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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良民

这个番外真的写完了。

其实还有很多隐于文字之下的内容,包括一些我思索后还是决定按下不表的故事就留在我心里吧。

看到这里的朋友我非常感谢,也很感激,我其实完全是笨嘴拙舌,这个故事开始的很偶然,中间绵延了很久,最后也算有了结局,怎么说呢,开心就好,虽然有些内容写得很仓促,而且也有很多bug,我又实在懒,于是就这样了,全凭瞎编哈哈。

另外有个我半喜半忧的消息,就是江山隐可能要做成广播剧,但是感觉它首先是感觉不合适(太过于满足XP),其次是我很担心因为没人愿意配而不了了之……不过已经授权了,所以我就稍稍期待一下,希望它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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曐

今天的鱼


一觉醒来发现之前怜怜画成左衽 赶紧改了 

我真的就是个很容易左右不分的画手了。。(: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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曐
【24:00】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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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良民

大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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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

文字对文字以外的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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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良民

江山隐24

酝酿了五千字,慕大人还没……我哭了

*古风原耽生子

*差两岁的年下

*皇子×太傅→君主×丞相


                  正文分割线                    ...

酝酿了五千字,慕大人还没……我哭了

*古风原耽生子

*差两岁的年下

*皇子×太傅→君主×丞相


                  正文分割线                    


小女婢听到“临产”二字,吓得魂也乱飞,擦汗的帕子抖如筛筛,难过的小嘴颤着音一个劲儿地问大人疼不疼。

 

慕洵摸着女孩柔顺的头发,缓息勾了笑说没事,让她早些休息了明早还要服侍自己穿衣。

 

柳枫瞧她平日乖顺,偏这时候扰得人不得安生,正蓄着满口责怪,却被慕洵示意的眼神按着吞回肚子里。

 

皎月的身世本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故事,只是年幼时无意向慕洵提起过,她是没见过母亲的,那女子似乎一生下她便撒手人寰。进入慕府这些年,她跟在慕洵身边侍奉,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离开,待她如亲妹的少爷也变成了慕大人。短短数年,人事变幻,这世上能让她这个身如浮萍的小女婢安下心来的,似乎只剩慕洵一个人了。

 

她不敢想象产子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折磨,竟会像战争那样带来死|亡,而如今这种折磨还要加之于她举世无双的大人身上,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去休息吧,皎月。有事我会唤你。”慕洵不久前刚换了一套中衣,当下又觉得身上泛湿,可见皎月哭嗒嗒累了这一天,又多受惊吓,实在不忍她顶着水桃儿似的肿眼睛再熬上一夜,何况柳枫也在,身上也只是偶尔发一阵拧,还不需要这个小姑娘挨着凉夜为他费神。

 

皎月不愿意睡过去,可终究太累,女孩嗅着柳枫新点的安神香料,迷迷糊糊地伏在床脚,握着湿漉漉的锦帕还是浮进梦里。

 

柳枫将她抱在驿馆准备给守夜仆人的地垫上,盖上被子时,还见她皱眉呓语喊着大人。

 

慕洵后半夜过得不好,反复地醒来,又强迫自己睡去,被柳枫喂的两剂安神汤药,还是没化进身体里,随着手掌的下一次紧攥尽数献给了地面。

 

皎月惊醒已是第二日清晨。

 

小女婢猛得坐起,张目正瞧见柳枫刚刚俯身探查完,将慕洵的下|身再次盖好,板着脸神色严峻地摇了摇头。

 

慕洵半撑着身子,面色很差,垂首凝视着自己身前仍旧高挺的满弧,神思复杂。

 

皎月忍不住盯着他如瀑般垂顺而下的墨发,因为发汗的缘故在颊边颈旁粘连得厉害,又有成缕软折在单薄的肩上,随着他不算平静的呼吸和轻微的晃动丝丝缕缕地垂落。

 

再回神时,慕洵已瞧见她的注视,朝她面带宽慰地浅笑道:“已经醒啦?”

就像过往的很多个清晨一样。

 

除了她的大人此刻唇色尽失,未干的汗水将衣料更加贴身的黏在身上,腹前柔软地挺鼓出来,更让他颀长清瘦的身形显出难言的脆弱。

 

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能迎上去扶慕洵坐起。

 

大典的衣饰工整地呈在衣盘里,衣盘摆放在桌上。浅灰的绸缎外罩靛青织纱,背后是立鹤纹样的浅绣。只需一眼,她便能想到慕洵穿上它静立在周山祀典前出尘的背影,想到他站在祀服玄深的皇帝斜后,高台烈风,林叶飒响。

 

好在祭祀衣饰并无腰系,用参典者衣袂随风翩飞之势,以显人之可御六气之辩。

 

这套衣礼对此刻的慕洵算是好极,让他能够衣冠济济的端身立着,宽大的典服下多穿一套薄衣也不会碍事,防风吸湿,腹上也少束缚。

 

临行前柳枫又端过一碗药,却是清心提神的方子。男身产子常耗数日,柳枫起时为他查诊,深知胎腹居高未下,昨夜一遭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开始。

 

慕洵此去虽只半日,又有医官随行,可毕竟是临产的身子,众臣伴侧、举国瞩目的大典,他万不能在祭祀台前倒下。

 

祭祀台高悬山间,自驿馆而出仍需乘一段车辇,只是此去就属天家御域,柳枫无官、皎月位卑,不可再与他同行了。

 

 

 

 

陆戟银冠玄衣来到车前时,“哗啦”一声掀开四驾车帘,抬眼便见慕洵微仰着身子正阖目静歇,宽袖下修长的手臂撑肘按在腰后。

 

听闻帘响,慕洵立时睁开眼,看清掀帘探头的来人是陆戟时似乎并不意外。他起腰正坐,却见车帘登时垂落,外头传来小皇帝并不坦然的声音:

 

“朕走错了。”

 

慕洵未能答话,忽而仰身靠回软枕上,指节深攥,昂颈吐息,缓滚的喉结顺流一道冷汗。

一波终了,他因痛失色的唇角却是轻悄的扬了扬。

 

山路自不好走,陆戟的马车走在队伍正前,领路的是将军坐骑。

 

路上凡有颠簸,张继都会听到他身强力壮的陛下吩咐他带路慢些。中途路遇野鹿,惊马急停,汗血宝驾扬蹄长鸣,陆戟更是黑着脸抓翻车帘,杀|人的目光怒火滔天的剜着他,弄得张继脊背发凉有冤难言。

 

陆戟想了一路,更是气了一路。

 

为什么慕洵看他的眼神里从来没有一点出自喜欢渴望?为什么他情愿一个人靠在马车里晃得直扶腰也不愿出口予他一句邀请?为什么他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愿展露他的辛苦难受?慕凡矜真把他当小孩?还是他真的一点逾越君臣的心思都没有?如果他对自己真的只有君臣本礼、师生情谊,为什么又跟他在皇宫折腾那些天?他的肚子……他为他们的孩子遭受的为难与痛苦,难道都是用来收买自己信任的手段吗?他慕凡矜会愚蠢至斯?

 

……

 

马车行至祭祀台下,浩荡的队伍铺列出冗长的一段碎线条,马驾趋停、林鸟惊飞,眼望祭祀台,起先入目的却是一道灰石穿凿出的高阶。九九八十一级台阶直达天日,更将天子与山川勾连一体。

 

九五于前,文武随后,众人须当正衣齐冠稳步而上。

 

陆戟作为天下尊首,随礼官宣章领众臣上阶。左文右武,身后笔直的两列队伍步履矜重,靛青的罩纱当风翩翻,灰绸祀袍上银线隐绣的立鹤对日见魂,如翔空际。

 

阶上是一处高台。

 

祭天礼始,盛五谷,烹六畜,礼官高诵规仪章典,乐师奏乐,众臣同天子面向祭台三跪九叩,敬拜皇天。

 

经过烹煮的肉类泛出阵阵糜腥,红白惨淡的横陈台上,一众养尊处优的皇城高官早有人趁行拜礼,厌恶地屏捂着口鼻。

 

天子离祭台最近,恶心的肉腻扑鼻而来,熏得陆戟忍不住地皱眉。

 

比起这个,此时他更担心板身正跪于他左后咫尺的慕洵,他实在想回过头探视他现在的状态,想知道他是不是皱眉欲呕,会不会忍得很辛苦。

 

可他身居祭典要位,长列正中,不只是在场的臣子、礼官、护卫、乐师,更有上苍先祖、黎民百姓,迁化于时空的山川江海,全都注视在当下俯身正礼的陆戟身上。他不能回头。

 

此刻的陆戟并不是他,而是苍生之君、天下之主,一个神圣瑰丽的权力符号。他不能回头。

 

他只能担着满心的愧怨懊恼,决然叩拜,不掺私情的直身跪立,张袖振臂,双掌相覆,垂首伏拜,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生死、构想权势,只是不能回头。

 

这一刻,云清日耀,天光大盛。陆戟似乎终于窥见了历代天子在其位却不得自由的困苦。

 

过去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后悔的理由,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其实不能后悔。

 

他突然明白慕洵暖阁那一日哪怕破血也要执意独自出宫的原因。

 

“时局即逝,再无良机。”这是那天慕洵被他伤得厉害,却仍旧撑着精神告诉他的。

 

慕洵早已先他一步看完了君王的故事,好在他有慕洵。

 

当皇帝,原来是一条不归路。

 

 

 

 

如果没有毒药、没有反叛、没有逞强与佯怒,现在的陆戟应当跪伏在他的右后方,即张继的位置。那么他就可以用余光清楚地看到——

 

慕洵一如往常的端方不苟,猎猎山风奏响他轻垂的袖摆,立身伏叩皆利落大方。

 

他好像并未闻见那令人作呕的荤腥,或者说,像张继猜测的那样,比起呕欲,他沉浸于更难挨的痛楚之中。比如贯肺剑伤,或是……胎腹阵痛。

 

张继看到,慕洵每一次下拜,他接触地面的掌侧都将那里染上一道水迹。他的鼻尖勾出汗滴,每一次的起身都甩下几点深渍洇在地面上。

 

慕洵后牙紧咬,回回叩礼都克制着频繁生颤的双腿与沉重的腰。途中一阵,他满眼紫金的立起,汗珠急凝,顺拜势蜷身的动作几不可见的发着痉|挛,差一点就要斜身倒去。

 

拜礼结束,乐声庄重止息,再起则是一曲古意渺远的安定曲。

国安、家安、民安,愿天佑龙运,少生离乱。

 

下阶时宫卫先行,臣君在后。

 

“慕大人!”

 

陆戟还未转身,耳后却闻张继急唤。

 

他疾回首,见张继已先一步上前去扶慕洵肩膀,被慕洵立掌拦下。

 

“无妨。”慕洵满额细汗,并无多言。

 

这八十一级石阶下去,仪典才算正式结束。

 

整整八十一级,九九累叠,每一步都叫慕洵踏破灰云,如临险峰。

 

脚下的台阶本就被腹部挡得严实,眼前几次生黑,他只能隔袖托稳腹侧,像捧着一颗有市无价的浑圆宝珠。如此,倘若失足坠下,好歹能为孩子挡护一点。

 

陆戟跟在他的身后,盯得眼里冒火,玄袍下一双拳头青筋直爆。

 

 

 

长阶之下,周山亲卫已呈环围之势拦于车马前,严阵齐甲以待。为首的周山领军梁齐双鬓斑白,单膝跪礼,静候新君已久。

 

陆戟不在乎他是否久候,他一届老将,前属陆耀一党,纵然在周山权势滔天胜于皇尊,于天于民,却不至于愚蠢到伤害天子。

 

可张继昨日交军复命于他,带回梁齐一句话。

 

他说:“若要慕相安稳,还请陛下许臣一诺。”

 

陆戟从不怕受人威胁。身处天家,自幼涉险,一步步行至今日,生离死别不过寻常。

 

可对方要挟的筹码竟是慕洵。

 

如果梁齐要的许诺他无法答允呢?他能时刻护住老师吗?

 

昨日张继放回柳枫,见他神色匆匆,难免猜想慕洵情况不好,于是特地提醒过陆戟,说明日慕大人若是撑不住,不到万不得已,陛下千万不可行事鲁莽。梁齐随六皇子之属,行事阴狠,陛下当下袒护慕相,却难保他日后安危。

 

陆戟当然明白。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慕洵身体有恙?端身重礼到刻板的慕洵又如何会难受到挺不住捧腹示弱?难道是昨日伤了胎气?

 

 

 

“陛下!”

 

陆戟正如此作想,忽闻前方一道高声。原是已近阶下。

 

梁齐抱拳道:“陛下且慢,臣有事相商。”

 

“梁领军如此阵仗,哪里是同朕商量的态度?”陆戟放眼一瞧,见山峰林道皆出人影,几十位文臣武老皆围困圈中。

梁齐倒也不生狂背,垂首道:

“成王败寇本无正恶,臣深知周山一脉从属六王,如今陛下继位天尊,臣等不过反军残党。承君恩赦,方得生存。臣自觉老矣,前月上书请辞,陛下既行驳回,便是肯予尊重,臣感念圣恩。”

 

“可是陛下若要周山四万守军得以尽忠,却并非老臣可控。”他抬眼看向陆戟,又转眸瞥过面色正白的慕洵,眉心川痕一深。

 

陆戟垂目看着他,冷眼道:“有事直说,利害朕自有考量。”

 

梁齐也不愿再装,正色一松,讪笑徒生,起身却对慕洵道:“这位便是慕洵?倒是有副祸国皮相,难怪六王挂念。”

 

陆耀并无封地,他称其六王,实为僭越。

 

陆戟闻言,面色一黑,领话道:“梁领军带话给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臣年迈,又从败党,幸蒙陛下信任尚能掌控兵权,愿听从陛下差遣。不过臣说了,前提只需陛下一诺。”

 

梁齐拍了拍膝上尘灰,忽而怒指慕洵,厉目紧盯,高声道:“六王新君皆受此人蛊惑,陛下受情所困当局者迷,纵然不忍杀他,却不该再视其股肱!后宫正位,德行为上,更不可交于手染鲜血之人!”

 

他褶皱却精明的眼睛将慕洵上下打量,目光落于他宽袍下隐托出的高隆上:“慕家数朝良臣,品行方正,未曾同流,让我这世俗老臣也敬而生愧,如何会教出你这贪心不足、媚君祸国之辈!”

 

“够了!”陆戟怒喝,他向右斜跨一步,挡在慕洵身前:“梁齐,你失势迁怒尽可以朝朕放矢,以权谋私诬蔑忠良,确是过分可耻了!”

 

“陛下还在袒护他?”梁齐粗眉一横,“身为人臣却委伴君榻,见六王失位便杀之以绝后患,连先帝都受其蛊惑招他入宫做所谓皇子太傅,呵,谁知他是不是也同先帝大行艳事!如此能臣,陛下当真慧眼!”

 

“你!”陆戟大怒,却被慕洵轻捏着手臂制止住了。

 

他上前一步,将陆戟的手臂往自己腰后一环。

 

小皇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与自己如此亲密,直到慕洵全身的重量靠上来,陆戟方才察觉,他是站不住了。

 

慕洵开口时并无愠怒,唯有微蹙的眉头带出他澄澈眸光中的一缕疑虑,他声音不大,气息也显得紧促,话音却如常坦然:

 

“梁领军请放心,凡矜对后宫并无兴趣。”慕洵直视着梁齐眼光轻蔑的眸子,“至于前朝政务,职责以外,我亦可不加干涉。”

 

“领军轻视在下,凡矜并无怨言,可领军质疑我慕家教诲,恕凡矜不能、不能……呃嗯……”

 

慕洵躬身欲倒,伸手紧压侧腹。陆戟当即将他搂紧,侧眸便见成颗的汗珠自他额发泌下,他眉心深蹙,血色更失,掌下灰绸旋拧褶皱,攥出一团深渍。

 

“凡矜!”陆戟惊慌地唤他,却见他痛得厉害,一时开不了口。

 

小皇帝转脸大吼:“御医!御医呢?!”

 

几名随行御医被周山护卫寒枪铁盾挡在圈外,张继上前威慑,却因祭天大典不得携刃的规制,手无寸铁的被长矛挡回。

 

“梁齐你知不知道!”陆戟捞腿将人抱起,厉声道:“此次祭天若不是凡矜劝朕,朕根本不会来这狗|屁地方装模作样!更不会让他这样的身子还颠簸至此!”

 

“还有你那假意请辞的告老书,是他慕凡矜批阅驳回!他说你虽处逆党却无大错,统领周山甚有功绩!”陆戟臂上紧了紧,只感慕洵僵蜷着身子忍痛发抖,更怒道:“不然你早他|妈|该回到你那怀洲老家种田打水去了!还不让开!”

 

他忽觉慕洵身子一松,见他仰面急喘了几次,轻声道:“回驿馆……”

 

“好,我们回去。”陆戟柔声回答。

 

陆戟抱着他大步走向马车,围困君臣的周山军卫一见梁齐惊口难闭的震撼,各个溃散退让,无人再敢阻拦。

 

陆戟行至车前,目似利剑,凶狠地剜过四周,而后抱紧慕洵钻入皇舆。

 

张继随即翻身上马,领队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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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生短篇】华章

来自lofterID: nannooe 这位朋友的点梗!

*古风

*将军×摄政王

*林破荆×叶琼泽


1

“陛下年后便及弱冠,摄政王理当放权。”


林破荆单膝行礼,平举成环的双臂高架头顶之上。他低垂着首,填实满眼的,是地面成片铺设的波斯绒毯,繁复精妙的异族图案,柔软细腻却格外鲜亮的多彩毛料,衬着叶琼泽风华无加的一张脸,当真叫人——


醉生梦死。


殿顶横梁上刻着红木描金的《千民图》,市井生计尽入眼底,每一个小人的音容笑貌体态特征,都被数万名工匠事无巨细地雕在这高不...

来自lofterID: nannooe 这位朋友的点梗!

*古风

*将军×摄政王

*林破荆×叶琼泽

 

 

1

“陛下年后便及弱冠,摄政王理当放权。”

 

林破荆单膝行礼,平举成环的双臂高架头顶之上。他低垂着首,填实满眼的,是地面成片铺设的波斯绒毯,繁复精妙的异族图案,柔软细腻却格外鲜亮的多彩毛料,衬着叶琼泽风华无加的一张脸,当真叫人——

 

醉生梦死。

 

殿顶横梁上刻着红木描金的《千民图》,市井生计尽入眼底,每一个小人的音容笑貌体态特征,都被数万名工匠事无巨细地雕在这高不可见的殿梁上。大到殿柱窗牖,小至摆件器具,无一不巧夺天工,无一不匠心玲珑。在极尽的骄奢穷欲之中,那个人斜身躺倚在铺满金贵云锦的棉榻上,腰后压着软垫,精绣祥云瑞鹤的圣旨锦缎竟作普通禀奏文书捧了满手。

 

一切皆在帝王规制之上。

 

叶琼泽抬眼又落下,身上深红贵金的摄政王服层层堆叠,柔软的布料似与锦缎文书掺混一体。

 

“林将军好兴致。”他声音不大,音色倒是不似这一番雍容,显得清亮,“早上刚从陛下那里出来,现在还有精力来找本王。”

 

他将文书放低了些,好让林破荆好好瞧见他一双摄人精魄的眸子,“可惜本王这样的身子,恐怕服侍不了将军了。”

 

语罢,叶琼泽将身前大袖向后叠了叠,腰前一道高隆,浑滚滚的好似要掉出榻去。

 

 

 

 

 

2

林破荆面色一青,抬首起膝,欲要上前:“琼泽……你怎会有这样的误会,陛下还是孩子。”

 

“站住。”叶琼泽忽将手中的软缎攥作一团,贯来带着媚意的美目微微失神,额前很快生出浅淡的湿意。他如此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呵,将军前一刻还要本王放权归帝,这时候倒说陛下龄幼?”

 

“你不舒服?”林破荆遵命的停步,疆场中练出的机敏让他即刻察觉叶琼泽气息不稳。

 

叶琼泽皱眉,见他上前两步,喝道:“你站住!”

 

“有血气!”林破荆不再听命,从安神香料的气味中分辨着极其微淡的甜腥。

 

他径直嗅到叶琼泽身边,见他侧倚相并的腿间夹着深红软枕,同深红的华袍相近的颜色,方才倒是没瞧见。

 

叶琼泽见他盯着腿间软枕看,长袖一遮,瞪道:“别看了!”

 

“你受伤了?还是……”林将军分明嗅到那血气从他身上传出来,可眼下叶琼泽这样抵触,他心里顿然明白了七八分。

 

“为什么不宣太医?都见血了,听说头一回生孩……”

 

“闭嘴!”他又觉得腹内翻搅着发紧,腰上瞬间撞了刺一般,禁不住伸手抵着挺了一把。

 

“来人!宣太医!”林破荆高喊,把住他的腰帮着揉按。

 

他一上手,常年习武的力道让叶琼泽很是受用,可不出几次,还是被他捉着手腕往外扒。

 

叶琼泽痛了不止这么一会儿,手上没什么力道,扒了几次没扒开,只能腻着满头的汗冲林破荆假笑:

 

“本王现下没力气同将军浑玩儿,将军若是觉着热,还是去皇侄那处灭火的好。”

 

 

 

 

 

 

 

3

清晨露重,林破荆刚练过一套刀法,浑身汗湿着就被小皇帝召进寝殿。

 

天子寝宫,不得着甲。他因此干脆脱了外头的硬盔,穿着深洇洇都是汗的中衣,草草套了外袍就跨进屋子。

 

小皇帝捏了根枯草,直往蛐蛐笼里捣腾,见他进来跪拜,也不急着喊人起来:“林将军倒也学着和皇叔吹吹耳风吧,朕都快二十了,他还要朕多读书少揽国事,”他头也不抬,明亮的眸子痴迷地盯紧竹笼中被折腾的直蹬腿的蛐蛐,“怕不是在等着他肚子里那个出来,想他坐朕的龙椅?”

 

“陛下多虑了!”林破荆跪着绷直了腰,严肃道:“摄政王绝无二心,陛下若是担忧,臣立刻去找他放权。”

 

“将军别急啊。”叶昀脸方稚嫩,却也承了叶家一贯的好皮相,清亮亮的一双眼睛直往林破荆襟里勾。

 

他眸色一深,捧着蛐蛐罐绕到林破荆身前递上,林破荆低头一看,里头一只蛐蛐早已被他戳捣得精疲力竭,恹恹歪倒在竹笼一侧,只有微微颤动的足节彰示它残喘的性命。

 

小皇帝看着林破荆并无波色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这蛐蛐要出卵了,正左右找不出培土挖穴呢。”

 

“陛下!”林破荆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手中竹笼不由得握得变形。

 

叶昀附到他身前,龙檀香的气味熏得他下意识闭气:“皇叔早些将皇权还给朕,朕也好竭尽所能饶过他。”

 

“古来摄政的王爷是什么下场,将军比朕清楚。”他伸手理了理林破荆的前襟,轻拍他精壮的胸膛,“将军退下吧,朕还要温书。”

 

叶昀将“温书”二字咬得极重,却笑望着这位不过长他八岁的将军离去,寝殿大门未闭,门角一处深红的绸缎隐在朱墙红木里,虽不显眼,却让他看了个真切。

 

 

 

 

 

4

林破荆横着眉转身,心急火燎地赶去摄政王在宫内的居所,哪道刚出殿门,就对上叶琼泽隐怒的面色。

 

他本是来找皇帝对峙,问他黄州天灾为何只批了极少的拨款,不曾想清晨的天子寝这样热闹,红花艳柳倒没瞧见,衣衫尽湿的将军却有一个。

 

“琼泽……”林破荆大惊,他从未告诉摄政王林府是陛下党羽,想必他也知道。

 

林将军之所以肯从父命为皇帝办事,多半也是为了今后陛下名正得势之时可以放叶琼泽一马。

 

叶琼泽将他上下一打量,垂首只笑:“将军辛苦一夜,早些回府梳洗吧。”

 

这是在赶人。

 

“琼泽,我在帮你……”小皇帝就在寝宫内听着,他不能多言。

 

未等他话音落下,叶琼泽已大着步子转身走了。

 

早在今晨起身前,或者说,早在昨日夜半,摄政王寝中就不时传来窸窣翻覆的声响。

 

叶琼泽月份大了,夜里总睡不安生,第二日的早朝却撑着也要上,翻来覆去的次数多了,偏门紧守的宫人也烦,三番四次找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申请调职,最后换过了好几茬,调来一位自幼净身的小冬子,睡起觉来鼾声震天,雷雨交加都打不动。

 

摄政王不是看不懂这是谁的授意,只是这小冬子为人的确实在,处世呆钝,却没有多余的奢望和坏心,叶琼泽细一掂量也就忍了。

 

只是昨夜身上动静出奇的大,抽筋盗汗不说,腹内有一阵没一阵的闹。起先先是沉闷闷的蒙着胀,连着腰上酸得发疼,早上好容易下了朝,交给皇帝的赈灾款又出了岔子。

 

总之不顺心的事儿都没个完,叶琼泽屏着心里一股闷气要去质问那成天想着拉他下台的皇侄,老长一段路磨得他骨头都痛,刚到殿门前肚子又发硬紧起来,他少觉又费神,扶着门廊前石柱稳了一阵,腹痛和眩晕才算轻下不少,结果好巧不巧,撞见林破荆满脸担忧的湿着身出来,外袍跟被人强扒了又草草披上似的,抬眼一瞧他就是一副偷情被捉的难堪样子。偷得人倒是大气,天下之君,苍生之主,他高贵美丽年轻水嫩嫩的皇侄,还年方十九,正和林破荆当年拐着他上|床的年岁一样,搞半天是爱这口。

 

他还说呢,林府这样偏袒皇帝一派,他林将军有违父命成天往他这个顺位不正的摄政王床上摸,现下孩子都在他肚子里滚成球了,这林家还怎么跟皇上表忠心?敢情是靠这个。

 

叶琼泽看猴儿似的笑他,倒真不是怒极反笑,也不是装给他看的,他是真觉得好笑。

 

好笑就好笑在,他一个为皇侄八面操劳的摄政王,二十七了都没敢成婚,一面挺着肚子同那些三句话就能给人呛死的言官勾心斗角,一面为将来退任给小皇帝作足脸面。

 

结果呢,结果他策论推演也演不好的年轻皇侄把那个吃他干净种他种崽的林破荆勾上龙床。

 

退万步讲,他头上生绿草也就生了,可这说出去将军叔傍上皇帝侄还是乱|伦……太丢他面子了!

 

 

 

 

 

 

 

5

叶琼泽没觉着愤怒,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没觉得生气,只不过寝宫的玉雕茶盏莫名攥裂了两个,桌上上好的黄州羊毫笔自己放在那就折了,腹中那小的一次次的不让人省心,打从皇帝寝回来就乱糟糟在里头滚,这几个时辰他多少想通一些,孩子也安静了,只是一阵阵的压着骶骨和胯,后腰的酸麻感竟要被沉着发坠的腹痛盖过去。

 

直到腿间隐隐约约流出些黏糊糊的淡红浆液,他才方觉孩子可能呆不住了。

 

叶琼泽自诩是个能忍痛的,小时候就清楚皇位跟他离得挺远,前头十几个哥哥,包括五个嫡出的,轮着号也排不上他,因此小小年纪就立志从军作将军了,他长得挺俊年纪又小,先开始在军营里被人当娃娃捧着,后来立了些功绩升官当了小统领,军里味道就变了。有说皇家出来的听说能下种,也有白天缠着送东西晚上往帐子里摸的,甚至有湖里洗澡冲着他“打桩子”的,总之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后来受得伤多,功勋也多,不可否认皇子的身份可以很容易讨得头衔,可每份荣誉也都是他实打实杀出来的,之后军营里又变了,说他是堪比老林将军的战神。

 

那时候林破荆还是他老爹的副将,也是一脸铁面无私为国尽忠的忠士样,回京复命的时候被下属推着赶着拥到他面前比武,结果一来二去没分出胜负,又一来二去的比,比着比着,林破荆赢了。

 

赢在床|上。

 

下午林破荆又是一脸正直方正的模样来找他,前一刻他刚把软枕垫到腿间,手上花里胡哨的书卷还没捧稳。

 

实在是因为底下骨头磨得太疼了,前些年打仗骨头裂了都没这个疼,可能是疼得时间太长的关系,还越来越疼,每次身子刚要疼麻,一阵宛若重生的新疼又欠着劲儿冒上来,没一刻能安生。

 

叶琼泽腹下一缩,这几年磨砺出的摄政王爷高贵大气矜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他就好忘,一时忍着痛,一时又要装得城府深沉,逼得他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失了庄重,就格外的媚着人,句句话叫人听出些小媳妇儿的委屈似的。

 

好吧,想着自己若不是身上疼得没力,早该把眼前这狗男人打爆,他确实阴阳怪气了几句。

 

 

 

 

6

太医来了一查,魂都给吓掉三掉。

 

“摄政王您这都开了四指了,怕不是疼了好些时候……”太医掂量着用词,瞧见摄政王美则美矣却是狠剌剌瞪着林将军的一双眼,把后头一句“怕不是早上边疼着边上的朝”吞成出口的那样。

 

叶琼泽只是瞪着他,因为牙齿咬得太紧,稍微松根弦嗓眼里就要溢出痛来。

 

“他可快生了吗?本将看他都疼得要昏了。”林破荆单膝跪在榻前,那截帮着揉腰的手腕还被他攥在手里。林破荆借着他们唯一相接触的这处肢体,清晰的感受到他疼得手骨都在痉挛。

 

他们相识近十年,从比武比到床|上那晚算起厮混了八年,从叶琼泽受先帝命摄政进宫算起将近五年。时间一茬一茬的过,谁能想到他林破荆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个打见面起就叫他做着梦就弄脏好些床单的美人给他生孩子。

 

又有谁能想到,他林破荆半跪在榻边一面装得稳重自持一面心痛的鼻头泛酸。

 

“男人产子,大都耗得久些。”太医瞧他看着是个冷静的,也就实话实说了:“真要算起来,摄政王这肚子恐怕昨晚上就不太好,早上又上朝忙碌,也亏多走这一阵,产|口开的算快了。真要等孩子出来,最早也得过了夜。”

 

“偌大一个太医院就让他这样干耗?”林破荆都不敢去看天色,太阳还盛光大悬着,叶琼泽受着痛的每一分秒都叫他心痛的快要死了,还等到过夜?你怕是该想想自己的脑袋等不等的到过夜!

 

那太医立刻读出他瞬间可怖的表情,当即跪拜嚷着:“摄政王产子可不比将军那次剑伤除肉,急不得啊!”

 

说话间宫人捧来了苦褐的药汁,那太医忙起身,端在林破荆面前道:“臣这一碗药能叫孩子早些下来,药材稀缺,仅此一碗了,将军想法子让摄政王多饮些,能少受些罪。”

 

彼时叶琼泽腹中短暂的歇下,他合着眼用手腕挡住前额,脸上沾着碎发也没力气抬手去拨,满心要说的话都化成喉间一声叹息。

 

林破荆哄孩子似的向他嘴边递了一勺:“你听到了,多喝这个能早些生下来,你不是怕苦的,让我喂你喝了吧。”

 

其实叶琼泽方才痛得耳中嗡鸣,根本没听见太医的话,只是见这个向来只在床|事上能显出温柔的呆子亲自递了药勺喂他,他再是满心满身的痛也还是松口接下了。

 

哪道药未至喉间,叶琼泽猛然躬腰伏起半身,朝着榻下尽数呕了。

 

林破荆皱眉,上手拍了拍他的背:“你误会我还可以说开,这药吐了可就没了。”

 

“本王没、呃……”没自己吐,是没忍住。

 

这一回叶琼泽实在耐不住,后弓着腰在榻上滚过半圈,向下埋住脸,放出喉间隐约的碎吟声。

 

“你倒是说说!他怎么这样痛!”林破荆少有的瞪眼瞧人,上手抓住太医的领子,差点让他脚不沾地。

 

太医方才发现,这林将军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冷静,他的冷静是掩藏着暴风骤雨的深云。

 

“产子都要如此的呀将军!何况摄政王还是男子,这又是头胎,当然很痛!将军还未婚嫁,自然不知这个!”太医年岁不轻了,一把如柴的身子骨被他拎得快要散开。

 

林破荆也知自己迁怒失态,黑着脸将人放下,沉声道了句歉。

 

待叶琼泽松劲放出脸来,林破荆一勺苦药又递上去了,边喂边说:“我早上练完刀才去找的陛下,所以脱了盔甲满身的汗。”

 

叶琼泽先是别开脸大喘了一阵,好容易平复下来,一口药润进去,又是俯身大呕。

 

接着疼。

 

“林将军!”太医见这药两个满勺喂进去全被吐了,既担心摄政王这胎脱久了伤身,又怪林破荆喂个药这样不果决。

 

若是寻常喂着就能止住他犯呕,还要劳烦将军你亲自上手吗?

 

“将军喂得深些!懂吗!好好的药,浪费了只会伤到王爷的身子!”太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双手嘬尖了怼在一起,“喂深些!”

 

说罢才看到林破荆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太医气得跳着脚背过身去。

 

床上叶琼泽满身金贵料子都湿皱地不像话,他又左右翻覆了几次,咬紧枕下的垫褥几乎将锦布扯烂。

 

中途再歇时,他眸子还未清,只感到熟悉的鼻息附上来,林破荆含了满口的热液往他嘴里渡。

 

这一回竟出奇的有效,林破荆快速含给他三大口,碧翠的玉碗立刻见底了。叶琼泽压着舌尖的苦味,倒是只觉得他唇瓣柔软,再无呕意。

 

这回过后,太医转过身看着空碗总算舒心的笑了笑,他一笑,林破荆跟着欣慰地舔了舔唇瓣,也笑。

 

 

 

 

 

 

7

难过还要属叶琼泽,他不出半刻就成了普天之下最难过的人。

 

宫缩密集的程度跟着光走,孩子在里头呷茶赏月似的不动弹。

 

再来的宫缩更像是最深的酷刑,什么刀枪剑戟穿骨剧痛都成了他伤痛历史中不足挂齿的一小片,将这些小片一块块铺开黏起来,也根本填不满当下腹中的重刑。

 

几乎不得感知的微小间隙内,他的腰、胯、骶尾都快被压得断了,可身子却像被抛进了天上的云里,刺骨的痛楚里竟然连有入髓的酥麻。

 

而宫缩再起,他就被山川汇聚的大手捏紧肚腹,攥碎他的身子往地底砸。

 

尼犁、刀山、沸沙……他仿佛在层层炼狱中下坠,肚子也沉铁似的往下坠,开始坠得浅,还能感到林破荆按着他的双手喊他,后来沉得深了,四周都是黑,只有捏紧他肚腹的大手越攥越紧,那树木做的骨,滑泥做的皮,河流激荡成青蓝的血管用翻覆天地的力量尽数折磨着他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肚子。

 

好硬。好沉。

 

他断续的睁眼,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只是偶尔得见窗外的天色暗下去,又暗下去。

 

他间断的被热滴惊醒,睁眼却听到自己近乎失声的痛吟。

 

他挺腰挣扎,早就没什么力气的双手软弱地叠着往肚子上按,又被林破荆有力的捉住了,攥在手里锢着。

 

林破荆眼睁睁看着他失控痛呼,挣扎辗转。他先是暴怒,拽着太医的手腕恨红了眼,而后是自责,数着自己克己复礼亏待叶琼泽的那些罪过恨掉了泪,再后来,叶琼泽更痛,却喊不出声了,他短暂的昏厥又痛醒,林破荆就在沉默中活来又死去。

 

他恨着自己愚钝浪费的那两口药,又恨自己早晨在皇帝寝竟没去追他。他还觉得叶琼泽走得那样快……他那样的身子,到底会快到哪里去?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临近破晓,半死在榻上早已哀不出一声痛的叶琼泽忽然浑身一颤,他再次被热流惊醒,不过这回在自己身下。

 

太医见状,掰着他苍白的嘴唇举着参汤径直往下灌。

 

林破荆抱他进怀里,看见太医粗鲁的动作也不再动作。他知道太医要叶琼泽多醒些时候,而看着他呛咳作呕,他只能焦心忍着。

 

不知是因为破水还是参汤,叶琼泽不出片刻,眼前竟多出几分清明。

 

太医问他:“还觉得出痛吗?”

 

叶琼泽沾透了水的长睫一颤,微微点头。

 

“那好。”他将叶琼泽枕边贵榻的两端都系了布段,又将布段的另一端系在叶琼泽的大臂上,还团了巾条塞进他的嘴里,太医说:“王爷,腹痛一来就沉腰往下用力,要憋足了劲,中间气不能断,听到没?”

 

林破荆看到被产痛折磨得狼狈苍白的他的王爷噙着泪对太医点头。

 

太医又转向他,“将军待会儿将他按紧了,臣会帮着摄政王推腹,当心他挣扎得太狠将自己伤着。”

 

林破荆哑着声说,好。

 

之后又是一场噩梦。

 

老太医必然是接生的熟手,可不论是林破荆还是叶琼泽都是第一次。

 

自叶琼泽做摄政王入宫以来,林破荆已很少同他比武了,一则是他们都公务繁忙,除了夜间不灭的寻欢,甚至只有叶琼泽病得爬不起来的时候才得空闲;二则是……林破荆常年领兵练武,而叶琼泽深居宫殿文书中,早已比不过他。

 

可就在当下,他极尽全力才能禁锢住叶琼泽挣动颤抖的身体,听他哑不出声的喉间再次和着血丝发出濒死的哀叫。

 

林破荆从堵住他口唇的沾血巾团中读出他的声音,他说疼。

 

他说他肚子疼。

 

他拿剑捅过人,也被人拿剑捅过。他割开敌人皮肉时也想起皮肉被割开的痛。

 

涂着剧毒的箭镞扎进他侧腰,剥离腐肉时他也像今天一样咬着巾团。

 

他不是会说疼的人。起码在林破荆这些年看得到他的日子里,在那些纵情的夜晚,在他身上并不像脸颊那样细腻光洁的充满将士勋章的疤痕里,他不是。

 

此刻他宽大华贵的袍服被掀到腹顶,可他的肚子早已坠成下落的露珠,下方出口撑到最圆满,滑柔的布料不停的滑下去,再被太医向下顺推的手部挡下。

 

叶琼泽浑身紧颤发抖,吊着一口气还在试着用力。

 

林破荆抱紧他,泪水干了又湿,乱糟糟糊了满面。

 

最后,他只感到叶琼泽浑身一松,不远处悠悠响起一阵猫啼。

 

 

 

 

 

 

 

 

 

8

 

林破荆立刻取下怀中人口里的毛巾,上头丝丝缕缕沾着鲜血。

 

他感到叶琼泽蠕动着唇,贴耳上去,只听他说:

 

“我要退位。”

 

他当然要退位,胜过帝王的荣华、约束皇权的掌政、怠练荒废的武学,每一样都是他送给皇侄夺权的理由。

 

少年天子如何立威?不奢、采信、勤奋,最要紧的——推翻腐朽的威势。

 

他铺垫了五年,而生产只是个契机。

 

何况少年长成,山无二虎。纵使他略显稚嫩,可时间很快会教会他如何做好一个皇帝。

 

这样,他总算不负兄长所托了吧。

 

 

 

 

 

9

太和历九年的春天是平静宜人的,这同往后多年的春天都一样。

 

林将军府中刚添新女,奶白白一小团,引得府中仆人、军营下属,看宝贝似的四处借着捧。

 

叶琼泽一身素淡的袍子站在窗边,让他流水秋色的眼眸减去几分媚气,又像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他腰后忽然勾上一只手,林破荆捞着人直往怀里撞。

 

“我身子没好全,你别胡来啊。”

 

林破荆将他精细的身子翻转过半圈,坐在床上把脸往他腹前埋。

 

“今天王爷能不能听我解释囡囡出生那天皇侄寝宫的事?”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叶琼泽三天两头被他念叨这事,林破荆说他一定要从头到尾跟他解释清楚,还说是他对不起囡囡,更对不起王爷。

 

然后叶琼泽就要听这个原先三晚上说不出两句浑话的方正大将军絮絮叨叨,从前朝的林府大义一直讲到他那天多么清白身正心痛后悔。

 

完事后叶琼泽总会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你或许对不起摄政王,可我只是叶琼泽。”

 

属于黄瓦红墙里的那页华章,早已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