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酒/黑道pa】Midnight(二)
*杀手云x情报贩子酒
*非典型杀手和他的野玫瑰
送走宫具人了激情加更
(对云崽好抱歉啊T T身世总是可可怜怜的,不过还好有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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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斗制造的噪音渐弱,大概是一方被压制住了,而那种接近死寂的安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玻璃碎裂的爆破音轰然响在林三酒耳边,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她跑到门边,天台上果然有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清了地上那个被血迹糊了满头满脸的人正是制药集团的总裁宫道一,眼镜框歪在脸上,只有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还在那儿不屈不挠地反出一点点光。
他好歹也是小半个城市毒品生意的掌控者,这场面不得不说有点滑稽,而宫道一...
*杀手云x情报贩子酒
*非典型杀手和他的野玫瑰
送走宫具人了激情加更
(对云崽好抱歉啊T T身世总是可可怜怜的,不过还好有酒在)
>>
打斗制造的噪音渐弱,大概是一方被压制住了,而那种接近死寂的安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玻璃碎裂的爆破音轰然响在林三酒耳边,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她跑到门边,天台上果然有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清了地上那个被血迹糊了满头满脸的人正是制药集团的总裁宫道一,眼镜框歪在脸上,只有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还在那儿不屈不挠地反出一点点光。
他好歹也是小半个城市毒品生意的掌控者,这场面不得不说有点滑稽,而宫道一竟然还笑得出来。
笑?
宫道一是真的在笑,额头青筋毕露,眼眶被他因窒息而凸起的眼球撑得几乎要裂开来。另一个人一身黑衣,手臂死死顶着他的颈动脉,尽管如此,狰狞狠毒的笑意仍旧在宫道一脸上扩散,就好像他并不是那个落了下风并随时有可能命丧黄泉的人,嘴里还不住地说着什么。
林三酒偷偷将门拉开一条缝,风带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言秋……你妹妹是、是叫、言秋吧……她死的时候,还盼着你来救她呢,不过你也真的应该谢谢我,毒品过量,多爽的死法啊?哈哈哈哈……”
林三酒这门开得很是时候,只听到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就让她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既然是寻仇的,又能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快准狠直接摸清了宫道一的行程安排,而且上来就直取命门,可见对方应该也是个专业人士。
可这疏漏未免太离谱了。
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的黑衣杀手明显被情绪波动影响了状态,整个人僵住一瞬间,居然微微颤抖起来,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他换了另一只手压住宫道一的脖子,右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与此同时不断有血液从他身上滴落,看样子也受了不轻的伤,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飞溅出一小片。
一把刀。
刀刃深深没入过血肉,红得发黑,早就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那个人硬生生从他自己腹部的位置拔出一把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刺在那里的刀,准备刺向宫道一。
可毕竟刚刚换成了非惯用手钳制宫道一,他的片刻失神更给了宫道一可乘之机,最后的一击杀招被挡住,还争夺起唯一的一件武器来。
争夺的过程也不知道又给这个人身上添了几处新伤。
“你妹妹业绩不好,别人打一针能接五个……她才两个就昏过去了,城东两家监狱全是我的人,让她在那里发挥剩余价值……”
宫道一一直没放弃激怒他,彻头彻尾的疯子,听到这里已经足以让林三酒这个局外人对黑衣杀手感到同情了。
林三酒猫在门边看得直着急,她简直想冲上去喊——你枪呢?哪有杀人不带枪的!
通常她不会掺和这种事,因为它们太过私人,太过情绪化——作为各种信息的收集者兼中转站,很多时候她都必须忽略自己的思觉,任何事在她手上皆化为冰冷的数据和筹码,用来维护那架完美均匀的天秤,中立是她得以在黑暗里自处的先决条件。
那天她却违反了自己的原则。
天边一线亮光终于被完全的黑暗替代。
“08到13,重复,08到13,你们几个解决完手边的事马上去找老板,05不回话,恐怕出事了。”
对讲机那端的人语速极快,林三酒看得太入神,自己都忘了还顺了这么个东西在身上,有那么一秒都愣住了。
天台上两个人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几乎是回过神的同时,林三酒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的实施刻不容缓,她从蹲姿恢复站姿,久蹲的双腿微微发麻,血液快速流动冲刷血管的感觉像是一针肾上腺素,让她更加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迈出脚步。
一左一右,连开两枪,林三酒果断而迅速地废掉了宫道一的两条手臂。
“真对不起,擅自插手了,”林三酒半蹲下来向黑衣男人道歉,“这位小哥,我和你的利益不冲突,而且双手赞成你杀掉他,不过他们的人估计很快就要上来了……”
“……你是谁?”
“只是路过。”
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她将手枪倒转过来,轻轻拎在手里递到男人面前。
“最后一枪你来开吧?噢,打光子弹也行,外面还有,况且如果跑得快我们就用不上。”
男人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接受了提议,宫道一脑门上立刻多出了一枚新鲜的弹痕。
“还走得动么?”
林三酒直起身,踢了踢地上散乱的玻璃碎片,伸手作势拉他,后者却一动不动。
“你走吧,别管我。”男人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年轻,顶多二十几岁。
“啊?”林三酒听得一愣,看了看宫道一的尸体,又看看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声说:“趁手的枪也不拿一个……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妹妹,你听见了吧。”男人稍一沉默,兴许是没什么可牵挂的了,真就跟林三酒这么个陌生人说起了让他宁愿以命换命的往事。
“嗯。”
“是吸毒过量,然后又被一刀一刀——”他深吸了一口气,“十五刀,宫道一不配死得那么快,太便宜他了。”
“那你……够不够十五?”林三酒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问。
“十六刀。”
“漂亮。”林三酒真心实意地鼓了鼓掌。
“嗯哼。”
“只有一点,我要吐槽一下,你让我这一个月的辛苦工作显得苍白而无用……”她夸张地喟叹道。
“一个月?你花了一个月才进来这地方?”坐在地上的青年有些意外,以至于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她发出了这个疑问。
“有什么问题吗?”
一声模糊的轻笑淋漓尽致地传达了来自专业人士的嘲讽,“菜得可以。”
“谨慎也有错?好吧,那算我的,”林三酒耸耸肩,“不过你也真是,都2021年了,怎么还搞同归于尽这样的傻事儿。”
“……”
“活下去吧,死亡是没法选择的,但是活下来的人可以去选择怎么活。”她一边说一边靠近他,毫不在意地拂开被夜风吹乱的额发,鞋底碾过玻璃碎片和血迹。
林三酒语带笑意,仿佛刚刚踩过去的只是沙滩上的碎石,“而且这地方太脏了,不觉得吗?”
“我也没有亲人,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车祸,现在都记不大清他们的样子了。”
“你猜怎么的,司机逃逸,没抓着,悬案。”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喝一杯。”
“真的,要不要和我喝一杯?虽然我想说不着急,但我们还有……大概一分钟,决定好了吗?”林三酒锲而不舍,伸出的手并没收回去,就那样悬在青年可以看见的地方。
“庆祝什么?”
“什么都行啊,我想想,庆祝这玩意终于死了、庆祝计划顺利、庆祝我家苗苗生日快到了……?”
“苗苗是谁?”
“我家猫,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过几天就四岁啦。”
先是沉默,然后又是一声几乎融进风里的低笑,“……那祝你的猫生日快乐。”
TBC.
【云酒】满目星河(现代paro)2
*天文系博士云x金融女039
*文中地点均来自帝都
*个人很喜欢这篇,一拍脑袋想的设定能这么适合也是挺意外的
应该发现了吧,我的非原著向云的性格都比较偏“阿云”,也淡漠也傲,但没那么自闭,说到底只是希望云崽能像普通孩子罢了,普通就很好啦,酒也是,无论人设怎么换,都是同样的两个灵魂共鸣
想起一出场被酒用特殊物品打脸的云,樱花飘散时你的笑容怎么来着?温暖世界?反正也就小太阳酒能温暖他hhh
>>>
“……我又不是学天文的,你得亲自教我怎么看星星呀。”
林三酒很清楚对方的敏感地带,看到人偶师因为这番居心叵测的举动而不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后,满意地退开一...
*天文系博士云x金融女039
*文中地点均来自帝都
*个人很喜欢这篇,一拍脑袋想的设定能这么适合也是挺意外的
应该发现了吧,我的非原著向云的性格都比较偏“阿云”,也淡漠也傲,但没那么自闭,说到底只是希望云崽能像普通孩子罢了,普通就很好啦,酒也是,无论人设怎么换,都是同样的两个灵魂共鸣
想起一出场被酒用特殊物品打脸的云,樱花飘散时你的笑容怎么来着?温暖世界?反正也就小太阳酒能温暖他hhh
>>>
“……我又不是学天文的,你得亲自教我怎么看星星呀。”
林三酒很清楚对方的敏感地带,看到人偶师因为这番居心叵测的举动而不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后,满意地退开一点点,对上那双夜空般漆黑的眼睛。
眉目传情在一个理科博士的身上显然不太管用,但人偶师也不见外,对视一眼便领会了她的意思,浅浅答应了一声“哦”,就扯过林三酒握着指星笔的右手,仿佛她是拿不稳东西的残障人士——这正是她想要的,迟来的亲密接触和粉红泡泡,毕竟约会还没结束嘛。
人偶师摸索着调整指星笔,几个简单的动作被磨得很慢,因为还隔着林三酒的手,调整完他唇角一勾:“那你好好听。”
这人真是,怎么随随便便笑一下都这么让人移不开眼呢?
尽管知道人家大概根本没在撩她,林三酒还是被撩得彻底,脑袋里的弦崩断了好几根。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那道仿佛直接通向星空深处的绿光惊住了。他们的手指交错着叠在一起,随着手腕的带动,手里的指星笔由南向北划过天穹,勾勒出一条稀薄如尘的光带。那些光相比指星笔的耀眼光束是极其黯淡的,絮状长河朦胧的边界融进黑夜,亘古不变地存在着。
“银河——看见了吗?”
人偶师说。他望着天空,眼神专注而平静,林三酒就没那么认真了,用力点点头,眼睛却已经转到眼眶边缘。人偶师看上去很放松,下颌到脖颈连成漂亮的线条收进毛衣领口。
……她倒是头一次认真地嫌弃起来自己这台suv过于宽敞的座椅分布,那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接到吻的距离。他们彼此又都不是黏糊的性格,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样的相处时间。
人偶师的脑子里有一幅星图,那些星星的大致点位闭着眼都能找出来,换成林三酒这样的外行就要盯着手机屏幕好一阵比对也只能勉强辨认。
指星笔的余晖在视网膜上烙印出星座的形态,人偶师的声音不紧不慢,她渐渐听得入了迷。
林三酒对天文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追人偶师的时候为了制造共同话题专门下功夫了解过——但也仅限于他本人撰稿的微/信/公/众号,因此能囫囵认出些冬季大六边形和猎户座之类的。
要知道她最初认识人偶师就是因为星星。
说起她和人偶师相识的契机,她室友还有相当一部分功劳。
那天下了课一回宿舍,室友就炫耀似的把手机举到她鼻尖前,兴奋得脸都涨红了,齐刘海下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说这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天文系大帅哥。
屏幕上是一张经过放大聚焦而十分模糊的他拍,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衬衫,一手撑在多媒体讲桌前,低着头,应该是在调ppt。
“这能看出什么啊,”林三酒当时满不在乎,“都快成马赛克了。”
“哎呀我又不知道是他来讲课,在校内论坛看到的时候已经晚啦,只有最后几排了……”室友捂胸口作痛心状,“公开讲座啊啊啊……我的宝藏男神要被人发现了!”
紧接着她又嚷嚷着给林三酒找更高清的照片,被不感兴趣的林三酒无情拒绝。
又过几天,也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室友小姑娘坚持要带林三酒一起去“一睹人偶师芳容”,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看吃亏,林三酒倒没想那么多,琢磨着反正也快晚高峰了,又是周五,去听个讲座杀杀时间也没什么。
最后她当然见到活的人偶师了,吸取上次教训的室友提前五分钟到的,阶梯教室没多少人,幕布上有一行字:“国科大天文兴趣讲座,主讲:人偶师”,正在整理资料的青年从文件里匆匆抬头对她们笑了一下。
林三酒一点儿也不记得他那天讲了什么,只记得他沉稳但丝毫不让人觉得老成的嗓音。
干净。
他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干净。
像未蒙尘的宝石。
鬼使神差的,一周一次的兴趣讲座她连着去了三次,反而是室友无聊得不愿再去。
漆面讲台是营造崇拜感的完美介质,他就站在那儿,娓娓道来星系和宇宙的奥秘,真正的天文学很复杂,和星座运势的距离就像物理和阴阳五行的距离那么远。
人偶师留着艺术生里不乏见到的发型,不加多少修剪,任鬓发自然垂落,有时是束起来的,但一低头还是会掉下来一绺。她能盯着看好久,心里真的很想替他把那绺头发别回去。
林三酒有时候好奇那副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皮囊底下究竟装着怎样的灵魂。
但也仅限于好奇。
>>>
生活是不讲道理的。
一个秋日傍晚,林三酒准备去SKP取预定的手包,明明是夏季限定款,都快中秋了才到。
她没开车的原因是前几日在一场小型追尾事故中不幸成为了中间那辆,老父亲对于精心改装的爱车前后都凹进去几寸的状态很是无奈,所幸林三酒还是活蹦乱跳的,就只在饭桌上象征性埋怨了几句,但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开车了。
她也不知道跟谁赌气,干脆天天坐地铁,耳机一戴,六亲不认。
十号线金台夕照站只上来一个乘客,她扫了一眼,只觉得那双包裹在铅灰牛仔里的腿未免太长,而且匡威的星标莫名眼熟。
有那么多人穿匡威呢,她想,一时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注意这个。
直到那双腿向她迈过来,那个人在她旁边坐下并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哦,原来是问路的。
林三酒摘下耳机懒洋洋地一瞥,这一瞥整个人就滞在了那里。
人偶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潜意识的信号准确得如此惊人。
三次讲座换了三双匡威的,不是人偶师还是谁?
“同学是国科大的吧,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人偶师说。
“啊对对……听过您的讲座,”她感觉自己的嘴机械地一张一合,“老师竟然记得我呀。”
林三酒心态有点儿崩,天知道她没化妆也没卷头发,口罩随意地拉下来兜住下巴,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别叫老师,够不上,”人偶师明显忍着笑,“有偿跑腿而已,本来应该是我导师来讲的。”
机会来了,于是乎林三酒以此为基准搜肠刮肚地吹了一番彩虹屁:“那也很厉害啊!能挣不少吧?我就特崇拜你们做科研的,是真的为人类进步做贡献,就业方向都不一般,什么国防啊航天的,那可就是国家级人才了。”
没有人会讨厌稍微过了头的褒奖,人偶师张大了眼睛,表情很柔和,不像在教室那样不苟言笑,眉宇间多了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味道,比林三酒任何一次见他都更生动。
“能不能冒昧问下您年龄?一直感觉很年轻的样子。”她继续问道。
人偶师“啊”了一声,很快回答,“虚岁二十三。”
“真的假的?!”林三酒这回实打实吃了一惊,“太年轻了吧……下次讲座务必给我签名啊老师,今天没带笔……我觉得你讲得特别有意思,特别好。”
人偶师却突然侧过身来,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林三酒险些心律不齐。
“那你怎么没听完过?总挑我转身写个板书的功夫就没影了。”
得,真要心律不齐了。
毕竟吸引她的又不是天体物理,从侧门偷偷溜走当然不能被人偶师看见了,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没想到还被人家记住了。
见她没反应,人偶师甚至不忘补刀,“嗯?是不是你?”
“……是我……”她呵呵干笑,“不敢了老师,再也不敢了。”
“这有什么,我又没生气。”人偶师看了一眼手表,林三酒也跟着看去,瓷白的皮肤搭配纯黑陶瓷腕表,两种颜色交相辉映,好看得仿佛是为他独家设计。
“我去潘家园有事儿,下站就到了,要不应该请你喝杯咖啡的,”他真诚地说,“北京这么大,真的太巧了。”
林三酒顿时感觉再给自己一点助力她就要在车厢飞起来了,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就是就是,”她答应着,“真巧!不过请我就算了,我是小粉丝,应该我请您啊,”然后她深呼一口气,“要不加个微信吧?”
就这么得体又大方地要来了人偶师的私人联系方式。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尽管她坐过站了,付出这点时间完全是值得的。等待回程地铁的时候,她戳进人偶师三天可见空空如也的朋友圈,觉得自己能一路从潘家园跑回国贸。
林三酒从来不信一见钟情。
准确的说,她就不怎么相信爱情,虽然她喝酒蹦迪文身样样不落,但上一次恋情还要追溯到高中时期。对方甩了她转天就跟初恋和好如初,不仅如此,还残忍地数出十几条她不如初恋的缺点,狠狠打击了林三酒的自尊心。
但后来她长大了,也想通了,反正她有钱。人一旦物质富足,其他东西都会变得可有可无,单身照样单得很高傲。
这样来势汹汹、仿佛要压碎一切的悸动还是头一遭,也更让人不安,她带着左灯右行的决心,继续这场注定如满开樱花般热烈而短暂的爱慕。
TBC.
好冷清啊最近。单机有点没动力
【云酒】山海可平(520贺/现代paro)·1
*520快乐~也祝我自己生快
(本文绝对没有任何涉及违规的内容,真的希望lof能越来越好,麻烦放出来,谢谢!)
when you fall asleep tonight just remember that we lay under the same stars,
and hey,I know there are some things we need ...
*520快乐~也祝我自己生快
(本文绝对没有任何涉及违规的内容,真的希望lof能越来越好,麻烦放出来,谢谢!)
when you fall asleep tonight just remember that we lay under the same stars,
and hey,I know there are some things we need to talk about,
and I can't stay,
so let me hold you for a little longer now,
and take a piece of my heart,
and make it all your own,
so when we are apart,
You'll never be alone.
——《Never Be Alone》Shawn Men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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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再见到人偶师,可他确实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给记忆里已经褪色失真的影像重新缀上了颜色,岁月流逝总在预想不出的偶遇里显得尤为真实。
她这一天过得毫无新意可言,开电脑泡咖啡登录邮箱一套流程像做菜时起锅烧油一样,林三酒熟练地撸起袖子十指在键盘上跳跃着和客户扯皮,印度买方的尾款逾期了又没结清,中亚那边几个国家出台了新的税收方案规定,汇总还没有做好,周末前就应该发给相关的供货商了,一排订单细节等待确认,许多款项要核对,终于赶在午休快结束时回完最后一封邮件。
林三酒匆匆浏览一遍文件袋里的订单跟踪信息,咽下同事好心留给她的一块蛋黄派,尽管工作交接时已经得比较详尽了,也有所针对的准备过,她还是心里直打鼓,对自己的嘴皮子功夫并没有充足信心。
这是一个金额不小的采购订单,来自于新挖到的客户,加拿大一家珠宝品牌的圣诞礼品套盒,交付分成了三期,付款方式是信用证。
一切本该顺利,但是在和供货商签订协议的时候,一直配合默契的打样的厂家由于新老接班人理念不同,很多合同的条款,包括付款方式、质量标准方面都不能达成一致,本来定好的交期逼近,又有别的工厂积极竞争,在粗略看过另一家厂商的生产情况后,赶紧交钱开了工,此后接踵而至的问题像一颗颗山楂连成一串烫手的糖葫芦。
这笔单子不是林三酒牵的头儿,负责的同事跑完海关跑银行,抽不开身,她中间陪着跟过几趟到工厂充当监工,至于这场谈判则是硬塞到她手里的,经理放下保温杯对她慈祥一笑说,小林,轮到你为公司排忧解难喽。
大意就是客户收货不满意要扣款,扣完款赶上八级台风,船直接开了,丢下D市港口的尾货,屋漏偏逢连阴雨,人家左催右催不见单证,派人打着飞的过来了,信仰唯物论也必须承认客户就是上帝,不给个交待是不行的,林三酒犹豫,自己又不是最了解情况的,不应该她去啊。
经理看出突然指派的任务让她有些迷茫,又解释了,其实也不用太过紧张,对方只来了一位采购部主管,用了点人脉关系调查后发现那个人的老家和林三酒从市到区到街道都是一模一样的。
“搞不好你们就是邻居,校友呢?多有缘啊。”经理说。
“确实是很有实力的进口商,”经理循循善诱,“一年从上海走的货柜就有上千条,好好应对,提成你和小张三七分。”
所谓“好好应对”说的就是“疯狂套近乎”吧,她想。
奉命来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简单的两句「你好」和「我在B15」,昵称是一串省略号的男人忽略了她「请问您贵姓」的提问,这有点尴尬,她携着室外的冷气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接下来的一切使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服务生带她走到正确的桌位,因为冬天镜片起雾,又戴不惯隐形,她这才开始摸包,坐下后,一边戴起眼镜,一边熟练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xx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业务员林三酒,叫我——”
她的视野清晰了,人也傻在当场。
“人偶师?!”
对面的男人有一张白澈的脸,年少时可爱的婴儿肥已经褪得一点儿不剩,尖尖的下巴略微抬起,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三酒,他甚至也戴了眼镜,细框的、圆镜片,架在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把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修饰得成熟而沉稳,像一个知书达理的三好学生,笔挺的黑色大衣更添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他变了很多,又好像完全没有改变,能轻易和当年的那个男孩重合,完全阻碍不了她瞬间认出他来。
“好久不见。”他表情柔和地说,眼里并无丝毫惊讶。
“……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急忙把手包往身侧一扔,磕磕巴巴地问道。
“上午刚到。”人偶师眨了眨眼,好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回话提醒了林三酒这次见面的目的,把她的神智从九霄云外稍稍拽回了现实世界一点儿,在公司安排的饭桌上碰见阔别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印象里应该远隔重洋的人现在和自己只隔着一张方桌,巧到已经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偶尔还会在梦中出现的童年玩伴的脸庞带来的冲击力远远比她想的深重许多,她的脸几乎腾地就热起来了,手指变得冰凉,无意识中扣紧了衣服下缘,不安地搓动着。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回的国呀?怎么也没打个电话……”
“打了啊,”人偶师的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我让叔叔阿姨别告诉你,好给你个惊喜。”
是这样吗?
老爸老妈的嘴也太严了吧!
等等,怪不得从上周开始,她妈妈动不动就往家庭群里分享减肥小妙招了,还给她订了几件颜色鲜艳、对于职业女性明显过于扮嫩的衣服,但林三酒没当回事儿,还以为肥是她自己想减的,而且爸妈对她的穿搭有意见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所以她的处置方式是拍了两张试穿照,并表示真好看,等她表外甥女长大了就可以穿了呢。
她母后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随便吧。
真的是亲妈——
“……人偶师,你大爷的。”
林三酒咬着牙,声音有点儿细微的颤抖,她努力压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听出来。
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到毫无防备的她面前?
她心里此时有许多种情绪交糅,不可置信的、雀跃的,埋怨的……更多的是微苦又绵长的想念,分别时送人偶师到机场的那一天最为强烈,她还记得自己甚至不愿意看他的眼睛,所有无处安放的想念都会随时间淡去,像崭新的明信片逐渐掉色发黄,如今她都快要接受了那四年的朝夕相处只能算是一首长诗的某个篇章,在一个有微风的午后戛然而止,时间的尾巴卷成看似逗号的形状,实则是圆得不能再圆的句号。
关于再见到人偶师这件事。
她很早就不再期盼了。
于是任由落叶堆与细灰掩埋了那些闪着光的记忆,再任由它们一遍又一遍被轻柔的风吹开,露出最难忘的少年模样。
那阵风可以是任何事物,他的生日、他特别偏爱的那种椰奶味冰淇淋,一千四百多天,三万五千个小时,漫长时光足够大脑把捕捉到与人偶师息息相关的生活细节变成一片片驻扎在海马体的神经元突触,形成牢固的条件反射,紧紧跟随着她,他虽然早已抽离了她的人生,却又不断现身于每个角落,像深可见骨的伤痕愈合结成的疤。
而今天他的出现无异于飓风过境,像许多年前第一次见面那样,泰然自若地从天而降,留她一个人慌得找不着北,林三酒的小心脏无比诚实地“嘭咚嘭咚”吵个不停,嘴上却慌不择路地问候了人偶师并不存在的大爷。
人偶师的眼睛这才张成了诧异的形状,先是轻笑,再开口笑意更浓了。
“你就是这么跟多年不见的哥哥说话的?”
快闭嘴吧。
其实,在他说出那句好久不见以后,她就忍得很辛苦了,成年人的保护色是装不在意,她本该运用自如的技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失了效,故作轻松也没能为她即将决堤的眼泪加个护盾。
“你、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就敢自居人哥了……呜……”林三酒干脆不再遮掩,匆匆就年龄问题顶了句嘴,声线立刻软趴趴地沾上了哭音。
泪水比脸颊的温度还要高些,能感觉出水珠在脸上划过的轨迹,配料是一把懵懂年纪的情愫加一大罐落空的期盼,酿成的透明实体,苦咸苦咸的,竟有灼人的错觉。
人偶师估计也没想到两句话就能把穿着剪裁修身的长外套,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女白领给说哭了,他屏气看了林三酒两秒,确认她是真的在哭,又手足无措了片刻,轻叹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拉开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抬起手帮她擦眼泪。
“不是你小时候追着我哥哥哥哥的叫吗?”
她只顾得上“哼”了一声表示不赞同,黏糊糊的感冒音让她听着可怜极了,像万圣节讨糖不成也不会捣蛋的小孩儿,头一次见到长大了的林三酒哭,人偶师的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奇妙的比喻。
他的手真好看啊,泪眼朦胧中她也能如此肯定,但是指间却凉得很,一触到皮肤上就让人心疼,她向后轻轻躲闪,最后的尊严不许她把糗态暴露在一整个餐厅的众目睽睽之下,没注意到人偶师动作的不自然停顿,逃似地背过身去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把脸抹了一通,还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察看自己的状态。
还好,不是太像一个女疯子,林三酒这才转过头,重新将已然长成个教科书式美男的青梅竹马看了个清清楚楚,或许这前面要加上个定语“有点凶的”,毕竟他面无表情时就像生气了一样,现在神色里倒是盛满了关切。
“嗯,那个,”没有意义的断句,她得想想说什么来破除这份尴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十三年了。”人偶师纠正她,声音低低的,仿佛有种魔力,让她直直地坠了进去。
原来他没忘,他记得很清楚。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林三酒呆呆地望着他,试图分辨出每个陌生的改变,好能再度刻进脑袋里。
人偶师又一次笑了,比满山的樱花盛开更让林三酒感到目不暇接。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我答应过你——不对,应该说是你逼我答应的你。”
“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她轻轻问道。
“不走了,我再也不想吃可颂了。”他像是为了让她快点安心似的,还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法国传统美食在他嘴里就这么变成了洪水猛兽。
林三酒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保证,下一秒就又不争气地哭了,泪水一股脑儿涌出来,发泄情绪地问道:“那怎么……不、不早点回来……”
他不仅长高了、更好看了,还能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甚至费心思准备惊喜——整个人气质也变了,人偶师的长相其实是很有距离感的那种美,一双眼尾上挑得又长又邪,从前又总是一副什么都懂,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纵使林三酒已经从他那里讨到了相当多的偏爱,也是既像施舍又像出于年长一方的责任似的,就没有被摆在对等的位置看待过,现在看他清清爽爽地冲她笑着,眼神里简直像淬着星光,她双腿都发抖。
她还以为她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偶师看了看仍旧抽噎不止的林三酒,半开玩笑地说:“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爱哭的,我有这么吓人吗?”
“呜呜……没、我还没去过法国呢……”她泪腺崩坏,哭得停不下来,“我、我也不想哭的呜呜呜……”
纸巾盒“唰拉”一声,人偶师一手携纸一手固定住林三酒的脸,把沾了泪水的地方拍了又拍。
擦干净眼泪,他又用空出来的右手给她顺了顺毛儿,才在沙龙做过护理的头发很是丝滑,浅浅的自来卷像云朵一般暄软,面对几乎算是半个亲人的林三酒,冷傲如人偶师也只得好好哄着。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抽时间带你去就是了。”
林三酒果断摇摇头,她又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转念一想,馅饼掉下来哪有不接的道理,又使劲点点头。
“脸都哭花了。”人偶师盯了她几秒说道。
“……我靠……”她倒吸一口凉气,狼狈地抹眼睛,果然出公司前特意补的妆都给卸完了,绝望地想难道眼泪比卸妆水的清洁力还要强吗。
她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生怕自己一张口就打哭嗝,那还要不要做人了。
人偶师没再说话,耐心地等她从激动的情绪里平复下来,幸亏二人坐在墙角的位子,是大部分人的视角盲区,服务生估计把他们当成了吵架的情侣,见怪不怪地把盛着巧克力布朗尼的托盘往桌上一放,连带一杯热奶茶,都推到了林三酒那一侧,还温声补充了一句,美女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哦。也有少数奇怪地看过来的人,视线没能抵达她失态的模样,就全被人偶师挡了回去。
林三酒理理头发,板正坐姿,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奶茶,有些失神地涣散了目光,主要是冷静下来之后,长长的反射弧终于绕回来了,她羞耻心爆棚,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上班?”人偶师问。
“也没有,我——”她的工作就是来陪客户聊天的,咦?
“……你要去哪?”她今儿下午总共就这一件事要办,还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整个过程都透着一丝丝的魔幻。
“准备去新的工作室把资料放一下,”他指了指隐在桌下的黑色小皮箱,又问林三酒,“方便陪我么?”
“方便、方便!”她点头如捣蒜。
即使很久以后她回想起这个冬日,依然觉得美好得不像话——白昼落下帷幕时,临近黄昏的太阳透过稀薄云层弥漫出粉金色的霭霭浮光,像是有一只手戳破了巨大的泡泡流出斑斓的光芒,落在人们身上,人偶师迎着光的那面侧脸撞进林三酒眼睛里,为他镀上一层来自爱慕者心里的金。
像梦一样。
TBC.
【无授权翻译】Love and the colosseum(Chapter2)
Rating:Mature
作者:lostgirl966
CP E/V无差 一切权利属于原作者
中世纪主仆设定
庆祝第三季开播!!!放一张Kenny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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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城郊的路程很长,让他们两人有了闲聊的时间,Bill说他担当车夫以及看门人的工作,对于Bill的高谈阔论她只是似听非听,她还在试图理解这个突发的令人困惑的状况,最费解的事就是这位赞助人到底为什么要挑她去干活。
过了差不多有一小时,马车终于走上了一条小径,它通向一处有钱人的秘密居所。
“赞助人肯定住在这里了,那么Villanelle也住这儿吗?”
“对,Carolyn女...
Rating:Mature
作者:lostgirl966
CP E/V无差 一切权利属于原作者
中世纪主仆设定
庆祝第三季开播!!!放一张Kenny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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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城郊的路程很长,让他们两人有了闲聊的时间,Bill说他担当车夫以及看门人的工作,对于Bill的高谈阔论她只是似听非听,她还在试图理解这个突发的令人困惑的状况,最费解的事就是这位赞助人到底为什么要挑她去干活。
过了差不多有一小时,马车终于走上了一条小径,它通向一处有钱人的秘密居所。
“赞助人肯定住在这里了,那么Villanelle也住这儿吗?”
“对,Carolyn女士吩咐过盯着点Villanelle。”Bill回答。
另一个女人,Eve想,多有意思啊。
Bill驾着马车到了前门入口,勒马止步,“我们到了。”他笑了笑说,“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Eve抬头凝望着这栋有着红瓦片、粘土墙的单层大房子,它漂亮极了,比Marcus的住所好不知道多少倍。她下了马车后,Bill冲她最后点了下头就离开了,只剩Eve自己站在那里盯着正门。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大门的另一头有什么在等待她呢?
但在Eve迈出第一步之前,大门就敞开了,入口处站着一个女人,那一定就是赞助人了,她穿着一条只有富人穿得起的镶有金配饰的白裙子,她有一头棕色短发,脸上的笑容热情中带有一丝威吓。
“很好。”那个女人说,“进来吧。”
Eve听从了她的指示,一进到屋子里,她又一次惊掉了下巴,这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奢华的地方了,她所在的这个入口,地上铺的是大片白瓷砖和草地,被开放式的屋顶所照亮,房间的角落有几株巨型盆栽,看上去是为了和墙边伫立的雕像搭配而摆放在那的,中间还有一些颜色鲜艳的花朵,散发火红的光芒,这里绝对比伊甸园还要美丽。
Eve的惊叹很快被打断了,房子的女主人使她回忆起了来这里的原因,“谢谢你在如此仓促的通知下赶来,”短发女人说,“我们刚开除了Villanelle的最后一个佣人,我那天听Marcus对你赞叹有加,就知道你一定适合这个工作。”
“Marcus?”Eve惊讶,“他夸我了?”
“他确实那么说,”女人肯定道,“顺便一提,我是Carolyn。”
“我的夫人。”Eve行了一个深鞠躬,以示对新雇主的尊重。
接着Carolyn做了件相当怪的事,她的眼神在入口处扫视了几圈,就好像在找一个本该在那儿的人或者东西似的,她靠近了Eve低声说:“我必须要警告你,Villanelle有时会很难相处,她只是有些不一样罢了……你也可以说是与众不同。”
由于困惑,Eve的睫羽轻颤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噢——好的,那没什么大不了,Marcus也挺难对付的,我相信我能处理好。”
“这正是我想听的。”Carolyn对矮她一截的Eve笑了笑,亲切地拍拍她的手臂,而后她退了两步,说话的音量也恢复了正常,“请跟我来,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她的房间小而简朴,和前一个差不多,就在厨房的正对面,对吃夜宵来说再合适不过。Eve将行李放在小床上,“这样就行了。”她转过身对Carolyn夫人说,“非常感谢您。”
“你可以做任何想要的改动。”
“谢谢。”Eve微笑道。
“现在我想带你见见Villanelle。”
这才是Eve期待的,她对这位女角斗士好奇的不得了。
她们又走过了几个走廊,到达宅院的后部,从那里进入一个巨大的房间,白色的墙面、宽大四柱床后挂着日落美景的镶嵌画,床单是深蓝色的,床的对面是一套背面有裸女雕像的桌椅,但真正吸引Eve注意力的是房间的正中央,沙发后敞开的大窗,还有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Eve不太确定她预想中女人的长相是什么样的,可她违背了所有的期待,Eve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注视着一位女神,Villanelle正懒洋洋地躺在蓝色床垫上吃葡萄,她长长的鎏金卷发顺着裸露的肩膀如瀑布一般洒下,身穿白色束腰外衣和长及膝盖的绑带式凉鞋,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洞照在她放松地交叠的一双长腿上。
“Villanelle,”Carolyn介绍道,“这是Eve。”
Eve鞠了一躬,她从地板上抬起视线,暗棕色的眼睛撞见了从沙发上直直看过来的一对剔透的浅褐色眸子,那双仔细审视的眼睛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它仿佛在试探着穿透了她的灵魂。
角斗士站起身朝Eve走来,细长的手指夹起一颗葡萄丢进饱满的唇里,她步伐优雅得像一个舞者,在离稍矮的Eve还有几英尺时停下了。
“你好啊。”角斗士用冷静而自信的音调说道,这种口音是Eve从来没听过的。
“嗨。”Eve回望她面前的女人,Villanelle看着她的方式有点让人不安,使Eve好奇地想,她干嘛要站得这么近?为什么选她来干活?她想多了解一下这位高瘦的角斗士。
“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得走了。”Carolyn轻快地说。
“你要去哪?”Villanelle问,并没有把眼神从Eve身上移开。
“我约了人在城里见面,”Carolyn解释道,“这里交给你了。”
Eve和Villanelle被留在房间独处,她们站得很近,仍在专注地看着彼此。
TBC.
【云酒】Stay Gold-上-(全文6w字完结)
*我流OOC,私设如水
* @白月西江 的点梗,两位小朋友的黑市一日游
是剧情流,本来只写了短打逛街,尝试着扩写了他们互相信任的过程、吸引的理由,就爆了字数,大糖小刀。
我表达不出百分之一云酒之于我的深刻,感谢每个读完的你。
>>
大好きだからずっと
何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My Darling, Stay Gold
无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いつまでも…
——《Stay ...
*我流OOC,私设如水
* @白月西江 的点梗,两位小朋友的黑市一日游
是剧情流,本来只写了短打逛街,尝试着扩写了他们互相信任的过程、吸引的理由,就爆了字数,大糖小刀。
我表达不出百分之一云酒之于我的深刻,感谢每个读完的你。
>>
大好きだからずっと
何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My Darling, Stay Gold
无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いつまでも…
——《Stay Gold》宇多田光
Chap.01
林三酒觉得人偶师是不喜欢自己的。
可他们会接吻,时不时地,究竟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连她也说不清。
“确认关系”的那天飘着雨。
从副本脱出之后,乌云成群结队地聚过来,波西米亚中了奇怪的诅咒而陷入昏睡,除了元向西,几人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连人偶师也没有幸免。
一边烦恼现在的副本越来越不可控了,以前还有规律可言,如今在大洪水的步步紧逼下,恨不得多吞几个进化者准备细软跑似的;一边连拉带拽地将波西米亚带出来,后腰的伤让她有些吃力。
好死不死的天气也和心情呼应一般,几声闷雷过后,下起了雨。
她能感觉到人偶师有些生气,在一个小副本里栽了实在不是他风格。他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就坐回人偶扛起的高榻里。
而后其中一个人偶把承重的铁杆从肩上卸下来,它旁边那个就自然而然接了过去,人偶不会疲劳,但重心始终不如左右分工那样平稳,高架肉眼可见地向一侧倾斜,在小幅度摇晃中前行。
它在林三酒跟前站定,缠了满头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伸出焦黄的手从她的臂弯里拎起波西米亚,像抱纸壳箱一样抱走了。
人偶师径直摸到一幢孤零零的居民楼,林三酒见他拿着之前副本内得到的侦测危险因子的物品,身形一动便从原地消失,再一眨眼已经在很远处了。
身心俱疲的她嘴巴有些泛苦,在这间隙便从卡片库里寻了袋糖,刚扯开塑封时人偶师回到了楼道口。
“这里没什么特别的。”
她点点头,招呼元向西跟上后,一口气剥了两颗菠萝味的奶糖扔进嘴里,糖分在舌尖打转,滋润每一个味蕾。
安顿好波西米亚,昏睡诅咒解除倒计时还有五个小时,元向西一脸泫然欲泣地自责,说要陪她直到醒来。
好言安慰了几句,林三酒简单包扎好腰部,思忖片刻,还是踩上楼梯。
整幢楼是毛坯的状态,墙体涂料斑驳,应该有窗户的地方黑洞洞地大敞着,从楼梯口就能一眼望见未成形的阳台,还有屈起一条腿坐在水泥窗台上的人偶师。
虽说没什么风,但雨还是从无遮无蔽的窗洞潲了进来,他倒全不在意,只懒懒地望着某处出神。
“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她提议。
“怎么,废物小分队撑不住了?”人偶师只要出声,就无一例外的刻薄至极。
“……波西米亚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她本来不用挨这一下,是为了给我们凑‘达成条件’才硬扛的,我必须等她。”
除此之外,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冲击她嗅觉神经的血腥味,毫无疑问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
全员负伤的状态,不得不停下匆匆前进的脚步。
“是谁跟丢了npc导致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我。”林三酒承认道。
“看来你的脑部残疾还没恶化到我想的那个地步。”人偶师淡淡地讽刺。
她干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先不说这个,你、你伤到哪儿了?”
“关你什么事。”
“怎么也得处理一下吧。”
“你多在这呆一分钟,”人偶师撇过脸瞅她,慢条斯理地,“我就折一天寿。”
林三酒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逆光里的他显得更加清瘦,她却看得真切,有一条伤痕从人偶师的嘴角延伸到耳根处,不知是何时被划伤的,已经干涸的细微血线在他病态肤色的映衬下蜿蜒出刺目的红。
“诶?你……”
人偶师应言抬高了一边的眉毛。
她不语,点点自己的右脸。
他即刻领会了意思,揩脸的手颇为使力,直揩得那块脸皮都往一处挤去。
“哎不是,你别揉——”她摆着手凑到近前阻止。
人偶师不高兴了:“有完没完?”
得了,还不如不说。
经过一番蹂躏,又有几枚指环的加成,他嘴边的伤口已然开裂,血液淌下来、被抹开,晕出一片湿乎乎的渍在小半张脸上;而他就像感知不到痛似的,还是那样冷眉冷眼的,微仰起头,与林三酒对视。
他眉头轻蹙,天边火烧云的瑰艳颜色染上那终日深井无波的双眼,竟无端叫人觉出一丝落寞,里面倒映着她稍显无措的脸。
“出血了……”
林三酒拿出消毒湿巾,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似的,轻抬起他的下巴,小心地避开伤口,擦去血迹,还掏出个深色小玻璃瓶,磕出些气味难闻的粉末到棉布团上,扑在血痕处。
“可能有点儿疼,因为有酒精,呃、药粉是止血的。”
她絮叨的声音又低、又轻,比雨声还轻,尾音含糊不清地揉进叹息里,他身上明明还带着更严重的伤口,又不能按住他原地包扎,就只捡安抚的话来说。
“呼——”最后条件反射地吹了吹,季山青总会要求她这么做,安慰的意味远大于止痛,她也乐得被如此依赖。
可眼前的是人偶师。
这邪性的条件反射!她在心里暗骂。
自己还碰了他的脸,不止碰了,那是摸了?
这个手怎么就这么欠啊……
一个又一个重量级砝码压得她脑袋直往下沉。
被她好一顿安排的人偶师安静地垂着头,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海面,或是一种夜行的野兽,林三酒紧急调动了所有脑细胞去思索如何化解即将到来的困境。
尝试以失败告终,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在他全程仅仅是往下撇了撇嘴角,想明白这点的林三酒欣慰之情油然而生,脑内蹦出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只不亲近人的动物,却愿意趴在你的膝头打呼噜。
她再也忍不住,对着人偶师的脑瓜顶春风般和煦地说:“我再给你拿些药和纱布吧,你自己看着处理处理。”她倒腾了会儿,知道他不会伸出手来接,十分周到地把东西装到塑料袋里,套了两层。
人偶师没动弹,“出去。”
这反应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总之没有生气是好事,因此她只愣神短短几秒,甚至忽略了对方是在赶她走的,点头如捣蒜地嘱咐道:“哦,那早点休息。”放下袋子就脚底抹油,走了。
台阶下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纠结半晌回到二楼。
人偶师正捏着塑料袋若有所思呢,到底横过来一眼,令她凛然,空有一双大长腿却迈起了小碎步。
林三酒顾左右而言他,“诶,你为什么坐这儿呀?”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你看护的低能儿吗?”
——那她刚才是在给鬼擦药?
压下火,忍住点头的冲动,如果人的耐心有额度,那么林三酒早被他挥霍成了负一万点。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她的额度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只是感觉那上面很冷,而且你头发湿了,喏。”她顺理成章递给人偶师一块毛巾,刚解除卡片化,干爽洁白。
他不反驳了,把脑袋包在毛巾团里,囫囵搓了搓,毛巾扔进放纱布的塑料袋里。
“你的伤,”她响亮地用鼻子吸气,切入正题道,“真的不要紧吗?”
“这有什么?我已经在休息了。”
“……还是别坐窗台比较好。”
“那么你的废品站里,有没有像样的?”人偶师问。
她马上就明白了是要“像样的”座椅,还真就让她撞大运的找出一个有着锈迹斑斑万向轮的老板椅、蓝色懒人豆袋。
抛去一个“我尽力了”的眼神,林三酒说:“只有这些了,将就着用吧。”
人偶师看看她,又看看椅子和豆袋,像在怀疑她的尽力是真是假。
她一脸无辜状摇头:“我也不屯沙发什么的啊。”
而他大概是真的累了,不然怎么会妥协于沙发褥榻以外的东西。揉揉眉心坐进老板椅,脚搭在豆袋上,便虚睁着眼,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人偶师神色安宁,他就像一张干净的画布,用最精细的笔法描摹出一对细眉凤目,黑白两色在他身上平衡得恰到好处。
此时一阵风携雨吹过,捎带起他半干的乌黑发丝,它们柔顺地分成几缕,露出颈侧浅淡的青色脉络。
林三酒看得发懵,注意到一枚草叶的细碎残骸静静藏在头发间,她没再犹豫,将手探过去,老老实实解释道:“有片树叶,帮你拿掉了。”
躲闪不及被碰到头发的人拍飞了林三酒的手腕,眼皮翻动,亮粉的色调趋于深浓。
“这么想接替人偶的工作,我现在就能让你正式上岗。”
随着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亮粉恢复了原色,但她早通过细微变化把人偶师的心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似是容忍了天大的折辱,在“动手”和“懒得计较”中无奈地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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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林三酒有个秘密,那就是她对肢体接触有种近乎偏执的依恋。
或许是年轻的时候就失去双亲的缘故,不仅是爸爸妈妈的称谓,简单字眼所代表的关爱、呵护也一并被夺去。
只不过她非常懂得如何克制,她向来擅长克制。
不管是小心筹谋着摧毁伊甸园,还是多年后在现代世界腹背受敌,她紧绷的神经未曾松懈过分毫;她死过,不止一次,肉体上的折磨与痛苦难以和孤独相较,那种空洞像深入灵魂的箭矢,毕竟她真的没什么非要活下去不可的理由,大半是英雄主义作祟,加上托了成长型的福,总算积累了许多资源,以及不必要却让人心软的挂念。
这份谨慎久而久之成了一种惯性,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推着走了很远很远,也很久没有遵循自己的意愿去做什么事了。
廿七岁之前,弹指一挥的普通日常,好几次被身边的人拍着肩膀感慨说小酒你可真是钝感啊。
高中坚持往她书桌里放牛奶的同学,隔了八间办公室还绕路捎她回家的男同事。
前者她弄清楚是谁之后,原封不动地把牛奶还了回去,顺便补上了钱,后者的痴缠气得她差点丢掉了好修养,路过一家4s店没怎么犹豫就提了台车出来,上完牌照特意停在男同事对面,在地库里相遇,同事脸都绿了,她被那个表情逗得差点笑出声。
当之无愧的恋爱绝缘体。
从某一天开始,她看向人偶师的次数变多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他是个难以应对的男人,相处起来更是徒增烦恼,尽管如此,她还是慢慢认可了“有他在比没他在强很多”这件事。
明明是平行轨道上的两个人,其实回想起来,不过是一些偶然的决定,但每个决定都有其当下的必然,一场战斗、一个承诺、无言地交付后背、该走却没走的人。
羽翼透明的蝴蝶,在遥不可及的深渊里扇动翅膀,方寸间空气悄悄地震荡,平行线出现了裂痕,那裂痕逐渐扩大,直到分别错开它们本来的方向,交缠在一起。
心动大抵相似,你抗拒不了被他吸引,一双浸饱了暮色的眼睛,盛着两颗坠落天际仍在燃烧的碎星,看着你,又像是透过你在看别的地方。
他看人的方式也不像木鱼论坛上流传的凶恶至极,仅仅是冷着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没有目呲欲裂也没有张牙舞爪。
性子里的狠绝倒是一贯不分敌我,林三酒敢打赌,跟他对视过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会有这种传闻也就情有可原了。
末世里孰强孰弱经常根本不需要出手即可分辨,气场是有重量的,藏着杀意或是别的什么,就像一把利剑出鞘不过寸余,已锋芒自见,有些天生的危险分子,一个不动声色的扫视就能激得人浑身战栗,进化者们对于这种无法具象化的威胁非常敏感。
人偶师唇侧那道血痕不深,却好像割在心尖上似的,心口有点刺刺麻麻的疼,让她不禁在意起来。
——这个人都受过什么伤?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更喜欢哪一个?他喝可乐吗?他发呆的时候,比如现在,会想些什么?
她迫切地想要了解。
这样的她,一旦有了亲吻什么人的冲动,那便绝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
……就看有没有付诸实践的决心了。
有吗?
扪心自问了几遍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林三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捧起他的脸贴过去,鼻尖蹭着鼻尖,唇瓣挨着唇瓣,方才铁打的决心,冒着蒸气消融在微凉的雨夜里,同样凉而柔软的是男人的嘴唇。
雨水的苦涩气味将他身上的幽香冲散不少,她有些倒错地想,他该是很厌恶这香味的,可自己还有些莫名的流连。
这算什么?爱屋及乌?
她不敢细想,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心乱如麻地挪开脑袋。
人偶师那张鲜少有外露情绪的脸,罕见地写满疑惑,这个表情保持到他用手背抹了抹嘴,下一秒就带了狠厉之色。
“操……”
装哑巴不是长久之计,林三酒低骂了一声。两只手仍牢牢扣在人偶师肩头,浅褐色的眸子盯着他,目光里揣着自己都未知晓的热切,又不敢盯得太死,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被那冰冷的芒刺蛰伤,意识挣扎在沈迷和不甘之间,截然相反的情绪对抗着几乎把她撕成两半。
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当下第一反应是道歉,好在她莽归莽,没有傻到认为主动吻住的人能靠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不起而放过她。
人偶师不怒反笑,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气钻进耳朵:“给我个理由?”
“……我想这么做,而且,”她理不直气也壮,反过来质问人偶师道,“你看起来好像需要这个,不然你为什么、为什么没躲开?”
预料之中的是他扬扬手,一股巨力顿时把林三酒压得站不稳脚跟,换作资质比较差的进化者,浑身的骨骼恐怕会压碎一半,她不躲不闪,早有所准备,总不至于狼狈地摔下楼去——结果人偶师在她踉跄着磕上楼梯外墙时停了手。
林三酒嘶了口气,顾不上发麻的四肢,辩白道:“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你能不能——”
别误会?
别生气?
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词穷得想跳楼。
“哪来的……?”人偶师突然说。
后半句她没听清,因为血液正在急速回流,不可避免地耳鸣了。
“什么……”
“一股菠萝味儿,哪来的。”
怎么问起这个了?
林三酒有些傻眼,但听候发落的人理应是她,匆忙站直了,用十二分的认真回答道:“……我刚才吃的奶糖。”语气沉重到仿佛在说“人是我杀的”。
“我就纳闷了,”人偶师没有离开椅子,慢慢地端起胳膊,“惹人讨厌是个什么奖项吗?怎么你每次都要争第一?”
“……”
还是装哑巴比较好。
靠墙杵了一会儿,林三酒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高挑劲瘦的短发女人塌着个肩膀低头看脚尖,手指无意识的在墙上轻轻划动。
这时“刷拉”的一声响动,吓了她一跳,缓慢地抬起头,发现是人偶师踢开了豆袋,棉麻织物与粗粝的地面摩擦发出不甚悦耳的声音,林三酒捏了一把汗,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被按在地上摩擦,还没等她为滑铁卢般状况频出的一天感到一些切实的惆怅,老板椅已经调转了方向,只留给她一个椅背。
她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短暂的沉默显得难熬极了,鞋跟碰碰地面,嗒嗒作响。
第五下的时候,人偶师说:“有屁快放,没有就滚。”
“我就想问你,”林三酒说,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没躲?”
破旧的烂尾楼里迎来了更长久的静默,楼外雨势逐渐转大,墙体在冲刷之下散发出更呛人的陈腐灰土味,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被推倒重塑。
“我不吃菠萝。”人偶师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道。
“不、吃、菠萝?”她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
“菠萝味很恶心。”
“我……我不知道。”
她就像个答录机,把人偶师这两句话录进了耳朵里,前因后果的衔接串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知道人偶师爱吃什么水果呀。
“你现在该知道了。”
“?!”串联成功了,才咀嚼出他的话里有话的时候,她一下子站得倍儿直,后脑勺重重磕在楼梯凸出一块的边角上。
“我!”她连痛带惊的喊了出来,喊完一个字,觉得不太对,“那我下次……换个口味?”
Chap.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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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捱过了如履薄冰的两天,人偶师说的话她一一照办,愣是没再搭过腔,可苦了波西米亚,一醒过来就莫名其妙接过担当两人沟通的桥梁的重任,一张娃娃脸时常吓得煞白,战战兢兢地“大人”来、“大人”去;中间无辜受牵连的她按捺不住怒气,薅起林三酒的脖领子一下一下怼着她胸口质问:“一天到晚失魂落魄你妈呢,我昏过去那会儿发生了什么?”
林三酒不说话。
波西米亚气得又道:“你要死啊?眼睛里的贼光都没了。”
“我恋爱的同时……好像失恋了。”林三酒慢悠悠的说。
心思缜密如波西米亚,当然是给个线索就能从细节见全局,她闪电般回头望了望人偶师的高架,再看看林三酒,大致有了事情的轮廓,她几乎眼前一黑,瞠目结舌地站成了个漂亮的电线杆,“你你你……”你了半天,用气声憋出一句:“你他妈玩儿我呢?!”
林三酒还想再说什么,被她一巴掌捂住了嘴。
“我什么也没听见,这个对话不存在。”
她们达成了共识。
但波西米亚是人,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金棕色瀑布耷拉到林三酒身上的时候,她眼里熊熊的求知之火烧得旺盛,快把林三酒的脸烧出个洞来。
“要我说林三酒,”波西米亚两只爪子钳住她肩膀,“你死心吧。”
她不记得自己问过波西米亚的建议,应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诶、大、大人他知道吗?”
“我也说不好。”她有点心虚,能倾诉的只有波西米亚了,闹是闹了点,想想还是放弃了随口扯两句打发她的念头。
“我的妈呀,”波西米亚的小细腿好像撑不住庞大的信息量了,咚地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盘起腿来,咏叹般说道:“我的妈呀……”
“所以,”她话锋一转,“你们多久了?”
林三酒惊于她跳跃的思维,赶紧说,“你开什么玩笑,压根儿就没有开始。”
“哈,”波西米亚不信,“那你这两天干嘛跟个没头苍蝇一样?老实交代。”
“你的错觉。”
波西米亚面色更诡谲了:“你越这么说,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林三酒不语,波西米亚把长长的头发绕着手指卷了一圈又一圈,卷到发根又换另一撮毛。
“难道——”她手一顿,问道,“你告白被拒了?”
林三酒脸都要裂了。
告白?那也算吗?
波西米亚的形容让她头皮发麻,她都三十大几了,年龄和经历决定了她担不起虚无缥缈的纯情,虽说她惯常是好说好商量的以理服人,路见不平拔刀的次数比别人多些,并不代表个人感情上就能大大方方的直抒胸臆;告白是和林三酒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宁可手握操作杆去决定火车要轧死五个人或是一个人,也无法想象自己为了一段关系的进展而表达心意。
她不愿意等待,她倾向于主动出击。
告诉波西米亚也没用,弄不好还会危害她脆弱的心理健康。
林三酒嗤了一声,摇头,熟练地拿出一包油炸玉米脆片投喂给问个不停的波西米亚,企图堵住她的嘴。
殊不知她的举动看在波西米亚眼里,怎么看都像是生拉硬扯出来的苦笑,丢过来的玉米片暗示伤疤被揭的欲说还休。
波西米亚不敢再往下想,恍惚间幻听到自己身上凝固的片片石膏坠地的声音。
林三酒看她拿着玉米片半天没动静,推了她一把,“那你守夜啊,我去睡了。”
“你这不是小蝌蚪想吃天鹅肉么?”
“嗯?什么比喻法啊……”林三酒拉长了脸。
“我不得把差距拉得悬殊点儿吗?”她一脸抓狂,“你行行好,下次换一个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杀我十次的人喜欢行不?”
“好好,我,怪我。”林三酒说,心里一半是荒唐,一半理解了波西米亚爆炸式的反应。
“唉……有一说一,”波西米亚夸张地叹气,迁怒地把包装袋摇得哗啦哗啦响,“大人对你确实不一样。”
“不一样?”她一下来了兴趣,“怎么不一样了?”
哪知她随口一问,让波西米亚活像踩了电门,上半身绷得溜直,攥起拳头又快又轻地捶膝盖,难掩激动地小声说:“妈的,你傻还是我瞎?除了你还有谁敢对人偶、人偶师大人动歪心思啊?况且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好吗……”她顺了顺气,“老子不想看到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现在跟个怀春少女似的,太他妈恐怖了——”
波西米亚今天的问候用语格外丰富。
林三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脸。
“可怕的女人,我看清你了。”波西米亚咬碎一把玉米片,追加道。
第二天一早,发现人偶师连人带高架都传送走了,不知怎的还有点庆幸,她和波西米亚相视尴尬一笑,两人为了截然不同的原因而倍感轻松。
Chap.03
林三酒是独自一人传送到这个世界的。
当无实体的洪水从天际倾塌而来,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徐徐包围,仿佛存在于另一维度的引力导致了潮汐变化,她没能说出一个字就被吞没在齐肩深的波浪里。
——已经天黑了?
——没有太阳?
醒来时两个念头接连划过她的脑海。
迎接她的是纯然的黑暗、极端的安静,进化过后的视觉也无济于事,它是如此深重,像一层胶膜裹贴住眼球,连眼珠的转动都感知得不太真切了。
没有声音,完全没有声音,但有些不对劲。
通过吹过耳边的阵风,她知道这不是密闭空间,大概率是空旷地带,可怎么会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声?
林三酒轻轻跺了跺脚,踩在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就像踩在棉花里一样,比几片落叶坠地的分贝高不了多少。
音量被吸收了。
五感中有一半派不上用场,她当机立断,干脆闭紧眼帘开启了“纯触”。
纯触使她像投身海洋的一滴水,感知的延展力无限拉长,从立方体舒张成面线点,与环境同化,在它和意识力叠加的扫描范围里,她能听见最细微的空气流动。
密密麻麻的噪音悉数扑进耳朵,它们是一直在那儿的——窃窃私语声、痛呼声、不断有东西被掀翻打碎,林三酒打开纯触就像扭开收音机开关的一个动作,几百个频道一同响起。
又远又近的嘈杂让耳鼓随之震动,那些声音方位分散,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寂静之地,可她没能勘测出任何活物。
林三酒将大受干扰的听觉屏蔽一部分,神识灌注到感知面积的扩大上,她的身体才走出不远,而前方通路的每块砖墙、门板的材质、星点血迹的形状和气味已然详实地读进脑海,这个世界由无数个曲折的回廊组成,回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开出一扇门,外观都是一样的。
若让她来比喻,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几百层的公寓楼被拆掉了天花板,逐层压缩、拍扁,搅混在一块,拼接得歪七扭八,在墙面随机断续的挪移中,有的沟沟回回连成一长节,有的开阔路径被阻断变为死路。
看来吸去的不光是音量,一旦纯触伸向门缝,想探知门后的情况,就会撞上一股密度不同的暗流,她反复试了几扇门,皆是如此,兴许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超感能力而生成的。
既然这样,不如试试——林三酒脚底凝起一团意识力,瞄准了一侧墙体,接连飞踹过去,下意识避开有门的地方,脆弱的混凝土应声崩解,却迟迟没有倒塌,纯触反馈回来的画面断了她蛮力破墙的想法,一截截墙面不是被踢碎的,而是有预谋地分散了,碎块的截断面打磨过一般光滑,她所做的只是拨乱了一幅拼图,按顺序重组规整的墙面完好如新。
反正围墙的高度最多七八米,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林三酒又迈开了步子,垂直着在墙上奔跑起来,如她所料,围墙发动了它的限制措施,看起来不足7米的墙,她跑了3秒才到中间,按她的速度该是30米左右的高度了。
脚下的物质早不是混凝土了,尽管摩擦力非常近似,如果不是开着纯触就觉不出这区别,鞋底刮擦而过产生的锃锃震动,本就是极轻微的音量,吸音后的零星余响犹如风动,但她巧妙地捕捉到了,判断出踩着的材质是金属,往上的后半部分就不用说了——她好奇地抛出意识力代替自己潜游上去,意识力窜得很快,要到围墙顶端时摩擦力突然小了许多,林三酒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凉凉的、锐利的触感传回她的神识,使她在黑暗里猝不及防地张大双眼,分出来的这股意识力就此消失在墙顶。
准确的说,消失的是翻过了围墙的那部分意识力,窜上去的路上,被她收回来的一大段儿还是好好的。
简直就像……齐刷刷被割断的?
再联想那个奇妙的金属质感,临近顶端莫名的打滑,林三酒确信了,整个围墙不仅是拼图,还是一把打磨得锋锐异常的菜刀,对付她的意识力就和黑铁菜刀之于头发丝儿没什么两样。
这么一来,翻上墙头是行不通的,她原路俯冲下去,继续在这片无声无光之地前行,用纯触扫过的地方还是空无一物,在她所到过的世界里,没有白天黑夜概念的,这还是头一遭,完全摒弃了“光线”的所在,这种突兀的缺损一定意有所指,在末日世界里,从没有无缘无故被抹消的东西。
走过第一个拐角,是一条三向的通路,她很不适应在半封闭空间内分出的岔路,无论选哪边,总有一边是她“看”不到的,假使有东西出现,回头的速度得花0.01秒,也算浪费。
纯触的覆盖倒是360度无死角,左右都黑咕隆咚的,林三酒不太愿意在岔路口多呆,想了想,走了左边。
这条道上没有岔路,她走了好一会儿,拐出几个弯,每次拐弯都是因为走到了尽头,也没再路过一个门板,盘算着刚才应该突入一个的,或者至少敲敲门,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打开下一扇门碰碰运气。
毫无征兆的,林三酒的脑袋隐隐钝痛起来,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足以拉响她神经上悬着的警铃,她有多久没感冒过,就有多久没感受过非外力作用下的疼痛了。
满腹狐疑地叫出龙卷风鞭子握在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她能够踏实冷静的思考,先是调低了鞭子的威力,猛的向围墙甩去,同时用纯触紧跟鞭子的动势,在它恰好劈上墙面、墙体发出第一丝震颤,还未等它扩散成音波的时候,她就抬腿发力整个人弹了出去,假如惊到什么试图偷袭的东西,也有把握安全躲过。
目标方向的走廊刚刚完成一轮挪转,和它对接的墙面顺滑地隐入地底,那里便多了一处通道。
除了一声割裂空气的急响熄灭在耳边,再也没有其它异常的波动,没有异常这件事,本身就不怎么正常。
尤其是当你两眼一抹黑地站在刚传送进来的世界里。
林三酒的纯触,理论上是以绝对而纯粹的触觉激发感官极限,她现在的信息收集都基于触觉代偿,虽然目不能视,但会直接冲印到脑袋里,最终她看到的事物就和虚化的胶卷负片一样。
眼前这段黑幽的回廊,仅有一扇门孤零零地紧闭着,离她还有百十来米远,一点儿不妨碍她感觉到铁质门把转瞬间的微弱晃动。
不管里面有什么,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她是受不了在这无限长廊里到处乱转了,拔腿就走的林三酒,没走几步,竟胸闷气短起来。
和溺水不一样的是,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试想正常人被切掉大部分的肺,下一秒就把他扔到跑步机上,让他用双肺健全时的步速走路,任谁也吃不消;林三酒试着大口吸气,直到鼓胀的肺泡撑得胸骨发酸,仍然无法缓解缺氧带来的窒息感,整个胸腔因快速的气体交换而坠痛着,她靠在墙上,拼命调整呼吸,心脏勤恳地做着无用功,蹦得再厉害,也不能多合成一点血氧,她的肺里现在只装得下一小半容量的空气。
纯触没关过,血液流动的声音狠狠刮过她的耳鼓,林三酒痛苦得锁紧了眉头,面上青筋浮起,越来越烫。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她咬破了舌头,用刺痛强迫自己不晕过去,半蹲下后,她的状态好了一点,头脑如同生锈的齿轮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
自己到这里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还没能摸清「规则」或是「末日因素」,更没瞅见一个人影,因此她不得不做最坏的考量,即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破坏了「规则」,让她窒息就是这个世界的惩罚。
眼下可以说是危急得要命了。
正在这个关头,某个女人的一声叫喊闯进她耳中。
“开灯啊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达到了人类难以企及的音高,也冲出了林三酒脑中的一片杂音,女人的绝望和恐惧可想而知;这人身在何处、正在面对什么样的威胁,林三酒没法知道,但喊声的内容给了她至关重要的提示。
有灯就有光。
这里到底为什么一片漆黑?
她想再听听那些没有来处的声音,便释放了对听觉的压制,一时间仿若置身于硕大的体育场,场内座无虚席,还大大小小地点着火堆,而林三酒就在最底部的空地临时搭建的展台中央,概括来说,当她把重心全放在听觉的灵敏度上,入耳的又是渺远纷杂的谈话、打斗声,只够分辨出这一群人在打架,那一群人在逃窜,那边爆炸了,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物体相撞的声音,比如骨头木板的断裂声、石块滚落的隆隆声,想从这些信息提取出一段具体的对话,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简单——
林三酒感觉自己成了一台老式电视,眼前不住闪烁着雪花点,白花花的一浪接一浪,血氧严重不足,她的手脚开始麻痹,肺部被当做靶子攻击后,剩下的一小半也在逐步瓦解,她呼吸得越来越费力,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噼啪、噼啪……
她忽略了一件事,或者说,一种声音。
火焰升腾的声响。
为了节省体力她关掉了纯触,实在是太吵了,唯一不和谐的背景音便是呼呼火声,到处都有,声音不算太小,可她非常大意地忽略了它,“火焰声”就像一串屏蔽的关键词,掉进注意力的网眼里筛走了。
亏得她现在气若游丝,徘徊在晕倒的边缘,心里很清楚晕倒代表死亡,高度紧张下精神反而更容易集中。
盛着银色流光的小瓶子被她紧紧抓在掌中,【能力打磨剂】算是她卡片库里唯一能常亮的照明工具了,明火她是点不了了,缺乏可以做燃料的物品。
话说回来,谁都知道光芒会驱散黑暗,有人真的见过黑暗被光芒“驱散”吗?
林三酒就见到了——她的肺也好多了,得到了净化一般,一下子灌进来许多空气,但她惊得都无暇控制呼吸,吸了一大口气夹着口水卡在气管,好不容易舒张开的肺瓣又紧缩回去,她咳嗽得剧烈又畅快,扶墙站起,托起亮亮的小瓶。
“黑暗”蠕动着、蠕动着活了过来,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到了它们的动作,林三酒手上的光源举到哪里,哪里的黑色就不安地攒动,噌的退开一截,躲得不够快的甚至就地化成颗粒粗糙的漆黑烟雾呼的散开,像弄撒了一把煤灰,对准地面的话,光源直直照射的那一块中心点明亮得如同白昼,紧紧围绕着中心点的,还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浓黑,连一丝空气也不肯放过,死死绞了进去。
有了灯光,还是很黑,不见五指的黑。
所以这里的黑暗把光给消灭了?黑气是有意识的吗?
她刚才就行走在这片奇怪的东西里……
林三酒脊梁骨凉意窜生,打了个冷颤,倒不是说多么害怕,她免不了想到,假如拿出【能力打磨剂】的时间再慢上一分钟,或者晚一分钟意识到“烧火的声音”,结果会如何。
由此对这个世界有了进一步认知,自己的“纯触”怎么可能会因为“太吵了”就过滤掉烧火声?她怎么可能在一片漆黑里走了半天却想不起来“要有光”?她完全接受了黑暗,忘了反抗这码事,卸下了警戒。
——因为这片黑暗是活的,一直是活的,之所以侦测不到生物,是她自打传送过来就被埋了个严实,探入门缝时那股流动的物质很可能污染了“纯触”,不知道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没了呼吸,它们如果有实体,无边无际的黑雾里,张开密密麻麻的、虎视眈眈的眼睛,永远在暗中咬住你,那真是恶心透顶了。
【能力打磨剂】的亮光应该是微微晃动且发散的,此刻却被黑气围拥成一簇短短的光柱,跟个加大版激光笔似的,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光柱才伸出去一尺左右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一系列突发事件更坚定了她要去屋内看看的念头,走廊不宜久留。
林三酒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稍微伏低了身子,贴着墙快速朝前走去。
纯触既然被污染了,谨慎起见暂时保持关闭的好,她在心里默默测算着剩下的距离:80米……30米……5米……
她急急刹住脚步,视线焦点落在近处黑色的虚空中——
那一片黑雾相互拱拥,流下一注注黑得发亮的脓液似的东西,打磨剂的亮光正好照在冒出的气泡上,虚空被撕扯出巨大的裂口,有个身形奇长的影子钻了出来。
变故发生在林三酒从抬头到眨眼的那一秒钟。
她登时被惊涛骇浪般的恐惧扼住了心神,这个怪物在这里多久了?自己居然一丁点也没发觉?
下一秒,那影子钢管一样细长笔直的手臂凌空挥了过来,因为太高了,动作像是要捡起什么,她这才看清它脑袋旁边泛着微弱荧光的是一把镰刀,刀尖正冲着她肩膀砸下。
林三酒一个闪身,勉强躲过了一击,怪物的体型嶙峋得如同人形面条,攻击却是密集如雨点,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镰刀尖啸着划破黑暗的声音穷追不舍地在她耳朵边响起,每次都比上一次更近。
她想要开启纯触,技能好像被锁住了,几次都没成功发动,只好作罢,心里的警铃七上八下敲得快漏了,是她低估了黑雾的影响 。
十分被动的林三酒在躲避中找出一个规律,面条人好像有意阻拦她靠近房门,每当她闪身到门口旁一米的范围,就会迎来更迅猛的攻击,不小心挨了一下就被甩飞,重重地落在另一边围墙上砸出一个深坑,后背泛起了大面积的灼痛。
一定要进到门里。
林三酒痛得眯起了眼,深吸一口气,喉间的血沫发出了旧拉风箱般的嘶鸣。
遭受重击时,【能力打磨剂】一个没抓住就脱手了,她看着那道高高抛起的银色弧线,心道:“糟了!”
“哐当”一声,是打磨剂撞上门板的声音,摔出去的速度之快,决定了它的撞击声仍能被林三酒听到,那点微弱光亮已经轻易掉进了黑暗的深渊。
光芒消失后,空气也变得滞粘沉重了,组成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黑色物质,如一支组织有序的队伍,执行不让林三酒前进一步的任务。
她双腿犹如灌铅,意识力防护全开——开了总比没开好。
意外的是,借着面条人身上的反光,和那镰刀的暗暗荧光,她竟能大概看清黑影的行动轨迹。
面条人的注意力全被【能力打磨剂】吸引了去,不再分神攻击林三酒,细长的身体迟缓下来,它想去够那瓶子,又不愿意与其有过多接触似的,和身体等长的上肢在地面胡乱划拉,怎么都像是“犹豫”的表现。
黑雾的侧重点和面条人完全不同,扯着她的四肢要掀起她的皮肤钻进去,两者都难缠极了。
不能再和黑雾耗下去了,每一秒都在流失体能和精神力,林三酒又开始头痛了,那是受它控制的前兆。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可用选项,当务之急是拿回打磨剂,【龙卷风鞭子】滑入掌中,林三酒瞅准了时机,奋力挣开越勒越紧的黑气,手腕一提,以鞭为钩将鞭子送了出去。
鞭尾顺利地卷住了小小的银光瓶,反抽回她手里,面条人的长肢几乎是紧随其后突刺过来的,她一偏头就滚了出去,险险脱了身。
而身上有着诡异光斑的黑影似是被她此举激怒了,镰刀刷地割过她的意识力护盾,被刀刃碰到的地方不声不响地瓦解开裂,紧接着割伤的就是她的上臂,温热血液喷涌而出,在接连的闪躲和跳跃中并没流下来多少,血点儿成串的溅红了一块一块墙壁。
她提着银光瓶的右侧手臂很快就鲜血淋漓了。
面条人的目标是能力打磨剂,抹杀她只是附带条件,可一旦没了光源,她不可能长时间与黑色物质共存,事实上,伤口也是它们渗透的介质,右臂在钻心的疼痛中几近失去知觉,大大制约了她的行动力。
再冒险也得拼一把了,林三酒调转方向,直对着面条人骷髅般的身躯冲去,它的上肢和镰刀结合了起来,像一把巨型剪刀等着把她剪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躲掉第二下的,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面条人——已不能称为面条人了,它趴伏在地,更像一只螳螂,那玩意儿能操纵黑色物质,她大概猜出来了,单单是被裹着黑风的刀刃扫过,还未碰上皮肤,就令她浑身或大或小的伤口仿佛被强酸兜头淋了,麻痛蚀骨。
一声痛呼被她压在嗓子里,林三酒咬紧牙关,扬手抛远了能力打磨剂,击出意识力把瓶子推得更远。
面条人差一点就冲至她面前了,环境又恢复了全黑,林三酒只看得见它身上浮动的光斑。
她本来准备的是扔了再捡回来、再扔,直到腾出空隙打开房门的迂回战术,估摸着运气好的话,体力还够撑两三轮,可以利用面条人既厌恶光线又必须抢夺光源的特性。
计划赶不上变化,面条人这回不买账了,它静静立着,也不进攻,它是在观察——这个想法如恐怖铸成的铁剑一般,将林三酒牢牢钉在了原地。
一片死寂中,汗液顺着她的太阳穴蜿蜒淌下。
最先被攻击过的肺部抽痛着,黑色物质一有机会,便开始复苏……
一个银光小瓶忽然从遥远的角落里骨碌了出来,不快不慢地滚到林三酒脚边、面条人的正对面,停下了。
她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有人!
面条人循声而动,长爪挥劈,深深刮过地面时的声音令人牙酸——也许是光源数量没变,就一个,而且还近在咫尺,它犹疑地喷出一口浊气。
林三酒的身体处在动弹不得的状态——她大约两秒前才确定自己动不了了,连眼珠都涩涩地转动不起来,想调动意识力去抓取打磨剂,可她好像从内到外的松劲了,脑子混混沌沌,盛夏的冰淇淋那样化成了一滩。
为什么非要取到光源不可?说真的,她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战斗的意义在哪里呢?
林三酒这样想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了,正因如此,她对空间的形态改变无知无觉。
直到整个人被动地撞进一个有着浓郁冷香的怀里。
之所以说被动,怀抱的主人先是一掌打在她后肩膀上,在黑雾的诡怪干涉下,她的三魂六魄飞走了一半儿,这一拍有种重若千钧的错觉,她承受不住地脚一软,腿也打弯了,才被人偶师半拎半抱地圈到身边。
“人偶师……?”
醒过神的林三酒声音染上了乏力,微垂下头看见能力打磨剂就攥在人偶师的手里,冷冷流光晃动着映出他的手指骨节。
她闻见了后者标志性的香味,嗅觉先于大脑反射弧替她松了一口长气。
人偶师就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林三酒闭了眼,神智又清醒了许多。
“拿着点火、快点儿,‘仿制图章’还能用两次……”人偶师一贯清冷的声线在她脑中响起。
她知道仿制图章能一定限度的切割空间,面条人的威胁就是这么缓解的,它应该被切到走廊那头去了,可是,点火
紧接着,人偶师往她怀里塞了什么,一拧身就不见了。
光源在手,也就有了底气,人偶师能摆脱黑雾束缚的原因她没空过多在意,空间被打破、合拢的剧烈动荡在黑暗里再度漾起——快没时间了,她掂量着手里另一样东西好像是根蜡烛,细细长长的,再一摸便捏到了烛芯。
卡片库里剩的半盒火柴闪现在她指间,林三酒用臂弯夹住能力打磨剂,一气呵成地擦亮火柴、点燃白色蜡烛。
安全了。
她看着豆粒大的烛火光芒,本人还没从紧张中缓过来,进化者的直觉告诉她,真的安全了。
随着烛光亮起,附近半个走廊都回归了常态,黑色物质消失得干干净净,令人难以喘息的紧缚感一下子褪去,苦斗了半天,林三酒都快忘了正常的黑夜是什么样的,她的夜视能力很好,收获了盲人复明般的体验。
走廊那头的人影,必定就是人偶师了,影子虚闪两下,眨眼间站到了她跟前。
见到他毫发无损,林三酒微微地笑了。
人偶师并没停下,擦身而过时偏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匆匆掠过她肩膀以下,皱了皱眉头。
林三酒心领神会,举着蜡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人偶师手中多了一把金色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开了。
她回身关好门,想了想又把反锁挂上,环视了一圈刚才拼死拼活想进来的这间屋子——得出结论,这是一间卧室。
屋主的品味……如果有屋主的话,可能会是人到中年的打工人士,极简的租房标配,一桌一椅一床,大花床单、格子被套,两枚白色枕芯,深蓝色双肩包随手扔在床脚,几个纸壳箱竖着堆在旁边。
她一打眼就看见桌上的小烛台了,一手小心地护着火苗,烧了烧顶针,把蜡烛戳了上去。
“咔咔”的关节活动声在身后响起,林三酒反应过来在屋里音量是不会吸收的,回头一看,人偶师坐在床边,伸了伸他的一只胳膊。
“你……?”林三酒以眼神代替询问。
“脱臼。”他说,没什么表情。
她点点头,关于这个世界,她有一肚子悬而未决的疑问,偏偏碰上了人偶师,那些疑问就此偃旗息鼓,转而变成了某种翻搅着的、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情绪,使胃部沉沉地坠下去一小块儿。
林三酒犹疑极了,移动得还不如被黑雾困住时轻快,词穷地望了望天花板,一盏烛火渐渐有普通灯泡那么亮了。
有椅子不坐,干嘛要坐他旁边啊?
心声当然无人应答,自己没出息地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椅子太硌了何况她一身的伤。
她终于在人偶师身旁坐定,蓬软的床垫向内凹陷,手臂撑在腿侧,有点强迫症地抓起床单再松开。
“你来这多久了?”人偶师问,没有对她的举动表达额外的不满。
林三酒稍稍睁大了眼睛,回答道:“半小时左右。”
“……就这样了?”他的尾音抬高了,上下扫视着林三酒。
“啊,对了,”她顺着人偶师的目光看看自己身上的道道血痕,其中几个剜到了肉里,皮下深坑还在往外渗血和组织液,她有的是苦水可倒,“我是靠着纯触摸到这儿的,不巧的是,一进来我的纯触好像就被污染了,不止能力,还能入侵思维吧……?「准备照明」这个基础常识就像从我脑袋里删掉了,你出来之前那会儿我才想起来。”
“入口的副本,”他停了停,“你没进。”
“我、我刚来,哪有副本。”
“每个入口都有,你没看见,”他不等林三酒接话,又说,“不对,你一进来就是全黑的?”
点头。
“副本躲你?……你的运气总是让人刮目相看。”
林三酒觉得他看上去像是要笑出来了,于是抿嘴说:“我哪知道。”
果不其然换来一声低低的冷笑。
“那你进副本了?”她找到人偶师话中的重点,问道。
“嗯,”他顿了顿,再开口就带了点嘲讽“我刚出来,钥匙对应的门牌号是这里——你砸我门的时候,我还在休息。”
“不能怪我啊,我都要死了。”她语露疲惫地回话。
人偶师不做声了,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扯了扯林三酒工字背心的连肩处。
“?”她很是迷惑。
“收拾干净,你不是绷带一堆?”人偶师说。
“……噢。”林三酒差点忘了,这人向来是个大洁癖。
叫出一卷绷带,矿泉水沾湿一部分擦拭掉血污,三下五除二地缠了几圈,她伤得最重的部位就是右臂,因为拿稳了能力打磨剂而被面条人视为追击的目标。
左手打结的时候遇上了点困难,一是灵活度总差不少,二是左臂并非完好,再快的新陈代谢也不能在十分钟以内愈合两条深及肌肉的伤口。
人偶师看她恨不能手脚并用的样子,大发慈悲地拨拉开她的左手,亲自把那系了又散的结打得牢固了。
“要是没碰见你,我可能就完了。”林三酒喃喃地说。
“自信点儿,把可能去掉。”人偶师赞同道,手上为她打好了最后一个结。
“那个,人偶师?”她小心翼翼地唤道,那双上好的珠玉似的黑眼睛对上了她的。
“假设啊,我是说假设,”她实在不能直视着他说出这番胡说八道的话,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人偶师的下巴,“……假如我要死了,我死前有个、呃、愿望吧,和你有关,你答不答应我?”
“我还不知道,”人偶师睨她一眼,凉凉地说,“你这么乐意给自己安排后事。”
“也不是,”林三酒噎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收紧了,沁出汗来,“你之前说的不吃菠萝——还算不算数了?
她看着地板,觉得自己的一番说辞过于可笑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往回拉的话,指尖越来越凉,体温是越攀越高。
人偶师的气息忽然欺近的时候,私人领域被侵入的林三酒肩膀一抖,惴惴地转头,正撞上前者放大了几倍的苍白面庞,更是惊得错了一拍心跳。
“林三酒,”他说话时,浓密的睫毛投下两片扇面般的阴影,亮粉忽闪着变了颜色,在摇曳烛火里呈现出夺目的金橘色,“……你在等什么呢?”
Chap.04
在进化者的生命尺度上,半年无非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从通往布莱克市场的专线列车下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一整天都是细雨连绵的,雨量却不大,像是泡在一罐很浓的雾里,顶多在发丝上、吸进鼻腔的潮气里感知到它的存在。
林三酒跺了跺因久坐而发麻的脚,迈开步子,低声呼道:“等等我。”
前方那个快要融进黑夜里的人影放缓步速,回了头道:“早就说过不用你跟来。”
她有些歉疚地吐吐舌头,自己和粘人这个词绝不沾边,这半年以来,她与人偶师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交换亲吻——开始先东拉西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天气好不好、副本里的见闻之类……直到他们之间挨得足够近了,再吻住令她心心念念的薄唇。
他也许回话,也许不,但从未叫停过,对待林三酒的方式未见什么大的区别,总还是有的——比如他大大增加的皱眉和叹气的几率,频繁发生在和林三酒意见相左的情况下,那些意见以往会被当做耳旁风的。
林三酒难以对他们如今的关系加以界定。
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他们也绝非“普通”情侣,毕竟有多少人曾经被男朋友视为仇家满世界追杀呢?
她吻人偶师的时候,心总是向下沉得厉害,说来奇怪,不是出于什么少女情怀,而是像落水的人抱住浮木,热烈又绝望地掠夺着;他会一边回应一边把她的手从后脑勺上拽下来——他真的很讨厌被碰到头发。
他不讨厌的东西真的很少。
林三酒着迷地认为那是他表达“我需要你”的一种方式,要从他口中听到这四个字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得知人偶师准备来布莱克处理事务,她一直想抽空再来逛逛,不愿错过大好机会,就死乞白赖地一道来了。
林三酒坐上直达专列之前还在纳闷人偶师怎么没差遣她买票,而是示意她等着,亲自走进了那个写着售票处的二层小楼。拿到车票才不禁赞叹——有个十二界大佬在侧就是方便啊。
刚被打印机吐出来的纸片还残留了温度,方方正正的,盖了几个红戳,上面写:ExpressTrain to Blake's Market.最下方用斜体印着:VIP ONLY,以及两条重重的下划线。
这条线路是黑市为给极少数人提供便利才存在的,它没有门槛,乘客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在中心十二界,每天有大把大把的人以各种死法告别这个世界,没人在乎脚边的尸体姓甚名谁,适者生存,战力和钱能解决绝大多数麻烦,恐惧是来自本源的动力,只要够资格,就有人为你捧上一杯滤掉腥臭血味的残渣后,最甘醇的佳酿。
借人偶师的光享受到的贵宾待遇远远没有结束,例行的药浴不用挤在人群中被劈头盖脸淋湿再草草烘干,只需要走上一个半封闭的平台,仅露出脑袋,混合了药物的细密喷雾就会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人笼罩在里面,持续半分钟,再来十秒的红光消毒,就可以进入布莱克市场了,而她第一次走完这些流程至少花了二十分钟。
林三酒此行没什么特别的目的,以观光客的心情踏入市场E门,这片街区比A区的冷清沉闷有过之而无不及。
泛着幽蓝冷光的灯柱绵延到视线尽头,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忙的人打一条小巷钻出来,转眼又没入另一条小巷里,路两旁的门脸规格相对整齐划一,招牌上的店名以霓虹灯围起,或在门边竖立全息投影广告屏,播放今日打折商品一览。
透过玻璃能看见店内一排排的货架,乍一看就是中规中矩的商店,但无论是随处可见的靶心标志,还是干脆就在通往门口的斜坡上画了个卡通短剑,都说明他们是在售卖武器,尤其是正在播报打折信息的,林三酒用不上热兵器,觉得挺新奇就多听了一耳朵——魔改加特林,射程长达7.75公里,可定制燃烧弹;樱桃炸弹,对付数量大体积小的敌人不二之选,内置感应芯片能通过指纹停止激活,免得在引线意外燃尽后炸伤自己。
才刚天黑就有几家店放下了卷帘门,寂静的街道回荡起轴承转动的沉重钝响。
她跟在人偶师身后疾行于一人多宽的巷道中,越往前走,狭窄阴冷的小径就越宽阔,等到苔藓味完全散去,他们也来到了一座广场,抛光过的瓷砖围绕中央喷泉铺开成圆形,喷泉内摆有单手提起裙摆的女性雕像。
与之相呼应的,广场最顶头静静伫立了一间教堂,经典的哥特式建筑,体量不大,有一半高度都被顶部的高耸尖塔占据了,柔和的明黄色灯光透过大片玻璃花窗投射出来,呈现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暖色调。
“到了。”人偶师看着教堂的方向轻声说。
莫非这也是卖东西的地方?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来过好多次了,她把疑惑压在心底,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广场,走上石阶。
教堂巨大门洞两侧的喇叭形边墙上砌有八个人像柱的地方,其中大半人像被移除,隔断也打通了,改为钢筋铁架的表面挂着一串流光闪烁的花体字母「Flamingo」——确实是挂着的,果冻一般半透明的质地,软软贴在铁架上,随不断变幻的明暗而收缩舒张,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已经换了个字体,铁架的存在纯属为了更显眼,林三酒没看见额外的支撑架构。
由此可见这果然是由荒废教堂打造成的店铺。
可这内部陈设……也过于简单了吧?
一进门就是礼堂,长排座椅、地毯;环绕大厅的巨幅排窗上用花色玻璃拼出具有宗教意义的图案,她左看右看,也就那尺寸突兀的讲坛有点怪异,又大又高,正中镶着十字架,大得能容得下整个唱诗班在上面。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
“人呢?一个人都没有啊。”她嘀咕道。
“欢迎,欢迎光临!”
属于年轻男人的清亮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这个人一开始并不在教堂里,她没感知到另外的气息。
来人一溜小跑,脚不点地,从他喊话的内容就能得知,他是这里的员工。
一个瘦小的矮个子身着不合尺寸的宽大西装和白衬衫,看得出他努力作过斗争,两个肩垫由于跑动颠簸快要掉出本来的位置了,黑色领结,过长的刘海斜斜地用发卡别着。
“人偶师大人。”侍应生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九十度弯腰,他一动弹那厚重的肩垫隆起得更高了,“您来了。”
……来哪儿了?林三酒暂时还没搞懂。
“你晚了两分钟。”
侍应生打了个“这边走”的手势在前面领路,还是小跑着——连惧带惊的脚下差点绊了一跤,道歉倒是一点也不磕巴:“是的,实在抱歉!人偶师大人,我们考虑不周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您是我店非常重视的贵客,稍后经理会为您做出补偿。”
林三酒这才稍稍吃了一惊,她所到过的店里,卖的东西但凡有点实质性功用,老板都拽得二五八万的。
矮个青年在足有几人高的讲坛背面止步了,从口袋里摸出张卡片,随意地在木质表面上刷了一下,讲坛油亮的漆光涂料像水纹一样动荡摇晃,自卡片接触处肉眼可见地消融失色,显露了它本来的面貌。
那是一台电梯。
这隐蔽手段还挺好玩,她多嘴问道:“上楼下楼?”
侍应生刚按住向下的按钮,听到林三酒说话倏地转过头,“下楼。”嘴上回答了她,但脸上满满的诧异好像她根本不该说这么一句话,而他也完全不该回答似的。
青年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拿捏不准她是个何许人也,但他迅速调整过来,换上一个职业化的微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欢迎光临弗拉明戈。”
电梯直接到了B2层,入眼的是称得上豪华的复古装修,地板干净得能反光,和楼上用作掩饰的破败教堂有云泥之别。
站在电梯旁的两个女服务员在人偶师经过的时候低头只看自己的脚尖,却把林三酒堵在了电梯口,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其中一个戴了顶鸭舌帽。
“让一下?”
戴帽子的笑了笑,递来一张丝绢,“雨还没停吗?”
“谢谢。”她接过抹了把脸和脖子,擦去凝结的细小水珠。
“这边有座位。”没戴帽子的指了指大厅另一侧,厅内被货架和堆叠的纸箱所占据,不知道能坐哪儿。
林三酒皱着眉转头,“可是人偶师在——”
“小点儿声!”双胞胎异口同声,没戴帽子的那个拉住了她的胳膊,风风火火就把她拽走了。
知道这俩人准是误会了什么,林三酒颇为无奈地任她拉着自己深入货架的海洋,懒得出言解释。
隔着如山的货架是特意开辟出来能够让客人小坐休闲的场所,面积足有正厅的一半大,几个精致的卡座,吧台飘来浓浓的咖啡香。
她敏感地察觉到少了堵墙带来的开阔感有些违和,回头看了看,除了离得最近的这排货架,果然再就望不见其它的了,再仔细看,不远处的光影和空气仿佛失真的照片,只有一片模糊,连外界杂音都一并隐了进去;将足以骗过普通进化者肉眼的屏障放在室内,无形之中遮挡了杂物顺便隔音,再联想刚才经过的货架区——手绘图样用四四方方的小框装裱起来,插在收纳格内,和音像店CD一样的摆法。
每个图纸都代表一件特殊物品,少说也是数以千计,在末日世界里形成这样的一条产业链,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是不可估量的,也怪不得人偶师是这里的常客了,没有哪个地方更能符合他的挑剔眼光,就算有,也触及了林三酒的知识盲区,他绝对受不了那种街头巷尾随便展开一块油布就算做摊位的。
她被按着肩膀坐到一只高脚凳上和鸭舌帽大眼瞪小眼:“有事儿吗?”
“你是活人。”鸭舌帽说,又不太确定似的,“是不是?”
听鸭舌帽这么问,她就明白了,这对双胞胎是把她当做人偶了。
“你说呢……”
鸭舌帽的表情像生吞了一只青蛙,“你也真是……得罪谁不好,抱歉,没有乱打听的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认识人偶师好吗?”
“谁不认识人偶师呀?看你这么年轻,是新来的吧,可惜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那位大人留你条命的,他过一会准是要把你送到‘斗兽场’去。”
把林三酒被女孩过人的想象力折服了,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只摇摇头说:“什么斗兽场?”
鸭舌帽转了转眼珠,思索着答道:“是最近才出现在黑市里的,类似地下搏击场的地方。没人知道老板是谁,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的越来越多,承接替人寻仇的业务之后更过分了,还买了专门负责清扫的堕落种,打扫的东西就不用我说了吧?不过你也不算太倒霉——”鸭舌帽不知道是依据何种有限的了解,似乎认定了她只是人偶师的一个‘少见的存活的俘虏’。
鸭舌帽话锋一转,在衣服领子附近虚虚比划了一下。“诶,这可真是个值钱货啊。”
林三酒知道她说的是皮格马利翁项圈,可自己明明系着好几层绷带,她从哪看出来的?
“是我的能力,我能闻到特殊物品的气味,价值和气味的大小成正比,所以才在这里有碗饭吃,你身上一股很贵的味道,”她耸动鼻子,笃定地加了一句,“你愿意分给我一些,到时候我就偷偷去斗兽场赎你。”
过去的几分钟就权当听鸭舌帽讲故事了,林三酒冲她摇摇头,板着脸说:“那你带我在店里逛逛吧,人偶师是……我朋友,我的生命安全也不会有问题。”
刚才还故作神秘的女孩张口结舌,脸上的表情肌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会儿。
用作隔断的屏障处传来气泡破开的啪嗒声,她们一同望去,是那个男侍应生探进来半个身子,中气十足地训斥道:“安娜,你怎么回事!你姐呢!”
名为安娜的鸭舌帽少女吓得后退半步,尽管他们离得不近。
“不好意思,副经理……我姐核对库存去了啊。”
“一个两个的重新去培训算了,给客人端盘点心都不会?这位小姐,对不起——您贵姓?”
“我姓林。”
“林小姐,人偶师大人刚才在找您呢,请跟我过来。”
“咚”,这一声是鸭舌帽磕到吧台的动静。
“现在端给谁吃啊?放回去!不在工作岗位待着核对什么库存,这月工资扣一半听到没有。”
待林三酒走出屏障,副经理亲切的笑容无缝衔接。
“员工岁数太小,她们眼拙了,您这样气质超群的人——”副经理说。
“在电梯里你不也没看出来吗?”她不客气地拆台。
副经理边走边顺着她的话说:“是,但我马上反应过来了。”
“怎么?”
“那位大人每次来,人偶都是放在门外的,也不会像您一样到处看呢。”
“我也以为你是门童来着。”
“哈哈,总要有人做的,来了这里哪有让您亲自按电梯的道理?”似乎察觉了她还是好说话的,副经理脚步更加轻快,也与她攀谈起来。
“弗拉明戈就是靠服务态度才能留住这些大人物的心和钱包,您知道吗?E区单是军火店就有五百多家,能坚持两年的不到二十家,百分之四呀——我们店就快五周年了。”他言语中自豪满满,摊开手掌摆了摆。
“这里的会员是终身制,您考虑办一个么?在中心十二界设有分店,各大拍卖行、鉴定行都有我家的联络专员,分店的货种类比较单一,货源更新得快。但总店只接待大客户,以此确保我们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哈哈开玩笑,所以您别看这里人少,也算是行业里的精英了……”
连珠炮般的热情推销她根本不感兴趣,看在他面善的份上姑且捧场道:“嗯,不容易。”
不过是从正厅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再拐个弯,副经理坚持一直走在她前面,为她拉开隔间本就未合上的推拉门才退到一边。
人偶师正在柜台前摆弄着什么,柜台后站了一个双手交握在身前、丸子头快扎到脑门的黑皮肤女人,应该是经理了,她的制服颜色更深,胸口别着的铭牌金光熠熠。
“你叫我了呀?”她问道,说着直接走到人偶师身旁,胳膊肘支在柜台上。
“没有。”人偶师也不看她,“你该自觉点儿呆在我视线范围内。
“这不是头回一起——”发觉即将脱口而出的词有多么荒谬时,嘴上卡了壳,脑子里快速搜寻了一遍可以替换的说法,第一个蹦出来的更加说不出口的“约会”,只好厚着脸皮道:“逛个街别这么严肃嘛。”
顺顺当当得到人偶师麻木的一瞥。
林三酒倒没什么,丸子头经理连人带头发都打起颤来,一副有所忌惮的样子,目光在她和人偶师身上飞速晃过,弯下腰从柜台中取出一个匣子。
“大人您、您看看这个。”
丸子头摘下她的工牌,把牌子上嵌合的兽型纹章放在匣子顶部,纹章边缘泛起荧荧白光,沉入匣子里。
随着内部零件的运转,匣子应声逐层错开,边角也完全脱离了它四四方方的本体,变得像个旋转楼梯那样,每层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枚黑色耳坠。
丸子头戴起一旁的白色手套,捏住耳坠下的海绵垫,把它们挨个拿出来放好,流利地介绍道:“总部收到您的人偶通知以后,就专门派了一队采购员前往十二界各大鉴定行和私人市场,凡是符合您要求的,都买下来了。”
这些耳坠均是十字架形状,大大小小列出来有十几枚之多。
有几个和人偶师右耳上一直戴着的那枚几乎没有差别。
他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
“这就是全部?”人偶师问。
经理喉间发出了急急的吸气声,职业素养让她保持镇定。
“我们的一名采购员走漏了风声,在印斯茅斯被竞争对手杀了,我认为还需要一些时间。”
噢。
林三酒插不上话,百无聊赖地想到,印斯茅斯是类似十二界郊区的地带吧……据说原住民都是鱼头人身的,很避世的一群人。
人偶师捡出其中的一个,剩下的看都没看,慢悠悠地开口:“拿一堆破铜烂铁来糊弄,也不嫌累。”
丸子头经理喘着粗气,额前戏剧性地流下几滴汗,棕黑色的眼窝处更是油汪汪的直反光。
“如果这么好找,我还用雇你们吗?干什么吃的?死一个再派十个不就行了。”
眼看这个黑皮肤女人就像一大块扛不住高温照射的巧克力一样,惊恐促使发达的汗腺打湿高高的衣服领。
不过从人偶师还在出言讥讽这一点来看,凭她的经验,他也不算有多生气。
“诶?”林三酒指了指,故作惊讶道,“这跟你戴的一样啊。”
“嗯。”人偶师应着,将耳坠攥进手心。
“是准备……换着戴吗?”
她成功吸引了人偶师所有注意力,和火力。
“不是……你找个凉快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
“我认为活着贡献比较大。”
“你烦不烦?”
“你现在才开始烦我?”
人偶师不说话了,五指在玻璃柜台上叩击一遍。
偷偷看向女经理,对方已经伸长脖子听得呆滞了,发现林三酒在看她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缩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说真的,你都有两个了,给我一个吧。”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用了一种大无畏的绑架式句构,仿佛索要这枚耳坠是副本下的任务。
人偶师侧过脸看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给你?”
“我跟你换,要不、要不我跟你买吧?”
“谁稀罕你的破玩意儿。”
话说到这份上就得打住了,林三酒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人偶师的举动让她始料未及。
他食指和中指间突然多出个东西,夹着按在玻璃上,碰地一声。
林三酒自然看清了那是刚收进去的耳坠,惊讶归惊讶,连忙说:“不是这个,我说的是……”
联想到店员两姐妹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像人偶师只能拥有敌人和人偶一样,站在他身边的活人死人,没有一个是单纯为了“站在他身边”才这么做的;她无端的不甘心起来,也想小小任性一把,虽然控制不准火候,她也不能否认这算得上“无理取闹”了,但管他呢。
人偶师不耐烦地收回手:“又怎么了?”
“我想要你现在戴的这个。”
不大的隔间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嘶——
稍一侧身看向门口,果然是打杂的姐妹和副经理的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玩叠罗汉呢,估计是以为制造的动静很小,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听墙角错误示范,齐刷刷地从门框边消失了。
不过没关系,本来就是给他们听的,计划通的她一度在心里吹起口哨来。
这下人偶师连个眼神也懒得分给她了,手却从右耳划拉过去,那枚黑色十字跟着不见了。
林三酒接住他甩过来的耳坠时还搞不太清状况,挺费解地想:他兴师动众要找的东西应该挺重要的吧?能随手就给自己,是不重要吧?
“戴多久了啊?”林三酒没头没脑的问道。
“二十年。”人偶师平淡地说,将漫长得让人禁不住想打个寒战的时间一语带过,说完像是对收纳用的匣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层一层戳过去,把它从S型戳成之字型。
……
林三酒一下子有些失神,慢慢合紧掌心,摩挲着轻若无物的耳坠,棱棱角角的触感冰凉,她用力按了按,摊开手,指纹上印出一道浅痕。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吗?那我真的收着了?万一弄丢……”
“就杀了你,”人偶师眯起眼睛呵出一口气,无情的提醒林三酒可能迎来的下场,“谁管你要干嘛,里边有毒——不吃就行。”
忽略掉这句的话,他做的事还真让人感到怪雀跃的。
林三酒哈哈干笑,挠了挠头:“别别,还给你还不成吗,再说我也没耳洞……”
男人停下了摆弄匣子的手,转头看着她。
任谁被脾气差劲且自己喜欢的人这么一盯,都会想缩回地里做一只安静如鸡的蘑菇的,她也不例外,支支吾吾道:“怎怎怎么了?”
“其实,”人偶师说,“倒没那么麻烦……”
他说话时语气明明轻柔又和缓,可林三酒越过他看见那位快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丸子头女人,正通过打直厚厚的肩膀来抑制发抖。
“啥麻烦?”林三酒说,视线还未从女经理身上移开。
人偶师向她摊开手,她迷茫地递出耳坠,他却直接把有针的那头对准林三酒的耳朵怼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但明显耳垂那儿多出一股沉坠的拉扯感。
不可置信地揉揉耳朵,平平整整,完好如初,那针尖也没影了,只有摇来晃去的金属链和十字架,就像从耳垂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怎么摘呀?”林三酒问。
他温馨提示道:“喊芝麻开门啊。”
扯扯那条链子,没扯动。
“用你的卡片化。”人偶师说,像一位讲同一个方程讲到第八遍的数学老师。
“噢!”她如梦初醒。
什么叫诚不欺我,看见卡面简短的成分表里70.33%不明金属和29.67%的乌苏毒,她嘴角一抽。
抬眼正瞅见墙上的挂钟,刚好九点过十分,钟表在别处已经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物件了,秩序失灵的混乱世界里,连看见明天的太阳这么简单的事都处在不确定态,还要这种“把时间均分成十二份,以彰显生活有序的标杆”何用之有呢?实在是中心十二界素来特殊,有组织、有纪律,起码没大毛病的区域联合自治系统,满足群居动物身体上、心理上所需求的一切。
“咦,九点了?”林三酒说,“不如我们去C区吧,你去过没?我记得现在正好有夜市。”
“我只是来办事,有条蠢狗非得跟过来就算了,现在还要我遛它?”人偶师不太客气地一口回绝,“没空。”
她知道眼前这位是没法讲道理的,何况这次是自己理亏,常言道拿人的手短嘛。
“来都来了,就去一趟呗?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被不指名比喻成人类好朋友的林三酒并未气馁,抛出一条能够抵消绝大多数情况下对现状的不满的至理名言,还擅自把人偶师的台词抢了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也没把握委婉的“非暴力不合作”能说动人偶师移驾启程。
他蹙起眉头看了看林三酒,竟没再说出个“不”字来,高贵的头颅转向另一边,对女经理发话了:“你们那个密道呢?”
“是是是,在在在,这就给您打开。”
油亮的黑皮肤女人像一台上足了发条的机器咯咯地动起来,咧嘴露出个油亮的笑,高八度地宣告道,不过是冲着林三酒的,他们二人站得近,但经理视线的高度始终只够得着林三酒的脖子,她体型高壮,要保持这个视角必须勾颈驼背。
——按副经理的话说,这儿是一家不可多得的高级商店,一般进化者是进不来的,会员还分成几个等级,员工们见过的世面比外头的人应当只多不少,连他们面对人偶师也是连挺直腰板的勇气都无;半是有意半是无意要来的耳坠,不知道会使这几人怎样猜测他们的关系,经理从头到尾连她的脸也没敢正视就是了。
她身边的人的确是个威力十足的警报器,走到哪儿响到哪儿,要是没遮没掩的现身在C区,掀起的风波可想而知。
这难不倒林三酒,也不看看他们正站在什么地方。
她清清嗓子说:“等会儿。”
经理刚要往屋里走就被叫住了,“您还需要什么吗?”
“嗯,有没有能让人不那么显眼的东西?”顿了顿,接着说,“易容的不要、口服的不要、奇奇怪怪的都不要。
“呵……”
人偶师冷然一笑,声音夹霜裹冰一般卷过林三酒耳际。
“我倒想问问,有没有哪个东西能把她给我变成不会说话的老母鸡?”
一时间没人接话,唯一敢接话的人表示弃权。
“等她想说话的时候在一边扑腾翅膀就够了。”
“人多眼杂嘛不是,”她好声好气劝道,“你一到那儿,半个C区都得关门大吉了……不弄点什么伪装的话……”
“用你废话。”
“那……?”林三酒苍蝇搓手。
“你还有一分钟。”他漫不经心地抬腿,靴子尖儿在玻璃柜台底端一磕,发出低低的闷响。
这句话的指向明显是经理,经理反应迅速地接道:“好的稍等。”便拉开挡板走了出来。
经理滚圆的身材在眨眼间膨胀放大,头部和四肢在身体铺展成的巨型球体上不断内陷,最终化为五个能稍微看出原本样貌的凸起,像极了一种受到威胁就自行充气的鱼。
女人巨变的体积好像并不能影响那一身蓝灰色职业装,它完美适应了主人变身河豚前后的尺寸,滑稽而富有弹性的包裹住球型的女人。
“咻——”
从经理头部喷出一股白气来,高速喷射的气体带来的反冲力使她如同一枚鱼雷直直撞了出去。
门外传来几声少女的惊呼,远远的有不少纸箱滚落在地。
经理回来时手里拎了个衣架,其上是一件带兜帽的披风,一并递给林三酒的还有一张白底红章的鉴定书。
【隐者斗篷】
顾名思义,披上它便能达到和隐匿身形差不多的效果,电影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衣物的材质、样式并不紧要——但隐者短裤、隐者手套听起来很脱线对吧,斗篷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经典,黑色百搭,时髦值与保暖度并存。
无法保证亲妈认不出来,对使用者不熟悉的人将会像无视地上一块石头那样对其视而不见,用途广泛,出行必备。
注:请正确穿戴本品,勿顶在头上/系在腰间,时效为150分钟。
林三酒眼睛一亮,经理找到了适当的时机开口:“您还满意吧?上个星期刚到货,本来是其他客人预定的,但那位先生等级更低,人偶师大人是开店以来五位钻石会员之一,我店凡事以大人为最优先。”
她心道这是什么胡闹的原则啊,明摆着店大欺客么。
“听副经理说,迎接的时候竟然迟了?这件斗篷就当做赔礼道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原谅。”女人退开几步,垂着头说。
人偶师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嗯。”
弗拉明戈的‘密道’,其实是铺设在地底极深处的一条轨道,离去时矮个青年坚持要为他们按电梯,林三酒坚持拒绝,副经理只好眨巴着一双蓝眼睛,抱歉地说他也不清楚挖这么深有什么必要,因为太深了,正常速度下去很慢,所以电梯会坠得比较快,让她不要担心质量问题。
在电梯厢里度过了脚跟离地,半自由落体的十几秒后,接触地面前好歹是缓下来,稳稳地停住了。
面前这颗通体银白的巨型胶囊就是他们将搭乘的运输工具了,表面光滑得看不见一丝纹路,走到近前,它一层一层剥去坚实的合金外壁,最下层舱门自动打开,与外表严重不符的是两排套有灰紫色绒垫的座位。
若不是提前被告知过,她是看不出这个长得像小学门口卖的椭圆磁铁的东西能达到八倍音速的。
这是黑市几家各行各业的巨擘共同出资建造的Black Metro,占地广袤的市场,连交通系统都是独立于十二界的,资本家对自由的追求刻在骨子里,他们本就厌恶夜行游女飘来飘去的飞船、飞艇,商业垄断带来的高昂费用更是火上浇油,因此几年前夜行游女一夜之间的衰落令这群积怨已深的商人有了可乘之机,买通监督机构的人员后,毁约成本归零,合同一撕,自己热火朝天地搞起了基建。
胶囊车厢比起一脚横跨小半个星球的巨蛛来得要简约多了,说起来速度相差得不算大,毕竟巨蛛拢共八条腿的升降花费的时间并不短;林三酒一屁股坐进去,朝人偶师勾勾手,还伸掌点点对面的座椅,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人偶师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舱门合拢后,右手边的小屏幕亮了,ZONE-D到ZONE-A下方各有一个待选框。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按下ZONE-C,“之前去过C区吗?”
“你有脑子吗?我去干什么,看人吗?”
……他好像对斗篷这件事特别不满意。
林三酒赶紧按了确定,省得这位反悔。
伴随胶囊启动的嗡嗡声,她感觉出舱体上升的趋势,由于惯性她向前倾去,与此同时一左一右伸出韧性极强的胶圈箍住腹部,起到防护的作用,八倍音速和安全带搭配,林三酒对它的靠谱度有了一丝疑虑;别的不说,爬坡的斜度对于这个看着像地铁、名字也叫地铁的家伙来说,过于陡峭了吧,提速是这么提速的吗?不如说更像普通地在爬升,准备一飞冲天的飞行器。
她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应验——嗡嗡嗡的发动机轰鸣在某一节点骤然变得震耳欲聋,紧接着是火焰与氢氧碰撞迸发出烈烈的爆燃声。
在两人乘坐的胶囊舱被弹射出膛,正式成为划过夜空的银色子弹前,林三酒用那0.1秒的空隙一扭头,右侧屏幕上赫然亮着一行绿色字符:【CANNON MODE ON.】
八倍音速施加的失重感揪住林三酒的五脏六腑,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正负压差把耳朵堵了个严实。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八倍音速不是闹着玩的,从下电梯算起不到两分钟,她就站在C区的土地上了。
银白胶囊降落的位置不偏不倚挨着一条主干道,在摊位扎堆、建筑如此高密度的C区里生生腾出一块空地作为胶囊降落场地,为了防止不相干的人误入Metro运营区,相应的防范也是必要的,这块空地周边一定做过针对能量场的改动,从根本上消除乘客以外的人前往此处的欲望,没有动机就没有行动。
舱门开合,恢复的听觉一下子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声淹没,雨还未停,如烟如尘地飘着,这点儿雨量不足以带来什么清新空气,顶多能让食物的气味减缓些许飘散的速度。
她踩上坚实地砖的第一句话是积在喉咙口的吐槽:“狗屁地铁加农炮模式啊——爬升当成上膛吗——诶不对?”林三酒把话痨副经理的科普过了一遍,“这玩意儿!”她回手大力地在银色胶囊上拍了拍,滑不留手,一闻果然残存有淡淡的火药味,往后跳了两步,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个导弹嘛!刚才——”
“是上膛,你没说错,”人偶师自然地接过话头,“他们把导弹改成载人的,又不满足于原本的速度,太慢了,开始只有五倍音速,市面上卖的推进器质量参差不齐,额外的推进力需要一个特制‘弹道’。”
“那咱们刚才不是像子弹一样被打出去了,打偏了怎么办啊?”
人偶师看着她没说话。
在审度的目光中林三酒感觉智商稍微被侮辱到。
“噢……自动巡航吧,我知道我知道。”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既然靠飞的,为什么要叫地铁?”
“因为钱啊,”人偶师像是知道她要这么问,答得很快,“回避空中管制费。”
原来如此,林三酒不无感慨地想,官商勾结真是市场化经济的必然产物。
TBC.
搞云酒有感。。。在起点发了姑且这里也发吧,反正冷门嘛
我云给我的感觉就是,时而想叫哥,时而想叫儿子妈妈爱你,其实说到底还是心疼得很,不要赌着你的命去报仇了宝贝,虽然一条命在他自己看来都没什么价值……你啊,是十二界的疯狗,也是云守九城的小男孩啊。
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人偶师,大概是狼吧,独行,阴狠又乖戾。那么林三酒就是驯狼的那个人,她始终离他不远不近,但却不断地一步一步坚定的迈进他的领地。
毕竟还有什么存在能惹了人偶师那么多次,间接让他身负重伤两次,还安然地呼吸新鲜空气呢???(震撼我妈)
现在的我云,都会说「她死了这种好事我哪儿敢奢想」这样的话来活跃气氛了(震撼我妈x2),人偶师已经杀不掉林三酒...
我云给我的感觉就是,时而想叫哥,时而想叫儿子妈妈爱你,其实说到底还是心疼得很,不要赌着你的命去报仇了宝贝,虽然一条命在他自己看来都没什么价值……你啊,是十二界的疯狗,也是云守九城的小男孩啊。
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人偶师,大概是狼吧,独行,阴狠又乖戾。那么林三酒就是驯狼的那个人,她始终离他不远不近,但却不断地一步一步坚定的迈进他的领地。
毕竟还有什么存在能惹了人偶师那么多次,间接让他身负重伤两次,还安然地呼吸新鲜空气呢???(震撼我妈)
现在的我云,都会说「她死了这种好事我哪儿敢奢想」这样的话来活跃气氛了(震撼我妈x2),人偶师已经杀不掉林三酒了
我觉得阿云应该有相当严重的躁郁症之类的,厌食也是一种表现,总有人说酒哥都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还是那样,我想说真的不要对一个很明显的精神病患者要求太高了啊,他这种人,能让三酒几个人在身边呆那么久已经是极大的认可了。胡常在内心os人偶师和看起来不一样,是个好老板的时候,我头都震惊掉了,林三酒对他真的毫无影响吗?您们看看啊!
我想酒哥的妥协退让他是看在眼里的,按他的逻辑,又变成了莫大的讽刺,她和曾经的他如出一辙,满脸真诚的蠢样惹人厌烦,可是不能避免的会被影响到,他第一次出手救酒哥的时候心里很矛盾吧,烦她烦的要死,又不太希望别人把她弄死(后来可能单纯放弃杀她了又菜的抠脚不忍直视顺手救一把)
他俩之间的权重我认为三酒远远大于人偶师,没了林三酒拖着他是真的会疯然后光速死于斗殴
我个人很爱这种 救赎和被救赎的关系,人偶师这层壳,是他被打碎后以自己的方式重新生长而成。对于林三酒就是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是幼小的阿云在闪回中绝望而哀伤的眼神,在她发现人偶师最开始也并不是人偶师的时候,她对他就有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甚至是负罪感——这个人连同他的过去我必须要守护,所以才有那个名场面「他总想让我死,我还是希望他能活。」
幸亏书里(写女主都没这么)浓墨重彩的外貌描写和各种小表情啊,让人偶师这个形象在我心里是很立体了
好了就说到这吧,末日乐园真的是各种意义上影响我很大的作品了,人偶师又是最爱的角色,这对cp我吃的真情实感,眼泪不值钱啊哭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