前踱步,每一声都带着对自己面前六人的肯定和必须完成任务的决心。
“是!”五人一起答道,而后名叫田曦薇的那人,也就是戴着止咬器的人才跟着点了一下头。
“我事先看过A区的出入口,分别在东边和西边,有三楼,发送求救信号的是在三楼的一个封闭区域,具体还不知道是哪处,需要我们过去再进行判定,这样,我和雨绮去A区东边,雪琴,你有无人机直接去上空,帮我们看视野,快速找到受困人员,把实时画面传到终端上,一番你去协助雪琴,一桐和曦薇你们两个就往西边,大家清楚之后就行动。”队长戚薇具有规律性和决择性的头脑早已在小队里得到赞许,关于行动一般都是由她进行分析后组织队员进行,没有一场失误。
“行,就这么定了,大家行动的时候千万小心,别因为小事就把自己处于险境,记住,安全第一,在有危险的时候立马联系最近的人,获取第一时间的救援,明白吗?”雨绮姐是小队里的安全员,总是把队员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每次行动前都会和戚薇队长商量行动对策,以至于达到最低损失或者没有损失,久而久之,两人默契十足,也不需要提前商量了,就会提出最有安全性也最有质量的行动方案。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会保证安全的,你们记得把耳麦戴上,方便大家互相交流,以及方便我的我的无人机实时投射。”雪琴拿着无人机遥控器,检查着无人机的装置是否完好,站在她身旁的一番拍了拍无人机的机翼,“雪琴,别检查了,快走了,等会田曦薇又先到任务地点了,我可不想输给她。”一番说完还看了一眼被李一桐的手挡在身后的田曦薇。
挑衅。
田曦薇的眼睛冷了一下,而后被李一桐轻轻拍了拍手,眼睛又变得圆圆的,透着几分乖巧。
李一桐和田曦薇是最后上车的,毕竟现在是末日在哪里都危险,除了有防护罩的组织大楼。田曦薇有异能,仅凭手指接触就能让感染者血液系统崩坏,爆体而亡,这种强大的异能也需要人制止,在没出任务的时候,田曦薇会被迫戴上异能抑制环。
这异能会有副作用,异能者使用能力过多,会变得嗜血,实验的时候就已经测试了谁能降低她的嗜血欲望,很多人都失败了,唯独只有参加试验的李一桐成功了,她的身体体质本不应该被选入末日小队,但由于是唯一能够制止田曦薇的人,也就破了例,代价只不过是被田曦薇的两颗虎牙咬一下脖子。
“田曦薇,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听话了?”李一桐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方向盘发出声音,李一桐看见了她今天对着长官的眼神。
不听话的坏狗。
田曦薇坐在副驾上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李一桐的手,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田曦薇,我跟你说话呢。”李一桐的声音重了几分,看着田曦薇这没反应的模样只觉得生气。
“唔?”田曦薇这才从手指比较的不舒服中回过神来,看向李一桐,止咬器里发出疑问的闷声。
“你今天那样看着长官,在想什么?”女人的声音本就是有几分娇的,生气语气与平常截然不同,但而后眼眸垂了几分,语气也跟着又弱了几分,“又想到了以前的事?”
“唔。”田曦薇点着头,像一只乖巧的大狗狗坐在副驾上,看向窗外,警惕地观察附近的危险。
“……”李一桐沉默了,她知道田曦薇以前被当做实验体遭受了什么非人的经历,自己都暗地里查过,罪魁祸首也是这大楼组织,为了救助普通人,不惜投入高昂资金,去研究异能实验体,能活下来的实验体,都被引入了末日小队进行搜救,但没过几年就会因为难以掌控导致更多的屠杀。
田曦薇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手上,转眸一看是李一桐骨节分明的手,视线缓缓向上,看着李一桐的侧脸,头发干练地梳成丸子头,刘海从侧边垂下,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一点缺陷,她喜欢李一桐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像自己以前经常在实验室看见的月亮弯弯。
“我们到了。”李一桐开车到了离A区西边还有两百米距离的地方,因为装甲车的噪音太大,可能会吸引附近的感染者。
田曦薇率先下了车,只身挡在李一桐身前,每一步都用手护住身后的人。
“哟,老铁你们到了。”雪琴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一桐姐,把西边有藤蔓的地方烧了,那里有一扇门,推开进来往右走,再向右转,上楼,右方第三个房间和地第五个房间里有感染着,正在进食,看你们是否需要除掉他们。”
一番的声音也随即再耳麦里传出,雪琴和一番在行动中总是起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行动中总指挥。
“戚薇姐和雨琦姐已经到二楼了,快上去和她们汇合。”
“收到。”李一桐食指按着耳麦应了一声,而后与田曦薇一起往A区西边走去,“田曦薇,你这样护着我干什么?觉得我没有能力?”李一桐看着田曦薇这样护住自己,忍不住发笑,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睛弯成了月牙。
田曦薇摇头,但护住她的动作一点没变。
不是,我是怕你受伤。
李一桐猜得到,也能想得到,田曦薇现在心里想说的话一定是这句,“等这个任务完成,长官允许你取下你脸上的东西三天,我们就去放风区约约会?”语气里带着邀请,又带着娇意,还有几分隐藏的害羞,“我是说之后没有任务的话。”李一桐说完觉得脸上发热,又补充了一句,才让自己心里的害羞意味少了几分,至少听上去不会那么没有底气。
“嗯。”田曦薇一手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止咬器,又继续护着她前进,身后那人听见她应了,手指跟着插插入了田曦薇护住自己的那手的手缝,两人的手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那人的手像是被烫了一样,想往回缩,却被李一桐狠狠扣住,眼睛弯成月牙说着,“怎么?现在手都不愿意跟我牵了?真是小没良心,之前喝了我那么多血,也不懂得回报一下吗?”
挑逗,撒娇,田曦薇分辨不出李一桐的用意。
十指相扣的手传来那人手心的冷,李一桐身体不好,体寒手冷是常事,田曦薇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她手的冰凉,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又握紧了些。
她没有说话,只是应当享受着这只乖狗的回握,眼睛弯成月牙,两人变成了一体,谁也不能分开,携手前进。
“小心。”李一桐看着田曦薇把引火器扔到藤蔓上,十指相扣的手紧了几分,急切的语气诉说着担心。
田曦薇看着藤蔓被火焰烧毁,牵着李一桐走到那扇早已锈迹斑斑的门前,她总是会这样挡在李一桐的身前。
沉重的铁门被田曦薇一手推开,身后的人因为这屋内满天飞的灰尘而呛到,咳了几声,田曦薇转过头来,湿漉漉的狗狗眼看向她。
“我没事,继续走吧,去二楼和戚哥,雨绮姐汇合。”李一桐弯唇,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的手指,轻点着田曦薇的手背,点得某人手背发烫。
“嗯。”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按照先前一番给两人的路线,李一桐不打算打草惊蛇,便让田曦薇先不要动手,两人顺着那条路走着。
“桐子!小心点,二楼有几个感染者现在正在下楼,最好离楼梯口远点!”雪琴突如其来的急切语气将两人内心都敲了个钟,两人被吓了一跳。
“收到。”李一桐缓了过来,按了一下耳麦,拿出了腰侧的配枪,松开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寻找附近的藏匿点。
那只手离开了自己的手,田曦薇有些不爽,想要牵回来,却又乖巧地知道这种局面李一桐不会让人牵的,只好全部把气撒在那些感染者的身上。
都是你们。
几阵嘶吼声从走廊尽头传了过来,田曦薇护住身后拿着枪的李一桐,微微收颌,看着走廊的尽头,和时刻会跳出感染者的几个房间。
刘海隐约遮盖着她不爽的眼神,看着面前一边撕吼一边张牙舞爪朝自己奔来的感染者,眼神有了杀意,三个感染者仿佛听到了同伴的召唤,从房间里破门而出。
“这么多。”李一桐举着手枪率先开了几枪,消灭了一个感染者,而后田曦薇跑上前去,用自己的拳头将后面的几个感染者打倒在地,而后回到李一桐的身前用背影遮住她的视线。
爆体的画面残忍,她看不得。
田曦薇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手,而后又将李一桐的手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踏过面前感染者的残骸。
李一桐看见了那些爆体而亡的残骸,只觉得恶心,只好闭上眼,由着田曦薇带着自己走。
两人上了二楼,与戚薇和雨绮汇合,四人相互保护,上了三楼,是相对来说安全的三楼,找了个隐蔽区域,补充弹药和体力,也等着雪琴和一番将受困者的坐标找到。
“累死我了,我和雨绮来的一路,感染者爆多,杀都杀不完。”戚薇往弹夹里装着特质子弹,嘴上抱怨着。
“你们没事就好。”雨绮看向李一桐和田曦薇笑着,“咱们杀多点不碍事。”而后开了几瓶水,先递给了旁边嘴上还在抱怨的戚薇,而后递给了另外两个。
“谢谢雨绮姐。”李一桐接过水瓶,拍了拍旁边给自己装着子弹的田曦薇,看着她没反应,李一桐牵起田曦薇的手,走到了隔壁,“喝水。”
李一桐有在行动中取下田曦薇止咬器的权限,也唯独只有她一人。
“难受吗?戴了这么久。”李一桐用自己的权限芯片将她的止咬器取了下来,放在一边,止咬器的光源变成了红色。
“难受。”田曦薇看向李一桐的眼睛,带着几分委屈,是装的,只有田曦薇自己知道。
“喝水。”李一桐把水递给了田曦薇,“雪琴估计还要找好一会,先休息。”看着田曦薇听自己的话喝着水,眼睛弯成月牙。
“我想。”那人喝完将水瓶放在一边,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李一桐纤细的脖颈。
李一桐知道她又想干什么,毕竟杀了那么多七八个感染者,有点嗜血是应该的,不过目前看来并不是很严重。
“知道了。”李一桐松解开外套,只有防爆背心还穿在身上,但已经很便于田曦薇的行动了。
李一桐眼看着田曦薇就要咬了上来,眼睛弯成月牙,突然说道,“要是敢把我咬疼,下次就不准喝了。”
“咬当然会疼啊。”田曦薇不悦,这不是分明是在不准自己咬吗?
小气。
李一桐的手钳住她的下巴,将田曦薇的嘴唇带向自己的脖颈处,“没有不准你咬,田曦薇。”
一股疼痛突然来袭,那人的眉毛也变得紧皱起来,脖颈上露出的青筋暴露在田曦薇侵略性的眼睛里,只觉得那人有些过于娇媚了。
“田曦薇,牙齿给我缩回去一点。”李一桐狠拍田曦薇的肩膀,倒也是有力气,田曦薇没有听她的话,反而还咬得更深了些,还将她带到身后有墙壁的地方。
田曦薇的双手环住李一桐的腰肢,将她抵在墙上,以便于自己更好地吸取血液。
也能更好地观察那人的娇媚的样子。
李一桐因为疼痛,只能本能地用手抓住面前人的上臂,发出吃痛的闷哼,眼角微红,惹人怜爱。
“我是不听话的坏狗,李一桐。”
田曦薇就这样环住她的腰,不让她有一点躲避的权利,只能被迫让自己吸血,侵略性越来越重,她不反感上臂传来的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反而还喜欢,喜欢李一桐这样抓住自己的手,又用空手把李一桐的一只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李一桐忍着疼痛,眼睛微眯着,看着面前只是为了自己的血液而就变得粘人的狗,眼里没有因为她的牙齿更深入的痛感而带来的不适,反而只有自己掌握着主导权的爽感。
主人微微弯唇,享受着这股痛感,享受着主导者的位置。
主人不默许,你又有什么资格变成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