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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五月天】少年喵的奇幻漂流

个人向/猫塑/ooc预警

一篇文,从鸟巢写到八万人还没写完=_=

——

  很奇怪的事,我走在路上,路过一只猫,它长得很可爱,我伸手去捏它,它大叫:「我的臉頰肉!」

 

  一只猫会讲话,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诧异了一下,又捏了捏它的胖脸。

 

  它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會痛餒!!!」

 

  这是一只橘色的猫,很胖但很软乎。我板起脸来教训它:「長這麼可愛就是要被人類捏捏的噢!」

 

  「誒——你們這些小骨頭!」它不满意地躲开...

个人向/猫塑/ooc预警

一篇文,从鸟巢写到八万人还没写完=_=

——

  很奇怪的事,我走在路上,路过一只猫,它长得很可爱,我伸手去捏它,它大叫:「我的臉頰肉!」

 

  一只猫会讲话,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诧异了一下,又捏了捏它的胖脸。

 

  它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會痛餒!!!」

 

  这是一只橘色的猫,很胖但很软乎。我板起脸来教训它:「長這麼可愛就是要被人類捏捏的噢!」

 

  「誒——你們這些小骨頭!」它不满意地躲开我的蹂躏,立到一旁,煞有介事地说:「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不可以哦^_^」

 

  「哇靠,妳好歹先聽聽吧。」

  

  我歪着头,想知道它接下来会说什么。

 

  「喵喵!」它喵了几声清清喉咙,昂起它茸茸的大头:「我需要妳——幫我完成一個八十歲的約定。」

 

  一只橘色小胖猫颤着它的胡须,一本正经地要我帮它履约,那模样真是可爱死了,我跟它讨价还价起来:「這樣嘛⋯⋯也不是不行啦,但你要給我摸摸^o^」

 

  猫脸红了,难为情死了:「⋯⋯我可以唱歌給妳聽啊,我跟妳說喔我以前唱歌可是⋯⋯」

 

  我连忙把它的嘴捂住,嫌弃地想一只猫为什么会发出鸭子的叫声?

 

  「摸一下,不然我走囉。」

 

  「⋯⋯只可以摸一下噢,我們五月天從來是賣身不賣藝⋯⋯喂喂喂!喵——妳摸哪裡呀!」

 

——

 

  就这样,我带着它上路了。一路上这只猫都气鼓鼓的,把它的胖脸背过去不跟我讲话。我觉得很好笑,安慰道:「怎麼了嘛,沒有的東西就還好嘛。」

 

  「有!!!」它抗议。

 

  「你看看你噢,整只貓小小的,摸起來也軟綿綿的,以為是乖小貓,沒想到脾氣還蠻大咧。」

 

  这猫脸都气红了,憋了半天回了一句:

 

  「第一,不小。第二,不軟。」

 

  我只顾着笑它,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它给我安排的目的地,它扒拉我一下,让我停下脚步。我抬头望了望眼前这栋荒废的巨大建筑,真大啊,仰起头也看不到全貌。应该是个体育场,不过看起来破败了许久,庞大的钢筋染上岁月的锈迹斑驳,水泥地上被泼满了绿绿的苔藓。

 

  「這裡是鳥巢,很多年前,我們在這唱歌。」

 

  「喔。」我摸了摸鼻子,心里想这猫真是发神经了,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你們?你和誰?別的貓呢?」

 

  它没应声,独自一只猫扭着屁屁带我往报废的水泥丛林深处走去,走了很久,豁然开朗,眼前竟是如此一片澄澈又安静的天空,满场却皆是破碎的塑料座椅。

 

  眼前景象让我有些怅然,失魂地跟着猫走,猛的一下我被脚底的东西绊住,整个人向前滑去。我吃疼地摸着屁股,把害我摔倒的棍子捡起来,这时猫突然跳过来,惊喜地叫:「魔法螢光棒!」

 

  它急切地使唤我:「妳把螢光棒轉一轉,就可以啟動時光機啦!」我蹙眉表示不信,耐不住它死皮赖脸蹭得我痒痒,只好挥动手中的棒子,它闭上眼睛,神神叨叨默念着什么,仔细一听在倒数。

 

  我感到好笑,不屑地将目光从它身上收回,这一转头却看到满场蓝海,人群黑压压坐满了颓败的座位,人声鼎沸。一切,一切都变嘈杂喧哗起来,而我和猫置身于这片蓝色潮汐中。

 

  「怎樣?我沒有騙妳吧,世上真的有時光機!」

 

  我被这一幕震撼到失语:原来,这个如今已经杂草丛生的体育场,居然曾经可以容纳这样满满当当的人潮汹涌。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体育场叫什么名字,可是原来在时间的洪流里,有那么一个夜晚,人们可以在这里看到温柔的蓝色潮汐,也可以看到斑斓的彩虹扫过天际落在每个人的脸庞。

 

  猫猫得意地翘起胡须,摇了摇尾巴:「在我的時代,這可是最了不起的體育場館,能在這裡開演唱會,我們是不是有一點點厲害?」

 

  我忙不迭点头,应和着厉害厉害。余光里,我居然瞥到猫脸有一丝丝激动地涨红,它说:「我第一次在開演唱會的時候坐在台下耶。」它又示意着:「台上那個唱歌的人是我。」

 

  台上的唱歌的人一会儿这儿跑跑,一会儿那儿蹦蹦,十分欢跳。不仅跟台上的另几位打闹,还有模有样地向台下的人呼风唤雨。我有点出神:「貓,你做人的時候還蠻有個人樣的。」

 

  「盒盒盒盒盒~」猫猫发出了陶醉的喵喵:「那是啦,因為大家都很愛我誒。」

 

  我刚要继续说什么,它忽然止住我,它说:「噓,聽!」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控制音量,因为此时此刻传到我们耳朵里的,是回荡在这偌大体育场震耳欲聋的合唱。环顾四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明的表情,有感动、有悲伤、又有高兴的情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好像也没有再蹦蹦跳跳了,认真地大声唱着歌。

 

  「貓!」我呼唤它:「他們都在唱:哇嗚哇誒嘍——這是什么意思?」

 

  猫没有回答我,它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几乎以为它要睡着了,却突然看到它的眼眶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我們約好唱到了八十歲呢。」它好像在追忆着什么,猫的脑袋呆毛在风里一晃一晃的。一瞬间,我有点幻视台上那个有点帅的大哥的鬓角也被风吹动得一晃一晃的。

 

  风停了,于是我问猫:「那你們有做到嗎?」

 

  它倒也不正面回答我,只是故作神秘让我猜猜看。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我埋头苦思的时候,再次抬头整个眼前居然又变了一幅情形,舞台变了,歌声变了,台上台下的人均变换了一幅模样。

 

  台上的那个唱歌的人变成了一头黄毛:就像猫现在的毛色一样,脸庞圆圆的,向台下招手,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猫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喵里喵气介绍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踏到鳥巢,雖然啊,後來我們也來了許許多多次,可是永遠不能忘記第一天的樣子,我跟妳講啊,以前我們五個人都不敢想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到這裡開演唱會⋯⋯」

 

  讲着讲着,它忽然停下来,低声附和着台上的那个家伙,他的声音很大很大,它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們都踏到鳥巢了!!!」

 

  不知为何,竟令我看得心旌摇动。此时,台上人忽然脱下了鞋子,郑重地、光脚踏在这宽阔的舞台上,向世人宣告他澎湃的心声。

 

  猫猫含着泪,小声喃喃着:「那時候噢,我好像覺得,我覺得——沒有什麼比親身感受這舞台的溫度,更能表達我內心的感激和震撼。」

 

  我被这一幕感动到目瞪口呆。它见我不吱声,挠了我一下,它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不知道还能作何评价,只好说:

 

  「感覺你的腳好像有點扁。」

 

  喂,猫,你的爪子毛绒绒的很难比出中指耶!

 

——

 

  我又背着这猫踏上了征程,一路上我觉得它还蛮烦的,很爱碎碎念,话又很密,尤其是很爱莫名其妙开始撒娇。

 

  我吃烧饼,太干巴了怕噎死猫,不给它吃,它会尖叫:「妳這塊可惡的小燒餅!」

 

  不愧为人时曾经是主唱的猫,喵起来十分铿锵有力,刺破人耳膜。

 

  「你真是很不講理的貓啊,要吃什麼口味?」

 

  「嘻嘻,貓吃椒鹽味,謝謝妳o(∩_∩)o」

 

  走路走着走着累了,我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非得帮这只猫不可。它贪吃多了烧饼整只猫变得很沉,好大一只橘色球球还硬要我抱着背着它,我不耐烦了,说再这样就不去啦。

 

  橘色的球便开始在地上撒泼滚来滚去,猫猫嘴撅了起来,眼睛朝我一扑一闪:「怎麼辦嘛,求求你,幫幫我,幫幫貓貓⋯⋯」

  

  好吧好吧,最后还是被它的撒娇打败。我苦不堪言地抱着猫又开始前进,一路上听到它心满意足的咕噜声,连这呼噜声我听起来都是:盒盒盒盒盒盒~

 

  真的很奇怪的一只猫。

  

  它哦,还会给人讲故事咧。趴在我背上,缩在我怀里,它晃悠着尾巴,一边晒太阳一边懒洋洋地给我介绍它以前带过的人类,叫怪物星猫什么的。还有它跳过的舞,给我演示猫的四条腿可以轮流蹲16下,这画面太糟糕了。

 

  当然它还是最喜欢给我讲它的好朋友们,虽然它一脸嫌弃的样子。

 

  「四個臭傢伙誒——就比如冠佑啊他超小氣鬼,跟我們組團還收我們練團室的錢,冰箱都不給團長大人放啤酒怕費電,一點點錢耶他心都滴血!但是他老了之後,雖然還是很小氣啦沒錯,但是捐款喔真的是大筆大筆捐,你說他會不會半夜捨不得偷偷在被窩哭啊盒盒盒盒盒~」

 

  「團長大人是那個彈吉他的嗎?」

 

  猫肯定地点头:「兩個吉他手啦,一個是團長大人怪獸一個是石頭,另一個長頭髮的女生是瑪莎。」

  

  「你的朋友們現在也都變成貓了嗎?」

 

  它摇头:「貓笨,什麼都不知道。貓好像睡了很長一覺,醒來找不到朋友也找不到路,貓只記得有一個八十歲的約定。」

 

  听得我恍惚,我问:「貓,我已經知道你朋友們的名字和你們的約定了,那你叫什麼名字?」

 

  「貓叫五月天,我的朋友們也都叫五月天,因為我們都是五月天!!!」

 

  说着说着,它又突然开始叽里呱啦吼起来,居然还有怒音。我往它脑瓜「叭唧」拍一下,瞬间世界安静不少。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啊走啊,走过外滩,繁荣依旧。猫说很久很久以前只在课本上看过图片,后来看到东方明珠熠熠生辉,看到江上游轮来来往往,觉得无比新鲜震撼。我试图去感受到猫描绘的过往,只是太难了——所谓璀璨的东方明珠早已蒙尘,在旁边灯火流光的摩登大楼前是历史遗留的纪念品。

  

  猫特别骄傲地跳来跳去,指着东方明珠说有一年,它变成过一颗胡萝卜在东方明珠上待了好久,每天都在那边俯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仰视着每一轮太阳从黄浦江上升起。

 

  它说这个胡萝卜是圆的,我惊叫:「那不是柿子嗎!?」

 

  猫很坚决地摇头。我说:「那就是橙子。」

 

  它给我费劲力气解释了一番,我还是不得其要义。猫问能想象出来了吗?我只好答道:

 

  「模模糊糊的吧。」

 

  「魔魔胡胡的就對了!」不知道它为什么又突然高兴起来。莫名其妙。

 

  我是不是永远无法真正感悟到猫给我描绘的一切?

 

  因为当我听到猫说,那一年对他来说,是沙堡重建的那一年时,我甚至不知道沙堡是什么,为什么会坍塌呢。

 

  「這不重要。」猫说:「重要的是,沙堡被推翻了,我們一起努力用愛把它重新堆了起來。」

 

  「我的一生有滿滿的愛。」

 

  「這一生,我唱很多自己想唱的歌,見很多自己想見的人,我覺得好足夠。」

 

  我们就这样顺着猫的话,一路胡乱地走了下去。因为我发现无论走到哪里,猫都说那里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在香港的海滨,它说某一年在这边天气好差劲,演唱会突然取消了,好多远道而来的粉丝都哭了。我只好叹息,有的时候也没办法。

 

  「可是五月天會心疼。」

 

  有的人坐了很久的车,有的人攒了很久的钱。他们总是很辛苦地来看他们,它也总是记住他们做的每一件小事。这些事情,猫都如数家珍地和我絮叨起来,我很惊讶猫为什么对这些细微的小事都观察到还记得那么清楚,它上辈子做了那么久的艺人对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习以为常甚至麻木了吗?

 

  我觉得我都有点麻木了。

 

  日复一日的工作,年复一年的生活,有时候明明可以体察到别人的情绪,但我还是好像渐渐安上自我保护机制,不想再轻易被影响。

 

  可是猫面对那么多人那么多年那么多样的情绪,合理的无理的,有聊的无聊的。它为什么还是那么细腻包容。

 

  「這麼說起來,我也常常想,我是不是也要適當的把自己的靈魂關起來,不然心變得太赤裸,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起波折。但是⋯⋯」

 

  但是什么,它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看到猫的眼睛又亮晶晶的。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它也一定是那样做的。

 

  爱会让人幸福,也会让人痛苦。但还是那么用力地去感受爱的幸福,也用力地承受爱的痛苦。

 

  「被愛是幸福的,去愛更是。」

 

  所以呢,猫?所以这就是你总是不厌其烦,永远那么耐心地倾听那么多甜蜜的、抱怨的、细细碎碎的小事的原因吗。

 

  「對我來說,那是最重要的小事。」

 

——

 

  我突然开始很珍惜和猫在一起的漂流时光。因为它不但带我走遍了从未踏足过的世界角落,它说的话唱的歌还不断地启发着我,让我一遍遍共鸣着。

 

  就很感慨,为何我们从未谋面,居然可以有这样的缘分。

 

  猫却故弄玄虚,说我们未必没有见过哦。

 

  唉,猫,可是你们听起来真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啦!

 

  真的能有什么事情是永恒的吗?

 

  我们走到了一处学校,正值下课时,叮铃叮铃的下课钟响了之后,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从教室里鱼贯涌了出来,他们跑到操场上欢笑着闹着,快乐的声音传得好远。

 

  这时候阳光也好,时间,天气,一切都那么好。

 

  但我忍不住还是要打趣猫:「別找啦,這裡不會有你的粉絲的!」

 

  「他們不需要是我的粉絲。」猫很认真地看着他们追逐奔跑的身影,很满足地笑了,又很认真地仰起脑袋回复我:「我們當初想要把教學樓建的好好,操場也修的好好,就是想要他們好好的,在這邊可以無憂無慮的蹦蹦跳跳,他們不需要喜歡我,真的。」

 

  我一怔。

 

  这些楼宇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是陈旧但稳固的模样,可是在里面跳动的身影,雀跃的声音是那么年轻。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恒的。

 

  「愛。」

 

  「去愛。」

 

  「Just love it.」

 

  就这样,我们又走过了许多地方,真正的开始漂流起来,一只小舟带我们游过了大洋彼岸。在一座老旧的建筑前,我们又停下了脚步。猫的情绪不再振奋,忽然好安静。

 

  「曾和你走過麥迪遜花園——」它唱了起来。

 

  我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沉重。对着唱歌的猫,我还是依旧不懂得它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写进歌里,难道因为是在国外达成的了不起的成就吗?

 

  它却说,它从这里感悟到了很多。

 

  有过很多很多气馁的瞬间,因为无论如何竭力表达,如何赤忱地将火热的心挖出来,依然会被无止境地误解和中伤。

 

  但它曾经在这里,没有放弃表达。

 

  「我的上輩子,總是聽到這樣的話,有人可能會覺得說,我們想要討好所有人,但是作為熱愛音樂的我們,那不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嗎?」

 

  猫哭了,我也哭了。

 

  「重新走過了這麼多年來走過的路,才發現哦原來這麼多年走來好像也⋯⋯也蠻難的。這一生,貓遇到過不少次對自己的懷疑,貓有時候想說,貓厭煩了,貓真的不要再唱一萬遍一樣的歌了,不要再講一萬遍一樣的話了,為什麼呢,怎麼總是有人聽不到?」

 

  「貓是真心的,希望有這樣一個世界,哪裡沒有紛爭和戰火,每個人都願意互相傾聽,心中只有愛和相信。」

 

  「貓心裡面當然知道這很難,這是我做夢。所以其實有無數次我說放棄當個理想主義者吧,不可能的,我就老老實實的唱自己的歌,然後繼續悲觀下去,不要再妄想可以改變什麼東西,也不要想每個人都能聽到貓的心聲。」

 

  猫的表情很挣扎。恍惚间,我看到了那个满头毛茸茸黄发的人,含泪在我面前倾诉着心声。

 

  我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的眼前会出现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听到猫执著的、坚定的声音:

 

  「可是,總有人是第一次聽見我的歌聲,總有人是第一次聽見我想說的話。我覺得只要我繼續唱下去,繼續講下去,總有一天會有更多的人聽到吧?」

 

  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说,是的,猫,我都听到。

 

——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走到了一处公园。

 

  相当破败的公园。之所以我称之为公园,仅仅因为我们还有长椅坐,尽管朽木早已腐败不堪,我们还有景色可以看,尽管是满眼疮痍的杂草丛生。

 

  「這裡是哪?」

 

  猫跳上那个白漆已褪尽的台面,说道:「這裡是故事的起點,五月天和你們的故事的起點。」

  

  我们?

 

  可明明我只是个看客。

 

  可我发现我依然很不舍。

 

  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要结束,可我根本不想告别,我不要告别。

 

  「貓要走了!」

 

  猫,你要去哪,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我根本不想要结束。我开始后悔我是不是应该对猫更好一点的。明明我在路边随便捡到了一只会发疯说自己上辈子组了个乐团的猫,我对它那么凶,还跟它莫名其妙去了好多地方,我不要上班的吗,我不要生活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那么快乐呢?

 

  我去了那么多的地方,仍然无法真的参与到这过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听了那么多猫讲的话,可我还是没办法完全百分百的领悟它的心情。

 

  我向猫保证,回去之后我一定认认真真听完它的歌曲,和它说过的话。但是,不要走好不好?

 

  「時光會流逝,萬物會消失,但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記得我,那麼我就永遠存在。」

 

  「貓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妳會忘記貓嗎?」

 

  我不会,我不会忘记你。

 

  我发誓。

 

  猫慢慢地趴了下来,紧紧依偎着台面,拥抱着这个荒芜的舞台。它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眼睛也渐渐闭了起来,满是眷恋地呢喃道:

 

  「终于回來了,後來我人生中的每一天,都在懷念這一天。」

 

  「我回家了。」

 

——

 

  我猛然从泪水中惊醒。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刚还荒凉萧条的公园,又长成了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样子。静谧的夜晚,有小虫子的叫声,树林里闪烁着点点星火。

 

  我一摸身下的长椅,也不再是腐朽的手感。一切都是崭新的样子。

 

  猫呢?

 

  这时我却注意到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得惊恐地张大嘴巴,惊讶到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手何时变得这样干枯,皮肤瘪瘪的耷拉下来,还长满了难看的斑纹?我僵硬地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也是干瘪的没有一点弹性,同样的苍老。

 

  晚风轻轻吹来,耳边的鬓发拂起,落在我视野里是那么明晃晃的白。

 

  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

 

  抑制不住地颤抖,我终于回想起来,我不是一直如此吗?我本来就已经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了。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真的要忘记他了。

 

  身体会苍老,记忆会衰退。但原来有那么多事情,藏在我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忘记。原来我还是有梦可做,不觉得余生漫长又凄凉。

 

  原来已经有那么多年,没有再亲眼看到他了,亲耳听到他唱歌给我听了。

 

  我闭上双眼,只想留下永远活在这一刻的记忆。如果一切能回到起点,该有多好。

 

  在这时,我听到一声惊呼:「阿婆!妳怎麼了!」

 

  我睁眼望去,一个毛头小子很紧张地向我跑过来,大呼小叫地把我喊醒:「阿婆妳一個人在這邊大晚上的還閉著眼睛真的會把人嚇壞欸!沒事吧?」

 

  我自嘲地笑笑,没事,就是在这里有点怀念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呢,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干嘛?

 

  「我哦。」他尴尬地挠挠头,然后羞涩地说道:「我在做一件不知道很多年後會不會覺得很傻的事情。」

 

  「我們明天在這裡的舞台有演出,沒有別人幫忙,只好我自己在這邊徹夜看著樂器,丟了我賠不起。」

 

  「其實喔!有時候也會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傻了,阿婆妳會不會覺得我很好笑?明明可能也沒什麼人願意聽我唱歌啦,但還是一路玩玩音樂玩到今天,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前途⋯⋯」

 

  他抱膝蹲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但還是想說,能唱給更多的人聽到我聲音就好了,雖然也不知道還能這樣唱多久,偶爾也會想放棄啦⋯⋯」

 

  「你會一直唱下去的。」我出声打断了他:「你會一直一直唱下去,你會成為了不起的人,你會去到世界各個角落,你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們的名字,你會影響很多人,也會有很多人愛你,我很確定。請不要放棄,請一直一直唱下去。」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来很青涩,憨憨的:「不要哄我啦阿婆,妳怎麼這麼確定咧,難道妳有時光機喔?還是有任意門?」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早已白发苍苍的我看着眼前年轻又朝气蓬勃的他,多想要牢牢记住他这张还有些肉肉的、但好可爱的脸,想要牢牢记住他青涩的大嗓门。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不顾满脸的皱纹用力地冲着他微笑。

 

  一如多少年前,那多少个台上台下他无法看见我,我却依然对他尽全力微笑的日子。

 

  「因為我們之间有個八十歲的約定。」

 

  「阿信。」


  

  

  

  

    


 

  

  

 

  

  

  

温枝白

【2024刘旸教主1105生贺全属性联产‖11.5 11:00 】愿喜剧之神与你同在

 

  群像降临。刘旸中心向。

  上一棒:@健身卡沙河 

  下一棒:@回昇 

  00.

  献给刘老师的一场金纸雨,希望这场雨洗刷掉小旸身上的枷痕,希望喜剧之神降临,希望内蒙匈奴能开心吃牛排,希望王夕之能看到大屏广告,希望所有人都不再说他附庯风雅,希望他的努力,看起来像天赋…其实早就是了。

  

  

  01.

  决赛颁奖那天,十上无难事很多人都哭了,为了他们自己,更为了刘旸。

  

  没人知道凌晨创排间的刘旸一个人改了几遍的本子,没人知道线下展演冷得像屎一样之后刘旸在哪里,没人知道现场演出时出现意外后疯狂健身的刘旸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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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像降临。刘旸中心向。

  上一棒:@健身卡沙河 

  下一棒:@回昇 

  00.

  献给刘老师的一场金纸雨,希望这场雨洗刷掉小旸身上的枷痕,希望喜剧之神降临,希望内蒙匈奴能开心吃牛排,希望王夕之能看到大屏广告,希望所有人都不再说他附庯风雅,希望他的努力,看起来像天赋…其实早就是了。

  

  

  01.

  决赛颁奖那天,十上无难事很多人都哭了,为了他们自己,更为了刘旸。

  

  没人知道凌晨创排间的刘旸一个人改了几遍的本子,没人知道线下展演冷得像屎一样之后刘旸在哪里,没人知道现场演出时出现意外后疯狂健身的刘旸的心情。

  

  但是,真的没人知道吗?

  

  ——

  

  他们都知道的。起码高超高越知道,高超凌晨一个人改两个人的本子改到崩溃的时候,抬头发现刘旸在。高越调整表演心态不好在舞台上揪道具的时候,抬头发现刘旸在。

  

  刘旸示范完顶着疲惫的眼神望向他的时候,他们都恍惚了,这真的是人吗?

  

  不,刘旸是神——喜剧之神。

  

  后半句没说出口怕称号太重,但在心里早就是了。

  ——

  

  他们都知道的,起码小明爸妈知道,在他们仨里,刘旸只会目送他们离开,嘴上说着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但私底下偷偷吃蔬菜沙拉,一天睡不了两个小时,松天硕到底不忍心刘旸独自重遭这份罪,说着不会再来喜剧比赛,可还是来了——他来了,刘旸会放心一点。

  

  ——

  

  他们都知道,起码建华知道,两季的编导搭子,王建华早就知道了刘旸不出本不睡觉的名头,想要搭档的心情愈演愈烈,争强好胜,他争强,刘旸好胜,这不得完胜吕严他们组。

  

  ——

  

  两年了,刘旸在这个赛道两年了,他一直都想要一场金纸雨,一场有他参与的金纸雨。

  

  无数次,无数次坐在布景的椅子上看看天花板发呆,今年会看到那场金纸雨吗?

  

  刘旸不知道,但他知道付出200%的努力,那是他唯一会做的事。

  

  ……

  

  一直到捧着最佳编剧奖杯的时候,松天硕和王健华疯狂在他耳边鼓掌时,刘旸才反应过来,啊,原来这场雨,这么好看。

  

  他小心翼翼接了一片金纸,放在口袋里。

  

  但是太累了,他好像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长长的气。

  

  ……

  

  “刘旸是神”

  

  耳边传来这么一句,刘旸笑了,他怎么会是神呢。

  

  02.

  他们都知道的。起码阎老板知道,他最了解刘旸的行程,几乎是跟着刘旸屁股后边马不停蹄。

  

  所以也自然知道刘旸辛苦健身的肌肉因为长期劳累而迅速消解,凌晨改完一个大团的本子还要改脱口秀的本子,冷场之后来不及怀疑人生就得赶凌晨三点的飞机。

  

  一下飞机就被晨曦照了个披头盖脸,可没人驻足欣赏,都在心里一遍一遍磨着烂熟于心的本子。

  

  这么密的行程,久经沙场的阎鹤祥都险些顶不住,刘旸还在一直顶,夺冠快乐的情绪,冷场难过的情绪,最难的是,激不起创作欲的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

  

  刘旸几乎消化不了这些情绪。但网上骂他的人愈发多了,刘旸带着颗反叛的心又杀了出去,他不愿意停下,也不能停下。

  

  他要他的金纸雨。

  

  03.

  总决赛第一轮被淘汰了。刘旸可以接受,这不是他最好的段子,他拿出来只是为了致敬与感谢,可惜,最后一套没来的及。

  

  又是一个小遗憾。

  

  漫天金纸雨再次从天而落。

  台中心的付航开着玩笑揶揄他,随便一个专场结尾拿出来都比这套段子好。为什么呢,因为随便一个专场,他都在观众席为他喝彩过。

  

  刘旸,他早就是冠军了。在他们这帮线下脱口秀人籍籍无名的时候,刘旸的播客一次次重复,努力是最宝贵的财富。

  

  鼓励着一批又一批的冷场演员。

  

  正如当年屹立在高三学子的讲堂,助万万人闯过独木桥,助他们,也助那个十几岁努力到拼命的刘旸。

  

  是啊,刘旸想着自己上传的七个专场,那是他的十年,他奋斗的地方,台下坐着的石老板,比赛的小鹿,点评的周奇墨。

  

  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他们几个白手打天下的感觉,如今行业不再冷清,曾经的石墨鹿教终于各有名气,不用担心下顿饭吃什么,可他们也再无法相聚了,这个比赛结束,线下再没有石墨鹿教。

  

  他一直坚守着这片地方,坚信着那片金纸雨会落下,坚持着往前走,不管以何种方式。

  

  付航的激情也点燃了他,想到了之前无法点燃学生的心病,也许新东方是该完蛋哈。

  

  但他们上课抓不住重点!!!

  

  这能行吗(碎茶叶沫子)

  

  ——

  

  节目结束后,刘旸才觉得夏天结束了,漫长的一个季节,需要他用一生来回忆这个夏天,刘旸和很多人一一告别。

  

  其中最难的是周奇墨,他们认识太久了,但中间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活在彼此的心里,而不主动问候。

  

  全部结束了之后他们只是拥抱了一下,但刘旸知道,这是周奇墨的表达。

  

  他就是知道。

  

  但夏天真的要结束了。

  

  04.

  可刘旸的秋才刚刚开始。

    

  “生日快乐!!!”十上无难事全员和石老板六兽一齐出现,吓了刘旸一个激灵。

  

  “刘旸是神!!喜剧之神”高超高越满地呼喊着,刘思维朱美吉扮了一个不太吓人的鬼脸,松天硕翻跟头,王建华放了一段影片,

  

  影片里的刘旸一个人边改本边累到流泪,影片的结尾是所有人在门的后面默默陪着刘旸但骗刘旸只有一个人。

  

  在刘旸撑不住时便跳出来假装遇到困难让他歇一会儿。

  

  十上无难事永远的神——刘旸。

  

  也是最好的十上无难事。

  

  刘旸想,这才是他要的金纸雨。

  

  彩带丝条尽数喷射,阳光下五颜六色,银杏叶随风飘过落了满地,阳光下照的金灿灿。

  

  刘旸把怀里的金纸抛了出去。金纸与这漫天纷飞共舞,祝愿这秋日胜春朝。

  

  愿喜剧之神降临。

  愿刘旸老师保重身体。

  愿喜剧之神与你同在。

  

  ——end

  

  

  

拉斯坚果

【治华】李治良不想当天下第一



群像文,主线和前传涉及治华,双高,思吉,带一口松宇文,前传在合集


十上群像,修仙AU,是一个平凡的故事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想了想,握着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在前面,郑重的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_

高越嘴里叼着半块馅饼,溜溜达达走在后山的石板路上。



一路晃悠到后山那颗最大的梨花树下,高越嚼了嚼嘴巴里的最后一口馅饼,抬头眯着眼睛透过树上层层叠叠的梨花试图找寻李治良的身影。



瞧了半...



群像文,主线和前传涉及治华,双高,思吉,带一口松宇文,前传在合集


十上群像,修仙AU,是一个平凡的故事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想了想,握着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在前面,郑重的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_

高越嘴里叼着半块馅饼,溜溜达达走在后山的石板路上。



一路晃悠到后山那颗最大的梨花树下,高越嚼了嚼嘴巴里的最后一口馅饼,抬头眯着眼睛透过树上层层叠叠的梨花试图找寻李治良的身影。



瞧了半天没见人影,高越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扯着嗓子仰天大喊,“师兄!李治良!别睡觉了!吃饭了!”



树上半天没动静,高越白眼一翻,在树下恨不得闹出敲锣打鼓的动静,“李治良!李治良!别装死!快点吃饭了!华哥让我来找你的,你麻溜的!!!”



话音刚落,树上蹭的倒下来一个人影。李治良脚勾着树枝,倒悬着看向高越,长长的高马尾带着落花几瓣垂到高越面前。



高越伸手拨了拨李治良每天早上早起半时辰,就为了好看而辫在头发里的小铃铛,一脸无奈的看向李治良,“师兄,你为了勾引掌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李治良没理会高越的打趣,一翻身跳下树,拍了拍衣摆粘上的花瓣,“今天中午吃什么?”



高越走在李治良身侧,顺手接住两朵树上飘下的梨花揣进袖口,“刘思维下厨烙的馅饼,好几种馅儿呢,你再不去都要被朱美吉和松天硕吃完了。”








时光呼啸而过,当年那几个捡回来的小孩现在都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宗门的一切照旧如昨,清透的山泉水沿着山脉缓缓流淌,少年人们总喜欢三两成群,窝在后山的空地练习各自的本领。



朱美吉坐在梨花树杈上,慢条斯理的剥着手里的橘子,长鞭被她随手挂在身边,冷冽的金属光泽被树间的光影照的夺目。高超端坐在树下摆着的小几面前,挥笔沾了沾朱砂,一本正经的运气画符,“师姐,刘思维今天又不来吗?”



“松天硕要开一炉丹,今天他俩都在炼丹房有的忙呢,不用管他。”朱美吉剥完了橘子,掰了一半丢到树下,“超子,接着。”



高超头也不抬的伸手接住了橘子,想都没想一把塞进嘴里,结果被酸的呲牙咧嘴,“朱美吉,这橘子谁买的,不是,你这橘子没熟吧。”



树上的朱美吉也被橘子酸的倒牙,“你说谁买的,你师父买的呗。哎呦,我说真的,下次别让刘旸师叔出门采购了,这也太酸了。”











两人面前的那片空地,李治良和高越各自持剑,面对面站在中央。微风轻轻挽起高越的发带,空中盘旋的落花打着旋从长剑的剑刃划过,下一秒,清脆的铃音随着李治良的身形一动而响起,李治良提剑起势,对着高越挥出了第一式剑招。



高越灵巧的侧身避过,长剑格挡,转身拧腿对着李治良的后背就是一脚。李治良干脆没躲,手腕一转,剑势带起地上的落花翩翩朝着高越的门面而去,李治良同时反手格挡住高越踹来的动作,换了个剑势又一次扑向对面。



两个人你来我回的在空地上比划着剑招,吃完酸倒牙的橘子,朱美吉拍拍手心,从怀里摸出一瓶毒药,拿起身侧的鞭子认认真真往上面摸毒。



高超勤勤恳恳画完厚厚一沓符咒,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扶着脑袋趴在案几上看两个剑修过招。李治良和高越你来我往的耍了一套剑招,高越后撤的动作慢了一步,被李治良抓住时机,一剑刺了过去。在半道,李治良又轻抖腕间,反手持剑,高越眨眼的下一瞬,李治良的剑柄不轻不重的敲在高越心口,胜负已定。



“打完了?轮到我了!”朱美吉抹完毒药,抬头看了一眼结果,长鞭一勾,从树上轻巧的翻身跳了下来,快步朝着他俩的方向走去。



李治良后退一步,高越夸张的揉了揉心口,又开始熟悉的大叫起来,“李治良,你下手太狠了!干什么!我可是你师弟!你怎么能总欺负我!”



李治良没理会高越的大呼小叫,反手一剑格挡住朱美吉甩来的鞭子,两个人又开始在空地上过起招来。高越自讨没趣,撇着嘴走到高超身边坐下,高超接过高越的剑放在身侧,把毛笔递给高越,“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治良天天喊着要当天下第一,这段时间他练剑都快练魔怔了,你好端端招惹他干啥?”



高越唉声叹气,手上画符的动作倒也没停,“我这不是想着逗逗他吗,你自己看他这段时间天天板着个死鱼脸,也就碰见王建华的时候能硬挤个笑脸出来,笑的比哭还难看。前两天吓得教主拐弯抹角来问我咱们几个是不是吵架了,我真要冤枉死了。”










李治良想当天下第一。



自从被王建华捡回来,李治良的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记忆的漩涡在李治良的心头翻滚不休,流浪时晦涩的回忆似乎正一点点被现在的美好所覆盖,实际上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安静的蛰伏在漩涡的最深处静静飘摇。



十上宗门的生活端的是自在逍遥,后山被王建华特意开出来一处酿酒的山洞,每年梨花开正正好的季节,王建华都会撺掇着松天硕陪他一块去后山采花酿酒。



王建华总是喜欢偷懒,睡觉也没个正形,去他院子里面找人指定是找不到,李治良每次都只能背着自己的剑,在后山一圈一圈的晃悠,看能不能在某棵树上找到熟悉的身影。









李治良还记得那天,下午得了空闲,自己偷偷跑到后山的空地练剑,一套剑招舞完,剑势平稳后,李治良正站在原地调整内息,结果一扭头,看见了身侧的树上躺着一个人影。



偷看李治良练剑好半晌的王建华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照旧懒洋洋支在树上,瞧见李治良发现了他的身影,对着树下自己散养的小徒弟招招手。李治良抬手把剑身插在地面,扭身一溜烟爬上了树,乖巧的坐到王建华身边,“华哥。”



王建华手里捏着壶梨花白,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瓷杯,给李治良倒了一口示意他尝尝鲜。没喝过酒的李治良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结果被辣的呲牙咧嘴。



逗小徒弟玩很开心的王建华笑着拍拍他的手,转头看向远处烟云缭绕的峰顶,没由来冒出一句,“治良,你有什么心愿吗?”



李治良正学着王建华的样子,抻着脖子远眺,闻言他愣了一瞬,紧接着想起什么,扭头看向王建华,语调认真的开口,“华哥,我想成为天下第一。”



王建华似是没想到这个回复,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李治良。李治良还是很坚定,垂下眼眸,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华哥,我想成为天下第一。”



说完这句话,李治良抬眼看向王建华,他预想着王建华可能出现的表情,惊讶,疑惑,认同,又或者是不认同,却没想到这些情绪通通没有出现在王建华脸上,王建华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李治良的发顶,“天下第一,那也很好。”










王建华那一眼的情绪李治良至今没有理解,华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治良这么想着,手腕一转,长剑缠起朱美吉的鞭子,李治良发力向后一拽,朱美吉一个重心不稳向前跌倒。不过李治良很有分寸的留了劲,迈步上前,一把捞起身形不稳的朱美吉,“美吉,小心。”



朱美吉叹口气,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李治良,你别学刘旸师叔偷偷内卷了行吗,不然松天硕知道我又没打过你,他肯定又要取笑我了。”



高越闻言把手里的毛笔一撇,一股脑翻身站起来朝着两人跑去,“就是就是,李治良你态度好点,你看!你都给我打破皮了。”



高超无奈的看着高越咋咋呼呼的背影,伸手慢条斯理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突然心口一烫,高超伸手摸出一张传音符,刘思维的声音响起,“高超,带着他们几个来前院,刘旸师叔说有件事情要通知。”









几人打打闹闹从后山回到宗门的前院,刘思维转头看见了他们几个的身影,赶忙对着他们挥挥手。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几人看见院子里居然难得整整齐齐站着王建华刘旸等四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敛其笑意,紧赶慢赶一溜烟蹿到刘思维身边站定。



王建华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神色,到底还是没绷住,噙着笑挥挥手,“好了,别吓唬他们几个了,教主你来说吧。”



五小只又齐齐转头看向刘旸,刘旸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被他们逗得一乐,从兜里掏出五张烫金色的木牌,“你们知道,五年一度的仙门大会过段时间就要正式开赛了吗?”









仙门百家,修仙者里不遑有志在天下肩负苍生之人,五年一届召开的规模最大的仙门大会,可以说是所有修仙者翘首以盼的存在。各大宗门都希望自家能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里夺得魁首,一举成名。



李治良捏着手里隐有灵力流动的木牌,翻来覆去的查看,“华哥,这玩意就是邀请函吗?”



松天硕点点头,“今年你们也到了该参赛的年纪,咱们宗门报完名,那边牌子直接就送过来了。”



宇文秋实耐心的指着牌子向几人介绍,“参赛的时候,你们把它系于腰间,这个木牌会自动和你们绑定身份记录成绩。如果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或者中途想退出比赛,你们只需要用自己的灵力把它捏碎就行。”



刘旸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口吻,“不论什么情况,都没有你们自己重要,记住了吗?比赛结果也不重要,咱们宗门不在乎这些,保命最要紧,都听见了吗?”



高越正准备开口,还没来得及发表豪言壮语,结果被李治良打断。李治良握着木牌,语气里是十成十的认真,“华哥,你们放心,我们会赢的,我们会成为第一名。”



刘思维和朱美吉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高超无奈的看着刘旸,高越也不甘示弱,朗声开口,“师父师叔你们就放心吧,这次仙门大会魁首非我们莫属!”



王建华抬眼看向李治良,少年人褪去了幼年时的青涩懵懂,羽翼渐丰的鸟儿站在悬崖边跃跃欲试的展翅翱翔,李治良眼里的那团火烧的正旺,王建华看着跳动的火苗,还是温柔的笑,




“我知道,治良,加油。”









朱美吉鬼鬼祟祟蹲在灵草丛里,低头看了看腰间木牌的比赛成绩,到底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真不行啊,咱几个连初赛都过不了就要淘汰了。”






仙门大比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团队赛,要求各个仙门的参赛选手组队,通过小队的形式进入秘境,一天为限,捕杀秘境里的灵兽,最终数量排名前16的小队晋级,参与后续的比赛。



直到通道被主办仙门缓缓开启,真正踏进秘境之后,比赛正式开始没多久,李治良才心道不妙。



有名有望的大宗门在参赛之前,就已经提前商量好了结盟的事情,进去之后互相配合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腰间挂着的木牌上,实时显示的积分榜单,那几家宗门的成绩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高超皱着眉头,手里捏着的符篆注入灵力后,飘在面前散发出阵阵白光,“按照咱们的进度,到最后估计真的要被淘汰了。问题是,现在找人结盟更不现实,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刚刚跑去哪儿杀了几只妖兽的高越提着剑姗姗来迟,刚刚蹲下就听到了高超的话,高越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胸有成竹的拍了拍高超的肩膀,“诶!别急,我有一计!”






几人猫着腰躲在半人高草丛里,秘境最中央,山脚下某个漆黑幽深的洞口前,洞口内栖息着的妖兽的威压弄得刘思维心口一闷,“高越,你带着我们蹲到这儿干啥?”


高越捏着嗓子悄声开口,“你们动脑子想想,咱们现在的进度,自己去杀妖兽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


李治良转头看向高越,接上下半句,“你是想把这只秘境里的妖兽之王引出来?


高越挂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向李治良,颇为认真的点点头,“我刚刚追杀妖兽的时候路过这儿,观察了一下还用符咒探了一圈。只有这里的妖兽威压最大,洞里肯定就是这个秘境的妖兽之王了。咱们几个想办法把它弄出来,然后在秘境里溜着它绕圈跑,路上其他妖兽肯定打不过它,非死即伤,咱们的人再跟在后面偷偷补刀不就成了。”


朱美吉无奈扶额,“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那你准备让谁去里面把它引出来?”


高越贼兮兮的目光兜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高超和刘思维脸上,“让我哥和思维哥去呗。我哥给他自己和刘思维贴加速符,跑累了要补充灵力,就让思维哥甩个补灵丹嚼嚼。”


李治良皱起眉头,“超子,思维哥,你俩觉得这事儿靠谱吗?”


高超已经开始低头在衣兜里翻找着加速符,“目前来看,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再怎么说咱们也不能在第一轮就淘汰,死马当活马医,我和思维试试吧。”


李治良沉思片刻,“成,那我和高越负责跟在后面处理妖兽,美吉,你在暗中跟着我们,如果到后面有其他宗门的人看出来咱们的计划要动手,你再出手干扰他们就好。”





五小只一拍即合,李治良等三人掩去身形,躲在快有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静观其变。高超手里捏着几张符篆,和刘思维对视一眼,足见轻点,起身飘进了黑漆漆的洞口。


没过几时,洞内传来一声惊天裂地的吼叫,李治良远远瞧见两道身影从洞口快速闪了出来,刘思维手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顾不上说明情况,高超远远高喊了一声“你们几个注意安全”,赶紧跟上刘思维的步伐开溜。下一秒,一只身形高大的妖兽嘶吼着从洞里爬出,巨大的灵力压迫倾泻而出,压的李治良几人心口一窒,妖兽死死盯着高超和刘思维的背影,抬腿迈步追了上去。





高超手上灵力没停过,一张接一张的加速符篆被点亮之后附在自己和刘思维身上,刘思维怀里抱着个身后妖兽的缩小版,正眨着滴溜溜转的眼睛,好奇的观察带着自己跑路的两人。


秘境里的其他队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妖兽之王的怒火已经烧遍了半块秘境,它死命追赶着高超两人,一路上不管不顾撞飞了不少妖兽和修士。李治良和高越从兜里掏出两块手帕遮面,不远不近的紧缀在妖兽后面补刀。


刘思维已经数不清自己吞了多少瓶补灵丹,身后妖兽的威压一路压制着他,一口瘀血实在忍不住,被刘思维轻咳后吐出。高超见状一把拉起有点恍惚的刘思维,往后甩了一叠爆炸符,起身运气,向前又飘了一大截距离,这才有空看向腰牌上面的成绩,“思维哥,你还能坚持住吗?”


刘思维抹了把血渍,又塞了两枚丹药进嘴,“我没事,吐出来好多了。你等我我看看成绩,排名第三,差不多可以了。”


高超闻言,手腕一转,捏了张传音符,手心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它点燃,“李治良,能听到吗,成绩可以了,现在怎么收场?”




其他三人都通过传音符听到了高超的话,李治良和高越低头看了看腰牌上的成绩,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二人不约而同的飞身上前。李治良双手起势,本命剑自空气中浮出,对着妖兽后背狠狠劈下一剑,趁着妖兽吃痛回身的瞬间,两人足尖点地,扭身加速绕过了妖兽,一前一后落到高超和刘思维身边。


那妖兽回身转了一圈没找到偷袭的人,转回头才看到面前抱着自己孩子的修者变成了四个人,被戏耍的愤怒让妖兽躁动不堪,它仰天长啸一声,秘境之主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嘴里吐出熊熊烈火直冲几人门面而来。


高越反应很快,迅速横剑格挡,高超紧接着伸手甩出数十张朱砂符篆变成护盾,挡在众人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朱美吉抬手挥出一鞭,拉开距离的同时,稳当当把其余四人护在身后。


众人忙着抵御攻击之时,刘思维怀里的妖兽崽反而是最悠闲的那一个,它好奇的看着和自己母亲打起来的修士,抬头蹭了蹭刘思维的脸颊,轻巧的从他怀里跳出,刘思维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妖兽已经悠哉悠哉朝着自己母亲的方向跑去。


看到幼崽安然无恙的妖兽敛起鼻息,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李治良按下朱美吉持鞭防备的手,提剑走到最前面,对着面前的妖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今日行此荒唐之举,是我们对不住您,还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作为补偿,有助于灵力提升的丹药,我们会双手奉上作为赔偿。”


妖兽之王自然是通得人性,听懂了李治良的话,抬爪把自己的孩子拢在身后,到底还是一副不解气的模样,蠢蠢欲动想要对面前几人出手。


李治良端的是先礼后兵的架势,眼看劝说无用,李治良后撤一步,双手再次握剑起势,一夫当关的挡在师弟师妹们面前,少年人生死不惧的气势冲天,大有种要和面前妖兽搏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妖兽愠怒的竖瞳死死盯着李治良半晌,身后的小兽崽讨好得蹭了蹭母亲的尾巴,示意放过对面几人一把。妖兽长长哼出一口鼻息,对着面前几人重重拍下一掌,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被突如其来一掌拍飞的五人摔得七零八落,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比赛在这时宣布结束。眨眼间,他们就这么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仙门大会的比武台上。






悬于白云之上的诵经人敲响铜铃,悠扬的钟声伴着宣告声被白鹤展翅卷向天际,王建华几人坐在观众席看着宗门队伍的成绩一路反超到第三,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看见五人扑通一声,千姿百态的摔到出现在比武台上,灰头土脸的模样吓得王建华手里端着的茶盏一抖,滚烫的热茶就这么撒了身旁的刘旸一腿。


李治良揉着心口从地上慢慢爬起,下一秒,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周围其他门派的弟子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不该扶他们起身。吐完血后,高越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唉声叹气半晌,干脆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唉,下手真黑啊,至于吗?”


刘思维最先站起身,左手扶起朱美吉,右手拖了一把高超,抖着双手从袖袋里翻出回春丹塞到其他几人手里,“来来来,都吃点补补,先吃点药缓缓神。”


李治良接过丹药放进嘴里,就着满腔的血腥味,苦着一张脸含泪嚼碎,“谁能想到他俩是偷了人家的孩子跑路,苍天,我闪到你哥身边,结果看见刘思维怀里抱着个小妖兽,我当时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朱美吉皱着脸,伸手整了整凌乱的衣摆,又一脸心疼的拍拍刘思维衣襟上的尘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太冒险了,幸好这次小妖兽求了情大妖兽还没计较,不然咱们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仙门大会的主办方姗姗来迟,捏着卷轴朗声诵出团队赛的晋级名单。念到第三名是名不见经传的十上宗门时,全场一片哗然,高越这时候来了劲,起身硬撑,得意的双手叉腰,等待接受来自周围人的恭维和赞美。


高越装腔作势,眼睛闭了老半天也没听到赞美声,在高超鄙夷的目光里,高越疑惑的睁开眼,结果发现周围乱哄哄一片,虽然确实都在讨论他们,但是众人还真不认识他们长什么样子。


高越顿时偃旗息鼓,垂头丧气的继续挂在高超肩膀上当一株难得安静的吊兰,李治良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使劲往台下张望着,来回扫视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王建华的身影,李治良翘起嘴角,在台上兴奋的举起双手,对着宗门的方向挥了又挥。




不过很快,参加仙门大会的选手和观众们就都认识了十上宗门的人。


团体赛过后是晋级修真者一对一的决斗,高越在比赛里可以说是大出风头,无他,用和他打过一场最后遗憾落败的选手的话来说,谁告诉我这小子是剑修的?!


高超怀里抱着自己的剑施施然走上比武台,两个人各自礼貌的鞠了一躬。场边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同时,那人先高越一步,提剑挥舞着冲了过去。高越最开始还有模有样比划着剑招,纠缠到后面,对面那人开始丧失了耐心,出手招式一转风格,变得狠辣起来。


结果谁承想,高越这厢打到一半,干脆从兜里掏出一堆符篆,劈头盖脸砸了那人一身,一时间场上雷光乍现炸火星四溅,渣的那人外焦里嫩,吐出一口黑烟后轰然倒地。


其他几人的晋级之路也走的格外顺利,只是照样有些不太符合常规。高超的风格是一上场冲着对手淡淡甩出几张符篆,这样下来能解决最好,要是遇上难缠的对手解决不了,高超倒也会些拳脚功夫,一套连招下来,打的对面那是一个落花流水。


朱美吉是看心情比赛,遇上她今天心情好了,就直接点,上去拍拍手撒毒,慢悠悠等对面晕倒;遇上心情不好,朱美吉鞭子一甩,干脆在台上开始抽陀螺,只不过是对面的选手充当陀螺的角色,结果好几次差点被对面宗门投诉到取消比赛资格。


刘思维是攻击力最低的丹修,按理说来应该是几人里面最好对付的那一个,可惜刘思维师从松天硕,谁又能想到这小子照样不走寻常路。对面朝着他门面扑来,刘思维一脸惊恐的从袖袋里掏出自己一人高的丹炉,抬手一炉砸到对面那人头上,就这么一路邦邦邦的敲赢了比赛。


兜了一圈,结果就数李治良最正常,比赛时上去规规矩矩的鞠躬,也没耍其他招式,一套剑法舞的得心应手,本命剑的剑光如水,连绵不绝,端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观赏赛。就这样,十上宗门一路过关斩将,几人就这么磕磕绊绊走到了半决赛。





五人一路闯到半决赛,高越还真有了种说不定能夺冠的信心。半决赛中间空闲的休整期很长,趁着这时候,高越隔三差五带着李治良溜出门,把召开仙门大会的周边环境逛了个遍。


这天,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仙门大会比武场地的后山上,夜间月光极盛时,山顶处有难得一见的夜月昙花,高越大半夜挨个敲响房门,把哈欠连天的李治良四人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出来。


李治良困得睁不开眼,“高越,你大半夜把我们叫醒最好是真的有事。”


高越懒得和李治良计较,手舞足蹈的对着几人比比划划,“你们没听说过吗,夜月昙花诶,多么难得一见的奇景!再说了,我还听说这玩意值不少钱,刘思维和老朱美吉子还能把它摘来炼丹炼毒。还有你,你难道不想摘一朵给华哥看吗李治良?”


被高越一语戳中软肋的李治良霎时偃旗息鼓,高越带着几人鬼鬼祟祟翻出院墙,一路偕行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山路爬到一半就感觉到疲惫的高越,已经开始暗戳戳后悔晚上出门的这个提议,干脆一瘪嘴,开始冲着身侧的高超无理取闹。


几人你来我往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李治良身形一顿,突然抓起背上的剑,反身挥去一剑,格挡住了身后来人的进攻。那人眼看偷袭不成,讪讪地后退几步,撤到了他身后站着的白须长者一旁。


李治良几人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山路上的一行人,警惕的盯着正前面仙气飘飘的白须长者。李治良眯起眼睛打量半晌,认了出来,这是比武大赛里端坐于明台之上,高高在上的仙门前辈,现在正抚着胡须,站在他们对面一语不发。


李治良眼睫微颤,伸手拦住想要上前质问的高越,弯腰客客气气的朝着对面鞠了一躬,“前辈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长者只是抬起眼眸,轻描淡写的扫了两眼李治良等人,沉默着不置可否。还是他身侧那个刚刚出手偷袭李治良的人,上前一步开口道,“我们宗门希望你们,能在明天的比赛里自动弃权,退出比赛。”


对面那人话音刚落,身后的高越像一只被瞬间点燃的爆竹,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大半夜来偷袭我们就是为了逼我们退赛?”


朱美吉盯着对面一行人看了半晌,突然脸色一白,凑到李治良耳边轻声道,“师兄,你看,他们是过两天半决赛和咱们对上的那个宗门的人。”


李治良闻言脸色一变,修仙者寻仙问道,在黎明百姓眼里是高雅出尘的存在,但是人们似乎忘了,修仙者也是人心肉长,普通人身上不堪的一面,也只是被他们轻飘飘掩藏在仙人衣袂之下罢了。


十上宗门是王建华等人联手编织给孩子们的乌托邦,跌跌撞撞走出象牙塔的李治良直到现在才终于发现,世界其实不是像他们那个小小的宗门一样,人们每天坐在树下喝酒谈天就是全部的生活。


对面那人听完高越的话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反驳,却看到李治良直接拔剑横在身前,一字一顿,“若是我们不愿呢?”


长剑出鞘,少年人心头再度燃起久久不息的冰冷焰火,那白须长者眼看李治良等人选择撕破脸皮,冷笑一声终于开口,“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下一瞬,那人身影一顿,一个闪身出现在李治良面前,抬手蓄力,对着他拍下重重一掌。


李治良瞳孔一骤,横剑格挡,却没想到那人下了死手,对着李治良使出十成十的一掌,一口鲜血瞬间返涌噎在喉口,又被李治良死死压住。朱美吉见状长鞭一甩,呼啸的破空声将对面包拢过来的人群狠狠撕开一个口子,几人看准时机,转身拔腿拼命朝着山下逃去。


还没跑出多远,身后的人群很快便追了上来,仙门大家的弟子仗着人多势众,李治良等人渐渐落入下风。刚刚那人被李治良惹恼,那一掌一点没留情面,李治良只感觉自己现在肺腑宛若针扎,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眼看情形不妙,李治良一把抓住高超,“快,带着他们走,回去找华哥他们,快走。”


高超看了看李治良发白的脸色,又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得人群,到底咬咬牙,抓起身侧试图留下的高越,朝着山下飞奔而去。朱美吉听到了李治良的话,噙着眼泪朝李治良的方向砸碎怀里的几瓶毒药,刘思维死死拉住她的手腕,“别回头,美吉,我们快点回去找师父来救他。”




眼看着四人一路逃下山,白须长者叫住了试图继续追赶下去的弟子,“罢了,没用的东西,山下人多眼杂,不必再追了。”


李治良跪伏在地,朱美吉留下的毒药让面前众人短暂的不敢上前轻举妄动。一路忍到现在,李治良轻咳两声,张嘴哇得吐出一滩鲜血,手里的剑也在刚刚被那人一掌震断,长剑碎成两截断在李治良面前,李治良得大脑在这时候却迷迷糊糊的想到了别的,这是松天硕买给我的剑,值不少银子呢。


鲜红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染出一朵朵血色,李治良心念一动,本命剑被他从脊骨里抽了出来。本命剑是剑修最要紧的武器,当年还是王建华带着李治良用李治良自己的一块仙骨,手把手锻造而成。李治良其实很少动用本命剑,只是今晚夜半,行至穷途末路,李治良已经没有别的筹码可以交付性命。


面前道貌岸然的仙者再次缓缓开口,“你的师弟师妹们逃了,偏偏落下一个你,那也就别怪我们了,只是废了你的武功,不会伤你性命。”


白须长者假慈悲的对着李治良开口,伸出手掌缓缓运起灵力,下一秒,在他身后弟子的惊呼声里,一道剑光自他背后猛的袭来,狠狠削在那人手背,一声惨叫过后,那人的左手霎时间鲜血淋漓。


白须长者吃痛,扭回身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王建华。月光如水,滑过王建华锦缎似的长发,青丝混着翠白色的发带在风中飞扬。冷清月光下,不染纤尘的王建华提着长剑站在人群之后,略过层层叠叠的喧嚣,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跪在远处满身狼狈的李治良。




李治良喜穿红衣,是因为年少时有一次,刘旸带着李治良去山下市集的裁缝铺添制新衣,绣娘捏着绸缎在少年李治良的身上比比划划,王建华靠在门边看着李治良,挑来拣去,选中了一匹亮红色的绸缎。


成衣被送上山门的那一天,李治良眉梢眼角都是压不住的雀跃,抿着嘴换上衣服,少年李治良转身一溜烟,眼巴巴的跑去后山寻王建华。


那时,王建华正优哉游哉挂在树杈上小憩,李治良跑到树下看见树上的他闭着眼睛,不好意思开口吵醒他,又舍不得离开,只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树上的王建华看来看去。


春风浮动,卷起枝头万千千朵梨花纷纷而下,王建华在疏影摇曳的响声中睁开眼睛,望向树下的那一眼,看到了满天春风里一袭明媚红衣的李治良。





李治良在人群之后,身上亮红色的衣摆被血色晕出一处处暗斑,少年人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抬起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却仍旧烧的明亮。


李治良看到了王建华身影,下一刻,手里的本命剑化成一缕青烟,收回了身后。他盯着面前的断剑,再次抬起头视,眼里带着三分不甘和愤怒,“师父,我的剑断了。”


十上宗门里都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就像李治良知道,朱美吉附在他耳边耳语喊他“师兄”时,小姑娘的手因为恐惧忍不住发抖,李治良知道是她在害怕,所以让高超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他们先行离开;王建华也知道,李治良很少叫自己“师父”,平时总是没个正行,嘴里喊着腻乎的“华哥”。


现在这一声“师父”,李治良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建华提起剑,平时总是和颜悦色的长辈第一次在李治良面前显露出滔天怒意,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卷起惊涛骇浪,王建华对着李治良开口,“别怕,治良。”


下一瞬,凛冽的剑意呼啸袭来,围堵李治良的那群人还没来得及抵抗,就已经被王建华的剑招击的四零八落。长剑曳地,王建华慢悠悠踱步瘫倒在地的白须长者身边,轻抬剑刃,稳稳压在他的左手之上。


王建华垂下眼眸,“你的徒弟们废了,偏偏落下一个你,希望你也别怪我,毕竟只是废了你的双手,不会伤及性命。”


下一秒,剑刃入骨,王建华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死死的把那人的手腕钉在原地。紧接着,王建华又拔起剑,在那人痛苦的哀嚎声中,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废掉了他的右手。




李治良很少见过王建华如此生气的模样,虽然在月光下的王建华,眉梢眼角都淡淡的挂着一层冷意,但是李治良就是能觉察出来,王建华现在非常生气。


处理完那些人,王建华快步走到李治良身边,李治良颤巍巍扶着膝盖起身,王建华伸手一搀的同时,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两个冒着灵力的丹药。


李治良同样没理会躺在地上呼痛的那些人,和王建华一起抬脚绕过他们,朝着山脚下的方向走去。松天硕炼制的丹药很管用,刚服下没多久,李治良体内针扎似的疼痛已渐渐平息,他弯下腰又咳出两口瘀血,起身之后对上了王建华担忧的眼神。


李治良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华哥,我没事儿,真的,吐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王建华点点头,伸手握住李治良的腕间细细诊脉,“问题不大,回去多休整两天就好,药浴宇文和刘旸在准备了,你们几个晚上都去好好泡泡。”


李治良缀在王建华身侧,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华哥,那些人……”


“不必管他们死活”,月光下王建华的眉眼凌冽,“他们既然选择今天晚上贸然出手,就要承担打碎牙齿和血吞的结果。这么些年他们的做派还是没变,无非是看你们来自无名无分的小宗门,自以为你们是好拿捏的软骨头,想让你们知难而退罢了。”


说完这番话,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沉默无言,李治良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建华开口,少年人炽热的情感被人用最肮脏的方式当头泼来一盆冷水,浇的李治良实在是不知所措。


李治良盯着王建华袖口的花纹,莫名希望王建华现在能骂他两句或者是做些别的什么,可是王建华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只是这么沉默的一路偕行,一直走到了李治良房间的院门口。


房间内灯火通明,李治良转身看向王建华,王建华伸手替他推开了院门,“高超他们没什么大碍,回来之后死活要跟着我去,被刘旸拦下了,现在应该在里面等你,快去吧治良。”


“华哥,我……”李治良前脚走进院子,在王建华要转身离开时,又急忙开口叫住了他。


李治良揪着被剑气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焦急的看向王建华。王建华此刻的眼神莫名让李治良觉得熟悉,他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苛责,温柔的抚了抚李治良的发顶,“没关系,治良,你今天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道歉也不必歉疚。”


王建华的瞳孔倒映出李治良的身影,他深深看了李治良一眼,笑了笑,挥了挥手后,转身走出了李治良的院门。




李治良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的房间里正乱成一团。




高越脸上还挂着彩,不安分的在桌前反复踱步,“不行,我还是觉得得去找李治良,哎呀高超你就别拦我了!”


高超的声音透露着几分疲惫,他伸手拽住高越,闷闷开口,“高越,你先冷静一点。”


刘思维和朱美吉都红了眼圈,前者正小心翼翼的给后者上药,又低声细语的用手帕轻轻擦掉后者的眼泪。




看到李治良推门进来,高越一跃而起蹦到李治良面前,紧张兮兮的围着他转来绕去,“李治良你回来了!你,你没事吧!”


其余三人也快步围过来,查看李治良的情况,李治良对着面前几人挥挥手,“我没事,华哥把我捞回来了,吃了点丹药,现在问题不大。”


李治良抬步坐到桌边,刘思维递给他一张浸过水的手帕,示意李治良擦擦脸上的血痕。高越被高超揪着上药,整个人被痛的龇牙咧嘴,还不忘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今天晚上围堵他们的宗门。


李治良呆呆的抬手一下一下擦着脸,过了半晌,李治良低头盯着桌面,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不想打了。”


高越还以为是自己上药太痛出现了幻听,他眨眨眼看向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李治良,“李治良,你刚才说什么?”


李治良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师弟师妹,“我说,我不想打了,我不想参赛了。”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高越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应激似的一跃而起,“李治良,大师兄!你什么意思?你说你不想打了?意思是你都被人家狠狠胖揍一顿,结果现在你回来了说你不想参赛了?”


高越越说越气,“那我们刚刚还打什么,直接投降得了!干脆明天扯个横幅,咱们出门昭告全天下,我们宗门是怂包,我们宗门是孬种好了!”


李治良被高越尖锐的话激的眉头一皱,高超伸手死死抓住高越激动的手,“高越,冷静,你先坐下看看李治良到底要说什么再着急也不迟。”


高越气急,下意识想伸手推他哥,手在碰到高超的肩膀后又暗暗卸了力,“高超,你现在装什么老鳖,你……”


朱美吉烦了,伸手用力敲了敲桌面,“好了,都给我安静!”


高越瘪着嘴坐下,朱美吉又转头看向李治良,桌前的几人都把目光投向李治良,沉默的等待着他开口。





李治良低头,盯着手里擦完脸后染上暗红色的手帕,“为什么呢?”


高越在一旁没好气的接话,“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能当那个怂货呢?”李治良垂下眼眸,“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天下第一呢?”


“我刚刚是真的害怕了,”李治良捏着手帕,“刚刚那个老头挥来第一掌,我就知道我打不赢他。我看着他们都比我们强太多,我看着他们轻轻松松就把我们打的还不了手,高越,我真的害怕了。”


“我们是想变得更强,我们是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可是然后呢?”


高越还是哽着脖子开口,“什么然后?当然是成为天下第一,然后拯救天下苍生啊。”


李治良抬眸,安静的盯着高越,“高越,那你觉得是天下人重要,还是高超重要?”


高越愣在原地,准备好一肚子反击李治良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高越看着李治良,张张嘴,又扭头看看身旁的高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圈一红,却还是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朱美吉手里攥着刚刚回来之后松天硕塞到她手里的瓷瓶,温润的灵力在朱美吉掌心流动,她盯着瓶子上的兔子花样,轻轻眨了眨眼,“刘思维,宇文埋在他们院子树下的那坛女儿红,我还没尝过是什么味儿呢。”


刘思维点点头,起身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一人添了一碗水,“我知道,松天硕还说了等回去了要教我新的丹方,我还没学呢。”





听完刘思维的话,李治良叹了口气,继续开口,“谁都想当天下第一,我也想,你们也都想。可是我们好像都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当那个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是无足轻重的背景板呢?”


“一路走到现在,比起每次获胜后站在比武台上,看着台下的人们恭维我也好,议论我也罢。”


李治良又垂下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更想回咱们宗门后山那处梨花林,和华哥继续在树上喝酒谈天。”


高超听完李治良的话,低头摸了摸腰间缀着的香囊,他轻轻拉过身侧垂头丧气的高越的手,盯着高越的眼睛笑了笑,“高越,别哭了。其实你在我心里,早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啊,”高超用力捏了捏弟弟的手,“哈哈,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流浪的日子吗高越?从你小时候第一次拉着我的手说,高超,我会一直保护你开始,高越,你就已经是我的天下第一了。”


真心话让高超耳尖浮起一抹红色,“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想过要做什么天下第一,只要你好好的,师父他们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对我来说,这些就已经够了。”





高超的话不轻不重的落在李治良心口,像是找到了尘封已经的大门的钥匙,李治良的记忆猛的回笼,他想起了刚刚王建华的眼神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幼年时集市上小乞丐和仙人的初见,交付剑谱时白衣师尊含笑的眼眸,月夜下打着灯笼送出的那颗李子,红衣少年站在飘摇的梨花雨中,就着梨花白,李治良第一次对王建华认真的说出“我想成为天下第一”这句话的那一刻,还有刚刚门外月光下,王建华温柔的眼睛。


李治良终于明白了王建华的眼神,从开始到现在,从初见到永远,王建华的眼睛一直在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告诉李治良,



李治良,李治良,你已经是我的天下第一。






高越听完高超掏心掏肺的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他反手紧紧抓住高超,龇牙咧嘴擦着眼泪的同时还不忘使相,“高超……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太恶心了,哎呀,这真的太恶心了……”


高超没理会高越一贯的口是心非,从怀里掏出手帕,好笑的糊在高越脸上,“别哭了,擦擦鼻涕吧高越。”


刘思维和朱美吉相视一笑,朱美吉又伸手敲敲桌面,“李治良,那咱们过两天还打吗?上去之后直接弃赛吗?”


李治良伸手抿了口碗里的清水,闻言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让他们赢得这么轻松,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半决赛开始那天,和十上对擂的宗门输的一败涂地。



五小只心里都窝着一团火,上场时候过招一点情面都没留,李治良更是剑剑杀招,一副豁出去也要取对方性命的模样,吓得对面的天骄连连求饶。最惨的要数和朱美吉对阵的剑修,下场以后脸都被她手里的长鞭抽成了肿猪头,气的台上观战的对面宗门大拿,差点活生生捏碎手下的白玉护栏。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次仙门大会,名不见经传的十上宗门就要一跃龙门时,总决赛却再一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总决赛那天,李治良甫一上场,先对着对面的剑修客客气气一鞠躬。对面知晓李治良的本事,铆足了劲正准备和李治良过招,没成想李治良长剑出鞘后,突然把剑往地上一丢,众目睽睽之下又往地上一躺,“哎呦,好厉害的剑气,我认输!”


台下正观战的刘旸一噎,震惊的张大嘴巴,扭头看向左手边的王建华,“……你徒弟怎么了?被夺舍了?!”



接下来的四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朱美吉上台之后,柔柔弱弱往地上一倒,抬起衣袖坐在原地抽抽搭搭开始抹不存在的眼泪,眼角都快搓红了愣是没哭出来,干脆捏着嗓子干巴巴念台词,“呜呜呜,我打不过,我也认输。”


台下观战的刘旸又一噎,扭头看向右手边的宇文秋实,“……这又是什么意思啊?你徒弟也被夺舍了?”


宇文秋实被朱美吉拙劣的演技逗得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呦,谁教的美吉这么演戏啊。”


刘旸:……这是重点吗?!




和刘思维对阵的知道这是个力气贼大的丹修,正防备着刘思维突然发难时,刘思维叹了口气,强忍着巨大的羞耻心,从袖袋里掏出丹炉,非常浮夸的一个假摔,邦邦两声磕在丹炉上,直挺挺往地上一躺,还不忘说完话再装晕,“我晕倒了,我弃赛!”


台下的松天硕连连摆手,“这真不是我教的!别冤枉我啊!”




轮到高越,上场也没废话,他上台之后直接水灵灵的后退一步,半只脚踏出比武台,又转身兴高采烈对着裁判挥手,“裁判!你快看!我作弊了!我犯规了!我淘汰!”留下场上一脸懵的对手,转身一溜烟蹿下比武台后不见踪影。


五个人里面最体面的居然是高超,上台之后规规矩矩一鞠躬说不好意思啊,这场我弃权,天降魁首可给对面吓得不轻,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差点要和高超在台上疯狂对拜起来。


刘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的两眼一黑,王建华大笑着拍拍好友的肩膀,“哎呀旸哥,这有什么好气的,他们自己的事情,想怎么折腾就任他们折腾去吧。”


刘旸恨铁不成钢,“不是,我是气这个吗?他们演也不会也点好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松天硕挤眉弄眼,“您当年表演的敢情好吗?上台一个哨音说自己缺氧了然后扑通一声倒地,可别提了,宇文在台下笑的都快把我胳膊给掐青了。”





荒诞的闹剧最终以和十上一起入围决赛的宗门胜出作为结局。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机缘巧合,获胜的宗门和十上一样,同样也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


为了感谢李治良等人,小宗门拿到获胜的奖杯之后,不管说什么也硬是要塞给高超,实在拗不过这份好意,最后高超领着奖杯回到观众席,又笑着把它塞进了刘旸怀里。


王建华等人似乎完全不在意为什么李治良等人一路辛辛苦苦闯到总决赛,临门一脚却选择了放弃。一行人像来时一样,有说有笑的走下山门。





刘旸怀里抱着奖杯,没好气的对着王建华开口,“你到底能不能管管你这宗门了王建华,一个两个演的这也太差了。”


松天硕大喊,“你懂什么,这叫虎父无犬子!”


宇文秋实无奈的伸手掩面,“现在脱离咱们宗门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我要带着我的宝贝美吉先走一步,我真受不了了你们了。”


王建华对着松天硕冷笑一声,“别五十步笑百步,你当年假装一脚踩空,一头撞在护栏上装晕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去。”


松天硕不甘示弱,“王建华以为你就演的好吗!假装吃坏东西,上场开始走蛇形步,最后一屁股坐下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宇文秋实崩溃大喊,“真的够了!我要走了我真受不了了。”


王建华拉住宇文秋实,伸手指指松天硕,“诶,你侠侣。”


宇文秋实牵着朱美吉,头也不回扔下一句,“再说你的。”


李治良从背后一把扑到王建华身边,中气十足地大喊,“不行,掌门是我的!”





蜉蝣天地,沧海一粟,话本子里的故事经久不息的上演着悲欢离合,这个世界如果真的一定要有一个拯救世界的天下第一,李治良看着王建华的侧脸,那就让他们争抢去吧。


李治良鼓起勇气握住王建华的手,“华哥,对不起,我没成为天下第一。”


王建华笑着回握,“我知道,你也知道,治良,你早就是了。”







回到宗门之后的某个夏天。




李治良翻出了那边王建华当年交给他的第一份剑谱。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在前面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而现在,李治良看着手里的剑谱勾起嘴角,握着毛笔,轻轻划掉了前面自己写下的四个墨字。





李治良不想当天下第一。







(全文完)

croissant_(^-^)

【治华】玫瑰,心脏,爱情和你

伪现背纯甜饼he,有私设,勿上升,非常普通健康又美好的平淡恋爱,我好这口。ooc致歉。

有一点点十上群象和其他喜人涉及。

大概有一点松宇文提及。


心动的信号红西装就硬帅,记得展演好像是黑西装但正式版红色帅得我发懵所以纯造谣了。还有绝命双子星,红色真的很适合啊超好看。

个高腿长就是穿啥都好看啊……


总之原本是关于红西装的造谣,但跑题。




*


“治良啊,过来试下正式舞台的衣服。”

“来了哥。”


李治良搁下咖啡乐颠颠跑过去,展演效果不错,观众的笑声是最好的强心剂,组里的大家心情都很好,兴致满满地讨论着上台的服装。


王建华的目光在一排排版型颜色各异的西...

伪现背纯甜饼he,有私设,勿上升,非常普通健康又美好的平淡恋爱,我好这口。ooc致歉。

有一点点十上群象和其他喜人涉及。

大概有一点松宇文提及。


心动的信号红西装就硬帅,记得展演好像是黑西装但正式版红色帅得我发懵所以纯造谣了。还有绝命双子星,红色真的很适合啊超好看。

个高腿长就是穿啥都好看啊……


总之原本是关于红西装的造谣,但跑题。




*


“治良啊,过来试下正式舞台的衣服。”

“来了哥。”


李治良搁下咖啡乐颠颠跑过去,展演效果不错,观众的笑声是最好的强心剂,组里的大家心情都很好,兴致满满地讨论着上台的服装。


王建华的目光在一排排版型颜色各异的西服上扫过,认真思考着什么样的搭配在舞台上能和老二的形象搭的最出彩。


“你看看觉得哪件合适?”

他这么问李治良。


“呃……老二差不多算是纯喜剧角色了吧,是不是穿得花一点比较好笑?你说呢导儿?”


以为被喊来能直接试穿,没想到选择的难题落在自己头上的李治良试探着回答。


他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像被突击考查角色理解做阅读题。


他自动脑补了建华导演拿着剧本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让我考考你”的画面,忍不住转头轻轻偷笑两下,再忍着笑意重新看向还在纠结的人。


好像被可爱到了,不确定,再想想。



对李治良的脑内幻想一无所知的导演本人还在对着那一排衣服思考。


试衣架上倒是有几件色彩鲜艳花里胡哨的西装,试想一下李治良这么帅的脸穿上那玩意儿也确实有喜剧效果,毕竟要演的就是个傻子。可是……


思考着的建华导演把那几件拎出来往小演员身上比了两下,笑他

“那你不如去从马东老师身上扒一套下来,效果肯定比这更好。”



……总觉得不合适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笑点就太浅了,还是一次性的,也达不到喜剧的预期违背。


一个只是为了搞笑而刻意让人一眼就觉得好笑的装饰性角色?那绝对不是他想让李治良出演的。


这应该是一个足够有反差的,言行荒诞但存在他自己合理的底层逻辑的,提供许多重要笑点的角色。


演好这样的人物是王建华给李治良的任务,也是对他的信任,或许也有些对自己的男主角私心的偏爱。


“要不就黑的呢哥?和你的一样,哥俩穿同款也合理。还能和离家出走多年的老三形成对比?”


李治良看着他哥对着一架子衣服看得出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想要多想,多分担,多提供一些。

不管说得对不对,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有啥算啥吧,总不能让他导儿自己解决所有问题,他能做什么就尽量多做点,万一哪句随口的话就抛砖引玉了呢。


不过这块砖总会在各种后采或社交平台的发文中被王建华描写成李治良往灵感之海投入的泛起圈圈涟漪的关键石子就是了。


说起这个——


——王建华总是忘不了他。


李治良没再把心思放在演出服装上,分神地这样想着。


不管什么时候,有什么让他能被看见的机会时,有什么好的工作机遇时,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分享时,或者是有什么无关痛痒的“罪”要遭时。


在这些时刻,王建华口中总少不了“咱一起吧治良”“多亏了治良”“我觉得治良行”“李治良这个可以”“我给治良整点”“李治良你也试试”这样的话。


有人调侃他,这一场下来净听你提李治良,人家自己话不咋多你倒是够上心的,这小孩儿是你关键词么建华导演?


王建华就笑,说不是关键词,是专属男一号,纯绑定的,俩人同甘苦共富贵。


于是就有人乐,说不是同甘苦共患难么?


王建华摇头说能共患难,但不要患难,他盼着他俩能一块儿做好作品一块儿发财富贵。


这时候李治良就在他身边半步远的位置也低着头笑,有人和他说话就点头回应,乖巧地垂着眉眼不动声色地悄悄往他哥身边挪,像是什么小动物下意识靠近安全感的来源。


此时此刻的情景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俩人对着一架子衣服陷入了沉思。


不明就里的松天硕捣了刘旸两下:“他俩在那儿干啥呢?对着演出服能想出game点吗?要不咱也试试去?”


刘旸:你纯多余。


两人正想着,一边的刘旸凑过去,伸手取下架子上的紫西装。

“欸这身紫的我就拿走了啊,二喜的毒蛇帮二当家就是这一套,老观众一看就能熟悉明白,还能‘叫回来’一下,一出场效果肯定好!”


“那旸哥你看看我这老二穿啥呢?”

“你的让建华挑呗,我那儿还和李丁讨论老家主要穿啥呢,他问我有没有可能西西里里老家主喜欢裸睡或者爱穿背心大裤衩!咋想的啊他,真纯来睡觉的啊!”


李治良看了眼王建华,俩人听着刘旸这几句话憋不住笑。


“行了咱抓点儿紧的,来治良试试这件黑的。”

“来了哥。”



……长得帅就是好啊,这孩子个儿高腿长的,穿啥都好看。

王建华打量着从试衣间走出来的他的小演员,抱着胳膊支着下巴感慨了两句自己眼光独到挑人真准。

后者正有些别扭地抬手调整着袖口的扣子,这身衣服不太合身,李治良个子算高,这一套小了点,有点紧巴。


“……嗯。。感觉……”

工作时严格而挑剔的导演抿了抿嘴,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手臂。

李治良看了他一眼便了然,这是他导儿觉得不满意了。俩人合作这老些时间,作为彼此的专属男主角和御用导演,他对王建华工作时的要求,偏好,习惯,甚至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代表的想法一清二楚。


“单调了,和大哥重复了吗导儿。”

“好像视觉上色彩不是很吸引人啊。”

肯定的陈述句语气,这是李治良对他和他家导演的默契的信任。


对李治良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这件事并不意外的王建华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那就再换几件试试呗建华,反正时间够着呢。”


王建华没纠结他没大没小的称谓,拎了套红色往他身上比划。

李治良从他手里接过衣架,感觉到指尖一瞬间温暖的触感后快速转身进了试衣间。



这人再出来时王建华眼前一亮,心说他果然没看错。



西装的版型很好地为试穿者衬出优雅矜贵的气质和肩宽腰细的身型,明度恰到好处的红色不亮得扎眼也不过分低调,搭着黑色的衬衫和白皙的皮肤更多出几分风流倜傥的意味。李治良没认真到把扣子全系好,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颈部漂亮的线条和他自己搭的银项链,衬衫下摆也只随意地扎进去一半,优越的身材比例被凸显得淋漓尽致。


“……”

王建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李治良这小孩儿长相俊秀蛮讨喜,但能适配到这个地步确实意外。


李治良面无表情时脸比较臭这事他也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双漂亮的眉眼从浓眉到上扬的眼尾都带着锐气,现在李治良顶着这么张又帅又冷的脸穿这一身……


“这帅得有点过分了啊老二。”



很适合玫瑰花。

红色的,艳丽的,尖锐的。


王建华莫名其妙地这样联想到,又回过神来否定这些想法。

治良是个乖孩子,哪有那么夸张。再说用花形容一男人怎么说也怪了点,就算真说像花也不像玫瑰,一般用来形容这么单纯上进的小孩儿的大概都是什么向日葵或者雏菊之类的吧。


“挺好的,颜色很适合你,不过主要还是人更帅吧。”


荔枝凉:嘻嘻。


“所以用这身上台行么哥?实话说我也觉得还可以啊。”

“行啊,我觉得没问题,让教主松导他们也看看吧。”



“不是整这么帅啊这老李治良子?”

刘旸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看法,路过的高越已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凭啥我和高超这么普通啊!教主我也想帅气登台啊呜呜——”

“别假哭了次子,咱俩又不演傻子,普通点就普通点呗别抢主角风头了。”


荔枝凉:……不嘻嘻。



最后这套衣服被敲定下来,李治良回忆着他出试衣间时王建华的眼神,动作迅速地下单了同款红西服和不少红色系私服。




王建华:嘛纯色诱啊李治良?


刘旸:他纯开屏。


李治良:那咋了。


松天硕:不er你们说啥呢?


刘旸:。去找宇文玩儿去吧你别掺和他俩事儿。拆cp后果自负啊。





录制顺利结束,作品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十上无难事的众人一合计,干脆一起约了顿饭。


饭桌上,众人调侃着希望赛制像高超包容高越一样包容十上,话题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地从哥对弟过分宽容的双子星转到了同样无底线宠年下的团长和他的男主身上。


大家笑着打趣俩人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刘旸一听就开始来劲,把创排合作期间俩人的事儿全抖落出来,什么李治良给王建华点的饮料备注细致到小票都比他和松天硕的长一截儿;别人随地大小睡李治良路过要么无视,要么对着摄像头装模作样“指责”两句,要么拿出手机就开始录视频以保全自己“物料之神”的称号,结果轮到王建华睡觉他上去给人披了件外套说让华哥多歇会儿;他提game点王建华点头和他认真讨论,李治良想了几个梗王建华和哄小孩儿似的先夸一顿才思考这些点能不能用有没有用……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露出了懂得都懂的微笑,高越甚至拽着高超直嚷嚷“嗑到了”,高超问他啥嗑到了,他说脚磕到椅子腿了,引得几人又一阵偷笑。


说起这俩人的互宠,又有不少话题可说。

总有人质疑,王建华是不是对李治良太好了点啊?专属男一号就不说了,动辄满足这人众多要求也就算了,甚至还答应了导电影,原因只是李治良想演?


李治良上辈子救过你命吗?


王建华对这些疑问只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明面上笑两下心里边就小声嘀咕,那咋了,我乐意,治良多好一孩子啊又听话又优秀,宠一宠咋了。



似乎相比之下,和双高胎松天硕打闹及vb互动更多,玩游戏和女生队友更出效果,各种物料互动和王建华也不算最多的李治良成了王建华的单箭头对象,连cp粉都说除了拉郎没吃过人设这么萌圈子这么冷的产品,饿的狂翻豹猫各种互动最后还是用“专属男主和御用导演”这点当做最大嗑点安慰自己。



李治良也不是不知道别人这些看法,但他确实不敢离王建华太近。


他想,王建华的偏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温柔宽容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好,对自己只是因为和他关系不错而更好一点。王建华大概当他是可塑之才,怀着惜才的初心才让两人有了现在这样紧密的关系。



但我对他不一样。


李治良想,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优秀的编导,不是因为他能带给我更好的机会和舞台,虽说最初的爱意大概的确是因为建华导演事业上对我的关照而有机会产生,但我的爱最终落在王建华这个人身上,而不是一个能给我好的工作机遇的伯乐身上。



他不知道如果把为他做了这么多的王建华换成别人,他会不会心动;不知道如果面对不会为他做这一切的王建华,会不会心动;不知道王建华像这么好的对待另一个人,那人会不会心动……但事实上,帮助他关照他提携他的属于他的伯乐就是王建华,似乎两人之间的一切都是注定要发展成这样的。


正好是他,正好是我,正好是我们。



李治良突然觉得思考这样复杂的情感和莫名其妙的宿命感是一件太头疼的事。


反正也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想法,那就以朋友,伙伴,合作对象,专属男主的身份一直赖在他身边吧。




反正不会有机会……等等,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聚餐进行中,李治良看着一脸没安好心到处给人劝酒的高越大脑飞速运转。


他和王建华至少有一个人醉了就行!酒后胡言乱语很合理啊,连高超喝多了都说得出离不开高越这种话,他作为王建华的专属男一号,和他的伯乐讲几句模棱两可的暧昧话咋了?就很合理啊!


于是他开始纠结是自己装醉还是把王建华灌醉,装醉吧感觉还是风险太大,灌他导儿又觉得心里过不去,而且喝太多了那多伤胃啊,王建华本来就总因为忙工作顾不上身体。


“诶荔枝凉,你家建华导演好像有点喝多了啊,要不等下你给他送回去?”

最佳助攻王高越冲他挤挤眼睛,指了下他身边已经支着下巴打瞌睡的王建华,无声地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不er为啥他送啊为啥不是刘旸啊?刘旸没喝酒不是更清醒吗,别给李治良了之后他俩一块儿醉了倒街上没人捡尸啊。”

一直低头吃菜的松天硕抬头发问,疑惑的目光在李治良和王建华脸上来回打转。


刘旸恨不得一个电话把宇文秋实摇来让他把松天硕这家伙打包带走出去随便上哪儿一块儿旅游去,但是他不能,一是因为宇文秋实优先回复松天硕的消息,二才是因为他们四士同堂还有后续录制任务。

“我求你了松天硕——你专心吃菜吧别说话了行吗。吗开口就给我安当灯泡的活啊?!”


刘思维和朱美吉哥妹俩捂着嘴偷笑,差不多状况外的李丁阎鹤祥一脸和气但不明所以地边笑边吃,高超高越一个纯使相瞎激动一个提醒他弟表情管理的同时自己也偷偷看热闹不嫌事大,剩下一个问号脸松天硕和表情一言难尽的刘旸李治良,以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系会周公的王建华。




——最后还是决定让李治良把王建华带回酒店了。


但是是刘旸师傅开车送他俩先回去。



司机刘师傅被高超高越缠住听俩人真情流露表达崇拜和感激,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李治良扶着王建华的肩膀先把人塞进车里,自己再从另一边上了后座。

车上只有两个人,车门一关,外边吵闹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车里只有两人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和平稳的呼吸声。



“……哥,华哥?导儿?还醒着吗?”


许久没得到回应,李治良大着胆又凑近几分,几乎把人整个揽进了怀里,两只手环在王建华腰上,小心翼翼地将脸埋在怀中人的颈窝轻蹭着。


酒味不重,萦绕在呼吸间的更多是王建华茶香型的沐浴露味道,李治良贪恋地用鼻尖去蹭他的导演的侧颈,柔软的唇也似有若无地数次擦过那片肌肤。


“哥……建华,能遇到你真的好幸运,我好高兴你能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我确实就是个胆小鬼,即使有什么话也只能在这种时候说,也怪我有了那些不应该的想法……我希望我永远不是你的困扰,也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无论什么样的身份,我们一直在彼此身边就好。”


话说得倒是真挚又感人,如果忽略李治良偷摸探入怀中人衣服下摆摩挲腰侧软肉的流氓行径的话大概就更完美了。


……谢谢你,治良,虽然很感动能从你这个锯嘴葫芦一样的死孩子嘴里听到这样认可我喜欢我的话,但是救命啊我好像被自己带起来的专属男一号职场x骚扰了。


王建华醉了,王建华装的。


他其实没喝多少,他就是纯困,饭吃差不多了借着那点酒劲眯了会儿。


平日里冷静温柔的王团现在慌的一批。

他大约半边身子都坐在李治良腿上,感受着熟悉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侧颈,冰凉修长的手指在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轻捏,被这样若即若离又暧昧的触碰刺激得整个人一动不敢动。



王建华僵着身子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喝多了。


想不出game点,他睡;写不完本,他还睡;创排都卡住毫无进展,他照样睡……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对闭目养神随地睡觉的满心热爱,但现在他觉得完了,这回随地大小睡的毛病是真得改了。




李治良伸手扳过王建华的肩膀,仔细地盯着装睡的人轻颤的睫毛。他的目光一遍遍描摹着温柔的五官轮廓,忍不住又往前将两人间的距离压缩得更小。


“你其实是醒着的吧王建华。”




至少在此之前,王建华无比确信自己是清醒着的,但现在他不太确定了。李治良离得太近,他能闻到那股子淡淡的咖啡味。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李治良是不是真让咖啡腌入味了,又觉得自己头脑发晕难道是醉咖啡了,总之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王建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睁开眼睛,他感觉李治良炽热的目光化作了实感落在自己脸上,只觉面上烧起来了一样发着热。


我明明没喝多少,怎么现在倒像是醉了一样?


车内光线昏暗,他偷偷睁眼去看李治良,发现这人穿着件红卫衣,从车窗洒进的橙黄灯光映着显得李治良整个人都是暖色调的,那显眼的暗红色更是为这个画面添了几分氛围感。


这也太好看了。

他仔细思考着自己的情感,回想着和眼前人相处的过往,心脏竟像要脱出身体一样剧烈跳动起来,带着难以忽视的滚烫顶在喉咙口。


王建华:这就是心动的信号吗?!



这时候的李治良显得格外有耐心。


几分钟后,王建华的回答是拽着李治良的衣领吻了上去。


作为一个吻这似乎有些过分纯情,只是柔软的唇瓣轻轻相贴,甚至还来不及尝到一点彼此口中的酒味或咖啡味就已仓促结束,但是没关系,对李治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于是青涩又幼稚的吻开了头就变得没完没了,李治良摘了王建华的眼镜,从唇角到脸颊再到眼角都为他新晋的恋人留下温软的触感。


一声凄厉到足以穿透车门的悲鸣打断了二人暧昧模糊的温存,是高越在外边大喊着“刘旸你别走——!”


反应过来的两人迅速分开坐好,李治良在心里给高越记了一功,决定下次给他俩点咖啡多点两杯,感谢哥俩的助攻啊。


车里有些闷热,除去一点轻微的酒味和咖啡味,剩下了玫瑰味的车载香薰。


刘旸很有先见之明地敲了敲车窗,李治良表示没问题后才开了车门上车。


“……喝多的不是建华吗你脸红啥。”

他没憋住这么问李治良。


这不问还好,问题一出口李治良彻底从耳尖红到脖子根,边上应该睡着的那个发出了点憋笑一样的动静。


“……有点热,我闷的。”



刘旸:……我脏了。(胖胖音)


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到了酒店,两人什么也没说。他们的默契足胜过一切交流,没人提起这段关系的不确定性和困难和未来,只是黏糊地贴在一起。


王建华心安理得扮着醉鬼往李治良身上倒,李治良就全单照收地揽着他走。

到了房间,李治良才冷不丁冒出一句


“所以算是在交往了吗,王建华。”


到底还是年下者,爱意和小心思和占有欲哪个都藏不住。


被叫到大名还是显得没那么习惯,王建华揉揉眼睛,任由李治良贴心地伸手取下他的眼镜。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是我对你永远的许诺,李治良。”


气氛微妙地暧昧起来。


“啊当然了前提是咱得做遵纪守法好公民哈。”

“吗那还用你提醒啊!”


李治良有点不甘心,他想知道这到底是王建华能包容他的喜欢还是王建华也喜欢他,所以他一定要逼问出这个答案。


酒店,床,和欺身压上来的男人,感觉好危险啊?王建华习惯性想推眼镜推了个空,只能尴尬且不知所措地拽紧手下的布料。


“王建华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什么?”


“……你真的要现在听吗,如果说这个的话会聊很深的,咱还得睡觉的。”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多少能察觉到一点吧,可能是太熟悉你演起来的样子了。”


“所以即使是这样的拥抱,亲吻,”

他的手握住王建华的膝盖极富暗示性地向外压了压。

“还有更过分的,都会接受吗?因为喜欢我?”


王建华看着眼前这人急切又毫无安全感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勾住年下者的脖子凑上去亲亲他唇角,说


“会接受,也只有你,因为爱你。”


下一秒被人紧紧搂住按在怀里,能感受到心脏的共振和彼此的呼吸,没听错的话还有一点点啜泣的声音。


“哭啥啊你这孩子。”

“谢谢你华哥……”

谢谢你爱我。我真的好高兴。


“好啦,群里报个平安然后抓紧休息吧。”


“好。”




群聊   十上无难事(10)


咖啡小明:已平安到达酒店

咖啡小明:你们继续吃吧,给大家都点了咖啡记得有人接下外卖

咖啡小明:大家记得好好休息,我和华导先晚安了哈


刘旸教主:行,建华醒了问问他后天几点创排,我这有个本子还没完全成型,到时候咱人多点一块儿来想着写点。


超级大帅哥高越  拍了拍  咖啡小明 并说:喝咖啡吗


超级大帅哥高越:这多的两杯是啥情况啊,你俩人在酒店还给自己点到饭店两杯了吗?


咖啡小明:@ 刘旸教主  知道了,华哥让你明天把文件发他他先看两眼想想,他先睡了。


咖啡小明:@ 超级大帅哥高越  为表感谢给你和高超的,两杯不一样你俩自己挑。


双高胎-高超:谢了啊咖啡哥。


朱美吉: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下个赛段再创辉煌!✌


刘思维:美吉别发消息了美吉,轮你了这把。


刘旸教主:不是你俩就坐旁边发微信提醒啥啊?


刘思维:那不美吉光顾着看着手机乐了吗


李甲乙丙:哈哈,行既然回去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这边估计也快结束了。团长和教主这两天都累坏了,我和阎老板争取下赛段也多发挥点作用!


刘旸教主:大家都很表现很棒了,我们一定能越做越好的!


超级大帅哥高越:刘旸是神.jpg


双高胎-高超:刘旸是神.jpg


朱美吉:刘旸是神.jpg


咖啡小明:刘旸是神.jpg


刘思维:百年好合.jpg


  刘思维  撤回了一条消息


刘思维:刘旸是神.jpg


刘旸教主:思维你是不立人设呢


刘思维:这真纯手滑教主


松天硕:刘旸是神.jpg


刘旸教主:松天硕我看见你在那gigigi了,啊这会儿舍得和我们聊了不和宇文私聊了是吧?


松天硕:提醒我了,替宇文也发一张


松天硕:刘旸是神.jpg


阎鹤祥:刘旸是神.jpg


刘旸教主:不是阎老板你和他们学着闹啥啊!


阎鹤祥:哈哈哈哈


阎鹤祥:我觉得挺好的,刘旸确实是神👍


李甲乙丙:我也赞同👍


王建华:刘旸是神.jpg


刘旸教主:?你不歇了吗建华


咖啡小明:我拿导儿手机发的,凑个队形


刘旸教主:……我就多余问





群聊   荔枝酒泡花计划(28)


咖啡小明:?这群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多人?


李逗逗大美人:进展如何


张呈Zhc:咋样了弟弟👂


咖啡小明:我才不当次子!不是为啥这群里这么多人啊??我记得最开始就高超高越美吉几个啊?


宇文秋实:听松天硕说你俩差不多成了?


咖啡小明:妈,不是,宇文你为啥也在啊?!


田右凡:👂👂👂👂👂


亮zingzing:👂👂👂


冷冻臭带鱼:就是好奇哥们儿,想看看怎么个事儿,这阵仗也就二喜那谁和那谁那会儿见过你知道吧


冷冻臭带鱼:不对这谁给我改的名


酷藤:咋了


伊春中专蛤蟆:诶你别抢我手机王天放!


咖啡小明:吗纯看热闹啊


  冷冻臭带鱼 已被移出群聊

  伊春中专蛤蟆 已被移出群聊


正义的管理员美吉:不嗑治华的出去!cp群不是你们家常群嗷


咖啡小明:已追到完毕,群可以解散了。


超级大帅哥高越:恭喜


  该群聊已被群主解散

高超:诶不是我恭喜都没发呢就散了?也太快了吧?



交往后的第三天,李治良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王建华边上,离开他导儿两米开外就要死了一样,连创排时也不例外,像一坨红色的史莱姆,王建华走到哪缠到哪。


刘旸就这事儿发表了一大段吐槽,几人听后评价为“这段比你刚写的点好笑多了”,给刘旸气得在创排室直吹哨子,隔壁吕严来敲门问谁触发火警了被刘旸一哨子吓跑。松天硕说知道吕严为什么跑吗,李治良挂在王建华身上问为啥,松天硕就gigigi的笑说因为吕严只吃无骨的刘旸是小骨兵。


刘旸一声哨子吹过来反驳自己明明是狗头人,反应过来被绕进去了当场给宇文秋实发消息控诉,结果被对面慢吞吞一句“这还挺好笑的”彻底击碎倒了在地上。



“行了行了写本儿吧不闹了。”

前边发了半天呆的王建华终于把几人掰回正轨,他随意神游思考着,手上胡乱敲下几个字。



刘旸爬起来凑过去看王建华的电脑屏幕。


:玫瑰,心脏,爱情,李治良。



刘旸疑惑抬眼“……这些都是…?啥啊…?”

还有这几个词未免有点太暧昧了吧。这句他没敢说。


王建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心虚地抬手捂住下半张脸,清空了文档。

“没啥,乱写的想找找game点。”

他这样敷衍过去。



“……都是红色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这样说。




end.



彩蛋.李治良是怎么知道华导装醉的?


关于这个问题,王建华考虑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李治良太了解他了,也许是他身上酒味太淡,也许是他没有喝醉后说胡话耍酒疯一类的行为,表现得太安静……


李治良:其实吧,哥我就单纯想试着诈你一下子。


王建华:?


李治良:嘻嘻。



总之终于写完了,大家喜欢的话请多点赞评论吧!

阿改不说话M

【十上】太阳照常升起

*cp涉及:治华,思念成吉,二拜高堂

*全文4w+,He

*人物ooc预警,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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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过两天有没有事啊。”李治良下课如往常一样单肩背起包,刚走出门口,就被身后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踉跄一下,背包从肩膀滑落,被他手疾眼快地捞回来后才得空瞥一眼身旁的人,看他笑嘻嘻的。在笑意传递过来的那一瞬间,压在心口的那一块巨石的重量竟然减轻不少,让他难得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问他:“怎么了?”

  

  

  “这不是听说过两天人大校庆舞台剧招演员,我想去试试,但是一个人吧,你懂的,总容易露怯,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起。”朋友说完等了他一会,见怀里的人还没有出声,...

*cp涉及:治华,思念成吉,二拜高堂

*全文4w+,He

*人物ooc预警,勿上升真人

-

  1.

  

  “哎,过两天有没有事啊。”李治良下课如往常一样单肩背起包,刚走出门口,就被身后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踉跄一下,背包从肩膀滑落,被他手疾眼快地捞回来后才得空瞥一眼身旁的人,看他笑嘻嘻的。在笑意传递过来的那一瞬间,压在心口的那一块巨石的重量竟然减轻不少,让他难得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问他:“怎么了?”

  

  

  “这不是听说过两天人大校庆舞台剧招演员,我想去试试,但是一个人吧,你懂的,总容易露怯,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起。”朋友说完等了他一会,见怀里的人还没有出声,眼睛发直,整个人像是僵在那了,给他吓的连忙伸手去李治良眼前晃晃,“咋了,入定了?你不想去也行,咱别这样啊,挺吓人的,我胆小。”

  

  

  “不。”李治良紧紧拽住身旁的人的袖子,心头的酸涩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堵在喉咙,眼泪比他的回应更先一步展现在人眼前,一颗顺着左边脸庞滑落而下,停留在他下颌,在它犹豫究竟要不要落在地面的时候,被李治良一抬手抹了去,最终落在了手背上,长舒一口气,面对对方诧异的目光,侧头避开他的目光将所有不适宜表现的情绪 努力地压回心底后,再次回望过来,回答他:“我陪你去。”

  

  

  “真的?我不是强迫你,不用勉强的,治良。”朋友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干涩地拍了拍李治良放轻松,作为朋友,李治良很长一段时间低迷的情绪他一直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询问过,但都被人搪塞敷衍过去,他总觉得李治良心里藏着什么事,给自己一种很大的压力,不如从前认识他时那般快乐。如今好像变了一个人,竟然能从李治良身上看到从未见过的稳重,他实在搞不懂。

  

  

  “可能就是刚刚还沉浸在和晶如的那段戏里,没走出来。”李治良为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把下课前老师将他和另一位女课代表叫上来搭了一段爱人久别重逢的戏码的事情搪塞在这里,掩盖自己突兀的情绪,李治良随便几下把眼泪抹掉,让朋友放心,再次向他强调:“真没事,我正好也想去看看,我们搭个伴。”

  

  

  “行,你没事就行,今天下午没课你什么安排,去上网吗?”朋友也放下心,搂着他继续往楼门口走。

  

  

  李治良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打算回寝室睡一觉,最近总是半夜做噩梦,一直没睡好,回去补觉。”

  

  

  “行,那我就先走了,等回来给你带饭。”

  

  

  李治良目送朋友走远,背影拐出教学楼大门后就消失不见,让僵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在轻松的空隙之间彻底隐没,脸上再无半点愉悦的迹象,长舒了一口气,宛如行尸走肉般独自走出教学楼回到宿舍。

  

  

  路上遇见的人成群结伴说说笑笑,他的目光随着对面那群人走来再擦肩而过,他仍依依不舍地回头去他们的背影。流露出的目光带着羡慕也带着些许嫉妒,他原本也拥有这样一群朋友,可那群人非要逞英雄,一个一个远去,到头来就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孤单徘徊。

  

  

  李治良收回目光,或许是身后人群的笑声太过刺耳,让他眉间愁云更浓几分,心想无聊。

  

  

  宿舍里空无一人,早上走得急还没有拉开窗帘,让整个屋子黑黢黢的,打开门后也只带了微弱的亮度,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李治良没有去开灯,也没有去拉开窗帘,只身没入黑暗中。

  

  

  他把背包搭在椅子上,外套也重新挂回衣柜里,之后动作迅速地上了床,娴熟地拿起放在枕头上的笔记本,整个人半靠在墙壁。李治良伸手把笔记放到怀中,翻到第一页,身子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怀抱中,就像他从前无数次埋在某人颈窝一般,寻求些许安慰。可是现在,他只能装模做样安慰自己,却起不到半点作用,只能无望地喃喃自语,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哥,就快要见面了,能不能让这个时间过得再快点,我...好想见你,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他喘息的热气被禁锢着无处可去,只能全部喷洒在怀中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本子上面。室友曾经偶然翻过几页,问他这是什么,他表面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只是自然而然地从室友的手中抽回本子,把他塞到枕头下,然后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是我写的小说而已。”

  

  

  等到室友走后,他才重新把本子翻开,指腹一一拂过上面的人名,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正好滴在王建华这个名字上 。李治良慌忙地想去擦干,眼泪晕出的范围却比原先更广。他心中筑起的高墙在这一瞬彻底崩塌,抱着本子痛哭。

  

  

  这是李治良在那场炼狱游戏结束后第一次情绪崩溃,那根一再收紧的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发出一声脆响,断掉,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冷静。

  

  

  他想把他的室友叫回来解释,解释这本不是我写的小说,是我曾经真正经历过的事情,解释这上面的人名不是我凭空捏造的,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现在四散各处,我无法联系到他们,但是我会重新遇到他们的。

  

  

  李治良又想要向笔记中记录的那群人去控诉,控诉为什么要把他留到最后,让他一个人保有所有的秘密,说不得,说出口就有可能被当成精神病,送去某家医院医治,到时候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李治良一直都觉得,把整个故事下来的人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他做不了主角,即使距离整个事情过去已经整一年,即使这个故事已经被他原原本本写出来,他还是这么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可以让他无数次重返他们身边的钥匙,他从不是这次炼狱最后的赢家,也不是主角,他只是活了下来而已。

  

  

  于是日复一日抱着这本笔记,自虐一般地每天重新让自己身陷故事中,经历天堂坠入炼狱,他才会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所有人都在前方张开手臂接着他,这样才不像一个寻不到归处的游魂

  

  

  今天也是如此。

  

  

  2.

  

  李治良再次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时间线中。

  

  

  在夏日,在米未,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未来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到来,现在他只是个为决赛发愁,走在各位哥哥身后只要有需求就随时打辅助人。

  

  

  3.

  

  临近决赛,创排室不像之前那般吵闹欢乐,每个人都萎靡地坐着或者躺在某处,放空大脑,希望喜剧之神能让game点从中飘过,好让他们一下抓住,度过最后的难关。

  

  

  

  朱美吉刷到一篇帖子,忧愁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模样,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刘思维,示意他去看。

  

  

  

  刘思维看了一眼那篇帖子无奈地笑出来。

  

  

  

  那篇帖子的名称《刘思维,打响喜剧大赛第一枪的男人,能否卫冕冠军喜团成员头衔》帖子开头第一句话,幸运仓鼠的buff能否再次延续。

  

  

  

  “这不是给我上压力了吗,还有,哪来的幸运仓鼠称号啊,还挺会起名的。”

  

  

  

  朱美吉眨了眨眼睛,伸手隔着衣服装模作样地去搓搓刘思维的肩膀,“幸运仓鼠掉落点game点吧。”

  

  

  

  “我也想掉啊,要是能搓出来,我现在立马去找搓澡大哥帮忙。”刘思维抬手,冲着紧闭的创排室的门比了个枪的手势,苦笑着:“打响第一枪,真的太抬举我了,我现在连打开这个监狱的大门,让咱们顺利逃出去都做不到,想不出,根本想不出来。”

  

  

  

  “你打门之前能不能先把给我脚来一枪,真的太痛了。”饱受痛风折磨的高越靠在高超身上嘟囔抱怨:“人为什么会有痛风这种东西啊。”

  

  

  

  高超经历过痛风,拿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听着自己弟弟抱怨,自己心疼,但也毫无办法。有时他在想要是真有痛感转移就好了,不求多的,单向转移就行,只把高越的痛感转移给他。

  

  

  让高越一直开心没有痛苦。

  

  

  

  可惜这是现实世界,实现不了,他只能调整下位置让高越靠的舒服一点。

  

  

  

  另一边。

  

  

  

  刘旸握着笔,面对眼前平铺的本子写不下一个字,他索性笔一扔,整个人往椅背靠,仰头望着天花板那盏白炽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那盏灯许愿:“愿喜剧之神降临,让我们想到个game点吧。”

  

  

  

  “真的会有用吗?”王建华走过来,顺着刘旸的目光抬头看向那盏灯。

  

  

  

  刘旸乐呵一笑:“万一呢。”

  

  

  

  王建华沉默了几秒,学着刘旸的模样双手合十:“如果喜剧之神此刻存在,请给我们个game点吧。”

  

  

  

  王建华等了几秒,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脑中神经仿若电流经过,刺得痛,令他不得不放下手,停止祈祷睁开眼睛,却身形不稳,堪堪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王建华冲他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痛没站稳而已。”

  

  

  

  刘刘旸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知道你现在也很愁,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即使有天大的事我们一起顶着。你看看你这黑眼圈,去睡会吧。”他余光撇见推门进来怀里正抱着一个盒子的李治良,招他过来,“正好,治良,带建华回去歇会。”

  

  

  

  “怎么了哥,不舒服吗?”李治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关切地望向王建华,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盯着他瞅,王建华一下子被吸引了去,隐瞒下他刚刚不适的症状,安抚:“没事,我这不挺健康的,别担心。”

  

  

  

  王建华摸了一把他的顺毛,视线下移,注意到李治良怀里的盒子,问他:“拿的什么?”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李治良掂了两下盒子,只能听见其中闷声撞击,向自己的男朋友如实交代:“我是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这么一个盒子,上面标着咱们组的名字,可能是工作人员放的吧,我就给拿进来了。”

  

  

  

  “不会又是节目组策划的什么真人秀活动吧。”松天硕凑了过来,直接打开盖子。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吸引其他的人都凑过来,除去正在补觉的阎鹤祥和李丁,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往里看,似乎是被毫无边界的黑暗吸了进去,头越伸越长,越伸越低,紧挨着都凑在了一起。

  

  

  

  直到——王建华把手伸进盒子里面,掏出了一张单薄的卡片。众人无语凝噎,扫兴的叹息,刚才凑一起的人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以为空投啥好东西了。”高越一边嘟囔一边抻脖还要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高超揪一块高越后颈皮肉,强迫人视线收了回来,“你小心点,别往里面蹭了,没站稳再摔倒了。”

  

  

  

  “哎呀疼,高超,都快被你揪破皮了。”高越疼得呲牙咧嘴,揉着自己后脖颈。他瞥了一眼高超,他是真怕疼,而高超每次制裁他的劲都大的要命。

  

  

  

  “知道了,我就想去看一眼。”高越边狡辩安抚边闪身凑到王建华身边,想要看清王建华手里的卡片中上面的字,他向后招手,盲抓高超的衣服给他抓过来,“这上面好像写了什么,你过来一起看看。”

  

  

  

  王建华看着卡片上的字念了出声:“十上无难事的成员你们好,由于紧迫的决赛时间让各位筋疲力尽,我决定举办一个新活动以此慰劳各位辛苦创排,我已为大家包下一整艘游轮,内置温泉,桌游以及精美的晚餐,让大家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请各位于8月12日下午五点准时到达米未门口,大巴车会前来接送各位抵达喜京游轮,期望大家玩的开心。”

  

  

  

  卡片上的字被读出后,整间创排室弥漫着无尽的沉默。

  

  

  

  “什么意思,不排练了?”刘思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今天不就8月12日吗?下午五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马老师安排活动要这么紧吗?”

  

  

  

  “可能就是要这种突袭,来拍我们的反应?”松天硕猜测,他转头左右看了看,皱眉,“但这里也没有什么摄像机啊,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哎呀这不挺好的,里面还有温泉,可以去放松一下,这么紧绷着也不是个事。”高越手搭在高超肩膀,借力靠过去,让自己站的没那么难受。

  

  

  

  “哎,这个泡温泉的确不错,我来这这么久还没有去过呢,解乏放松,是露天的吗,还是和东北那种汤泉一样,有水果还有自助餐。”朱美吉附和赞同。

  

  

  

  “这种是要大庭广众之下全脱吗?”李治良突然出声,一想到要脱光的场面,神情变得抗拒起来。更可怕的是,高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自己身边,嘴唇贴着耳朵,小声说:到时候我和高超就把你扒光了扔水池子里。

  

  

  

  “高越!你做个人行不行啊?!”

  

  

  

  李治良突然提高声量没让威慑到高越,倒给王建华吓了一跳,瞥了他一眼,揉了揉耳朵,又仔细看了一眼手里的卡片。从念完之后他就一言不发,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上面的口吻不像是节目组的语气。而且拆开包裹,读流程的时候不都应该有工作人员来吗,可是现在屋子里的人没有多,仍是他们几个人,没有人来安排流程也没有拍,再加上那句“如你所愿”仍萦绕心头,他仿佛深陷一团乱线之中,让他有些没来由的发慌。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多人欢呼听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声音,只能听到个大概意思,是要出去玩。王建华猜测应该是其他组也收到了相应的盒子,看到了消息。他把注意力又看向自己队的成员,他们已经开始在畅想泡温泉的美好时刻。

  

  

  

  每个人的脸上都难得的露出笑意。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王建华想。

  

  

  

  王建华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沉重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减轻了几分,心想或许刘旸之前说的对,压力太大让自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总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没办法放松下来,也该稍微休息一下了。

  

  

  

  王建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卸下紧张慌乱的情绪跟着他们一起讨论,顺便劝起身边李治良:“你不是一直说想跟我去泡温泉吗,有这机会你还推脱上了。”

  

  

  

  李治良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那不是跟你两个人吗。”

  

  

  

  “好啊李治良,跟我们搞双标是吧,你等我一定给你扔池子里,果盘一个不给你留。”

  

  

  

  高越这句话正戳中李治良心理防线,“不是,果盘为啥都不给我留啊!我这拥有果盘的人设可不能倒,你等到时候我拍vlog发出去的,狠狠诋毁你。”

  

  

  

  “李治良你飘了,你要引导粉丝网暴我了,来来来,你把你这句话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控诉你。”

  

  

  

  其他人没再理会两个小学生吵架,只是笑笑,转头去各自休息的角落去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松天硕顺道叫醒还在睡的两个人。

  

  

  

  创排室沉寂的气氛难得再度活跃起来。

  

  

  

  他们一边收拾一边聊天,除了想不出的game点以外,什么都聊,聊的天南海北,最后又聊起了桌游,朱美吉猜测会不会让他们在邮轮上玩狼人杀,她之前还录制的时候还在遗憾他们这一整个大组还没有一起玩过狼人杀,这下又少了一个遗憾。

  

  

  

  安静下来的高越看着高超自己一个人在收拾他们两个人的东西,觉得有些无聊,听见他们身几个在桌游狼人的话题,决定加入他们的讨论,再次撩闲提起李治良:“那我选李治良当女巫!”

  

  

  

  “我要是当女巫,管你是好人坏人的,我第一个就毒了你。”

  

  

  

  李治良的跳脚反驳在高越的意料之内,他弯眸得意地笑了笑。

  

  

  在这么久的相处过程中他发现逗李治良也很有意思,他不会像高超一样给他一个暴捶,痛上半天,李治良只是耍耍嘴上功夫,和他家养的猫一样,逗它之后,它也只不过是气急败坏地挥两下爪子,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能让贱兮兮的小狗一直讨到便宜。

  

  

  

  “都好了吗,快到时间了,我们先出去吧。”王建华出声打断二人的争论,冲着四散在创排室各个成员说话。每个人听到后也不拖沓起身迅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往门口走。

  

  

  

  刘思维是第一个推开创排室门的,带着他们几个人走了出去。

  

  

  

  王建华殿后,握着门把手,看了一眼空荡的创排室,在身后成员的催促下,没再犹豫,“嘭”的一声,彻底关上属于十上无难事创排室的门。

  

  

  

  “三辆车吗?”松天硕一出门,就看见三辆大巴停在他们前面,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吵吵嚷嚷的,他回头一看,是剩下两个团的成员。

  

  

  

  “你们来的也挺准时啊。”闫佩伦乐呵地走过来,手搭上王建华肩膀,“那我们一会就酒店见了!”

  

  

  

  “酒店?”王建华一伸手把刚走出去的闫佩伦又拽了回来,问他:“你们要去酒店?”

  

  

  

  “啊?”王建华这一下子突然让闫佩伦有些摸不着头脑,从兜里掏出收到的卡片:“喜安酒店啊,你们没收到这个卡吗?”

  

  

  

  王建华接过他那张卡,上面的字大差不差,唯有要去的目的地不一样,上面明确标注着,九条命要去的是喜安酒店。他皱起眉头,“你知道酷滕他们是什么地方吗?”

  

  

  

  “酷滕?他们去哪?我们不是去一个地方吗?”闫佩伦冲不远处的滕哲招手大喊:“滕儿!你过来。”

  

  

  

  “咋啦?”滕哲跑过来,听着另外两个团长的问题,他也一脸懵,掏出自己队伍收到的卡片,上面地点与他们两团的都不一样,写着:喜影大世界。

  

  

  

  他解释说:“雷子还查了一下,是个大型游乐场。”

  

  

  

  “咱们不是一起去吃饭啊。”闫佩伦恍然大悟,“我以为马老师说的新活动是咱们一起呢。”

  

  

  

  “嗐,可能要拍各个团的真人秀吧,把咱们都分开,好拍一些。”滕哲看向王建华,问他:“建华,你们去哪?”

  

  

  

  “我们去邮轮。”

  

  

  

  “今年节目组可真够壕的。”滕哲感叹,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听见王天放震天响的喊声传来,他嫌弃地瞥了一眼,转头又换上笑模样对另外两个人说:“行了哥几个,我先上车了啊,祝咱都玩的愉快!”

  

  

  

  “那我也先走了。”闫佩伦拍了拍王建华肩膀,“玩的开心。”

  

  

  

  王建华冲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也是,转身上了属于自己组的那辆大巴。

  

  

  

  车上人还在闹腾,王建华走在过道看来看去盘算找个靠窗的位置好好睡一觉歇一会,刚锁定后排的一个位置时,余光就敏锐的感觉到有一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视线主人在王建华途径他那处的时候顺势拽住王建华的衣角。

  

  

  

  没有人会用这般灼热的目光看着他,除了,李治良。

  

  

  

  王建华无奈一笑,放弃自己刚刚选的位置,直接握住衣角上的手,示意李治良往里挪一个位置,他图省事直接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不跟我避嫌了?”

  

  

  

  王建华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听见李治良说这么一句话,他瞥了身边人一眼,“让我留下又赶我走?李治良,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心口不一的毛病,非得来这一句。”

  

  

  

  “我是因为你拽我才坐到你身边,但排除这个原因外,我也很愿意和你坐一起。”

  

  

  

  “以后有话直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总试探我是不是被迫的,我要是不乐意也不会答应。”王建华头一歪靠在李治良肩头,闭上眼睛,想了想,轻声和他说,“我又不是不爱你。”

  

  

  

  李治良刚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王建华再次出声而打断:“但你现在还是先别说了,我想休息会。”

  

  

  

  李治良听话地没再出声,只是吻了吻爱人的发顶,同他一样闭上眼睛。有时候他也希望能成为王建华可以安稳停靠的港湾。

  

  

  

  就像,现在这样。

  

  

  

  还没睡着的高越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两个相互依偎睡着的人,偷偷地举起手机拍了下来。

  

  

  

  由于过度小心翼翼,反而在回过头坐好的时候,被高超盯着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你不睡觉干嘛?”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你不应该睡了吗”高越抚了抚胸口,得意洋洋地把手机递给高超看,“李治良这小子肯定想要。”

  

  

  

  高超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阳光斜打在车窗,让李治良被笼罩在光芒之下,他的头轻往下垂,正好挡住刺眼的光原本的路径,只打在身边人的衣服上,让王建华在他搭建的阴影下睡得舒服。

  

  

  

  “怎么样,拍照技术不错吧。”高越挑了挑眉。

  

  

  

  “是不错。”照片的观感似乎激发起高超的好奇心,附和高越后,他回头往李治良的方向看,正巧看见朱美吉站起身走出座位轻手轻脚地去拉前座李治良王建华位置的窗帘,又去给坐他后面独占两个位置也迷糊睡着的刘思维拉上窗帘,隔绝了阳光,那边瞬间暗了下来。

  

  

  

  朱美吉似乎感受到了高超这边的目光,转身望过来冲他眨眨眼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置,盖上轻薄的外套,闭上眼睛,也开始了自己短暂的休息。

  

  

  

  高越见高超看了他们方向那么久,“怎么,羡慕他们啊?眼睛都快粘他俩身上了。”

  

  

  

  “我羡慕他们干什么,每个人恋爱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我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觉得时间要是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不用想点,不用写本,也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高超回过神,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把手机塞回高越手里。

  

  

  

  “那你更喜欢他们的相处方式还是我们的?”高越歪头问他。

  

  

  

  “我不是说不一样吗,根本没有有必要去比较更喜欢…“还没等高超说完话,高越凑前一下子堵住了高超的唇。但怎么说也是在外面,他没敢太放肆,只是蜻蜓点水一吻。

  

  

  

  高超先是愣了几秒,转头看了看身旁人,都在安静睡觉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个才转过头,掐着高越的脸,瞪着他不说话。

  

  

  

  “高超…哥…疼。”高越被掐的疼只能装乖拍了两下高超的手背示意他放开,在高超放开那一刻,高越揉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埋怨,“好狠的心啊高超,都快被你掐烂了。”

  

  

  

  “哎呀,我知道咱这关系没办法像华哥治良大大方方表现出来,我这不是看着他们都睡着了才敢偷亲一下吗。”高越耍赖般贴着高超,靠在他肩膀,“高超,亲完了咱就不许emo了,向前看,还会有更令人期待的日子出现的,虽然和他们分离在所难免,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两个永远不会孤独。”

  

  

  

  高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弟弟又或者是他的爱人总是想要表现的欠欠的、激进的来讨打,让偶尔会陷入情绪漩涡的他能迅速地摘出来,把注意力放在高越身上。

  

  

  

  高超伸手揉了揉被自己掐红的脸颊,手搭在上面,在高越眼下的痣上落了一吻,“好了,你也休息会吧。”

  

  

  

  随着大巴长时间的行驶,车里氛围逐渐安静了下来,一车人都开始进入他们的梦乡。

  

  

  

  再睁眼的时候,王建华是被李治良叫醒的,睡的有些懵,李治良和他说话,也只能看清小男友的嘴在动,没听清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点头答应。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治良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回想让他做的筋疲力尽的梦也记不得了。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咸腥味的海风,让还沉浸在睡梦中迷糊的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一艘巨型邮轮停靠在岸边,一眼望过去足有四五层楼。天色渐晚,船身装饰的灯光在众人眼前一点一点亮起,与它相比,身后大厦都变得不值一提。

  

  

  

  刘思维和朱美吉看到邮轮时,眼睛瞬间睁得大,手捂住嘴巴都掩盖不住他们的惊叹。

  

  

  

  “这也太大了吧,真是提供给我们的吗!”高越也随声附和。

  

  

  

  几个脚快的人走在前面,在快进去的时候被站在两侧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了下来,递给他们一张卡片和一支笔,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愿望卡,还写三条。”松天硕念出上面的字,极快地填好了前面两条愿望,随后撅嘴顶起笔,似乎是被这最后一条愿望困住了。

  

  

  

  “这就难住了,多简单啊。”相比松天硕的纠结,刘旸倒是飞速写了上去,还有空去瞥一眼身旁阎鹤祥的愿望。

  

  

  

  被窥探的人没介意,反而大方把自己愿望卡亮给刘旸看,憨笑:“这愿望名额也太少了点,一个留给咱十上无难事希望夺得冠军,一个留给大林希望他一切都好,最后一个就留给相声吧。”

  

  

  

  “咱这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吗。”李丁听到阎鹤祥说话走了过来,拿出自己的愿望卡,上面的内容大差不差,和阎鹤祥的最后一条愿望一样,写着:相声不衰。

  

  

  

  “写完了,是投这是不?”刘思维摸了两下工作人员端着的黑箱,上面有一个长条窄口,工作人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连带着朱美吉那张卡一起投了进去。

  

  

  

  刘思维站在盒子眼前更像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接过成员的卡片投进去,然后转身又接过来投进去,重复动作。直至他再转身没再收到卡片后,他问了一句:“都放进去了是吗,还有没有没放的。”

  

  

  

  “哥,都交完啦,快过来吧。”走在一半楼梯的高越转身,眼睛弯弯笑的张扬,向后面的人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将这份兴奋的笑脸传递给每个人。

  

  

  刚进来面向他们的是酒吧吧台,里面没有服务生,吧台上只放着两张卡片,一张是流程手卡,一张是他们的桌游项目列表。

  

  

  高越拿起那张项目表,从上至下看了一眼,看到最后,刚想感叹这里提供的游戏项目不少,玩几个娱乐一下真的不错,下一秒就听见好王建华念出流程手卡的内容,这次是隐藏拍摄,无工作人员,会提供有相应流程手卡,现在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于晚上九点开始第一个流程剧本杀,之后要把上面的桌游项目都玩一遍。

  

  

  

  “啊?”高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着就要倒在高超身上,“都玩一遍,剧本杀就已经要死掉很多脑细胞了,后面还有狼人杀,轮盘赌,还有…这’概率问题’是什么?我觉得我很难撑到这一环节。”

  

  

  

  朱美吉凑过来看了一眼桌游表,这几个项目凑在一起看得她眼前一黑,提前替即将要离自己远去的脑细胞难过几秒,抬手揉了两下高越的头,“越儿,我很能理解你。”

  

  

  

  “你俩还共鸣上了。”刘思维难得见朱美吉犯愁的模样,走到两人眼前,一手搭一个,刚想笑他们俩节目组哪会这么不做人,视线就被那一大长串项目吸引了过去,逼迫他吞下所有的话,抿了抿唇尬笑几声,“这…咱要不然先去泡温泉吧!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

  

  

  

  “有道理,先不想这个了。”高越果断放下那张会让自己死很多脑细胞的单子,有目的的回头去望身边的人,正巧与正看向他的李治良四目相对。

  

  

  

  李治良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想从人群中窜出去,却被高越一把勾住带到怀里,眼睛笑成了月牙,“哎,李治良跑什么。”

  

  

  

  “再不跑就死你手上了。”李治良看向高超,“高超,你管管他啊。”

  

  

  

  “我?“高超看着李治良求助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稳重的面庞从疑惑忽而露出和高越一样狡黠的笑容,“其实,我也想这么干。”

  

  

  “哎不是?华哥,王建华!救我!”

  

  

  4.

  

  高超高越倒真没那么狠心,只是嘴上说说逗他玩,最后让李治良拥有了次不错的露天温泉体验,甚至还真让他等到几个人陆续离开去休息大厅,只剩下他和王建华两个人泡温泉的机会。

  

  

  

  他白皙的皮肤被烫的微微发红被王建华捞了起来,泡得晕晕乎乎的人同王建华坐在池子边,下颌抵在他爱人的肩膀上。外面吹拂来的相比池子里的温泉水凉爽的温度让他清醒不少。但也让他环住王建华腰的手抱的更紧。

  

  

  

  赤裸的上半身肌肤紧紧相贴,两颗心默契地同节奏跳动轰鸣,像是存在在一具身体里,一颗是自己的,另一颗是爱人的。

  

  

  

  李治良稍稍偏头,嘴唇擦过王建华的耳垂轻柔含住,让王建华身型一颤,突生的痒意迫使自己想要推开他,“别闹,治良。”

  

  

  

  “哥。”李治良放过王建华柔软的耳垂,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像他家杰尼一样蹭了两下,声音闷闷的,叫着王建华。

  

  

  

  “怎么了?”

  

  

  “建华。”

  

  

  “干嘛?”

  

  

  “王建华。”

  

  

  

  王建华没再回应他,只是一只手回抱住他,勾住小男友纤细的腰,想要把它融进自己的怀抱中,另一只手抬起来顺着怀里小狗的头发。这一简单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取悦到小狗,让他快乐的摇起尾巴。

  

  

  

  而作为小狗的回礼,在耳边,王建华听到了李治良黏糊撒娇的爱语,他说,我爱你。

  

  

  

  对于李治良总是突如其来的表白,王建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听到后只是笑笑说我知道。对于没有那么有安全感的恋人,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爱。于是王建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爱你,比所有人都要爱你。”

  

  

  

  李治良向来不怀疑王建华的真心,不怀疑当下他说出口的每一句爱意。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建华在忙碌没有回家,让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他会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和王建华的聊天界面,盯着对面发来的那句:今晚不用等我了,你先早点休息,明早一睁眼就会看见我。

  

  

  

  李治良会在这种甜蜜的时刻独自猜想,他们这么相爱,到底有什么会把他和王建华彻底分开。

  

  

  

  现在,李治良离开了王建华的怀抱,望向爱人眼底,堵上他的唇。

  

  

  

  在闭上眼睛那瞬,他想,不会的,怎么样都不会分开,如果真的有答案,那么或许只有死亡才会彻底分开他们。

  

  

  -

  

  

  李治良和王建华换好衣服来到休息大厅的时候,刚要坐下,就被高越神神秘秘地搂到一边,两个人过于偷偷摸摸的模样在其他几个人看来像是要做什么地下交易一样。

  

  

  

  李治良立马撇清关系:“哎,高越,我可是正经公民!”

  

  

  

  “说得像谁不正经一样,给你看个好东西。”高越把手机掏出来摁亮起屏幕,正巧显示的是李治良和王建华依偎睡着的那张照片。

  

  

  

  “你搞偷拍!”李治良语气看上去义愤填膺的,实际上从看见照片那刻起就没移开过视线,既想要又不愿意明说,扭扭捏捏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不过你这技术倒是得我二分之一的真传,这张给我就当你拜师费了。”

  

  

  

  “切。”高越冷哼一声,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晃了晃手机摆出自己的条件,“叫声越哥,这张照片就传给你。”

  

  

  

  “哈,我?叫你?不可能的。”李治良白了他一眼,随后音量变小,“越哥。”

  

  

  

  高越边笑他傲娇边把照片传了过去,重新搭回李治良的肩膀,得意地说,“哎,这不就对了吗,只要叫声越哥,啥事都能答应你。”

  

  

  

  “你想得美,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让你有这机会。”

  

  

  

  “那这可说不好,年轻人,凡事不要那么果断嘛。”高越笑嘻嘻地带着李治良回到众人视线中,伸手轻巧一推把李治良还给王建华,自己自然而然地坐在高超身边。

  

  

  

  等到所有人都坐好,王建华开始主持局面,“我看已经到时间了,咱放松也放松完了,开始工作?”

  

  

  

  王建华看了一眼流程卡,根据上面的指示领着穿着宽松浴服的众人前去一层的106房间换装。

  

  

  

  他刚一推开门,迎面看到的是贴满一整面墙的剪影海报。一共有十个角色,分别在下方对应角色名称,有侦探、警长、特工夫妇等等。身侧是衣帽柜,上面清晰又贴心地为他们区分好每个角色所需穿着的服饰。

  

  

  

  “哎呦,这套可真是好看。”松天硕打开衣帽间,一下子就被特工夫妇角色的服装吸引了去,他回头冲还在看人物海报的刘思维和朱美吉说,“这角色非你俩莫属了吧。”

  

  

  

  “想不是都难啊,这身份一下子就能猜到是给谁的。”刘思维笑了笑,从衣柜里面把他俩那套服装拿了出来,将黑色晚礼服递给朱美吉。

  

  

  

  朱美吉看了一眼后拿着衣服的手一伸,将晚礼服像模像样地望刘思维身上比量,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弯眸一笑,“你要是想换一下也行,反串嘛!这样就猜不到了,预期违背。”

  

  

  

  刘思维眼见其他人要起哄,比他们先一步拒绝,“停停停,咱这节目还得播呢,我这要是一穿,到时候咱组直接被快剪,查无此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位美丽的女士请吧。”

  

  

  

  刘思维绅士般垂首行礼,伸手为朱美吉指向左边隔间女更衣室的位置。

  

  

  

  “那好吧,我的史密斯前夫,我们就再配合一次吧。”

  

  

  

  等朱美吉换好礼服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衣帽间就只剩下了刘思维,站在更衣室门口,背身等着她。

  

  

  

  “他们都穿好啦?我们也赶紧走吧。”朱美吉拉着刘思维衣袖,明显有些着急,生怕自己延后了大家进度。

  

  

  

  “没事,他们本来想要一起走的,是我要他们先去的,别急,没有人催,录制间就在隔壁107。”

  

  

  

  两人走到107房间前,在推门前,朱美吉突然拉住刘思维,强迫他转身回头看向自己,“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帮我看看,头发我自己抓的,还行吧,没有乱掉吧。”

  

  

  

  刘思维没有说话只看眼前自己搭档慌张的模样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这一笑让朱美吉心里更没有底,忙找手机去看自己发型,去被刘思维抬手拦了下来,“我没笑你发型,只是偶然看到你慌张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刘思维,你正经点。”

  

  

  

  刘思维看朱美吉一副嫌弃又带有不信任的模样,笑着抬手将她碎发拢到耳后,“正经的,真没乱,我搭档,怎么样都好看。”

  

  

  

  推开门,成员纷纷望了过来,没有想象中热闹的氛围,每个人都神色凝重,看了他们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刘思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都不说话。”

  

  

  

  “哎呦,介不是史密斯两口子吗,你们也来了。”刘旸一边打趣两个人,一边给他们指了指留出来的位置。

  

  

  

  刘思维口音被刘旸的塑料塑料带跑偏,“哎,来了来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松天硕接过话口:“是真来晚了,还是知道这船上死人不敢来了啊?”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也让刘思维摸清现状,合着这几个先来的提前入戏纯考他临场反应能力呢。

  

  

  

  “死人了?!”刘思维自然而然地接戏表现出吃惊状。“我和我的太太刚从房间里出来,可什么都没做过。”

  

  

  

  趁作为侦探的王建华起身朗读发生的案件,朱美吉稍稍倾身,与刘思维耳语,“他们入戏这么快吗?”

  

  

  

  刘思维咬着牙,嘴唇不懂,含糊地回复:“谁知道呢,一个个坏心眼,早知道就不放他们走了。”

  

  

  

  坐在刘思维旁边的高越听到两人含糊不清的对话,勉强听了个大概,笑嘻嘻的凑过去:“什么坏心眼,我们不背锅,这可是王团长提议的,直接让你们进入角色。”

  

  

  

  刘思维悄悄竖起大拇指,“那提的好。”

  

  

  5.

  

  原本平静的海面因为暴风雨的来临变得波涛汹涌,行驶在海面上的邮轮却没有受到影响,大厅的人们正在举行舞会,旋律伴随着优雅的舞步悄然流经每个人,似温柔流水轻抚而过,让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仿佛置身天堂。

  

  

  

  直到——邮轮上所有的灯光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瞬间暗了下去,女士尖叫让所有人都从天堂惊醒过来,慌作一团,此起彼伏的声音喊着服务员,没有人回应。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有三分钟左右,灯忽然又亮了起来,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等稍微缓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尖叫,随后女士尖锐的声音也加入其中,所有人都面露惊恐。

  

  

  

  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忍不住想要呕吐。就在所有人嫌弃这地方晦气想要离开时,身穿燕尾服的大侦探站出来,代替警方的工作,留下了在场的所有人,经过他人证实,死亡的是这艘邮轮的二副。

  

  

  

  外面狂风暴雨无法立即联络警方,现在依靠大侦探带领其余几人侦破这桩案件,抓住真凶。

  

  

  在两人一组的搜证过程中,隐藏在其中的凶手,借着所分配到的搜证区域的便利,灵巧地甩开另一位嫌疑人回到藏有重要证物的201房间,他没有开灯,只用手机照亮,看了一遍被自己放置在柜子上的文件,上面有一行突兀的密码,旁边画着一个类似柜子一样的东西,还没等他仔细看,就听到同行的嫌疑人呼唤他的声音,吓得他一哆嗦,再无心去探查上面的密码是什么意思。

  

  

  

  手机照亮碎纸机,他伸出手指轻轻摁下启动的按钮,机器启动声音轰隆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吸引人来,但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最关键证据被销毁,他在黑暗中露出狡黠的笑容。

  

  

  

  搜证的时间很快过去,一群人又重新围到圆桌前,开始讲述自己搜索到的证据,将支离破碎的真相还原,而真凶隐藏其中,努力压抑着自己要欢呼的心,他已经成功把凶手的名头嫁祸在一个可怜无辜的船员身上。

  

  

  

  现在他就等待着,等待着投票的那一刻就好。

  

  

  这局,一定会是他赢。

  

  

  6.

  

  “我来公布你们所投出的凶手。”王建华将收集来的投票卡规整在一起,在一众目光下,念出多数所投出的凶手——船员李丁。

  

  

  

  李治良举手控诉:“我看见刘旸刚才宣布结果的时候偷偷乐了,他铁狼,你们都不信我。”

  

  

  

  “谁铁狼,我真就一好人,是吧侦探。”刘旸去寻求侦探的认同。

  

  

  

  “侦探无法认同你说的话。”王建华冲他弯眼一笑,找出自己那张投票卡,上面写着刘旸两个字展示给他,“因为我投的是你。”

  

  

  

  “刘旸我信你。”高越给予他坚定的眼神,为表决心锤了锤自己胸口。

  

  

  

  刘旸一脸欣慰:“平常日子没白让你俩擦手。”

  

  

  

  王建华暗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流程内容,整局游戏还剩下最后一个环节。

  

  

  

  “好了各位,虽然我们投出了凶手,但是很可惜我的手上也没有得到最终的答案,现在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请大家前往108房间,进行最后的验证。”

  

  

  

  “终于要结束了,我觉得我找证据找的脑袋疼。”朱美吉拎着高跟鞋,脚踩着王建华在游戏过程中特意为她找出来的拖鞋,慢悠悠跟在后面。

  

  

  

  和她一起走在后面的还有高超高越两个人。

  

  

  

  “还好吗?”朱美吉问高越,眼神示意她问的是高越行动不便的身体状况,并非是上一局唇枪舌战的游戏体验。

  

  

  

  高越强撑着笑脸:“没问题,哎呀没事的,其实都是高超,他走的太慢,我作为好弟弟当然不能丢下他不管,要不然我早跑前面看结果了。”

  

  

  

  面对弟弟吹牛的行为,高超有一度想拆穿他的伪装,将搀扶的手整个抽出来,看高越能不能真如自己所说,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高越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边和朱美吉说没事,一边死死拽住高超的胳膊,让他动弹不了一点。

  

  

  

  高超低头笑看高越用力到颤抖的手,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无声地告诉他放松,我不会撒手。

  

  

  

  几个走较快的先一步同他们投出来的凶手来到108。

  

  

  

  一推开门,设置了一件类似牢笼的小房间,四周都是铁板,一敲声响回荡,最上面还设置一个电子屏,上面显示:请把凶手关进铁笼,认证结果。

  

  

  

  松天硕先一步为李丁打开铁笼的门。铁笼门大敞,才看清里面是个封闭空间,只有门上凿出几个放置栏杆的位置有缝隙能透气,像真是一个为凶手打造的密不透风的单人监狱。

  

  

  

  “这做的有点太逼真了吧。”松天硕感叹。

  

  

  

  王建华蹙眉手把门边,回头关切地问他:“丁哥,能行吗?”

  

  

  

  “嗐没事,我又没什么他们说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再说了,这不是还能看见你们吗。”李丁指了指这个小窗口,走进去。

  

  

  

  电子屏在门合上那一刻瞬间落下,“哐当”一声巨响,正好卡在那个窗口严丝合缝,一点透气的空间都没有。这突如其来一下给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一步,只有后来的三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

  

  

  

  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投凶失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刘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又抑制不住得意的笑容。

  

  

  

  松天硕凑到他眼前,都快贴在刘旸脸上问他:“还真是你啊。”

  

  

  

  “结果怎么样,我们投对了吗?”后面慢慢赶来的高越出声询问结果。

  

  

  

  “投对了。”李治良回应他,在听到他得意洋洋地感叹自己真是太会玩了后,李治良走到高越另一侧,向他解释,看他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这位慕旸犬,我是说,我投对了。”

  

  

  

  高越愣了一秒,随即回答:“不可能。”


  

  

  “哎,什么叫不可能,人有时候也要认清自己的实力。”李治良搭着高越的肩膀,抬手指向电子屏幕的位置。

  

  

  

  高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几个人头聚在那里,勉强能看清失败二字。他不屑,“切,这次算你准。”

  

  

  

  “建华,你来看看怎么回事,不都结束了吗,这门打不开。”铁笼前,阎鹤祥一边喊着王建华,一边跟着刘思维握着门把手,不管怎么用力也太不开门。

  

  

  

  投凶成功并没有结束,门没有打开,没有把李丁放出来,LED显示屏也没有升上去,像是成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保险柜,无比坚硬安全。

  

  

  

  “李丁还好吗!”阎鹤祥空出手拍得铁门作响,“你听见就说句话。”

  

  

  

  “哎…听见了。”里面李丁同样拍着铁门,声音在尖锐的铁板声响中勉强能听清个大概:“我还好,只是我这里怎么也有个显示屏,上面显示五分钟整。”

  

  

  

  “五分钟?”朱美吉耳朵贴着门向身后人传递里面的消息,“丁哥说他里面也有个显示屏,显示的是五分钟整。”

  

  

  

  “啊?这咋回事啊!这咋还有分钟啊,高超咱俩来试试能不能拽得动。”高越过来一起帮忙握住门把手,一个门把手四个男人一齐发力,可这门仍纹丝不动。

  

  

  

  王建华,李治良从兜里翻出自己的手机要向节目组求助打电话,摁亮屏幕一看,没有任何信号,拨不出去电话。

  

  

  

  正在所有人慌作一团,那块暗掉的电子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伴随的还有突兀的电子音。

  

  

  

  “惩处机制开启,限时五分钟,找到201黑色文件夹标注的密码即可开门。”

  

  

  

  “201!”高越最先反应过来,转身要走出门,忘记自己身体状况,刚迈步就踉跄一下,幸好高超手疾眼快扶稳了他,“高越,我去,你和阎老师在这守着丁哥。”

  

  

  

  “我也去,哎刘旸你跑那么快干嘛。”松天硕眼瞅着从显示屏给出提示后就一直沉默的刘旸在这一瞬间转身,一句话不说,转身跑向楼上。这让松天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刘旸虽然跑得快,但他越靠近201他就越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快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握住门把的手都在颤抖,掌心直冒汗,他不敢推开门。

  

  

  

  201他曾经来过,也曾拿过显示屏提示的黑色文件夹,当时他还看到文件上画的画,画的柜子和眼下锁住李丁的铁柜,一模一样。

  

  

  

  刘旸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勇气。在打开门后,他的双腿比大脑反应还快,直奔碎纸机。当初来到这个房间,摁下启动键的喜悦化为恐惧,死死掐住他的咽喉,快要让他窒息。

  

  

  

  刘旸伸出颤抖的手,无论怎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都是徒劳,他只能任由失控的力气推着他去打开接住碎纸的盒子,抽了出来,还有零星细碎的纸片从他身旁掉落。

  

   

  

  刘旸条件反射去捡,可虚握几下,没有一张肯停留在掌心。

  

  

  

  松天硕和高超推门而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刘旸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跪在一个黑色盒子前,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纸屑,手指肉眼可见地颤抖在其中摸索。松天硕皱起眉头,一股不好的预感的在心中升起。

  

  

  

  松天硕与身旁的高超交换了个眼神,示意身旁人先去找提示所说文件与密码,他则走到刘旸身边,握住他颤抖的手,掌心的暖流将他冰凉的手指裹了个严实,随后强迫刘旸抬头,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泛红的眼眶直戳他的心窝,他柔声开口:“刘旸,冷静一点,你先好好说,怎么了?”

  

  

  

  “密码,在这里。”

  

  

  

  短短几个字竟让他顿时萌生出一种绝望,他下意识地不想相信,可又看向刘旸,他根本不像是在说谎。这让松天硕一时慌了神,不再如刚才一般能沉得住气,蹲在一旁想要和刘旸一起把碎纸复原。两个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纸屑堆中翻找,是这张吗,这两张能拼在一起吗,这张到底是正面还是背面。

  

  

  

  最后还是高超中断了他们二人的行为,一手握住一个人的手腕,对两位慌了神的哥哥说:“我们下去找他们吧,人多力量大,一定会有办法的。”

  

  

  -

  

  

  李治良觉得自己快要跑死在这艘邮轮里了。

  

  

  

  他和王建华用遍了所有人的手机,都无法和外界通讯。于是他蹿了出去,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他们一开始进来的那扇门前。他心里不断地祈祷,门一定要是开的,一定要是开的。

  

  

  

  在李治良的手指搭上门把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刺痛钻进他的手掌,让他条件反射地收回手。李治良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开始泛红的手掌,又看向门把手。

  

  

  

  心底那股倔强的劲升腾,牵动着他的手指再一次握上门把手,不顾手掌的疼痛多么强烈,他一个劲地去推开门,却推不开,落得满手通红,只是小幅度地收拢手指就已经让他痛得呲牙咧嘴,只得放弃,再次跑回去。

  

  

  

  正巧与开门出来的王建华撞了个满怀,气还没喘匀的人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肩膀,手掌却如针扎一般刺痛,只得别扭地收回手,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门...门打不开...”

  

  

  

  王建华给他抚背顺着气,“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他们自己的通讯设备,或许可以联络到外面。”

  

  

  

  李治良顾不上受伤的缘故,炙热红彤彤的手掌直接握上要转身离开的王建华的手腕,“这里太大了,你一个人找太费时间了,我们分头行动。”

  

  

  

  王建华瞥了一眼李治良肉眼可见通红的手掌,想要去关心一句,却碍于时间实在紧迫,最后只落得一句,“好,你好好保护好自己。”就转身而去,没有半分留恋。

  

  

  

  王建华说的没错,船上有他们自己配备的通讯设备,起初看见第一个的时候,李治良心下一瞬惊喜,不禁加快脚步去电话眼前,直到拿起来,电话线被剪断,听筒里面是忙音。李治良不死心,还再继续往前找,这么大个船不可以只有一个通讯设备。

  

  

  

  于是他找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一例外,电话线都被剪断,让他身心俱疲。他想折返,放弃一直以来的无用功。正当他看了眼手机上过去的时间,还剩下两分钟的时间,又抬眼看向最后几个房间的时候,叹了一口,安慰自己不差这几个了。

  

  

  

  在他走到最后一个房间,看到熟悉的电话款上熟练地拿了起来,不出意外,电话线仍是被剪断了。只不过与前几个不同,在他拿起电话后,一张白色卡片在眼前坠落,被李治良手疾眼快地接住,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大脑只是当即一顿,他扔下手中的电话就往楼下跑。白色的卡片被他握得变皱,却也不影响上面的内容。

  

  【铁笼的密码:89234】

  

  

  

  数字密码后妈还跟着一个小图画,是灰色的铁柜,李治良一眼就认出看那是关李丁的柜子。

  

  

  

  一路上,他一边看时间,一边看路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即使眉头仍然愁云弥漫,但心中却忍不住地喜悦,有救,人有救。

  

  

  

  李治良呼哧带喘地推开108的门,扶着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卡片塞到过来迎他的刘思维的手里,狠狠推了他一步,不顾自己踉跄膝盖磕在地面,一个劲的重复:“密...密码...快去...来得及。”

  

  

  

  王建华紧随其后出现门口,李治良抬头看他,顺势借着他伸出手的起身,看他拧眉无言,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去安抚他,“你那边电话线也全都被剪断了吧,我这边也是,但是我找到了密码,无论如何先把丁哥救出来,剩下的事情我们大家一起解决。”

  

  

  

  “李丁,你还能听见吗,我们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别害怕。”阎鹤祥一直在冲铁笼这句话,想要去安抚李丁,告诉他别害怕。但是现在,他比谁都害怕,从两分钟前,里面就没有再传出李丁的声音,让他止不住的心慌,但是又不能让这群不断试密码的他们几个再分神关心他,只能咽下所有的不安,不断去和李丁说话。即使里面没有回应,他也不断地去说,告诉里面的人,他还在,外面的人还在。

  

  

  

  刘思维手拿李治良交给他的密码,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然,我来吧。”刘思维的紧张朱美吉看在眼里,她出声问他,想要帮搭档分担一部分压力。

  

  

  

  在其他几个人拼密码,找通讯设备,以及安抚李丁的时候,刘思维和朱美吉在不断地试密码,朱美吉的脑子比他更灵活,把所有拥有代表意义的数字都想了一遍,但都没有开门的迹象,后来两个人又打算穷举,在不知道试了多少个数字后,电子屏终于跳出了警告的弹窗,只有最后一次试密码的机会,否则铁笼将永久关闭。

  

  

  

  眼下就是最后一次机会,弹出警告的红色尤为乍眼,不停地闪烁,一旁的时间还在不断倒数,嘀嘀作响,让人心躁不已。刘思维摇了摇头,他不想把这个重担压在他搭档身上,即使他额头冷汗已经顺流而下,却还是站在电子屏眼前,背着身,稳住声线,“没关系,我来,没有问题。”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思维按照卡片上的密码,依次输入,手指点在最后一个数字后,弹窗上乍眼的红色反应灵敏地变换成柔和的青绿色,显示输入成功,但仍依旧在倒计时。

  

  

  

  刘思维在这四个字弹出的那一瞬,没空去想时间为什么还没有停下,想也没想就握住把手,用力一拉,铁笼的门轻松被打开。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剪对了阻止炸弹爆炸的蓝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压在他们身上的巨石的重量逐渐减轻又减轻,慢慢向上,试图要飘走。

  

  

  

  然而,在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在铁笼的那一刻,想要飘走的巨石失控,仿佛刚才是程序编写错误,才让他们有了短暂喘息空间,现在,程序编码被重新修改,回归正规,巨石恢复了他该有的重量,“砰”的一声,又重新砸在每个人的心口,让人喘息不得,压得跳动的心脏开始失去他原本鲜艳的红,失去血色,惨白,就像,此刻的李丁一样。

  

  

  

  他仰面躺在笼中,紧闭着双眼,面色发青,蜷缩的腿因为笼门打开而被迫缓缓伸出来,胸膛没有起伏。整个空间都是安静的,没有人说话,即使张了张嘴,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或许是开玩笑的,或许李丁在逗他们玩。所有人抱着个念头,谁都没有动,直到电子屏的倒计时归零,发出尖锐的声响,随后不带一丝情感的电子音响起,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玩家李丁,确认淘汰。”

  

  

  “请余下的玩家,进入301号房间,进行下一关。”

  

  

  

  7.

  没有人在乎这个声音,去听他的指令,反而是去追着阎鹤祥的身影跑出房间,跟着他跑到李治良来过的门前。他通红双眼不顾一切地握住把手想要把门推开,手机联系不到外界,现在只能破门而出,他要救李丁,是他把李丁带过来的,他就有责任把李丁完整地带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躺在那,没有任何生气。

  

  

  李丁在创排的时候还和他说,等这几天忙完了要去染染头发,参加这一趟节目头发花白,不知道的以为他都七旬老汉了。阎鹤祥当时笑他,“你这玩意儿就当挑染,时尚。”

  

  

  

  李丁被他逗乐了,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去你的吧。”

  

  

  

  阎鹤祥想不通,为什么那么鲜活一个人,只不过是玩个游戏,说没就没了,他无法接受。他能感受到掌心的痛,好像缠绕了一圈看不见的电线,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电流,刺痛他,像是警告他,要他放手。

  

  

  

  怎么可能,阎鹤祥想。他一定要出去,他要救李丁。

  

  

  

  阎鹤祥的失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看他白白费力,门没有松动的迹象,几个人想上去帮他,却被朱美吉拦了下去,冲他们摇摇头。现在的情况和当时铁笼的情况一模一样,打不开,再多的人都是徒劳。她涨红的双眼,手指搭在阎鹤祥的胳膊,压制住哭腔,劝着身边的人,“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好吗,既然铁笼能打开,这扇门也能打开,我们一起想办法,会出去的,我们找人一起救丁哥。”

  

  

  

  “美吉,我知道现在该冷静,但是...”

  

  

  

  阎鹤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兀的电子音打断,“请余下的玩家,进入301号房间,进行下一关。”

  

  

  

  似乎是感觉自己不够有威慑力,电子音又多加一句,“若有逃离举动,后果自负。”

  

  

  

  三番两次出现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不理解,不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就会变成玩家,这不只是节目组策划的真人秀吗?

  

  

  

  面对不确定的因素,所有人都在劝他放手,阎鹤祥向来不怕任何威胁,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救李丁,他对众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事情不对劲,后果我能承担,但我们一定要开门出去。”

  

  

  

  然后,门开了。

  

  

  

  门的背后不是他们熟悉的景象,是强烈刺眼的光,像一面光墙,晃的人眼晕。把所有力气抵在门上的阎鹤祥在门开的时候,整个人顺着门的角度倾斜,掉了下去,被光吞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他身旁的朱美吉,因为惯性,身子也随之往外倒,也快要掉了下去。是刘思维手疾眼快,拉住她纤细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只是他也没有站稳,身子踉跄在快要碰到那面光墙的时候,整个人抱着朱美吉往后到,摔在地面,才没有被同样吞噬。

  

  

  

  随后,门关上了。

  

  

  “玩家阎鹤祥,确认淘汰。”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一个人活生生地在他们眼前消失,那样迅速,连他的踪迹都找不到,让所有人愣在原地,该做什么反应,他们不知道,大脑仿佛宕机一般,该哭泣,该惊慌失措地逃跑,还是按照电子音进行游戏下一关。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为你量身定制的愿望大奖赛。”

  

  

  

  电子音再度响起,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去介绍他们所处的现状。不是节目组的策划,他们只是被选中的一支队伍,当第一个玩家通关失败时比赛正式开始,而每当有玩家淘汰时,愿望卡就会增添一栏,其余玩家在进入下一关前重新填写愿望卡,直至出现最后的胜利者,他将会被实现愿望卡中所有的愿望。

  

  

  

  “请余下的玩家,进入301号房间,进行下一关。”电子音再次响起,重复他的话。紧接着他又说,“不要妄图逃跑,抵抗游戏,否则系统会随机选择一名玩家淘汰。”

  

  

  

  “淘汰是死亡吗?还是回到现实世界”高越问出声,没有人回答,紧接着他又问,“你到底是谁?”“把阎鹤祥弄到哪了?”依旧没有人回复,话音消散在沉寂的氛围之间。

  

  

  

  电子音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再次给出指令,“请各位玩家进入301号房间进行下一关,否则将随机选择一名玩家淘汰。”

  

  

  

  短短一句话,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绑到了一起,即使害怕抗拒不敢置信,但是为了身边人的安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先去301吧。”王建华冷不丁出声,牵着李治良的手走在外面。原先两个紧握在一起的手,总能互相给予温暖,可现在无论再怎么紧握,仍是一片冰凉,捂不暖爱人,也捂不暖自己。

  

  

  

  去301是需要电梯上去,而电梯在一楼走廊尽头,他们要路过108。所有人在路过108的房门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王建华先一步把朱美吉拦在外面,冲刘思维说,“我们进去一下,也不能让丁哥睡在笼子里,怪憋屈的,你俩就留在外面吧,别进来了。”

  

  

  

  刘思维手搭在自己的小臂上,冲王建华点了点头,拉着朱美吉靠在一边。在剩下几人进去后,刘思维的视线落在朱美吉身上,他的搭档正背对着他低声啜泣,他不好点破,也放下心,毫无顾忌地去查看他伤口。

  

  

  

  他挽起袖子,右小臂的疼痛一直在牵扯着他的神经,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焰灼伤过。可是这里哪有火,他只是刚在在救搭档的时候,手臂碰到了那面光墙,从那以后一直像是火焰在手臂上燃烧。

  

  

  

  刘思维循着疼痛处看去,却发现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甚至...连受伤的那块皮肉也看不见。他的手臂明显缺了一块。

  

  

  

  “怎么可能,丁哥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听见高越的声音,刘思维来不及多想,慌忙地放下袖子遮挡,正好在他整理袖口的时候,高越皱着眉头被高超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出来,他上前问,“怎么了,我刚才听你好像说什么丁哥凭空消失?”

  

  

  

  高超接过话茬回答他,“是啊,丁哥不在铁笼里,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好像刚才他倒在那里的一幕是我幻想的一样。”

  

  

  

  “你说,我们这会不会是个异世界啊,不管是死亡还是被那束光墙吞没都是回到了现实世界,所以他们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高越慢悠悠提出自己的遐想,明明是怀揣希望的猜测,但语气无比低落,最后笑了一下,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刘思维抬手,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揉了一把高越的头,“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他们肯定好好活着,离开了,只是先一步回到现实世界,他们肯定会报警救我们的。”

  

  

  

  纵然这么说,两个队友就在眼前消失,谁也无法一时间消化。

  

  

  

  刘思维后来还听说了108的房间里,锁住李丁的那个铁笼上的电子屏在不断播放一段画面,是李丁被锁在里面的景象,铁笼里的空气逐渐稀薄,他逐渐喘不上气,慢慢倒下蜷缩在铁笼中,这时铁笼里面的电子屏幕亮起,显示一行字。

  

  

  

  【是否选择自己存活,门开后真正的凶手玩家淘汰】

  

  

  

  然后李丁摇了摇头。

  

  

  

  随后他像是被谁大力掐住一般,脸憋的涨红,脖颈青筋暴起,再之后整个人软绵绵地,像是被谁随手丢弃一般,再也没有呼吸。

  

  

  

  看的人沉默,讲述的沉默,听的人也沉默,死寂的氛围只有刘旸再也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去往301的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死气沉沉的,低着头,紧紧牵着身边的人,生怕谁再消失。

  

  朱美吉也是这样。

  

  

  

  这是刘思维第一次看见朱美吉如此无措,他从袖子中伸出手,紧紧握住朱美吉的手,想要给她带去,哪怕一丝安全感。即使他现在快要自身难保。

  

  

  

  手臂上灼烧疼痛的范围在不断扩大,他趁朱美吉松手的空隙,伸手将袖子往上一挽,想去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他的小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不一会,他的手腕也开始变得透明,从外人来看,他的右手完全是悬空着的,可他完全没有断裂的感觉,只是疼,火烧一般的疼。

  

  

  

  不过冲着变透明的速度,难不成他不久之后会消失?

  

  

  

  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给刘思维吓了一跳。

  

  

  

  “怎么了?”朱美吉本来就战战兢兢的,被他这边的动静更是吓了一跳。

  

  

  

  刘思维慌忙地放下袖子,冲她摇摇头,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有一块黑色的电子屏,眼前只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桌子,桌子中间摆着一把手枪。

  

  

  

  手枪…手枪?!

  

  

  

  刘思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什么年代,竟然还有手枪,他们出去后真的不会被抓起来吗?刘思维拿起手枪在手里掂了掂,又抬头去看其他地方,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朱美吉,“其他人呢?”

  

  

  

  朱美吉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他,看得他毛骨悚然,刘思维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就被朱美吉打断,“我们一进301的屋子,看见四扇门,门上写得只许两个人进入,所以我们和他们分开了,其他人在其余几个房间,你,失忆了?”

  

  

  

  刘思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才光顾着看自己伤口的异状,根本没有去看什么门,什么两个人的提示,完全是朱美吉牵着他往哪走,他就往哪走。了解进入房间的原委,刘思维给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冲着朱美吉干笑两声,“我这…年纪大了,确实记忆力不太好。”

  

  

  

  朱美吉也懒得和他计较,朝他方向走过去,路过的时候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不禁皱着眉头,“左轮手枪?”

  

  

  

  “是啊,左轮手枪。”刘思维别扭地用左手拿枪,靠在桌面上,伸出手,用枪口指着屋子里唯一的那扇门,就像前些时候,在创排室他用手比做枪,比量着创排室的门一样,他背对着朱美吉问,“这个门打不开是吗?”

  

  

  

  朱美吉边走到桌子另一边边点点头,发现眼前人是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出声回答,“试过了,从我门进来之后就关上了,根本打不开。”

  

  

  

  “那你知道这局我们要什么了吗?”刘思维边问边低头看这个自己右边大半个手掌已经开始变透明,灼烧感也已经蔓延至他的大臂,蕴藏他身体的熊熊火焰正在猛烈地吞噬他的身体,估计已经不用掀开证实了,他的整条胳膊都快消失变透明了,他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吓到朱美吉。

  

  

  

  在看到手枪的那一瞬,朱美吉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了三个字,她望着手中的枪,沉默了几秒后,干巴巴地出声,“轮盘赌吗?”

  

  

  

  朱美吉话音刚落,电子音再度响了起来。

  

  

  

  “本关游戏,轮盘赌。两名玩家各持一把手枪,五次开枪机会,枪内只一发子弹,谁先打出那发子弹,谁会获胜,本关通关胜利人数为6人。”

  

  

  

  “请注意,在游戏过程中,各位玩家不要有试图反抗逃跑,用枪打门等行为,一经发现,该玩家取消游戏资格,其余人胜利进入下一关。”

  

  

  

  话音刚落,电子屏亮了起来,分成了四小格,播放的画面是其他房间里他们的状态,只是听不见声音,根本交流不了。每个方格的左上角还写着:剩余枪数,此刻他们都是:5

  

  

  

  刘思维猜想,估计是让他们来观察对方的进度,让自己成为获胜的六分之一。他低头看了看右手已经完全变透明,释然地扯起嘴角,感叹这块电子屏是个有用的好东西。

  

  

  

  他的决定很果断,下定决心只是一瞬间的事,在电子音强调怎么做是违规的后,他心中一边忍受火焰灼烧的痛,一边轻笑,完全是给他量身定制的规则。

  

  

  

  “六个人胜利,四个房间的话,那么至少有两个房间的人是安全的。你说这枪是真枪吗?真的子弹,胜利六个人,是不是剩下两个必死无疑了?”另一边朱美吉还在思考,可越想越觉得死亡在冲她招手,心理防线即将再次崩塌的时候,她想去找刘思维寻求一丝安慰,却指听到对面那个男人说了一句,“开始吧。”就冲着她自己的方向开了一枪。

  

  

  

  打完后,刘思维将手枪滑送过去。

  

  

  

  朱美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有想象中被子弹贯穿,什么都没有,她睁开眼睛知道对面搭档在冲她温柔的笑,这让女孩彻底崩溃,泪流不止,说出口的话沾染上浓浓的哭腔,她说,“干嘛啊刘思维我还没有准备,怎么就第一枪,怎么就轮到我了,我害怕,不行,我做不到。”

  

  

  

  刘思维看了一眼屏幕上其他三个房间的人,还在犹豫没有动手,慢慢向朱美吉走过去,蹲下去替哭的毫无形象的小姑娘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又单手抹去她脸庞的泪水,轻声唤她,“美吉,别害怕,相信我,第二枪也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真的不会有事吗,万一呢?万一呢刘思维。”搭档漂亮的眼睛现在眼泪汪汪,我见犹怜,一直不安地反复确认让刘思维心软得一塌糊涂,抿唇一笑,手指抚上眼含泪珠的眼眸,顺势而下托起她的脸庞,让她直视自己,“美吉,我是你的搭档,相信我,我会带着你活着出去。”

  

  

  

  “刘思维,我相信你。”

  

  

  

  枪响,第二发,空弹。

  

  

  

  松了一口气的人眼瞅着就要往刘思维怀里靠,被灼烧感折磨神经的人反应也比常人快了一倍,刘思维比朱美吉更快一步,左手搂着她拥入另一半怀中,在搭档看不见的地方,终于不用再伪装无事发生,咬着牙回抽一口气埋在女孩的脖颈处,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也好像同时在安抚自己,“没事的,这不是没事吗,相信我。”

  

  


  “刘思维,我们能一起出这个门吗?”怀里的人声音闷闷地问他,问得太真诚让刘思维一时说不出保证的话,他可以保证让朱美吉活着,让所有人都活着,但是唯独保证不了他们可以一起出这个门。于是他沉声,无比郑重地说,“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搭档。”

  

  

  

  朱美吉只是愣了一瞬,随后狠狠锤了刘思维心口一拳,“你别在这个时候给我说这种垃圾遗言。”这句话像是刺激到她了一般,她赌气似地把枪塞回刘思维手里,“该你了。明明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你别整的像只身赴死一样,刘思维,你打算抛弃搭档吗?”

  

  

  

  “美吉,我不会抛下你的。”刘思维神色一黯,回答的声音如蚊音不可闻,只有他听得见,他眼看漂亮的搭档还在气头上,只是轻笑,仍是感觉她可爱,小声哄着她说,“我错了,不逞英雄了,你把耳朵捂上。”然后刘思维将枪在手中转了一圈,枪口没有对准朱美吉,而是对准她身后的那扇门,砰地一声——空枪。

  

  

  

  “我们还有两枪。”刘思维转头去看电子屏幕上,在分屏的左上角上还添加了数字,刘思维朱美吉是2,李治良王建华是3,高超高越两枪,松天硕刘旸是4。


  

  

  “看来我们比他们一步。”

  

  

  

  朱美吉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刘思维,刚刚那一枪要是有子弹,你就要被淘汰了,你就要消失了知道吗!”

  

  

  

  “哎呀,我就试试,别这么草木皆兵,我心里有数。”

  

  

  

  朱美吉急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什么数,要是下一发是你,你难道不害怕吗?”

  

  

  刘思维犹豫了几秒,抿了抿唇,缓缓抬头看向她,声音冷静地不像是要面对生离死别一般,他问,“如果下一发就轮到我了,你会对我说什么?”

  

  

  

  朱美吉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撂下一句,“别这么乌鸦嘴。”

  

  

  

  刘思维起身绕到她眼前,一只手握住她瘦弱的手臂,望向她惶恐不安的眼底,目光灼灼,他知道他的搭档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刘思维肩膀的灼痛马上就要蔓延至他的脖颈,他脖颈的一层薄汗根本灭不了这火焰,这场游戏结束的或许要比他想象地更早一点。

  

  

  

  但在真正结束前,在被朱美吉探寻到真相前,他想抛开一切,听一句他搭档的真心话,“美吉,我是说如果,如果呢,打中了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现在,如果下一发真是我的,你现在会对我说什么。”

  

  

  

  “我...我其实很感谢你选择我做你的搭档,和你和大家一起做喜剧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好笼统啊我的搭档,备采的时候已经听你说过好多次了,你想想,如果下一发就轮到我了,到时候我可就再也听不见了,你最想和我说什么?”

  

  

  

  “刘思维,你能不能别这么说,我害怕。”朱美吉还想挣扎,她抬眼看向刘思维,一个不小心直接掉心他那处温柔乡,她被一下一下安抚轻哄,快要把压在心底的话坦白。

  

  

  

  “刘思维,我...”朱美吉不敢继续说下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又看他的鞋尖,看自己的裙摆又去看他的西服,看自己的手指又去看他的手指...为什么他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朱美吉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直愣愣地伸手想去摸他的胳膊,却在快要触碰上的时候,直接被刘思维抱了个满怀,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手环抱上去,把他的右边袖子压在自己的胳膊下,朱美吉感受不到他胳膊的存在,张了张口迟疑地问他,“刘思维,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刘思维没有接她的话茬,在怀中人剧烈挣扎地时候,他埋在颈窝有气无力地说,“别挣扎了,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吧,很痛。”

  

  

  

  “我知道你想问怎么回事,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我的手臂在慢慢消失,现在整个右臂已经空荡荡的了,它让我很痛,灼烧一般的痛,牵扯着我每个神经。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装一个没事人了,而且照这个速度下去,我迟早整个人也会变得透明,然后毫无意义地消失。”

  

  

  

  “我都说到这了,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对吧我的搭档,就像我明白你刚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刘思维侧头看了一眼电子屏中其他人除了刘旸他们,都剩最后一枪,眼中瞬间布满云雾,不舍哀伤都夹杂在其中,他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才行,才能用这一条命换他们六个人进入到下一轮。

  

  

  

  刘思维伸直手臂握着枪比量着门,无端地想起来今天朱美吉给他看的那一篇帖子,当时他说他做不到,还暗自吐槽是这个名头太英雄主义了,他受不起。却不成想竟然真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手枪和困住他们的门,一条命换六个人活下去,他突然很想坐实这个名头,把英雄主义的荣冠加冕给自己,让他的同伴们有多一丝生的可能,让他的搭档可以永远记住他。

  

  

  

  就当是自私的假英雄吧。


  

  

  他目光缱绻,最后摸了摸朱美吉的头发,凌乱的发丝他已经没有能力为她整理好,刘思维的头稍稍一低,模样像是无力用下颌抵在搭档的发顶,或许又像是,轻吻搭档的发丝,又念叨了好多事情,直到最后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刘思维闭上眼睛,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他选择留给他的搭档:

  

  

  “朱美吉,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们还搞喜剧,如果我们还能相遇,我还是想成为你的搭档。”

  

  

  

  刘思维连开了两发。

  

  

  

  第四枪空枪。

  

  

  

  第五枪声发出巨响,困住所有人的门自动弹开,电子音冷漠地宣告:“玩家刘思维,确认淘汰。”

  

  

  

  明明是两个人手牵手一起进的房间,到头来竟然只有一个人出来,朱美吉缓缓走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脸上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仿佛在刘思维消失的那一刻,将她的眼泪,悲伤甚至被抛下的愠怒一并带走,只留下一个躯壳,看着聚在他们房间门口的成员们。

  

  

  

  明明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但是眼前这几个人的表情却是出奇地一致,语噎喉咙,没人开口说第一句。

  

  

  

  那么就由她来说第一句吧,正好,刘思维这个话多絮叨的人,还嘱咐了她很多事情。

  

  

  

  她说,“高越,刘思维他一直很相信你的说法,他说要是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定会报警来救我们的。”

  


    

  8.

  

  去往下一个关的路似乎有些远,在重新写完愿望卡后,他们就一直在往前,好像是个没有尽头的长廊,开门继续走,又会碰到一扇门,继续开门往前走,走着走着又是一道门挡在眼前,好像一直抵达不了电子音所说的房间号。

  

  

  

  这种情况已经让松天硕感觉到厌烦,和一遍一遍写愿望卡一样,疲倦,厌烦。从狼人杀之后,他感觉他们就像几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被某个混蛋耍的团团转,原本十个人高高兴兴的来,到现在走来走去就剩下他们七个人。愿望卡写了又写,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写什么愿望,索性直接当作遗书去写了,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了。

  

  

  

  如果可以松天硕不想管这狗屁游戏,把整艘邮轮翻个底朝天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狠揍一顿,出出气,发泄出他一直以来隐忍的暴怒。可是实在做不到,每一轮游戏结束他们都会受到警告,不要妄图反抗逃跑,否则会在剩下的人中随机挑选一个淘汰,让那个人活生生消失在他们眼前,把别人的命拴在自己身上,松天硕想,这规则未免也太卑鄙了些。

  

  

  

  不过除了这个原因外,有一个束缚着他,让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理由是刘旸。

  

  

  

  经历李丁的事情后,刘旸就一直沉默,他太了解刘旸的想法,把一切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己的头上,他出声安慰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面的人不出声,他沉默,变得太沉默。沉默到松天硕害怕他一个没看住,刘旸就会下一秒撞墙自我了断,以此来偿还李丁替他淘汰无辜消失的命。

  

  

  

  所有人现在都紧绷着一根弦,不知道这个弦到达它的最大承载度,然后“嘣”的一声断掉。刘旸在他眼中已经处于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彻底崩坏的状态,让松天硕无法去顾及的情绪,害怕自己的一点崩溃的情绪成为刘旸的导火索,然后点燃其他几人,彻底崩盘。

  

  

  

  为了避免又一个同伴的消失,松天硕走在刘旸的左边,让王建华走在刘旸的右边,两个人一人拽住他的一只手腕,刚走几步,刘旸就因为被迫同手同脚的走路而甩开他们两个人的手,“你俩这是要干嘛?我真没事。”

  

  

  

  “还没事呢,你这一路上说过几句话啊?”松天硕还是忍不住去说他,他已经挑草稿上最轻的话去说了,但还是把刘旸说的哑口无言,对面的人张了张嘴看上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真当他说话的时候,松天硕就只听见刘旸有气无力地声音,跟他们俩说,“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还是把这件事想的太超过了,将有的没的责任压力都给到你自己身上了?”王建华问他,对面一时语塞给不出答案,因为王建华已经把他心底认定的答案摆在了眼前,哪里是二选一的选项,分明就是把刘旸一直以来陷入的愧疚漩涡拿出来,放到明面上讲,刘旸不想承认因为说出来这一群人就会围上来安慰他,一遍一遍告诉他不是你的错,可越是这样说,他的愧疚自责就越重,反复斥责自己,为什么偏要赢,明明都已经注意到了,为什么不能多看一眼,为了赢,把关键证据销毁,连带着其中的重要的密码给销毁。

  

  

  

  是他害死的李丁,甚至他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这该怎么让他去释怀,该怎么相信不是他的错。

  

  

  

  愧疚自责的漩涡将他吸到最深处,再怎么扑腾都无果。刘旸看着他们的伸出来的手,不是 没有想过被拉上去,但是当他同样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差之千里,没有人救得了他,他也救不了自己,能解除自己困境的方法早已经在心底浮现。

  

  

  

  可是总归是浪费了一条命。但在经过刘思维的事情过后,他突然在盘算让自己死得其所,至少要为他们的伙伴留出一条生路,他安慰自己,这也算努力活过吧,不会被这群家伙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想,这刘旸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竟然能够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不白活了吗。

  

  

  

  刘旸他,不想白活。

  

  

  

  “哥,我们是不是遇见鬼打墙了,怎么一直在开门啊?”高越脚痛实在受不了,趴在高超的背上短暂地讨了一阵休息,也顺势提出自己的疑问。

  

  

  

  “之前,我们推门的时候有这个按扭吗?”借着高越的疑问,高超观察起眼前这扇门,就在他以为与原先那些门一样普通,只要推开就行的时候,他的视线被右下角的一个红色按扭吸引,他招众人围过来看。

  

  

  

  王建华思索一阵,“没有把,之前不都是推门直接走的吗?”

  

  

  

  李治良伸手去试试眼前这扇门,推门发现根本推不动,用足了劲与门抗衡,也只是被门推得在地面上滑步。他喘了几口气,选择放弃,“这扇门推不开,是不是要摁按钮才行啊?” 

  

  

  

  趴在人背上的高越直起身板,比高超先一步摁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这扇门上,眼见他伴随这沉重的机械机械声缓缓上升,在在上升到最顶端的时候,突然响起电子音,他在倒数。

  

  

  

  “5——”

  

  

  “4——”

  

  

  松天硕最先反应过来,站在所有人身后用力推了一把挤在门口的众人,推得他们踉跄,甚至高越没站稳往前晃悠几步倒在了地面上,好在是在倒数归零前进到了下一个房间。

  

  

  

  众人身后门“哐当”一声,狠砸在地面,力度大到若是放一个西瓜下面,容易瞬间四分五裂喝到西瓜汁的程度。

  

  

  

  “松天硕,松天硕呢!”刘旸也被推了过来,背后强力的触感还在,但是他一转头却看不见松天硕,让他慌了神,一个劲地拍着门,拍到手掌通红。

  

  

  

  “刘旸,刘旸,我在这。”前滚翻让松天硕直接滚去更前面的位置,本想就地歇息一下,还没等他安抚跳跃受到惊吓的神经,就听见刘旸疯了一样的敲门,喊着他的名字,在听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中,松天硕起身,穿过中间几个人,将他快要崩断的线握在手中,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细线缠绕到刘旸脆弱的神经处,说,“刘旸,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不会抛弃你的。”

  

  

  

  松天硕拉刘旸,握住他的手,悄悄说,“忘啦?老师好要创造奇迹,现在宇文不在,我们也要带着他那份创造出我们的奇迹,在这个过程中,谁都不要抛下谁。”

  

  

  

  刘旸看了看自己被紧握得有些发白的手指,他感觉不到痛,有的只是久违的安心,“好。”

  

  

  

  从这扇门开始,每到一个房间他们都不再能轻易地推开门,而是要摁下门旁边的按钮,伴随着五秒钟倒计时,迅速通过,连续两道门都是这样,让他们已经熟悉这样的节奏。直到第三扇门,李治良先一步摁下旁边按钮,门升了上去,正在他松手打算赶紧跑过的时候,没有倒计时,门直接要砸下来。幸亏王建华眼疾手快,拎着李治良的后领子往后一甩,让他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但也帮助李治良幸运逃脱被砸成肉泥的结局。

  

  

  

  李治良茫然地问,“这次怎么回事,没有倒计时,直接杀人啊,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

  

  

  

  “是要一直摁这吗?”高超提议,他顶替李治良刚刚站的位置,一直摁着按钮,等了几秒,门没有如原先那样升上去,让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是不是这里也要摁着啊?”在屋子里看了半天的松天硕,终于在按钮的对角线,摆放得突兀的花瓶旁边发现另一个按钮,他狠狠拍了下去。

  

  

  

  “5——”

  

  

  “4——”

  

  

  

  门再次升起,伴随着熟悉的倒计时,所有人在松天硕扯着嗓子喊“跑”的瞬间,一齐涌向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仍是两个按钮,紧闭的门。身后的门重砸在地,这次松天硕没有顾着自己休息,反复像只兔子在几人中突然蹦出来,冲刘旸挑了挑眉,“一个筋斗云,说过来就过来。”

  

  

  

  

  “我们...还要这样多久?”一直克制着自己情绪没有出声的朱美吉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声呼喊,像是要和某人对话,“喂,这一关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通过。”

  

  

  

  话音撞击着墙壁,弹过来又飞过去,直到将自身撞得粉身碎骨,撞进墙壁,消失无声,没有人回答她。朱美吉叹了口气,走到花瓶那处的按钮,面对松天硕的阻拦,她笑了笑,“你也休息会吧,交给我,我跑步也很在行的。”

  

  

  

  “你真的能行吗?”松天硕不放心地问她,在得到对方无比肯定的发誓与保证后,他还是放手由着朱美吉来,只是松天硕也没有走太远,就守在朱美吉身边,他心想万一朱美吉跑不过去,他伸手一带进怀里翻滚,怎么样也都能保证朱美吉的安全。

  

  

  

  事实证明,朱美吉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些,没有用得上他的备选方案在门关上后,冲他疲惫地笑了笑,“怎么样,我还是很厉害的吧。”

  

  

  

  松天硕冲她竖起大拇指。

  

  

  

  “真看不出来啊美吉,有两下子啊。”王建华边夸边走到朱美吉身边,稍稍推了推她,接替摁按钮的位置,劝说道,“我也想试试。”

  

  

  

  这次换朱美吉担心,“能行吗?”

  

  

  

  王建华洒脱一笑,“我当初可是搞体育的,短跑。”

  

  

  

  一鼓作气跑过来的时候,王建华有些气喘吁吁的,他刚感叹自己宝刀不老,就听见松天硕吐槽,“你这宝刀好像也没那么利啊。”

  

  

  

  “那这次我来好了。”

  

  

  

  李治良刚走到按钮眼前就被松天硕挡了回去,“来什么来,都来抢我活是不是,别玩了,一个个跑过来都气喘吁吁的样子,别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练体能了,等出去有的是时间练,你要是先摁就摁前面那个去。”

  

  

  

  李治良撇了撇嘴,接力没成功,但他也没说什么,想着大不了过几轮再把松天硕换下来休息会。他站在门旁的按钮前,向松天硕确认,“我按了啊,3——2——1——”

  

  

  

  两个人一同拍下,正在他打算冒足了劲打算冲刺的时候时候,却因为未升起的大门拦了个踉跄,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趴在上面,李治良觉得有点丢脸,“怎么一到我这就不好用啊。”

  

  

  

  “你别那么急,再试一下,这次按久一点。”松天硕在对角线笑着安慰他,“准备好了吗,3——”

  

  

  

  这次一同摁下去的时候,两个人故意摁的时间长了一些,等其余人都跑了过去,剩下刘旸他们三个人紧随其后的时候,在李治良松手那一刻,门急速下坠,吓得他条件反射继续摁下按钮,门才缓缓上升。

  

  

  

  三个人在门这边,另外四个人在门的那边,面面相觑。

  

  

  

  “这...怎么回事?”王建华摸不着头脑,正当他想走到他们三个人所在的房间时,久违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嘀嘀”的警报声。

  

  

  

  “通关玩家禁止返回上一关卡。”

  

  

  

  “本关游戏已开始,获胜人数为五人。”

  

  

  

  现在通关成功的方法近在眼前,简洁直白,根本不用解释。

  

  

  

  李治良背对着松天硕和刘旸,头抵在墙壁,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旸哥,我手有点酸了,你赶紧走。”

  

  

  

  “你就这么果断地放弃王建华了?”刘旸冷静地问他。

  

  

  

  李治良回答不上来,只是嘱托刘旸,“你和华哥照顾好彼此,也照顾好他们三个。”

  

  

  

  “就这么让我直接离开,你知道意味着为什么吗?”刘旸借着地理优势没挪几步就靠近了李治良,和身后的松天硕交换了个眼神后,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你就这么让我逃生,想要留下你和松天硕吗?你还没问过松天硕他愿不愿意留在这呢。”

  

  

  

  被刘旸这样一点,李治良才反应过来他原先话中的不妥,僵硬地转过头去看松天硕,想要冲他道歉。就在李治良转头松懈之际,早就绕道他右手边的刘旸,在猛把他推到外面的同时,手指顺利摁下按钮,与李治良的交接,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通关成功,请获胜玩家,继续前往下一个房间。”

  

  

  

  门没有如原先狠砸落地,而是缓缓下落,刘旸不敢去看外面那群人的表情,只能背靠着墙面冲外面喊话。

  

  

  

  “对不起了各位,没办法陪你们走到最后,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我放下丁哥这件事的重担。”

  

  

  

  “很感谢可以遇见你们,高超高越,下次再上舞台就摸你们自己吧,一定,一定要相信自己。”

  

  

  

  “其余煽情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能成功出去的话就拜托大家帮忙照顾下我和天硕的家人。”

  

  

  

  “建华,带着他们,往前走吧。”

  

  

  

  门落地,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松天硕走过来和刘旸一块坐下,“看来我们两个还是挺说话算话的,没有抛弃彼此。”

  

  

  

  “但我们抛弃了他们。”

  

  

  

  松天硕耸了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有舍有得嘛,两个人作伴不算太孤单。不过幸好宇文今年没有来,要不然我们老师好真的就要全军覆没了。”

  

  

  

  “也是,宇文就当是我们老师好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证明。”

  

  

  

  刘旸伸出手看向松天硕,对方心领神会,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又搭上另一只手,好像又回到他们三个人组队的时候,临上场前互相鼓劲,他和刘旸异口同声,“老师好,要创造奇迹。”

  

  

  

  最后一句话说完,刘旸看着松天硕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又看了看自己也不例外,他紧紧抓住松天硕的手,留下他的最后一句话,“大师兄,我们来世见。”

  

  

  

  “来世见,沙师弟。”

  

  

  “玩家刘旸,松天硕,确认淘汰。”

  

  

  9.

  

  

  

  在进到下一个房间前,他们照例被拦在外面,拿走摆放在桌面的愿望卡,每一轮都会要求他们写,在队友消失后展示他们的愿望卡,然后销毁,剩下的人又会获得一次写下愿望的机会。

  

  

  

  高越看着这张卡片迟迟下不了笔,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再写什么,又或许是受到了松天硕的影响,写愿望不如写遗言来得实在。

  

  

  

  在关上那扇门后,刘旸和松天硕的愿望卡依次展现在电子屏上,松天硕的卡片是专门写他们几个人的。

  

  

  

  【没什么愿望了,朋友们,我们有缘再见。】

  

  

  

  高越咬着笔斜倚靠在墙,看着低头认真写字的高超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分我一个,我不知道写什么了。”

  

  

  

  高超瞥了他一眼,在小狗试图伸长脖子偷看的时候,将卡片捂在胸口,啧了他一声,“自己想。”

  

  

  

  “切,不看就不看,小气鬼。”高越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果断投进愿望箱中,随后又因为脚步动作幅度太大,痛得呲牙咧嘴连忙喊着高超。

  

  

  

  “让你动作那么大,靠过来点吧。”高超将自己的愿望卡投入箱后,转身去扶高越,把他接到怀里,搂着他的腰,整个人借作他的支撑,关切地问,“还可以坚持吗?”

  

  

  

  “高超,我要是说坚持不了,想放弃了,你会放手让我走吗?”

  

  

  

  这一路上,高越的眼泪快流干了,在听到刘旸的那几句话后,滴落下的几滴眼泪已经是他最后的东西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表达他的悲伤,他还是没有完全接受队友的离开,正当他走得疲惫打算找刘思维说话的时候,环顾一圈没看见他人影,从脚上传递到神经的刺痛让高越猛然惊醒,刘思维不在这里,他去给他们找警察了。

  

  

  

  这局游戏比高越以往玩得任何一局耗时都要长,平常遇见这样的游戏会激发他的胜负欲,偏要赢下来,可是这也仅限于端游,玩与不玩的主导权在他。可现在不一样,他是被迫的,在被无形的手推着走,做什么都由不得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人消失。

  

  

  

  通往下一个房间的路时,高越痛得一瘸一拐硬撑的模样被王建华看穿,团长因为自己的缘故带头提议休息一阵的时候,高越就在想,他能不能也刘旸他们一样退出游戏,身心俱疲,脆弱神经一直折磨着他,忍痛时紧咬下唇的牙印还久久未散去,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游戏。

  

  

  

  这局游戏,高越想认输。

  

  

  

  可是如果他离开了,高超该怎么办?

  

  

  

  混乱的思绪不经意间把他拉入名为恐惧的陷阱,下落的速度极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抵达最底端,还没来得及掩饰他最恐惧的事情,就已经被看个光,无端的猜想一直萦绕在他脑海。

  

  

  

  如果下一局是高超离开了,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失去高超后,真正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孤独地、绝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哥哥,爱人,他都不再拥有。

  

  

  

  于是,高越在上一句还没等他高超的回复,又继续和他说话,在高超看来根本就是没头没尾,突然来的一句,“高超,你能别走在我前面吗,能让我先离开吗?”

  

  

  

  听后高超无语地笑了出来,转头去看他,眼睛中没有任何笑意,“高越,你是真自私。”

  

  

  

  “已为各位玩家打开下一关游戏的房间门,请立即前往。”

  

  

  

  电子音打断了高越即将说出口的辩解,又看一眼高超黑得如锅底一般的脸色,只得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提起这件事。但他没有想到在进门后,高超稍稍倾身,嘴巴凑近他耳朵,呼出的热气让他痒痒的,想要躲开,却被高超强硬地摁在原地,听见他哥给出没有听到的回答,“高越,我的愿望写的一直是希望你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永远自由幸福。”

  

  

  

  所以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想再坚持下去可以,想走在我前面也可以。我会收拾好这个世界属于你与我的残局后去找你,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孤独这两个字,就不该出现在我们的身上。

  

  

  

  高越吃下了高超亲自喂给他的定心丸,扶着桌面最后一个落座,坐在高超身边,坐在李治良对面。

  

  

  

  “美吉,在想什么?”高超看对面的朱美吉一直在盯着眼前标注着狼人杀字样的卡牌走神,不禁关心一句。

  

  

  

  “啊…我…。”朱美吉抿了抿唇,紧锁的眉头并未因为队友的问话可以舒展开,她收回目光慢慢理着自己的零碎的发丝,说:“我就是觉得很遗憾,我们的十个人还是没有一起玩过一局狼人杀。”

  

  

  

  高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反倒是朱美吉冲他宽慰道,“没事,我就这么一说,毕竟走到现在了,如果一直避而不谈这件事,也挺痛苦的。说出来就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啊高超。”

  

  

  

  “嗐,别跟他客气那么多,美吉!这局我来保护你。”

  

  

  

  朱美吉见小狗得意洋洋冲她挑挑眉,她也不甘示弱,“一看你就没看我前几期节目,玩得可不比你差,团长可以作证!”

  

  

  

  王建华坐在朱美吉旁边,正揉着眼睛,听到对面人提到自己,立刻戴回眼镜,变回精神充沛的模样,眼睛瞪得亮晶晶,宛如一个好学生,乖巧举手,“我作证,和美吉录过一期,真的很厉害。”

  

  

  

  “既然这样…”高越头一转,把矛头突然对准李治良,“那用我的,这局全票打飞李治良,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哎不是,就硬栽赃啊?我肯定挂你一票。”

  

  

  

  高越看着李治良又被自己逗得无措快要炸毛,从被刘旸推出来后勉强打起精神,他眼眸稍稍一弯,笑意在眼底的湖水漾起涟漪,层层回荡,他就这么注视着,直至涟漪消散,笑意也消失,面容变得冷漠严肃,他手一点一点敲着桌面,沉声催促,“还不开始吗?”

  

  

  

  电子音适时响起。

  

  

  

  “本局狼人杀配置,两个狼人,一个预言家,一个女巫,一个平民。在场剩余神民数小于狼人数时,狼人阵营胜利;投出或者成功毒杀所有狼人,神民阵营胜利。”

  

  

  

  “参与玩家,一号朱美吉,二号王建华,三号李治良,四号高越,五号高超。”

  

  

  

  “本关以阵营胜利作为最终通关获胜标准。”

  

  

  

  “请各位玩家遵守游戏规则,现在请查看身份牌,确认自己的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

  

  

  

  “游戏开始,天黑请闭眼。”

  

  

  

  狼人听从指令睁眼确认同伴身份,手指在每个人身上点来点去都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直到法官声音的再次催促,狼人做出选择,决定自刀骗药。

  

  

  狼人做好一切闭眼后,预言家紧随其后睁眼,视线扫过每个人,看他们都紧闭双眸,盲点查验一人,法官透过悬挂着的电子屏,闪烁微弱的或红或绿的光芒来给予他提示,预言家明确此人的身份闭上眼睛。

  

  

  在夜里最后醒来的是女巫,他看到电子屏所显示的内容,一名玩家夜里被杀,他立刻选择用解药,毒药暂时不使用,狼人骗药成功。

  

  

  

  “天亮了,昨天平安夜。”

  

  

  

  由一号开始发言,狼人身份直接穿预言家衣服,发五号金水,二号自认闭眼玩家跟票一号,三号上来就认领女巫身份,复盘昨夜救人情况,四号认平民顺带踩一号身份认领太早。

  

  

  

  “请五号玩家发言。”

  

  

  

  “我是预言家,昨晚查验的是一号玩家,当时显示的颜色是红色,证明她是狼人,三号认领女巫,那么剩下两头狼就在二号四号里出,我夜里肯定是没了,所以女巫夜里应该要用药了。”

  

  

  

  高超发言后将场上形势直接逆转,明确点出一号狼,功成身退,独留认领女巫的李治良目瞪口呆,他反应了一会后试探性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啊,如果这一轮投出美吉,夜里高超被刀,那么是不是最关键的一票在我身上,我毒对了就好人胜利,毒错了就狼人获胜。”

  

  

  

  疑问落地,没有人去接住这个话茬,一时间,气氛凝固,安静得可怕。

  

  

  

  王建华垂下头,手搭在李治良的肩膀上捏了捏,无声地表明现在的状况就是李治良所讲的。他肩膀一侧,让王建华的手滑落下来,他正好接住,紧紧握在手中,不敢置信,力气大到他的手在颤抖,带动着王建华的手也在颤抖,他现在不顾得他哥能不能受得了,反正他很痛,痛得受不了,痛得让他无比清醒,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

  

  

  

  突然的重任压下来,不是普通的任务,不是告诉他现在立刻给他们想出一个game点,也不是说:你,李治良现在要带领着我们拿冠军,现在是落在他头上的是人命,成就是三个人通关,不成就是两个人通关,不是可以开玩笑,也不是能重头再来的事情。

  

  

  

  而且就像刘旸刚才和他说的,他还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把命交到他手上,愿不愿意一起淘汰离开。李治良一度崩溃,为什么又让他面临这样的事。

  

  

  

  他视线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没有人像他一样惊恐慌张,面对失败的害怕,反而是释然,一种无所谓,朱美吉甚至笑着和他说,“你凭着你观察到的,去选择心中最想选择的,正确的一个,在我这里不用有负担,我早就想去找刘思维了,不用考虑我。”

  

  

  

  高超也宽慰他,“你想怎么选都好,不要紧的。”

  

  

  

  不要紧...怎么可能不要紧?!

  

  

  

  刘思维,刘旸,松天硕用自己给他们送到现在,然后却要因为他的一个选择,毁掉一大半的努力,李治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平常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现在却像是个无头苍蝇,胡乱飞舞,大脑思绪乱成一片,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我会把松天硕他们的努力全部毁掉的。”

  

  

  

  时间仿佛停在这里,没有人提起投票这回事,电子音也没有催促,停留在众人面临残酷的前一步,却把李治良架在火上炙烤。

  

  

  

  高越趁着空隙侧头看了一眼高超,他眼看着在对视的瞬间,高超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而后手伸到桌下,搭在高越的手上,再次转过头,高越仍然在看着他,高超在弟弟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点点头。

  

  

  

  “治良。”高越去叫李治良,平静的声音帮他剥去缠绕他的细线,“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李治良迟疑了一瞬,脑海中闪过一句玩闹时话,他刻意选择忽略,去问他,“说过什么?”

   

  

  

  “你记得,你眼睛骗不了我。”

  

  

  

  李治良干笑两声低下头去,“别闹了高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高越没管李治良极力的逃避,帮他回忆,“你当时说,你要是女巫,管我是好人坏人的,你第一个就毒了我。”

  

  

  

  “所以呢,你想要干嘛?”

  

  

  

  “李治良,你清楚。”

  

  

  

  “我不清楚。”李治良再次抬头,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他看向旁边的高超,期望他能够控制住高越。但这份心思被高越看穿,他拍桌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以一种压迫的姿势将高超挡在自己身后,去逼迫李治良,“你别说话不算话。”

  

  

  

  “那高超怎么办?”李治良问他,就像当时刘旸问李治良那样,他希望高越冷静下,他不希望当初一语成谶,那句话只是个玩笑话,他没当真过,他现在也不想当真。

  

  

  

  “如果不选我,你选择华哥,离开的人更多,二分之一的选项,我都已经这么告诉你了。”

  

  

  

  “你犯规。”

  

  

  

  “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理解到的,不算,所以你知道该怎么选了吗?”

  

  

  

  李治良仰起头,高越眸中神情如短刀锋利,三两下将缠绕在他脖颈的细线割断,让他得以真正的喘息,可是李治良还想挣扎,眼睁睁地看到好友把刀子递到他手里,握住他的手握住刀柄,刀尖比量着自己,刺进去,李治良实在做不到,他用他拿刚被解救出来的哑嗓,喊他,“越哥。”

  

  

  

  “你说过的,‘只要叫声越哥,啥事都能答应你。’”

  

  

  

  李治良想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义凌然地选择去死,没有办法吗,就不能再想想吗,一定要像一个孤胆英雄一样,揽下一切,说离开就离开。

  

  

  

  高越清楚李治良这一刻叫他越哥的意思,他反倒笑了出来,“你当时也说过的,那是你最后一次叫我,以后没机会了,所以现在叫,不作数的。”

  

  

  

  “我已经很累了,下一轮太远,我走不到。我想就到这里了,行吗,它满足不了我愿望,治良,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高越慢慢坐了下来,“投票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久违的电子音重新响起,“一号全票出局,游戏继续。”

  

  

  

  “天黑请闭眼,女巫请睁眼,你有一瓶毒药,选择用在谁的身上。”

  

  

  

  李治良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在抬眼那一瞬,眼泪顺眼角滑落面庞,用手比出“4”

  

  

  

  “天亮了,昨夜三号四号倒牌,好人阵营胜利。”

  

  

  

  “恭喜好人阵营三位玩家通关,进入下一轮。其余两位玩家,请止步于此。”

  

  

  

  高越在拥抱李治良,拥抱王建华以及朱美吉后,落回高超的怀抱。他紧紧锢住高超的脖颈,贴在耳边,“才二十多年啊哥哥,我们相处的日子好短啊,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不过现在好像也就是我的一辈子了,也不算失约,你说呢高超?”

  

  

  

  高超“嗯”了一声,伸手一下一下顺着高越的发尾,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抒发自己的怨气,“你啊,光想着你自己的一辈子了,我往后没有你了,你有想过吗?”

  

  

  

  “对不起高超。”

  

  

  

  “但是你都让了我这么久了,就再让我最后一次吧,我真的不想独自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会害怕的高超。”高越讨好似地蹭了蹭高超的脖颈,像是小狗撒娇,想要哄主人开心,“对了高超,你想知道我最后写了什么吗?虽然你们在进入下一关之前,应该会展示给你看,但是我还是想亲口说给你听。”

  

  

  “你写了什么?”

  

  

  “高超,再见,我爱你。”

  

  

  

  10.

  

  

  “走到现在,你们是我见过最没有意思的一群人了。”电子音开始同他们在一个新的屋子中说话,“本来是打算看看你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和别人争抢活下去进到下一关的名额,可看到现在,真没想到你们这么有牺牲精神啊,怪无趣的,不过现在就剩你们三个人了,这次你们又打算怎么选择?”这次不是冷漠的电子音,反倒像是一个人在背后操纵说话。

  

  

  

  “你们面前有三道门,后面对应一个房间,有一张桌子,一个卡片。卡片上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写自己,也可以写别人。”

  

  

  

  “到最后统计名字的次数。三张卡片分别三个名字,各归一票,这种情况全军覆没,三个人都会淘汰。反之,得票数为零的那个名字的人淘汰,本局通关人数不定,可以是两个人,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你们三个人止步于此。”

  

  

  

  “限时一分钟,你们可以讨论交流让谁离开,游戏开始。”

  

  

  

  他们三个人中,最先出声的人是李治良,他看向高超仍然觉得愧疚,千言万语凝结到一起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高超则像高越一样,抱住李治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谁都没有办法,而且当时把压力给到你,应该是我们说对不起,你也很难做。李治良,别因为这件事把自己困扰太久,高越一定会过意不去的。”

  

  

  

  “而且,要说对不起的是我。”高超松开他,看向王建华,把他们两个拉到自己身边,无比诚恳,“我可能也没有办法陪你们两个人走下去,其实高越选择离开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这一局就让我来当垫脚石。”

  

  

  

  “高越不能离开我太久的,他会害怕的。”

  

  

  

  王建华沉默半响,呼出一口浊气,他觉得这一段时间叹的气快比他前三十年都多,眼见一个又一个离开,作为团长他毫无办法,找不到一点能保全所有人的办法,只能任由着其他几人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离开,带着剩下人继续往前走,越走人越少,最后就剩他们三个人,而三个人都有可能保不住,听着高超近乎诀别的话语,他挽留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尊重高超的想法。

  

  

  

  在之前的时间里,王建华一开始以为飘荡在空中的声音只是被人为预先设置好,无法对话。但在刚才,他听到这声音中的叹息,把原先他的想法全部推翻。

  

  

  

  正当他对于这个神秘声音进行一个印象重构时,高超的那番话让他冒出一个念头,把他们两方结合在一起落地成为一个计划,他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是想要大胆地搏一把。在进入房间之前,他看见了李治良的愿望,给他的博弈加注了一份筹码,他想要保下他的爱人,也想要保下所有人。

  

  

  

  “那我们这么分配人员名字吧,我和李治良写各自的名字,然后高超你写李治良的名字。”

  

  

  

  高超答应得很快,“我没问题。”

  

  

  

  王建华转头去看李治良,等待他的回答,在听到李治良同样赞同的话后,他才说,“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高超先一步打开门走进去,王建华瞥了一眼正在开门的李治良,叫住他,“李治良,你要陪我走到最后。”

  

  

  

  “我答应你。”

  

  

  

  王建华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开门进去。

  

  

  

  屋子有些暗,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方投射下一束光,他走过去,前面是一块熟悉的电子屏。王建华拿起桌面上那张白色的硬卡纸,想也没想地写下李治良的名字。

  

  

  

  他写完没有放回原位,也没有走出去,而是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天,然后突然出声,“最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你打算让我们玩点什么?”

  

  

  

  “两个人为爱牺牲这种烂俗桥段,估计你也会觉得很无趣吧?”

  

  

  

  房间安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王建华也不着急,就这样耐心地等待,有一种得不到回应就不出去的打算。时间大概过了半分钟,那个声音出现,问他,“你有什么有意思的提议?”

  

  

  

  王建华说:“我和你赌一把。”

  

  

  

  “你有什么资格?”

  

  

  

  王建华绕着桌子边走边向他分析,“按照现在的局面,高超写李治良是确定的事情,现在我写的也是李治良,唯一的变数是李治良,现在有50%的概率他听我的话,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那么他获得三票,毋庸置疑是最后赢家,你依照你一开始所说的,满足胜利者的愿望,然后结束你口中所谓的这一场无趣的游戏。”

  

  

  

  “但是还有50%,李治良写的是我的名字,那么一同进入下一关的就是我和李治良,现在我拥有的,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拿来和你赌一把,最后帮你增加一下游戏的趣味性,你不想试试吗?而且我一定会活下来,你觉得为爱牺牲有趣还是看到一个人面对巨大的诱惑时做出的人性的选择更有趣?从之前来看,你好像更喜欢让人做选择。”

  

  

  

  声音问他,“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一定会进入下一关?”

  

  

  

  王建华笑了出来,“因为我的爱人他很犟,他一定也在算,算到高超写了他名字,那么不管我是自己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只要李治良写了我的名字,我就肯定会留下来,这是万全的选择,他也一直在害怕我抛下他。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统计票数,一分钟早就已经过了吧,结果早就出来了,我说对了吗?”

  

  

  

  声音没接他话茬,问他,“你想赌些什么?”

  

  

  

  “赌一个人在面临巨大诱惑时,他仍然会选择要求你实现他的愿望。”

  

  

  

  “巨大的诱惑?”

  

  

  

  王建华皱眉,“这也要我教你吗?他是一个演员,从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到现在上了一档节目,开始有人关注到他,喜欢他,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如果有节目冠军名头的加持,越来越多的工作,话剧,影视剧的男主角色找上门,名与利在一夜之间两全,赚得盆满钵满,风头早已搞过圈内的老前辈,受到更多的喜欢与尊敬,你猜他要不要?”

  

  

  

  

  “你这不是输定了?”王建华听到声音那头的嘲讽意味,“你那么了解他,连他写的答案都清楚,现在直接把他会选择的答案放到我面前,这场赌局谁胜谁付负一目了然,有什么意义?”

  

  

  

  “意义不就在于看他如何选择吗?不会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的,他一定会让整个选择变得有趣的,总比让你看我们俩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生离死别要好吧。如果我赌赢了,你得让我们所有人忘记一切,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那我不就白玩了吗?”

  

  

  

  王建华听到这句话越想越生气,实在忍不住开始教育:“人命本来就不是拿来给你玩弄的,哪有那么多为了利益自相残杀,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是你给出实现愿望这个诱惑有多大,而是我们不想浪费队友用命换取的让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你知道我们遇见在一起有多不容易吗,参加比赛,睡觉时间都少得可怜,我们一起扶持到现在,就差一个作品,就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你说玩游戏就玩游戏吧,被你牵着走也没办法,但是游戏玩着玩着你又因为我们太团结,后来近乎摆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哪有一切总顺你心思来的,你甚至都不觉得,我们能这么和谐是个奇迹吗?”

  

  

  

  “还有你要是实在无聊,等这辈子,下辈子或者几万年后,一切重新来过,我们几个又重新凑到一起的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参赛,到时候让你喊累的时间都没有。”

  

  

  

  房间中又沉默了几秒,声音才再度响起,“赌局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要做的?”

  

  

  

  王建华的怒火稍微消减了一些,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说:“让我陪着李治良走到属于他的下一个房间。”

  

  

  

  王建华开门,已经没有了高超的踪影,只有李治良站在门边等着他。他乐呵一笑,主动牵起李治良的手,“你还挺说话算话的,走吧,我们一起去到下一个房间。”

  

  

  

  一路上两个都在不停地说话,像是几辈子没见,要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可是分明他们一直待在一起。他们聊起相遇,王建华说当时我第一眼就看中你了,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太过亲切熟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跟你搭话,他问李治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

  

  

  

  李治良笑着学着王建华的口气,“喂同学,要来试下我的戏吗?”

  

  

  

  “没想到你记忆力这么好,过去这么久你还记得。”

  

  

  

  李治良骄傲地扬起下巴,牵着王建华的手前后晃悠,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与欢快,“那是,我作为演员记忆力好着呢,而且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我的妈呀》的台词也没怎么忘吧?”王建华问他。

  

  

  

  李治良皱眉,眼神上瞟,试图回忆了下,回答的语气不如先前坚定,“还有点印象。”

  

  

  

  “公司说过段时间这戏要复排演出,你要好好看看剧本,背背词了,还记得里面那首歌吗?”

  

  

  “一共三首呢,你说的是哪首?”

  

  

  

  王建华沉声,“你别离开我。”

  

  

  

  电子音所说的房间就要眼前,李治良牵着王建华故意放慢脚步,摘取自己还记得的一小段哼起来。他希望时间可以再慢点,路再长一点,让他们永远走不到下一个房间,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也许是别无选择。

     也许是真受够了。

     是你带我来的,别剩我一个人,傻笑着白头。」

  

  

  

  王建华听着李治良的歌声逐渐变小,到后来不记得歌词一直哼着伴奏,怎么说也是一直在侧幕看他演出,王建华开口哼着接了上去。

  

  

  

  「该想到故事会有这样的结局。

     是好孩子就别生我的气。

     当你的世界从未出现过我。

     当我是你。」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建华想自然而然地松开李治良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王建华刚想哄着他放手,就看见李治良哄着眼眶,对他说,“哥,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的,知道你根本无法陪我到下一轮。

  

  

  

  写完王建华的姓名就出来的时候李治良早早等在爱人房间门口。他担心爱人临时变卦把生路留给自己,于是他违背王建华的要求,写上了他的名字。李治良本以为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王建华陪着他一起走到下一轮,但是没想到王建华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边在门口听边感叹,王建华不愧是王建华,永远能高他一层,无论他怎么防还是在爱人的保护下成了最后留下的人。但是他又觉得高兴,王建华拿他做赌注的时候,一种莫名的自豪:看吧,王建华他相信我!

  

  

  

  将屋里的情况听清楚听明白后,李治良发现他根本指责不了王建华骗了他,无法陪他走到最后,他的爱人在争取一切重来回归原样,他又怎么能拖后腿呢。于是在王建华出来的时候,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起走过最后的一段路。

  

  

  

  王建华无法和他一起进入这扇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在门外,李治良在里面。门缓缓关上,将王建华脸遮挡1/4,他说王建华我爱你,慢慢遮挡成1/2,他说王建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后来余下的能看见的就只有1/3,李治良冲他挥挥手,想给他留下最后的笑脸,说,“王建华,我们一定会重逢的。”

  

  

  

  12.

  

  李治良合上笔记本,又是一遍,再一次经历与他的朋友们见面,分离,最后期待着重逢。

  


    

  那天进到那扇门后,他没有看见声音的主人,那声音仍是在空中飘荡,在过程中不断地抛出对于他来说巨大的时候,有一度都挺入迷了,在心底感叹,王建华果然了解他,教的这句话,李治良没有不心动的,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可是心动归心动,如果这一切发生后,没有王建华,那么他们都毫无意义。

  

  

  

  在博弈之间,声音一度试图耍赖,说,“唯有复活复活这件事我做不到,白玩真的很难堪。”

  

  

  

  听到这番话后,怒火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做不了?你说留到最后的人可以实现愿望,就说明你能够做到,而且你设置这场游戏,你就是做这个,你别跟我说你做不了!”

  

  

  

  一顿输出后,李治良也愣住了。陌生的语句不像是他自己能说出来的话,反倒像另一个人。被他改变一部分的自己,如此就能够暂时代替爱人站在他的身旁。

  

  

  

  在气头上的李治良忽然笑了出来。

  

  

  

  最后声音已经被他逼的穷途末路,直说愿赌服输,也答应李治良这个最后的胜利者实现他的愿望。他的愿望卡显示在电子屏上,一共十一条愿望栏,他就只写了一个:一切回归原样。

  

  

  

  那一刻,耍了他们很久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们两个人耍了。王建华和它的赌注完全就是在给这个愿望加一层保险,无论王建华赢与不赢,他都要实现这个愿望。王建华提出赌局只是顺利的保下他的爱人,果然不是两个人哭哭啼啼为爱牺牲,而是一个人早已经做好了牺牲的选择。

  

  

  

  它愤愤不平,但又无奈何,只能钻空子,把李治良连带他对整件事的记忆送回到他的大学时期,他们几个人还没有互相认识的时候。既满足了王建华的要求清空他们的记忆,又唯独保留了获胜者李治良的记忆,平时他或许获胜者的要求都会是好心地清空他们的记忆,无忧地过完一生。

  

  

  

  而这次它偏不,让李治良带着所有的记忆独自等待,拥有回忆的痛苦,一遍一遍深陷梦魇,每天过的战战兢兢,生怕某个蝴蝶效应,让他们就此错过,这就当是被他们两个人戏耍后的报复。

  

  

  

  在把李治良送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后,声音在他耳边最后留了一句话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你们能够成功再次相遇,我兴许还会找上你们,我也想参加你们的比赛。”

  

  

  

  于是李治良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等待着与他们再次重逢。

  

  

  

  将近一年的时间,折磨他身心俱疲,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快要见面了。

  

  

  

  和王建华见面的日子倒越来越近,李治良越来越紧张,在第二天就要陪着朋友去人大面试,前一晚他激动地一整晚没有睡觉,等待着天亮,太阳升起,暖意铺满大地,他穿上曾经第一次见面的衣服飞奔到外面,让这份暖阳也眷顾到自己身上。

  

    

  

  在话剧社团面试,重新见到王建华的第一面,他的心扑通扑通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狠狠捂住自己的心口,在转身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时,他感受到有人站到自己身后,没敢回头,直到身后那人对他说出第一句话。

  

  

  

  “喂同学,要来试下我的戏吗?”

  

  

  

  李治良瞬间回头,眼眶酸涩肉眼可见地变红,眸中的情绪有千斤重,他仰头草草擦了擦即将要落下来的眼泪,然后冲王建华点头说:“好啊。”

  

  

  

  好久不见啊,王建华。

  

  

  

  至此,他们的齿轮再次碰撞契合在一起,缓慢转动着,一切事情回归正轨。那本陪他度过漫漫长夜的本子也没再拿出来过。

  

  

  

  13.

  

  李治良又一次来到了27岁,他又一次跟着王建华来到了米未,又一次和刘旸松天硕组成四士同堂,又一次见到了刘思维朱美吉,见到了高超高越,见到了李丁阎鹤祥,又一次听见王建华叫出他们的团名——十上无难事。

  

  

  

  但在这过程中也有第一次。

  

  

  

  李治良第一次参加决赛,第一次正式在舞台表演毕业大戏,第一次和他的成员们捧起奖杯。在洒满金彩带的棚里享受这一刻属于他们的欢呼声,喝彩声,彩带数不胜数,漫天飞舞,让他眼花缭乱,像是为他编织的一场金色的梦,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必让他醒过来。

  

  

  

  只可惜,他没有时间停止器,金色的彩带总有放完的那一刻,随着最后一张金色彩纸落地,这一场名为夏令营的梦也彻底结束,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出米未的门,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撞得他晕头转向。而撞他的那个人仿佛没有意识到一般,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匆匆离开。

  

  

  

  李治良的视线落在那人背影,他很熟悉,应该是这里的道具师,他们组那些要用道具,还有布景都是这个人忙乎来忙活去。

  

  

  

  这位老师经常穿着一身黑,带着个黑口罩又带着个黑帽子看不清脸,也没听他说过话,最多就是用手机交流,头像也是黑色的,所以李治良对这个人印象十分深刻,但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问了其他的老师,他们也都不知道。虽然老师神秘,但是人特别好,无论他们需要什么样复杂的景或是道具,这位老师总能满足他们,于是高越给这人起了个代号,小叮当。

  

  

  

  与人相撞又回忆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李治良刚打算继续往前走到时候,突然就瞄到脚边有东西。他心想不能是那位老师的东西吧,等他捞起后,他好奇地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他毛骨悚然,血液回流,手指指尖瞬间冰凉。

  

  

  

  这是一张照片,在一辆大巴车上,两个男子相互依偎沉睡,其中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是王建华。

  

  

  

  这是当初高越给他们拍的照片,只可惜时间回溯,这张照片也丢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后来他们决赛那段时间,没有再坐上那辆大巴车,高越也没有再拍到这样的照片。可是这张照片再次出现了,那就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李治良望向刚才撞他的黑衣老师远去的方向,环顾四周没有变回一个一个房间,眼下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不是他独活胜利后疯掉的幻想。他现在被阳光包裹,暖意在心头止不住的蔓延,无比安全。他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见,扬了扬手里的照片,冲那个方向说:“谢谢你了。”

  

  

  

  “治良,干嘛呢?”

  

  

  

  王建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吓得他赶紧把照片藏在袖子里,手僵硬地变成遮太阳的手势,故意向他哥抱怨,“遮阳呢,你说说,这天也太晒了吧。”

  

  

  

  “我觉得还好啊。”王建华带着冠军喜团的超级奖杯走在阳光下,“北京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是阴天了,今天难得出太阳,我觉得还挺舒服的。”

  

  

  

  李治良蹭到王建华身边,“我也觉得舒服。”

  

  

  

  “刚刚不还觉得晒吗?”

  

  

  

  李治良尴尬地咧嘴笑了笑,向他的爱人讨了个浅尝辄止的吻,“你觉得舒服,我就也觉得舒服。”

  

  

  

  高越从远处冲过来,李治良没注意到,差点让李治良站不稳整个人仰面倒下去,幸好高越把他抓得稳,笑嘻嘻地和他说,“干嘛呢,当向日葵呢李治良?”

  

  

  

  “你才向日葵呢,走开走开。”李治良伸手嫌弃地去推他。

  

  

  

  “哎,你这人,刚才获奖感言还感谢你越哥,现在直接不认人是吧。”

  

  

  

  高越搂着李治良走在前面,高越跟在后面,拿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奖牌。松天硕和刘旸走在王建华身边,活泼的猴儿一下子就看中了王建华手里的大奖杯,脑中顿时冒出个有意思的想法,把大奖杯倒扣在脑袋上,跟他俩说着,这样他就可以骑车直接走了。

  

  

  

  刘思维朱美吉凑在一起互相咬耳朵说小话,“那篇帖子看来没说错,真的是幸运仓鼠。”

  

  

  

  朱美吉笑嘻嘻地摸索刘思维的手臂,“我来借点幸运。”

  

  

  

  “不用借。”刘思维咧嘴笑了笑,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眸含带的笑意更甚,他抬手揽住朱美吉的肩膀抱在怀里,“你就是我如此幸运的关键。”

  

  

  

  旁边的李丁电话不断,阎鹤祥想和他说句话都插不上,只得默默地在大部队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14.

  

  今天是北京难得的晴天,太阳照耀大地,也照耀在这片土地上的他们。强烈耀眼的光束为他们驱散前方的阴霾,指出一条宽阔明亮的大道,虽然这条路上仍是有一些小石子在不经意间绊住他们,但他们也没有那么在意,彼此说说笑笑,相互扶一把,没有人再被困在原地哀伤许久。

  

  

  

  毕竟十上无难事。

  

  

  

  毕竟世上无难事。

  

  

  

  未来光明坦途,顺遂安康。

拉斯坚果

【十上无难事】 一个关于修仙的故事


群像文,主线涉及治华,双高,思吉,带一口松宇文

十上群像,修仙AU,故事很漫长,但治华是主线

目前前传1w➕ 未完结 后续会持续更新





前传之      故事开始前,李治良的故事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想了想,握着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在前面,郑重的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_ 

刘旸左眼皮狂跳的那天,掌门王建华从山下捡回来一个孩子。


修真界高手...


群像文,主线涉及治华,双高,思吉,带一口松宇文

十上群像,修仙AU,故事很漫长,但治华是主线

目前前传1w➕ 未完结 后续会持续更新





前传之      故事开始前,李治良的故事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想了想,握着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在前面,郑重的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_ 

刘旸左眼皮狂跳的那天,掌门王建华从山下捡回来一个孩子。


修真界高手如云仙门密布,高低不平的山头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门派,十上宗门不例外,也是修真界千百仙门的其中之一。


用掌门王建华的话来说,我们十上宗门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用长老之一刘旸的话来说,十上是毫无章法的修真界黑心教育机构。


用剩下的两位长老松天硕和宇文秋实的话来说,他俩说随便。




王建华曾经是修真界第一剑修宗门里的亲传弟子之一,只不过和其他卷生卷死的剑修不一样,王建华之前被宗门内师兄怒批,“没有一点剑修的精气神”,倒更像是逍遥宗的弟子。一晃几十年过去,王建华拜别了宗门下山历练,在仙门比武大会上和松天硕不打不相识。


两人从比武台上下来,握手言和之后倒成了之交好友,结伴而行的路上和松天硕的故交宇文秋实相逢,后面机缘巧合,王建华又救下了命悬一线的刘旸。


一路晃到某个没人的山头,刘旸一拍大腿,“不行,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咱们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地。”


松天硕嘴里叼着根刚刚从地上薅来的狗尾巴草,“怎么着啊,难不成要咱们几个自立门户?”


宇文秋实闻言,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赞同了松天硕的提议,“你还别说,刚好我这儿还有点积蓄,咱们宗门先零零散散建个基础,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三个人都表完态度,就剩下王建华没开口。剑修抱着自己的剑站在旁边,看了看好友的脸,又做作的摸摸兜,“看我干啥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修真界数剑修最穷了,那我出力?”


就这样,四人一拍即合,用宇文秋实攒下的全部家底,在这座无名的山头建立起修真界第不知道多少个,不知名的小门派。



刘旸今天左眼皮狂跳,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事情。一大清早,王建华就没了人影偷偷溜下了山,美其名曰是去采购,其实就是去市集偷偷买酒。剩下三个无所事事的人,松天硕提议今天抓阄决定谁去扫山门口的台阶,结果他和宇文秋实联手作弊,两个人微笑着把扫把塞到刘旸手里,站在院门口欢送刘旸往山下走去。


刘旸臊眉耷眼的拎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的扫着台阶,正抱怨着自己这简直就是入了贼窝,再一低头,王建华站在几步之遥的台阶下面,左手拎着大包小包,右手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心虚的对着刘旸嘿嘿一笑。





王建华是在山下的市集上捡到的李治良。


松天硕和宇文秋实写了长长的单子拜托王建华下山采购,正好前段时间买的酒喝完了,自己背着刘旸偷偷在后山酿的新酒还没好,王建华接过了清单,趁着刘旸还没睡醒,施施然一挥衣袖,溜下了山。


清晨的市集已经是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贩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商品,一边卖力的吆喝着生意。从山脚下带来的清晨雾气,混着渐渐升起的日头,空气中露水的清香让王建华整个人不由得畅快几分。他按着宇文秋实写好的单子,很快买够了东西,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听见集市另一边传来一阵阵叫嚷声。


王建华扭过身,一个小乞丐被一群小孩一路追打着跑来,那小乞丐被路过的人一撞,不偏不倚正好摔在王建华脚边。追他的那群小孩拿着石子找他砸去,结果没来得及刹住车,一半砸在了小乞丐身上,另一半则落到了王建华的衣摆之上。


孩子们在看到王建华之后一哄而散,王建华叹口气,弯下腰把躺在脚边的小乞丐扶了起来。小乞丐本来准备转身逃跑,结果抬起头看到王建华后没了动静,呆呆的愣在原地盯着王建华的脸看。看了好半晌,李治良才回过神,在自己的衣角上狠狠擦了擦沾满泥土的手,然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牵住了王建华的袖口。


李治良就这么被王建华带了回去。





把李治良洗涮干净从木桶里捞出来,十上宗门的四个人站成一圈,围着李治良看来看去。


刘旸盯着小孩的脸,摸了摸李治良的背骨,又掐指卜了一卦,转头一脸惊讶的看向王建华,“你还别说,这小孩有点修仙根骨的,掌门你挺会捡啊。”


松天硕从厨房端来一盘糕点,饿坏了的李治良也没敢伸手接,只是盯着盘子上的精致点心,一个劲的偷偷咽口水。宇文秋实最看不得小孩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赶紧从松天硕手里拿过盘子,转身塞进了李治良怀里。


李治良怯生生看了王建华一眼,王建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李治良才捏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王建华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伸手推到李治良手边,“咱们四个谁来教他?”


刘旸和松天硕还有宇文秋实对视一眼,“那肯定是你来教他啊。”


王建华抱臂盯着眼前三人,“行,这算是咱们宗门的大弟子,但是你们三个也得给人孩子上课,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没错,顺便让他到时候选选,准备走哪条修真路。”





李治良的名字是王建华起的。


等李治良吃完了一盘糕点,他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宇文秋实在背后戳了戳松天硕,示意他去灶房给李治良煮碗面吃,王建华弯下腰和李治良平视,语气和蔼的开口,“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李治良看看王建华,又抬头看看刘旸和宇文秋实,低下头紧张的拽着新衣服的袖口一言不发。王建华直起身和刘旸对视一眼,刘旸对着他轻轻摇摇头,意思是说孩子毕竟还小,现在害怕不敢说也很正常。王建华正准备搬个凳子坐到李治良旁边慢慢开导,抬腿迈步的一瞬间,李治良伸出胳膊,紧紧抓住了王建华的手。


李治良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沉默惹恼了王建华,一汪眼泪就这么挂在脸上要掉不掉,他死死拽着王建华的手,颤着嗓子开口,“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乞丐。”


王建华诧异的看着李治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治良鼓起的勇气又一点一点消散,有些怯懦的放开了王建华的手,低头缩成一团默默掉眼泪。


宇文秋实沉默的对着王建华投去谴责的目光,王建华赶紧回身,蹲在李治良的面前,伸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珠,“你先别哭,也别害怕,我把你带回来,就不会让你再去流浪了,没有名字也没关系的。”


王建华牵起李治良的手,垂眸思索了片刻,又对着李治良扬起一个笑脸,“修齐治平,一人元良,这样,你以后就叫治良,好吗?”


“姓的话,”王建华顿了顿,“先不着急,哪天想好了再定。治良,治良,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李治良这才抬起头,一眨不眨盯着王建华的眼睛,泪水一串又一串,轻轻掉到王建华牵着他的手上。


李治良狠狠点了点头。




至于李治良的姓是怎么定下来的。


自从李治良来了宗门,孩子勤快的包揽了隔三差五扫山门台阶的任务。有天晚上李治良练完剑,王建华从后山路过,看着树下的李治良收起剑和剑谱准备回房间,王建华打了声招呼,拎着灯笼走到了李治良身边。


一路把小徒弟送回他自己的院门口,王建华自觉功成身退准备打道回府,李治良这时开口叫住了他,“华哥……”。


王建华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李治良的头顶,“怎么了治良?”


李治良站在原地,黑色的夜幕里灯笼泛出的荧光,照亮了他耳尖的一抹红,晚风吹起一树的梨花飘落,几片花瓣兜兜转转,落在李治良的发顶,被王建华看得真切。李治良扭扭捏捏半晌,从背后把手伸出,举到了王建华面前。


李治良手里攥着一个大李子,还是他今天早上在山门口的那颗李子树下扫地,结果被树上掉下的李子不偏不倚正砸中脑壳。李治良把那颗大李子捡起来,揣进怀里整一天,现在又万般珍重的把它捧起,送到了王建华面前。





第二天清晨,刘旸就看到王建华难得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优哉游哉的品茶。


刘旸不知道这人一大清早抽什么风,也没客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王建华身边的位置,一扭头,刘旸眼尖的发现茶案上还摆着一个大李子。


注意到刘旸询问的眼神,王建华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品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对着空气老神在在开口,“哦,这个啊,你怎么知道这是李治良昨天晚上送给我的李子?”


刘旸一口茶噎在喉咙,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差点喷了一地,“王建华你大早上起来又发什么神经呢?还有,怎么就李治良了,你啥时候给孩子起的姓?”


王建华没搭理刘旸,还是做作的端着茶杯细细品味,“管得着吗你,这是我养的孩子,再说了这名字不好听吗?这多好听啊。”


刘旸:……我真是闲得慌大早上来招惹你。




就这样,李治良成了十上宗门掌门膝下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也可以说是十上宗门倾尽全部资源培养的首席大弟子。


其实是因为当时确实也没有别的弟子了,对此,刘旸实事求是的说。总而言之,李治良从此过上了吃饱穿暖,但是精神饱受折磨的修仙之路。


白天,王建华和宇文秋实一人教他练剑,一人教他制毒;下午,松天硕教李治良锻体之术,刘旸还要揪着李治良去听符修的课程。宗门里王建华虽然是掌门,但是是个不务正业的甩手掌柜,鸡娃少年李治良的任务,就这么落到了教导主任刘旸的头上。三年又三年,李治良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慢慢长成了一个,什么都会一点的剑修。




李治良和松天硕熟起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王建华是甩手掌柜,除了教教李治良剑法,没事就喜欢窝在后山梨花树上偷偷喝酒睡懒觉;宇文秋实炼毒,每次李治良去找他都得小心别碰到宇文新制成的毒药;刘旸喜欢自己卷自己,李治良每次偷偷爬到刘旸院子的墙头,都能看到刘旸刻苦练功的样子,弄得李治良也不好意思打扰刘旸。


思来又想去,陪李治良玩的任务就落到了松天硕头上。





李治良的第一把剑是松天硕买来送给他的。


那天轮到松天硕下山采购,李治良在后山练完一套剑法,被刘旸一张传音符喊来吃午饭。李治良急匆匆收拾一把后跑到院子,正巧赶上松天硕带着大包小包走回来。


松天硕看到李治良之后得意一笑,从背后卸下一个长长的包袱,对着李治良招招手,“李治良,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李治良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噔噔噔跑到松天硕旁边,松天硕把手里盒子的盖子一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出现在李治良面前。松天硕颇为得意地点点头,“你看,剑柄上我还特意让师傅帮忙刻了个‘良’字呢,怎么样!喜欢这个礼物吗小治良!”


李治良激动的两眼放光,宇文秋实听到动静之后走来,认真看了看盒子里的宝剑,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松天硕头顶狠狠一敲,“动动脑子!这剑都快比李治良高了,他才这么一丁点,怎么拿得动!”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叔侄俩此刻双双愣在原地,半晌,松天硕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脸,“没事治良,我先给你整个新的木剑,这把剑等你长大了再用哈。”


李治良重重点头。






李治良从被王建华捡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王建华教他什么,他就要去学什么。所以完全没有犹豫的,李治良选择了剑修的路。


王建华听了李治良的选择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房间的箱子里翻出来一本很旧很旧的剑谱,能看得出来主人是精心珍藏的东西,李治良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王建华看着李治良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用这么紧张,治良,这就是我之前的第一本剑谱而已,你拿去照着练就好。”


李治良翻开剑谱,第一页是年少时王建华挥笔落墨,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墨字,


“天下第一”


年幼的李治良想了想,握着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在前面,郑重的写下了另外四个墨字,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前传之    故事开始前,朱美吉和刘思维的故事





朱美吉是宇文秋实从海边捡来的珍珠。


比起结伴而行,宇文秋实有时候更倾向于一个人下山历练。松天硕给他收拾好包袱,刘旸没吱声,往宇文秋实的包袱里塞了一把又一把符篆,王建华一路把宇文送到山门口,李治良假装不在意的拖着扫帚扫地,等宇文秋实真的转身要走,才对着他背影喊出来那句“一路顺风”。


宇文秋实这次一路南下,来到了海边一个以采珠为生的渔村,解决了一只兴风作浪的鲛妖,宇文秋实沿着小路,一路晃晃悠悠,溜达进了村子里。


村头住着一户人家,父亲擂着后山砍来的木头桩子,修葺院墙的篱笆,母亲陪着院子里一个白胖白胖的男孩,坐在木马上一摇一摇。宇文秋实路过这户人家时,不经意一瞥,和那个在院子最后面水井旁洗衣服的小女孩对视了一眼。


晚上,宇文秋实躺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的草地上,百无聊赖的数着天幕之上高悬的星子。他躺在地上数来数去,终于忍受不了坐起身,对着躲在草丛后面偷看他的朱美吉招招手,“你过来”。


朱美吉就是村口这户人家的女儿,早上也是她和宇文秋实遥遥对望了一眼。朱美吉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头长发仙气飘飘,听村里三两聚堆唠嗑的奶奶们讲,这是从山上下来除害的神仙。


朱美吉没见过神仙长什么样子,但是宇文秋实实在生得一副好皮囊,她今天和母亲领了出门采药的任务,结果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光顾着跟在宇文秋实身后偷偷看他了。现在天色渐晚,背篓里没采下几株药材,朱美吉也不敢回家,干脆躲到了草丛后面,继续看着树下沉默的漂亮仙人。


看着宇文秋实坐起身对着自己的方向招招手,朱美吉鼓起勇气,从草丛后面一溜烟跑了过去。



朱美吉走到宇文秋实面前几步的距离,害羞的停在原地,踟蹰着不敢上前。宇文秋实拍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她坐下,朱美吉乖巧应了,轻手轻脚坐到宇文秋实旁边,过了好半晌,盯着宇文秋实的侧脸冒出来一句,“你长得真好看,你是神仙吗?”


宇文秋实点点头,又摇摇头。


朱美吉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兜里翻出一个漂亮的瓷瓶,捧到宇文秋实面前,“这个是我捡到的,你今天在村里闲逛的时候,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了,还给你。”


宇文秋实一低头,却看见了朱美吉明显短一截的袖口下面,露出的是布满淤青的手臂。


宇文秋实沉默,又想起来早上看见的其乐融融一家三口,和院子角落里被埋在衣服堆后面,低头锤洗着衣服的朱美吉。他没有伸手接过瓷瓶,而是对着朱美吉开口,“这个很贵的,你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朱美吉一听宇文秋实的话有点着急,她赶紧又伸手,把瓷瓶朝着宇文秋实的方向努力递了递,“这个不是我的东西,是你的,我不能拿。”


宇文秋实盯着朱美吉有些急切的表情,看着她灰扑扑的脸,乱糟糟的头发,朱美吉的眼睛在黑夜里还是亮晶晶,珍珠一样闪亮的女孩却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宇文秋实沉默半晌,伸手接过了瓷瓶揣进袖口。


朱美吉看着宇文秋实收好了瓷瓶,才心安理得的坐回了原地,抱着膝盖,继续时不时偷偷看向旁边的宇文。这时候,宇文转过身,对着朱美吉问出了那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问题。



“你想离开这里吗?”



朱美吉呆住了。



宇文秋实其实也有点拿不准,他之所以在村子里逗留了一天的时间,也是因为早上的那一眼,让他发现了朱美吉其实有点修仙的天资在身上。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介入别人的人生轨迹,所以干脆多留了一晚。结果看到朱美吉身上的旧伤,他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七八分,这句话就这么在冲动之下,被宇文秋实说了出来。


朱美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孩有些颤抖的开口,“我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逃离这个折磨我的家庭,我真的可以逃离父亲的责骂,母亲的漠视,我真的可以从这个偏僻的小渔村里逃出去吗?


宇文秋实盯着朱美吉的眼睛,一字一顿,“可以的,只要你说出来,就可以。”


朱美吉隐忍了十几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她抬起头看着宇文秋实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点头,“我想离开这里,神仙哥哥,我想离开这里。”





宇文秋实带着朱美吉,敲开了她家的院门。


本来怒气冲冲的夫妻俩看到宇文秋实的那一刻瞬间偃旗息鼓,宇文秋实从袖子里掏出那瓶装了普通丹药的瓷瓶,把它扔给面前的夫妻,用它换了一个朱美吉。


没有理会瞬间变得谄媚的夫妻俩,宇文秋实弯腰抱起朱美吉,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朱美吉瘦瘦小小一个,抱起来轻飘的像是一张纸片,落进宇文秋实的怀里。她有些紧张,伸手抓紧了宇文秋实的衣襟,衣服上淡淡的香气是朱美吉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她像只乖巧的野猫,轻轻凑近宇文秋实的身上,用力嗅了几下。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抱着她淡淡开口。


“朱美吉。”


“知道了,实在太累就先睡一觉吧,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宇文秋实的怀抱是朱美吉从没感受过的温暖,忙了一天的她实在是太累了,或者说之前十几年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压的朱美吉睁不开眼睛,困意渐渐袭来,她伸手攥紧了宇文秋实的衣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朱美吉再次睁开眼睛,宇文秋实已经带着她回到了宗门的山脚下。


李治良表达思念的方式不是用嘴巴说,而是每天打着扫地的名义,在山口看着山下有没有宇文师叔的身影。宇文秋实刚刚抱着醒来的朱美吉走到山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拿着扫把懒洋洋扫地的身影。


宇文秋实笑了笑,对着上面的李治良招招手,“李治良——”


李治良看到宇文秋实回来,开心的把手里的扫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几级台阶,蹦到了宇文秋实面前。一句“宇文师叔你回来啦”还没说出口,李治良就和窝在宇文秋实怀里刚刚睡醒的朱美吉面面相觑。


李治良看着朱美吉脏兮兮的小脸,又抬头看看宇文秋实噙着笑的眼睛,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李治良从袖口掏了掏,从刚刚在李子树上摘来的果子里摸了颗最大的,伸手塞进了朱美吉怀里。


李治良认真的看着朱美吉的眼睛,笑着开口,“你好,你别怕,我是你的师兄,我叫李治良,你终于找到我们啦,小师妹。”


朱美吉看着怀里的李子,又看看面前的李治良,嘴巴一瘪,眼泪一连串掉了下来。


“诶!诶?!”李治良被朱美吉突如其来的眼泪唬的一愣,下意识就要伸手帮她擦眼泪时,又讪讪地收回手,“宇文师叔,我没有啊!诶?!你先别哭了,我这儿还有我这儿还有!”


宇文秋实这时候才终于发自内心的大笑起来,他牵起李治良的手,抱着怀里的朱美吉,三个人慢悠悠走上了山。




趁着朱美吉洗漱的功夫,宇文秋实挑着重点,把朱美吉的事情和宗门其他人讲了讲。


刘旸恶狠狠翻了个白眼,“一家子什么人呢,欺负一小姑娘,不说了,我先去给孩子弄点吃的。”


王建华问宇文秋实,“确定那家人不会到时候来找美吉麻烦吧,宇文?”


宇文秋实点点头,“放心,我当时在村子里用的化名,他们找不到这里。”


松天硕听完故事气的眼眶通红,等朱美吉坐上饭桌,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疯狂给朱美吉夹菜。


王建华:李治良你有空记得和美吉说一声,她天硕师叔不是神经病。


李治良:知道了华哥。





后面松天硕每次下山,都会使劲给朱美吉买一堆山下时兴的漂亮衣裳和首饰。朱美吉每次都甜甜的对着松天硕道谢,转头偷偷挑出来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一股脑放在宇文秋实房间的桌子上。


“宇文大美人——”,朱美吉拖着嗓子撒娇,“师父你试试这支,这支簪子可漂亮了!”


宇文秋实又无奈又好笑,“这不是松天硕买给你的吗,你都堆到我桌子上做什么?”


朱美吉还是拉着宇文秋实的手,嘴里一个劲喊着试试嘛试试嘛,然后踮起脚尖,把簪子认真插在宇文秋实的发冠上,扭头拉着自己师父走出院子,兴冲冲的围着宇文秋实绕来绕去。


松天硕靠在门框上看着宇文秋实笑的龇牙咧嘴,坏心思的刘旸站在院子的树下对着朱美吉大喊,“美吉,你觉得咱们宗门谁最漂亮呀?”


朱美吉骄傲的举高宇文秋实的手,“我师父!”


旁边忙着偷吃点心的李治良不甘示弱,“我选王建华!”


王建华:选出来的吗这是?!





刘思维的到来完全是一场意外。


为了补贴宗门日用,包括甩手掌门在内,十上宗门的四个成年人都得定期出门接生意,也就是下山历练除魔卫道。


这次正好轮到王建华出门,送别了一路追到山门口还依依不舍的李治良,王建华背着李治良给他收拾好的小包袱去了东边的金陵城。


帮着城里王大人家祛除了邪祟,刚刚领完赏钱准备给家里两个小孩买点时兴小零嘴的王建华,扭头又被刘尚书家的仆人请了去。


刘尚书倒是热情,花了大价格请王建华卖给他几道驱邪符篆之后,又在宴客厅大摆宴席,邀请王建华赏脸一顾。


酒足饭饱,王建华正考虑着找个什么名头开溜,刘尚书家的公子哥突然开了口,“神仙哥哥,学修仙很厉害吗?是不是找到想要找的人?”


王建华被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一句问题弄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了半天之后缓缓点头,“确实是会比普通人厉害一些,找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公子哥刘思维点点头,一扭身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父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再一抬头,对着刘尚书一板一眼道,“父亲,母亲,我要学修仙。”


王建华愣住了,刘尚书和夫人也愣住了,刘思维还是大大方方的跪在地上,看着父母一言不发。王建华怎么也没想到,吃了顿午饭的功夫,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捧着一大盒金元宝,领着背着厚重行囊的刘思维,在刘尚书夫妻依依不舍的眼神里,一头雾水的带着刘思维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李治良自从王建华出门,课也不认真上了,剑也不好好练了,顶着朱美吉无语的眼神,就这么一直眼巴巴的守在十上宗门的山口,假装扫地。这次倒好,等到王建华的同时还等来一位不速之客刘思维,看见王建华身后探出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时,李治良愣在原地,手里握着的扫把棍子都要被他活生生捏断。


王建华还只当是自己出趟远门,李治良想他想的眼眶通红,好笑的走过去,伸手刮了刮李治良鼻尖,“好端端的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走吧,上去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收的弟子。”


三个人里数王建华最开心,收了个有根骨的弟子不说,还从弟子家里要来一笔宗门赞助费。王建华乐呵呵的捧着手里装满金元宝的匣子,准备上去了和刘旸狠狠炫耀自己的成果。


李治良看着王建华翘起的嘴角,心里哗啦啦下起特大暴雨,沉浸在“完了华哥不爱我了他有别的狗了”的悲伤氛围里,哀怨的眼神一阵阵刀向刘思维。


刘思维一眼看穿了比他小几岁的宗门大师兄对掌门是什么心思,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咂舌,“这是正经宗门吗”,假装无视着李治良的眼神攻击。


三个人就这么各自心怀鬼胎的走上山头的院子,刘思维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松天硕正带着朱美吉在院子里面学棍法,两个人闹成一团玩的不亦乐乎。松天硕一棍打向朱美吉脚下,结果被她轻轻避开,松天硕刚要撤回棍子,被朱美吉一脚踩住,笑的洋洋得意,“师叔,是我赢喽!”




刘思维一家很久之前也是在小渔村的原住民,和朱美吉家挨着,就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围栏。那个时候朱美吉的弟弟刚出生,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有了弟弟之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她只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所以更加诚惶诚恐的卖力干活,这些都被邻家哥哥刘思维看在眼里。


刘思维和朱美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后来刘思维的父亲考取了功名,一家人要搬到遥远的金陵。走的那天朱美吉躲在人群后面不愿意见刘思维最后一面,刘思维只能在远去的马车里对着朱美吉的方向大喊,美吉,我会带你走的,你不要忘了我。


结果等到刘父一路升官成了尚书,刘思维恳求父亲去接小渔村的朱美吉来金陵时,派去的人跋涉千里,却给刘思维带回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朱美吉被一个修真门派的人带走了。


刘思维和家里闹了很多年,终于磨得夫妻俩没了脾气,同意他去走修仙路。兜兜转转,刘思维被王建华带回了十上宗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牵挂多年的邻家妹妹。


刘思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朱美吉,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身影,高了,瘦了,变得更漂亮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多了。刘思维伸手抹了把让他视线逐渐模糊的眼泪,朱美吉变得更加自信明媚了,这就好,这就很好了。


听到王建华回来的动静,朱美吉扭过脸看向院门口。她其实没有第一眼认出刘思维,愣了几秒钟之后,儿时的几分美好回忆才慢悠悠被朱美吉想起。她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的棍子掉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正巧滚到刘思维脚边。


刘思维弯腰,捡起朱美吉的棍子,“美吉,好久不见。”


其他几人还没回过神来,朱美吉风一般朝着刘思维扑了过去,死死搂着刘思维的脖子不撒手,在刘思维怀里嚎啕大哭。


刘思维伸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摸了摸朱美吉的脑袋,


“美吉,这次你没认错猪了。”


朱美吉眼泪糊了刘思维一领口,她死死箍着刘思维的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刘思维,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你……”


刘思维一叠声诚恳的认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美吉,是我来晚了。”




宇文秋实没见过几次朱美吉掉眼泪,一次是他刚带着美吉回山门那天,李治良一个李子把朱美吉搞哭,一次是他下山历练,带着一身伤回来,气得朱美吉一整天没搭理他,结果晚上蹲在他房间窗口下面噼里啪啦掉眼泪,还是松天硕听见声音,把人小姑娘领了进来。


宇文秋实愣愣的转过头,不善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正站在一旁和徒弟李治良咬耳朵的王建华,“王建华,你领回来个什么玩意?”


刘旸幸灾乐祸,“没听见那小子自己说吗宇文,拱你家白菜的猪。”


宇文秋实一个眼刀飞过去,松天硕赶忙按住宇文秋实蠢蠢欲动从衣袋里掏毒药的手,“冷静!宇文啊,冷静冷静。”


全场最高兴的莫过于李治良,他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人,悄悄蹭到王建华身边小声开口,“华哥,你是要收他当徒弟吗?”


王建华光顾着看戏,头也没回,“没有,到时候让刘思维自己挑个师父,看他想选松天硕还是刘旸,再不济宇文也不是不行。”


得了王建华的保证,李治良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什么也没说,装模作样把头往王建华身上一贴,没了动静。


王建华回头瞥他一眼,李治良揉了揉眼睛,“没事华哥,我就是太共情了。”


王建华心想你小子又没有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你共嘛情啊,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治良的手背。





后来李治良自觉和刘思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态度太不好,我可是宗门大师兄,怎么能欺负新来的小师弟。李治良忘了刘思维按年纪算比他还大上几岁,思来想去,跑到后山偷了一坛王建华酿的梨花白,拿去给刘思维赔礼道歉。


大半夜被吵醒的刘思维推开房门,揉着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李治良。李治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扭扭捏捏半天,脚尖在地面蹭来蹭去,就是不说话。


刘思维想了想,伸手接过了李治良手里拎着的酒壶,“行了,我知道了,师兄你回去睡觉吧,这大半夜的折腾啥呢。”


李治良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刘思维无语,“第一次见面看你看掌门的眼神我就猜出来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恋师父癖啊。”


心思被看破的李治良面上一红,还想说什么,又被刘思维接过话茬,“打住吧打住吧,师兄,咱俩谁跟谁,你有空扫台阶的时候,多给美吉带两个大点的李子吃就行了。”




tbc.

拉斯坚果

【治华】碎骨 前传



前传➕一点后续 前文在合集





李治良被王建华一个背摔扔到地面。


王建华居高临下站在李治良身边,花豹的爪子死死按着黑蟒,王建华俯身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治良,冷冷开口,


“还有,你搞错了,我不是哨兵,我是向导。”




_

高越气喘吁吁的跑在森林里的小路上。


身前的灰狼精神体死死的叼着高超的后衣摆,拖住了高超前进的步伐。高超额头青筋直跳,忍着直接转头揍死高越的冲动,缓缓开口,“高越,我数到三,让你的灰狼把嘴松开。”


“我……我不要,”高越凭借过人的耍赖技术,成功越过了高超,向着终点跑去,“高超,这次你必倒一,等着给我带饭一周吧。”...



前传➕一点后续 前文在合集





李治良被王建华一个背摔扔到地面。


王建华居高临下站在李治良身边,花豹的爪子死死按着黑蟒,王建华俯身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治良,冷冷开口,


“还有,你搞错了,我不是哨兵,我是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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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越气喘吁吁的跑在森林里的小路上。


身前的灰狼精神体死死的叼着高超的后衣摆,拖住了高超前进的步伐。高超额头青筋直跳,忍着直接转头揍死高越的冲动,缓缓开口,“高越,我数到三,让你的灰狼把嘴松开。”


“我……我不要,”高越凭借过人的耍赖技术,成功越过了高超,向着终点跑去,“高超,这次你必倒一,等着给我带饭一周吧。”


高超终于忍无可忍,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灰狼和高越的灰狼缠斗到一块,两人两狼乱成一团朝着终点冲去。就在离终点还有差不多三米远的距离,高越正美滋滋的幻想着自己冲刺的美好画面,旁边大树上猛的蹿出一条黑色蟒蛇,眨眼功夫把他们四个捆成了一团。


李治良从高树上一跃而下,路过骂骂咧咧的高越,慢悠悠走过了终点线。


被黑蟒缠住动弹不得的高越苦苦挣扎,“李治良你个作弊精!你耍赖!你不要脸!”


高超生无可恋的望着天空,“你们两个大哥笑话二哥干什么,我真服了,为什么要把我和你俩分到一组啊。”


李治良笑眯眯的蹲到高越面前,“你自己打的赌,愿赌服输,接下来一周你负责给我带饭,多谢越大师成全啦!”


高越愤怒的嚎叫声格外嘹亮,“李治良!我恨你!”




高超高越李治良,都是被白塔控股的孤儿院收养的流浪小孩。小时候的高越是个爱哭包,有天高超生病没来食堂,去食堂帮哥哥拿饭吃的小高越被其他小孩污蔑是来偷东西。眼看拳头就要落到自己脸上,小高越害怕的闭上眼睛缩成一团,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高越战战兢兢睁开眼,看到的是李治良挡在了自己面前。


从那天起,三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变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高超高越和李治良在孤儿院也接受着白塔安排的训练和教育。于是乎,在他们的18岁生日当天,三个人都异常顺利的分化成了哨兵。


接到入塔通知的那天,高越兴奋的中午多吃了两碗大米饭。李治良和自己的黑蟒懒洋洋倒挂在树上,看着树下发癫的一人一狼,“不是高越,至于这么激动吗,你是入塔又不是去结婚。”


高越对着李治良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白塔里面可有我的偶像!天哪,我一想到时候进去了说不定我还能和他一块出任务,我这个心啊,就舒服喽!”


黑蟒长长的尾巴一晃一晃像逗猫棒,树下的灰狼被耍的晕头转向,“偶像?谁是你偶像啊?”李治良随口接话茬道。


高越抬头撇了一眼李治良,脸上得意的表情一点没藏住,“孤陋寡闻了吧,白塔那个很出名的小分队——老师好,没听说过吗?小队里面的向导刘旸教主,他可是白塔为数不多的几位s级向导之一!刘旸是神,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李治良的青春期,不服天不服地,他觑了一眼树下幻想美好未来的高越,小声嘀咕,“白塔里的向导和哨兵就很厉害吗?我不觉得。”


高超躺在树下用胳膊挡着眼睛打盹,听完哥俩的对话冷不丁开口,“我说句公道话,李治良你纯嫉妒。”


李治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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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华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白塔内部,从小一直被白塔当做哨兵预备役培养,后面在白塔的训练营里,王建华认识了刘旸松天硕宇文秋实,四人一个寝室,全都幻想着毕业能组成行动小队,威风凛凛驰骋白塔。


松天硕安排的很好,他和王建华分化成哨兵,宇文秋实和刘旸分化成向导,四个人的小队配置两个哨兵两个向导刚刚好。谁知道成年那天四个人同天分化,确实还是两个哨兵两个向导,只不过分化成哨兵的是松天硕和宇文秋实,王建华不偏不倚,分化成了向导。


王建华的分化结果让白塔高层措手不及,明明是白塔精心培养的哨兵预备役,偏偏分化成了战斗力略低的向导;可是明明分化成了向导,精神体是攻击力极高的花豹不说,王建华的战斗水平还真不比一般的哨兵低。


王建华的精神力等级甚至在分化当天就已经飚到了s级,隐隐还有上升的趋势,这在白塔内部都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思来想去,白塔高层大手一挥,干脆让王建华把哨兵向导两份课程都包圆了上,美其名曰让他锻炼能力提升自己,争取早日为白塔事业添砖加瓦。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为了压榨劳动力”,王建华冷笑一声,两份课程已经逐渐把他逼到疯魔状态,“刘旸明明也是s级向导,凭什么他不用和我一样学两份,白头雕攻击性就低吗?”


松天硕怜悯的拍拍王建华的肩,“华哥,能者多劳,刘旸虽然不学哨兵的课程,机械专业和教师培训的课程他可一点没少上啊。再说了,小队里总得有个向导,你自己说的要上课没时间,那我们三个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先组队出任务喽。”


王建华一个眼刀扔给松天硕,“我那是自己上课没时间吗?那是白塔上面那狗领导不愿意放人!等着吧,早晚蒋龙张弛有上位的一天,到时候,哼哼……”


宇文秋实摸了摸不多的良心,决定上前调和,“华哥,你知道的,你可是我们老师好小队不可或缺的首席赞助商,我们心里还是有你的。”


王建华闻言,伸手握住了宇文秋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既然如此,白塔今年年末的实战测试,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话毕,王建华站起身,身边的花豹路过松天硕的豹猫时还不忘狠狠踩了一脚小猫爪子,“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今年实战测试,我是主考官之一,拜拜。”


刚刚还躲在宇文秋实梅花鹿身后装死的刘旸闻言瞬间蹿了出来,“等等华哥!什么意思?不给走后门就算了,你不能给我们穿小鞋啊?!王建华!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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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良拎着大包小包,从白塔的摆渡车上走了下来。


毕竟是掌控哨兵大陆控制权的双塔之一,白塔内部的环境要比李治良他们在的孤儿院好上千百倍。三个人吭哧吭哧搬进三人宿舍,刚收拾好行李,李治良手腕上新配备的通讯器传来滴滴两声,“请各位新学员一小时后于白塔指挥中心大楼前集合。”


站在新生的队伍里,高越兴致勃勃的开始幻想起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诶李治良,你说咱们能被分到哪个老师的班里啊,我可听说了这次老师好小队也被白塔派来当带教老师了,嘿嘿,要是我能去教主那个班就好了。”


“有那么厉害吗,高越你一天天净吹牛,”刚成年的李治良怼天怼地,看着身边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乱七八糟一堆精神体,有些疑惑的开口,“白塔内部精神体能这么乱跑的吗?不怕造成精神暴动吗?”


高超弯腰摸了摸灰狼的头,试图缓解精神体有点紧张的状态,“看点书吧你俩。白塔历史记里面有写,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锻炼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上限,后续出任务的成功率更高,另一方面是因为白塔基本上内部都有哨兵和向导精神世界互相结合的状态,很少会出现精神暴动,再不济还有白塔的最强向导出来兜烂摊子呢,不用担心这个。”


最强向导?李治良疑惑的话刚到嘴边,下一秒,白塔指挥大楼的大门打开,白塔高层带着一行哨兵向导鱼贯而出,认出台上有哪些人的新生们瞬间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声。


高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里意气风发的刘旸,激动得一把掐住李治良的胳膊,“我靠你快看,真的是活的刘旸!”


白塔的日光今天格外耀眼,高悬在头顶的烈日晒得李治良睁不开眼睛,他闲闲把手搭在头顶,不耐烦的朝着人群之上看去,却看到一只花豹紧接着从塔内走出。它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乱哄哄的新生面前,一声低吼之后,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治良很明显的感受到,刚刚高超身边还因为紧张有些焦躁的灰狼瞬间平静了下来,乖巧的趴在原地。李治良有些好奇,紧紧盯着台子上慢悠悠踱步的花豹,又伸手戳了戳高越的手臂,“这是谁的精神体?你那个神的吗?”


高越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他是真没想到一开学居然能遇到这么多传说中的人物,闻言狠狠拍了李治良一巴掌,“李治良我平时和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吧!刘旸的精神体是白头雕,这只花豹是那个负责给白塔兜底的s级向导,王建华的精神体。”


高越踮起脚尖,快速扫视了两圈台上的人物,“不过今天没见王建华本人来啊好像,我没看到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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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良和王建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非常不愉快。


李治良和高越不顺利的分到了没有刘旸的班,松天硕成了他们的带教老师,高越只能每天看着高超冲他摆出得意的表情,一脸骄傲站到刘旸的班级队伍里,气高越的直磨牙。


结果刚开学没几天,李治良就捅了大篓子。



松天硕站在训练场的软垫旁,精神体豹猫在他脚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坐在原地舔着爪子,观察着场上学生的一举一动。


李治良和其他学生一块抱臂站在另一旁,看着场上高越和另一个学员1V1的搏斗。


这堂课程规定的是,不许使用精神力攻击,也不许借助精神体的辅助,主要是先摸摸这批新学员拳脚功夫的底。高越到底是把卷王刘旸当做偶像的人,虽然平时训练看着懒懒散散,真上了场照样打的轻松。


眼看高越就要赢下这第一把测试,和高越对打的学员动了歪心思。看着高越即将挥到自己脸上的一拳,那人一扭身,趁高越不备,对他发起了精神攻击。


几乎是在场上出现精神力波动的第一瞬间,松天硕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等豹猫冲过去,两道身影已经快松天硕一步,瞬间出现在了场内。


黑蟒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的闪到场内,把那个新生扑倒之后绞的死紧,尖锐的獠牙在新生的头顶蠢蠢欲动。李治良快步上前,扶起被精神力干扰后有些头疼的高越,回身冷冷看了一眼,黑蟒得到主人的示意,嚣张的吐出信子,把那人缠的脸颊更加涨红。


“窝囊废。”李治良看着紧皱眉头快步走来的松天硕,打了个响指后,把精神体收回了精神世界。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那人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李治良下了面子,从地上一股脑爬起来,一边捂着脖子一边恶狠狠的瞪向李治良和高越。


李治良有些不耐烦,黑蟒又重新出现在李治良脚边,阴冷的蛇瞳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我说你废物,自己没本事打不过就耍阴招,你要是有点脸面,就赶紧和高越道歉赔罪。”


眼看着双方就要起冲突,松天硕一把上前拉住了那个新生,s级哨兵被刻意收敛过的气场全开,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刻骨寒意,“全都给我住手。”


松天硕皱眉,看向那个新生,“很抱歉,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违反了白塔基本守则,”他看着场馆外闻讯赶来的白塔安保部人员,对着他们挥挥手,“带下去吧,好好反省,情况我会如实上报,能不能继续留在白塔就看你的处分严不严重了。”


松天硕没再管那人不甘的咆哮声,让工作人员把他带了下去。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松天硕又转回身,看向站在高越旁边查看好友的李治良,“还有你,刚刚为什么直接放精神体出手进攻?”


李治良闻言,火气也冒上来三分,“老师,那人先耍阴招,直接对着高越发动精神攻击,高越自己没来得及防备中了招,我如果不用最快速度控制住他,高越后面精神受伤更严重怎么办?”


松天硕继续开口,“你怎么就有把握自己的精神体不会伤到他?而且后面为什么要说挑衅的话?”


李治良的怒火被松天硕两句话点燃了十成十,“就凭我对我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完全可以制服他。再说了我刚刚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你凭什么教训我啊?”


松天硕看着面前少年和自己几年前刚进塔时,如出一辙的叛逆嘴脸,忍不住在心里狠狠诅咒了当年对他说出“松天硕你现在这么拽,你知道吗你早晚会遭报应”的亲亲队友刘旸。还没等松天硕想好怎么回答,身后一只花豹慢悠悠的走到了高越身边,带着安抚性质,蹭了蹭高越的手背。


刚刚大脑里还像针扎一样的痛感瞬间消失不见,高越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看向出现在松天硕身后的那个人。


王建华手里捧着一叠材料,施施然走到松天硕身边,把材料甩到松天硕手里的同时,对着李治良开口,“既然你不服气,那就先和我打一把。”


松天硕一愣,本来想开口制止,看了看王建华的背影和李治良不服气的眼神,又闭上了嘴巴,站在一旁安静的当一株摆设。


李治良还以为王建华是伸张正义的路过哨兵,看着走到软垫中间的王建华,哼了一声也抬腿走上前去,“比就比,不就是白塔培养了很久的哨兵吗,有什么好了不……”


李治良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建华的突然发难噎在了喉咙。王建华蹲下身一个扫堂腿,李治良被绊了个猝不及防,倒下身的一瞬间,李治良又被王建华扣住了肩膀和手臂。下一秒,李治良被王建华一个背摔,狠狠扔到地面。


被王建华三秒速杀的李治良躺在原地,一脸震惊的看着天花板,王建华走到他身边,花豹的爪子死死按着动弹不得的黑蟒,王建华俯身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治良,居高临下的冷冷开口道,


“首先第一点,你想保护同伴的心值得表扬,但是这是在白塔,你要学会注意分寸。”


“其次,松天硕是你的带教老师,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后面上课的时候对他稍微客气一点。”


“还有,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哨兵,我是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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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良从新生培训班顺利毕业的第一天,接到了白塔派发的任务。


在高超高越羡慕的眼神里,李治良得意的对着哥俩挥挥手跑向备战区。等他领好装备上了车,才发现今天的陪同向导居然是王建华。


李治良看到王建华的一瞬间,眼前倏地一亮。




自从在训练场上李治良被向导王建华轻松秒杀,王建华从那之后多了个甩不开的小跟班。本来那天王建华只是路过给松天硕送材料,给高越做了精神抚慰的同时,也是看不惯李治良一副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和松天硕呛口,所以路过露了一手。


结果没想到李治良这厮对着白塔向导top one一见钟情,在高超高越鄙视的眼神里,每天下了课就往王建华的办公室跑,人不好意思进去,就让自己的黑蟒狗狗祟祟趴在门口偷窥,为此还吓坏了好几个来找王建华商量工作事宜的向导。


上了车,李治良乐滋滋的凑到王建华身边,眨巴着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盯着王建华看。王建华叹了口气,伸手在李治良的帽子上敲了敲,“打起精神来,虽然这次说目标只是a级哨兵,解救人质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听到了吗治良?”


李治良忙不迭的点点头。


王建华又想了想,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挂在了李治良的作战带上,“给你挂个好运符,行动时记得一切听我指挥。”





这次的任务来的很突然,白塔的情报部门接到消息,有不明感染体哨兵劫持了白塔控股的孤儿院里其中一家的校车,车上十几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现场传来的精神波动来看,劫持者最多应该是a级哨兵。王建华接到指挥中心的消息,正好赶上白塔这批新生第一次实战演习,王建华对着名单想了想,从新生里挑了李治良来和他一块出这个任务。


解救行动很顺利,李治良带着精神体躲在远处,一枪毙命,干掉了发狂的污染哨兵。吩咐了李治良在外围带着黑蟒警惕,王建华打开车门上去安抚被绑架的学生,柔声细语的询问车上的孩子们,有没有缺人少人的情况。


其中一个叫乐乐的女孩怯生生举起手,“没有,就是我们几个,他挟持我们一路上也没有对我们动手。”


“没事就好,”王建华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随即喊了李治良上车,护送孩子们先回基地例行检查,他负责在现场整理后续物证,回去好写报告。


“华哥,要不还是我来清理现场吧。”李治良知道王建华给他安排了个清闲的活,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鼻尖。


“没关系,第一次出任务你已经完成的很好了。”王建华对着李治良笑笑,花豹的尾巴轻轻扫过李治良的手臂,“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很快就清理完也会赶回去。”


李治良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在王建华的目送里带着校车先行离去。花豹认认真真绕着现场转悠了好几圈,王建华把收集到的物证装进物证袋,正准备用通讯器给后勤部发消息来收拾尸体,花豹那边却传来一丝奇怪的精神波动。


王建华一愣,转身走到刚刚被李治良一枪毙命的哨兵身边,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已经确认死亡的哨兵精神力残留居然只有c级。按理来说,就算是b级哨兵死亡过后,精神力残留也不会直接降到c级,更何况情报中心做出的分析,这次任务面对的是a级的污染哨兵。


“是用过什么提升精神力的药物吗?”王建华沉思片刻,身边发现了什么的花豹衔来一块破碎的徽标。王建华的目光缓缓从尸体上移开,却在看到徽标上黑塔的标记时,脸色兀的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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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孩子们惊魂未定的缩在自己的座位里一声不吭,李治良害怕自己的黑蟒吓到小孩,干脆把它扔进了精神世界,不让它出来晃悠。李治良思来想去,盘腿坐在校车最后一排的过道里,抱着膝盖也沉默着不说话。


李治良正在心底默默盘算着这次和王建华出任务到底能在王建华心里刷多少好感度,属于哨兵的直觉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直立,诡异的精神力波动虽然之浮现了一瞬,却还是让李治良是在顷刻之间做出了反应。


他猛的转回身,下一秒,伴随着其他孩子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黑蟒倏地出现,长尾一卷,把其他学生通通护在身后。李治良一手狠狠掐住了那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叫乐乐的女孩的脖颈,另一手死命握住了捅向他的尖锐匕首,鲜血顺着李治良的手腕,慢慢的一滴滴滑落。


刚刚还被王建华轻轻摸头的小女孩,此刻静静的注视着李治良的双眼,明明已经被掐住了命脉,却还挂着一副饶有兴致的微笑,上下打量着李治良,“不愧是白塔预备s级的哨兵,反应速度是很快啊。”


乐乐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贪婪,“这种人才应该被黑塔收编才对啊,怎么会跑到白塔的统治区呢?那个王建华是个不识趣的,黑塔明里暗里给他递了多少橄榄枝,他都假装没看到,那你呢?”


污染向导轻轻开口,蛊惑的声音轻柔的在李治良耳边响起,“误入迷途的哨兵啊,你愿意加入伟大的黑塔吗?”


下一秒,她裂开一个诡异的微笑,猛得对着面前的李治良展开了精神攻击。



尖锐的精神攻击激的李治良面色一白,黑蟒得到了主人的指令,圈起身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的孩子们,快速朝着车头的方向撤去。李治良强忍着头痛,拧身反腿一脚踢碎了校车最后面的那块玻璃,下一秒,他单手发力拎起黑塔向导,把自己和她一块狠狠砸出了车窗。


被污染的a级向导落地之后挣开了李治良的牵制,一个翻滚起身,再度发起精神攻击,李治良刚刚站起,就被一只凭空出现的猞猁恶狠狠扑倒,尖锐的爪牙刺穿了李治良的肩头。


乐乐一边对着李治良的精神世界发起进攻,一边笑嘻嘻的走到李治良身边,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哎呀呀,你们白塔的人怎么都是这副德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真不讲礼貌。”


她绕有兴致的端详着李治良被精神攻击后恍惚的神色,猞猁的尖爪又刺进李治良的心口几分,“现在呢,你愿意加入我们黑塔了吗?”


精神力像是带着尖锐倒刺的阴湿触手,沿着精神脉络缓缓爬进李治良的精神世界,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李治良几乎睁不开眼,他像是被猎人精心安置的捕兽夹捕获的猎物,躺在猞猁的爪牙下奄奄一息。


怎么办,好像要完不成华哥安排的任务了。李治良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黑塔向导看着面前逐渐丧失意识的李治良,冷笑一声,正准备指挥精神体把他当做战利品带回黑塔。下一秒,刚刚还洋洋得意的猞猁僵在原地,黑塔向导弯下腰,一口滚烫的鲜血猛的从她的口鼻处喷出。


李治良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咬牙起身,手里攥着王建华挂在他身上的匕首,用尽全力插进了俯在他身上猞猁的心脏。精神体受到重创,黑塔向导的精神控制被解除,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李治良突然爆发的精神力居然压的向导也恍惚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时刻,李治良没再给她回击的机会,反手突进,尖锐的匕首捅进了黑塔向导的右肩,李治良脚下猛的发力,将她整个人死死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终于,远处飞速跑来了王建华的花豹,王建华的精神屏障铺天盖地的展开把李治良和那个向导都包裹在内。李治良晃晃悠悠的转过身,伸手胡乱抹了把眼睛鼻孔和嘴角止不住渗出的鲜血,在王建华惊恐的目光里,对着王建华费力的勾起嘴角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治良的意识陷入了一片虚无,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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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良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白塔医疗部白的刺眼的天花板。


旁边陪床的高越正在偷吃王建华送来果篮里面的苹果,一扭头看见李治良醒了,一把扑到床边哭的梨花带雨,“李治良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完蛋了你知道吗!”



白塔情报部门的信息出了差错,这次的任务里除了那个最开始被李治良解决的b级污染哨兵,还有从黑塔实验室里放出来的试验品——a级污染向导。


不知道那个向导用了什么屏蔽手段躲过了王建华的精神探查,回去的路上却没忍住对a级哨兵李治良出手。结果阴差阳错,污染哨兵的精神攻击让李治良的精神世界在生死关头得到了巨大突破。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s级哨兵了?”李治良啃着高超给他削好的苹果,坐在病床上真诚发问。


高越伸手揉着被高超敲完爆栗的脑袋,一脸不情愿,“是啊,你是真的福大命大,也幸亏华哥及时赶到给你做了精神疏导,不然,哼哼,你就完蛋啦!”


一提到王建华,刚刚还蔫吧的李治良瞬间来了精神,“华哥人呢?他没有受伤吧?任务算结束了吗?华哥不会受惩罚之类的吧!不行我现在得去找他。”说罢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高超高越手忙脚乱的去拦李治良,“祖宗你可消停点吧!”这时候松天硕带着宇文秋实和刘旸晃晃悠悠的推门走了进来,“省省吧李治良,你华哥他没事儿。”


“这次事故本来就是情报部的判断失误,再加上最后黑塔向导也被你制服,其他孩子回塔之后的体检报告也证明了他们没有受伤,出门一趟唯一一个挂彩的就是你本人,结果你还因祸得福变成s级哨兵,白塔现在偷着乐都来不及呢。”宇文秋实伸手把怀里的花束递给高越,翘起二郎腿坐在李治良旁边的病床上笑眯眯开口。


刘旸看着病床上一脸担忧的李治良,“别担心,王建华也没事,就是这次事故毕竟是他带队出行,虽然不会给他处分和惩罚,但是要写的报告是少不了了。他被白塔扣在指挥中心做汇报呢,让我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顺便给你带句话,让你不用担心他。”



被医疗部强制性扣在病床上将将养了七天,李治良才得到了出院批准。刚刚迈出医疗部的大门,等在门口的刘旸嘿嘿一笑,又顺手把李治良拐到了指挥中心。


等一套体检做下来,刘旸笑眯眯的看着手里李治良的精神力测试报告,“不错不错,真的稳定到s级了,华哥的报告基本上能申请通过了。”


李治良捕捉到刘旸话里话外的关键词,一个激灵抓住了刘旸的手臂,“华哥?什么报告?关于我的吗?”


“你小子,”刘旸用手里的报告卷成筒,在李治良头顶轻轻一敲,“具体的话你等着王建华找你聊吧,嗯,他现在应该差不多到楼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听完刘旸的话,李治良只愣了一瞬,转身拔腿朝着楼下飞速跑去。李治良完全忘了指挥大楼里面有电梯这件事,一口气跑下了十几楼。


等李治良跑出指挥中心大楼的门口,他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再一抬眼,李治良看到了站在台阶最下面的王建华。


今天的天气格外明媚,日头正好,阳光从云层之上洋洋洒洒落在所见之处的每一块地方,白塔大楼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落在王建华的身边,又跑进李治良的眼底。



王建华站在台阶下抬起头和上面的李治良远远对视,身边的花豹得了主人的指令,迈着骄傲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李治良。李治良看着王建华,对着自己伸出手,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李治良,你愿意加入我的小队吗?”





(全文完)






后续

关于结合报告的故事





刘思维伸手敲了敲十上的专属会议室,没人回答,刘思维推开门,看到的是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的高超高越和李治良三小只。


刘思维假装没看到装死三人组,自顾自走到会议室中间的投影仪旁边,把手腕上通讯器里的资料投放到了大屏上。


趴在桌子上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慢慢转头,换了个角度,继续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刘思维在搞什么名堂。


刘思维清了清嗓子,“哎,先别装死了,白塔上面的结合报告批下来了,今天喊我过去问咱们小队有哪些要报名的,交个名单到我这来。”


一听结合报告四个字,高越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思维哥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报名名单我也能交啊,你倒是忽悠白塔让他把我和我哥的结合报告批准了再说。”






虽然现在时代与时俱进,哨兵想和哨兵谈恋爱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白塔还是比较奉行传统恋爱,倡导传统的哨向结合。


十上是整个白塔最头疼的奇葩,不外乎别的,一个小队里就出了两对哨兵情侣,高超高越是一对,松天硕和宇文秋实又是一对。


高越铁了心和白塔杠上,每年申请结合报告数他交的最勤快,年年被打回,年年继续交,颇有一副你要是不给我和我哥发结合证书,我早晚要吊死在白塔高层领导门口的决心。


松天硕和宇文秋实倒是不在乎这个,白塔对他们也采取的是怀柔政策,每年都派人去游说他俩,要不试试和其他向导先测测精神力契合度再说呢?


直到有一年,白塔派了个刚进塔不懂事的新人去劝,新人思来想去,把结合向导的目标放到了他俩同队的刘旸身上。那天,整个白塔都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刘旸的白头雕气的炸毛,愤怒的追着那个新人从指挥大楼到宿舍区,啄了人家整整一路。


王建华和李治良没结合,一方面是因为当年李治良还没来得及挑明心意就被黑塔带走,另一方面王建华的身份特殊,白塔对他的结合报告一直是慎之又慎,恨不得这位顶级向导能打一辈子光棍才好。


这么一算,整个白塔小队唯一一对顺利结合的就是哨兵朱美吉和向导刘思维,据说他俩的结合报告交上去不到一小时,白塔高层那天亲自拿着批准通过的文件,眼含热泪送到了朱美吉手上,慷慨激昂的表达了对他俩情感生活的大力支持,也苦口婆心的试图让朱美吉再去劝劝她那些不省心的队友。





刘思维看着三人没精打采的样子,抱臂站在会议桌前,胸有成竹的开口,“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是不是忘了今年白塔换届,新上任的领导是谁?”


刚刚还趴的歪七扭八的三人缓缓坐起身,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大叫道,“我靠!是自己人!”








李治良思来想去,偷偷往张弛的邮箱发了一份精神力配对检测申请。


虽然他自觉和王建华是白塔天造地设的一对恩爱情侣,但是结合报告也是要看精神力匹配程度的。李治良有点担心,万一他和王建华的精神力匹配程度不高怎么办,又或者王建华不想和他结合呢?


关心则乱的李治良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当年和王建华的精神世界已经结合过的事实,思虑再三,李治良选择绕过刘思维,自己偷偷往上面交了一份精神力配对的检测申请。



之后的几天,李治良一直保持着一种做贼心虚的状态。王建华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又在鼓捣什么,索性没搭理他。直到检测结果发到李治良邮箱,看到检测报告的那一刻,一瞬的狂喜过后,李治良只感觉天塌了。


99%的匹配程度,鲜红的数字看得李治良是又悲又喜。白塔有硬性规定,哨兵不愿意和向导做匹配检测,没问题,但是如果做完检测报告之后匹配程度达到99%-100% ,结合的事儿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也就是俗称包办婚姻。


只不过塔内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检测数据,目前最高的也就是刘思维和朱美吉的97%,李治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和王建华就算再怎么样,匹配指数过了90%就已经很不错。


李治良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像是捧着块还热乎的烫手山芋。虽然现在检测报告确实证明了自己和王建华是不可多得的天作之合,问题是结合报告后面发下来怎么办,自己这两天本来就心虚没敢多看王建华,这下真成包办婚姻了,王建华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踢出十上小队?





刘思维从张弛的办公室出来,一路小跑推开了十上会议室的大门。


除了正在自己房间做贼心虚的李治良忘了看通讯器上的消息,其他人现在都格外认真的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刘思维的到来。眼见刘思维走进来,朱美吉从位置上站起身,小跑两步接过了刘思维手里的一沓材料。


“你们的申请报告都通过了!”刘思维兴奋的开口,高越反应最快,瞬间跳起身,欢呼一声,跑到朱美吉旁边找他和他哥的报告。


朱美吉乐滋滋的把剩下的两份分好,一份递给了假装不在意,其实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的松天硕,另一份朱美吉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诶,华哥,这儿还有份你的报告。”


王建华笑眯眯的从朱美吉手里接过报告,刘旸和宇文秋实一左一右探过脑袋,靠在王建华肩头盯着他手里的几张纸。


刘旸率先开口,“华哥,你啥时候给刘思维交的结合报告?诶?今天李治良怎么没来,这种事儿他不是应该最积极吗?”


“他自己在房间心虚呢,不用理他。”王建华还是笑眯眯的开口。


“这儿怎么还有份精神力匹配检测报告?”宇文秋实看到了王建华手里另一份报告的名称,王建华给他翻开一看,“嚯,李治良这小子自己偷偷给张弛递的申请啊,怪不得现在吓得不敢过来呢。”


王建华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不动脑子啊李治良,他也不想想,就白塔对我严防死守的程度,要不是我找了张弛帮忙开后门,他那份报告交上去五分钟就直接被打回了。”


刘旸看着王建华的表情,夸张的咂咂嘴,“王队,还是你心黑啊,你就这么欺负我们治良吗,看把人孩子吓得,估计以为自己要和你包办婚姻了,怕你生气,现在躲在房间不敢出来见你呢。”


王建华盯着报告书上“99%”的数字,又举起来对着刘旸挥了挥,“那又怎么样?我和他不照样还是天作之合?”


王建华笑的一脸得意,“包办婚姻就包办婚姻吧,只要是和治良,他想怎么样,那听他的就好了。”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彼此默默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转过头,对着大秀恩爱的队长放声大喊,“队长!你醒醒!不要恋爱脑啊!”



高越悲痛欲绝,“怎么办,怎么办,以后李治良真成我的嫂子哥了,怎么办啊!”



(全文完)






写在最后


《碎骨》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啦!当然也可能是未完待续 ( ᐛ )✌🏻️


前传正文后续加起来一共有2w左右,是我写过最长的一篇同人了,甚至还为了它做了哨兵向导档案图,完全是写过的孩子里最受宠的那一个!


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治华的哨向故事,确定下精神体后,莫名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也就是正文里李治良失忆之后和王建华第一次相见,黑蟒缠住了王建华的那个场面,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个一瞬间的想法,把它变成了一篇有头有尾的文章。


真的很喜欢《碎骨》里面的一些小细节(感觉是在自夸呢怎么´_>`),绝命双子星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任务,思维美吉是怎么组队到一起,老师好小分队有哪些奇妙的经历,九口人小分队加入白塔的后续,又一轮工坊的由来,逐亚和王建华松天硕的“爱恨情仇”,王建华李治良后面还会遇到新的危机吗?


我也一直很喜欢这种大家都热热闹闹最后大团圆的情节,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平行世界里,他们会继续并肩前行完成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挑战呢。


正文是一个让王建华和李治良都找到“回家的路”的故事,相比较起来前传和后续的故事感就没有这么强,所以再次很感谢看到这里的你!真的非常感谢!


祝治华和他们的好朋友,还有屏幕前爱着治华的你们,都要天天开心,万事胜意。


谢谢你们



(这次真的全文完)





江南岸

【治华】知己(上)

一些现实背景碎片化的故事。

本来是想写点假的故事,但是越考古越想写点“真”的。大约是我没比李治良小几岁,恰好工作中又有一位提携我的领导和王导年岁相仿吧。这种相似的经历让我很难不去写一点关于赏识的故事,可能是友情向也可能是爱情向,我是分不太清的,所以想写出来。前4年写了1w2,感觉全写完可能要两万多了,看着可能会辛苦一下,阅读体验也许不会很好。(当然了分两次发感觉阅读体验也不会很好……)

 

事实上,从一个社会人的角度来看,王建华是他实实在在的贵人。离开校园后很少有人再愿意手把手毫无保留地教导、帮助、提携你了,这个事情全靠良心,所以年下者真的很幸运,拥有站在前面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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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现实背景碎片化的故事。

本来是想写点假的故事,但是越考古越想写点“真”的。大约是我没比李治良小几岁,恰好工作中又有一位提携我的领导和王导年岁相仿吧。这种相似的经历让我很难不去写一点关于赏识的故事,可能是友情向也可能是爱情向,我是分不太清的,所以想写出来。前4年写了1w2,感觉全写完可能要两万多了,看着可能会辛苦一下,阅读体验也许不会很好。(当然了分两次发感觉阅读体验也不会很好……)

 

事实上,从一个社会人的角度来看,王建华是他实实在在的贵人。离开校园后很少有人再愿意手把手毫无保留地教导、帮助、提携你了,这个事情全靠良心,所以年下者真的很幸运,拥有站在前面的哥哥。

 

希望两位能够携手走过许多春秋,人间的情感,唯纯粹赤诚难得,得挚友知己,可遇不可求。

 

 

 

0·2031

 

时至今日,王建华仍然认为这段关系里,作为年长者的他,是带着私心的,是卑劣的、不堪的、下作的。

 

 

 

1·2017

 

王建华觉得认识李治良大约是缘分。但是说白了,这世界上谁认识谁都是缘分,无非就是好的缘分和坏的缘分,他俩不太一样,他俩缘分比较怪。

 

传媒大学到人民大学,一共21站,50分钟的地铁加上骑车十分钟,李治良锁车的时候不禁感叹演员竞争实在激烈,跑这么老远来面试他朋友真是辛苦啊辛苦。

 

李治良作为优秀学生也愁找工作,快毕业时待在宿舍里什么都不做总归焦虑,陪各种朋友无休止地面试是减少焦虑的好方法。

 

2017年他认识了王建华。

 

王建华是个非常傲的人,有才华的人总归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虽然他自己不觉得,但是挑人眼光高本身也是傲的体现,开心麻花很多人都评价他难搞,他自己倒是觉得还行吧,不就是所谓要求高点。

 

正因为王建华本身优秀,所以标准线才拉的高,入他眼的不多,真特别亮眼的,人家也看不上一般规格的演出,虽然王建华一直觉得大家普遍眼高手低。

 

李治良带个帽子靠在墙上拽拽地等面试,主打一个来都来了多看看热闹,刚给室友转发完沙雕消息,就敏锐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顺着令他浑身不舒服的那道就快实质化的目光找过去,一个男人坐在小板凳上,一脸高深莫测,看正主转过头也没有半分怯意,似笑非笑地继续盯着,如果不是隔着太多人,李治良都觉得下一秒这人都要和自己打招呼。

 

哇真没礼貌,李治良心里默默吐槽,转过去问朋友那人谁啊。朋友打眼一看,王建华,麻花的导演,咋了。

 

李治良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麻花导演也改变不了他没礼貌的事实。

 

王建华见他离去,收回目光改去挑选别的苗子,还没找到下一个,校友就走过来问他:“学长,那边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那就现在呗。”王建华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淹没在人群中的戴黑帽子穿粉衣服李治良。

 

小孩眼睛还挺漂亮。王建华一边开会议室的门,一边低头想。

 

不过是大戏找点功能人罢了,来面试的素质都比较一般,王建华一眼过去甚至敢断定几乎没有专业学表演的,这面试属实有点浪费他时间。到李治良朋友的时候王建华都有点困了,他盯着李治良抬了抬下巴:“你也演一段呗。”

 

李治良一句“凭啥啊”差点就脱口而出,不情不愿地搭话:“我是陪他来的。”

 

王建华继续怂恿:“哎呀我知道,你演一段呗。”

 

这人真的,不仅没礼貌还胡搅蛮缠。李治良扶了下帽子:“我不演。”

 

王建华笑眯眯:“来都来了你看。”

 

没有中国人能拒绝“来都来了”,李治良内心里翻了个白眼,都给他架到这了,他还能说啥呢?

 

中传的表演课代表还是不一样,李治良只用了两分钟就驱散了王建华的瞌睡,年轻人的一段表演给他不小的惊喜。王建华挑演员向来不以脸为第一标准,他翻看李治良简历,发现上面居然有自己的作品,惊喜翻倍,他含着笑问他:“你还配过这个呀。”

 

彼时李治良真是一个臭屁的小孩,一身叛逆眼高于顶,本来被架着表演就烦,这人咋这么傲跟挑萝卜白菜似的,他没好气地回答:“是啊,咋了,配过音。”

 

咋了。王建华低笑,还咋了。

 

他眉眼弯弯:“哦,没咋,我是这个戏的导演。”

 

王建华想,自己真是个恶劣的人,居然在小朋友身上找一点优越感,真是该死。但是他又想,这种小朋友压一压也没什么,不然以后总是要吃苦头的,思虑至此王建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善人。

 

李治良被人一句导演说的有点尴尬,但也只是尴尬一瞬——无所谓北京这么大他一个小导演也耽误不了啥,只是李治良不可避免地变得拘束了起来,低头盯着鞋尖汗颜:“哦哦。”

 

但王建华喜欢傲的。

 

他拿笔敲了敲本子:“下一个。”

 

不过是千百次试镜中的普通一场罢了,那时候李治良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不知道遇到了改写人生轨迹的重要人物,也不知道几年后会迎来一波不错的流量。

 

他只是回了学校,像许多撒网简历出去搂草打兔子的同学一样,等待几个回复。他甚至都没有把这次试镜记在心里——好吧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王建华那句“我是导演”让他特别尴尬。

 

其实王建华当场就看上他了,只是象征性等了几天再敲定人选。人大的戏排的还算成功,演出结束的那天,大家起哄导演请吃饭,王建华双手合十说实在对不住,得回去陪女朋友。众人“吁——”了一下,放过他,各自撒欢跑了。

 

王建华确实不大喜欢这种局,没意义,这场戏没看到什么可用资源。他看了眼微信女朋友发给他的餐厅定位,一个小时的路程,不算太远。抬眼看见一个小孩弯腰在收拾东西,定睛一看,收回刚才的话,差点忘了,这场戏还是有可用资源的。

 

他捏着手机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去吃这顿饭,还没决定,就看到年轻人背着包戴上耳机往人潮反方向走,他“欸”了一声,叫住李治良:“走反了。”

 

李治良莫名其妙回头,摘下一边耳机:“?啥?”

 

王建华好脾气重复一遍:“走反了。”

 

李治良眨眨眼:“啥走反了……哦哦我不去吃饭。”

 

“饭都不吃啊。”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以为你们小年轻都喜欢聚会。”

 

李治良打量了他一遍,寻思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怎么说话跟中年人似的,但他们不熟,显然两人之间说这个有点冒犯,于是话到嘴边收了回来:“我要回去写论文。”

 

他垂眸,想结束这个话题,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漂亮的黑色眸子清亮。王建华眯着眼睛盯了他两秒,突然想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己所用,应该还不错。

 

“想不想进开心麻花。”

 

李治良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有一丝震惊。

 

王建华扶了扶眼镜,正式向他递出橄榄枝,于是场面突然变得莫名严肃:“我不一定能给你什么,顶多带句话,你要是想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等你。”

 

李治良结结巴巴地开口:“呃……我没听错吧,开心麻花?开心麻花吗?”

 

王建华点点头,主动找出二维码亮给他看:“以你的能力,秋招可以去试试,麻花最近有个新本子,有空来玩。”他看李治良愣在原地,失笑:“不是,大哥我都把码递到你面前了,你还等啥呢。”

 

李治良开始手忙脚乱摸兜找手机,王建华无语:“在你手上。”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哥。”李治良恭敬地打开扫一扫,心里却在想之前学姐说开心麻花待遇不错,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在北京站稳脚跟,最差混几年也行吧,回老家太没意思了。王建华看他这幅模样再联想到第一次见面,脑子里突然出现“前据而后恭”五个字,他乐了,心想这个时候知道叫哥了,唉生活中咋看起来不太聪明呢,演戏的时候倒是蔫灵蔫灵的。

 

 

 

2·2018

 

2017年冬天,李治良跑了好几个地方实习,认识了松天硕和王建华,第二年春天家里给他打电话,说老姨给你找了工作,水利局的,回来吃公粮稳定轻松。他坐在宿舍里想了一夜,想问松天硕怎么想,后来想起来松天硕一北京人给不了啥有效建议,纠结许久他还是给王建华打了电话,说哥,当年你咋想的,留在北京。

 

王建华半夜被他一通电话打断写本思路,开口先劈头盖脸骂上两句:“李治良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凌晨两点。”李治良乖乖回答。

 

王建华无语:“你觉得这个点给我打电话礼貌吗?我不应该睡觉吗?就算我不睡觉,我在过别的生活你不尴尬吗?”

 

李治良语塞:“呃……确实不太礼貌,但是你肯定没睡,而且嫂子出差了。”

 

“你他妈倒是知道的挺多,安监控了啊。”王建华笑骂,“咋了,家里催你回去工作啊,我说你咋一直不签合同呢。”

 

李治良在电话这头抓了抓头发,很纠结:“是……回家没啥不好,但是我不想回家……我爸说我不回家他要断我卡。”

 

王建华撂下钢笔,靠着椅背,曲起指节有节奏地轻轻叩击桌面:“那咋了,腿长在你身上……这种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只是我个人啊比较建议年轻人多在外面漂几年,你看我现在混的不怎么好,但也没差到哪里去是吧。没钱我给你找房子,总能好起来的。”

 

王建华瘫在椅子上,耐心等着对面长久沉默的结束音符,沉默中他百无聊赖地去踢桌子下的电线,没告诉李治良自己留在北京的真正原因,他觉得李治良大约在这件事上无法共情。大城市机会多,工作没那么难找,在一般情况下不需要像老家一样不断托关系托关系,他不愿意回东北,东北生养了他,可是这些年人都往外走,他是个骄傲的人,小时候见过重工业基地的辉煌,那么更没办法说服自己闭上眼睛不看东北的逐渐没落。在北京六年他已经习惯了这座城市,回家,谁不想回家呢,如果不是为了梦想,谁愿意背井离乡。王建华想过回家这条路,但在家里,他觉得自己的才干无法发挥。

 

平台太重要了。

 

王建华是聪明的小孩,早早给自己规划好了路线,但他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最后李治良还是留在了北京,他之前在开心麻花实习过一段时间,有零星几个人面熟他,但这并不能左右面试结果也不能让他转正。正式面试的时候王建华正在外地出差,李治良没看到他,心底莫名有一点小小失望,等面试过了李治良给王建华打电话,说感谢他想请他吃饭,王建华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人家带个话……他回忆了一下,坏了,当天就记得女朋友选的饭馆好吃,回去就把这事忘了。

 

不过也确实有自己一份功劳嘛,王建华暗搓搓想,这段时间李治良没少问他表演的问题,进步神速,而且开麻的导演调出来的风格肯定契合开麻面试官的口味。思及至此,王建华毫无负罪感地答应了饭局。

 

开心麻花一直致力于做下沉市场,所以在自诩“高雅”的剧圈风评一向一般,王建华从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开心麻花的演员演技都是断层的好,因为它在业内待遇给的真的很不错,所以每年都能吸引一大批人才。18年李治良刚到开心麻花的时候真的不算谦虚好学,有点小小刺头的意味,像那种班上灵性最高但是最淘气的学生。好在开心麻花向来对小朋友容忍度高,加上里里外外王建华保护得好,刚毕业那几年李治良没怎么吃过苦。

 

年初李治良被断崖式分手,自那之后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容貌焦虑,非常努力地减肥整牙学穿搭,以至于正式入职的时候,王建华看了他半天没敢认,还是李治良先跟他打的招呼:“王导儿。”

 

王建华难得沉默,犹豫半晌:“……你这半年,变化挺大啊。”

 

李治良有点不好意思。男人一旦怀疑自己开始服美役就会发生质的飞跃,短短半年多,李治良已经由“表演抓人”往“那张脸抓人”的方向走了。

 

他确实是漂亮,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精致,只是骨相可以耐得住看,比起隔壁漂漂亮亮的音乐剧组,他们话剧组出个周正的男生不容易。刚毕业的小孩像一颗翠竹,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都能一眼吸住人的目光,那时候不少人追他,都被他委婉一一拒绝了,美其名曰要先立业再成家,实际原因只有几个人知道。李治良话说的漂亮,但不全然是这回事,当然也不是骗人——立业没那么好立,进麻花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超绝有天赋,被王建华训过几次才知道,差得远呢。王建华不知出于什么角度心情,管他管的相当严,这一度让李治良陷入巨大的表演焦虑。

 

事实上调表演这个事情不好太急,王建华教过的学生很多,李治良是给他反馈很快、一点就通的小孩,所以当李治良突然在一个表演点上没法和他同频共振时,王建华总没耐心,他并非独断专裁者,对别人他其实很能听听看演员自己的意见,但李治良这里,他像个暴君。

 

后来王建华反思,大约是舞台上的李治良早慧,让他时常觉得这人不是刚毕业的小孩,而是和自己一样在摸爬滚打过许多年的从业者,所以也就没了许多纵容和耐性。

 

再一次被王建华看到在错词罚款举报单上签字的李治良有些心虚,路过王建华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想就地隐形,但王建华没给他这个机会,卷起来的剧本拦住了他的去路,李治良不得不停下脚步。

 

王建华看了一眼单子,又抬头看他,用纸筒戳了一下他的小腹,开口是非常平常的语气:“治良,你跟我来一下。”

 

他没有问他有没有空,而是直接下了命令,李治良顿感背后冷汗直流,硬着头皮跟随他的步伐,直到某个会议室。

 

王建华开口第一句是收收心。

 

李治良没懂,但那双眼镜背后的眸子透露着不满与不耐,他不敢问,也不敢惹这个时候的王建华,他决定当鸵鸟。

 

“你们年轻人花一点正常,但别影响工作。”他敲了敲桌面,“该推的推,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工作再这么下去……别以为你进来了就万事大吉,不好好学,我真能让你打包走人。”

 

能干就干不想好好干就滚,这种话王建华思虑两秒还是没说出来,毕竟刚毕业,走岔路了扶正就行了,没必要吓着小孩。想到这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真是有善心,李治良碰到自己这么好的导演真是他的福气。

 

福气人扭扭捏捏,半晌会议室里响起来黏黏糊糊的有点委屈的小声音:“我没有……”

 

“没有啥?”脱口而出的反问令会议室的气氛更加紧张,王建华说完就后悔了,他本意也不是要吓李治良,他就纯嘴快。

 

果然李治良不敢再说,只是沉默。

 

王建华叹气,不耐道:“说话别说一半。”

 

李治良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脸色,才说下去:“我没乱搞,也没想别的,也没谈恋爱……”妈的净知道给我扣锅,他这都从哪听的,烦死了。

 

“……你不知道有几个在追你?”王建华笑了。

 

李治良茫然:“谁啊?”

 

王建华掰着手指给他数,数了半天一只手还不够,把李治良听得目瞪口呆。

 

“吗我以为她们没事干平时纯调戏我一下子呢……”

 

李治良恍然,慢慢反应过来点什么,自那之后就都拿想“先立业,再成家”做幌子,干脆利落地拒绝。

 



3·2019

 

2019年的春天,李治良约王建华去玉渊潭看樱花。

 

纸质票递过去的时候,王建华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他:“约我我就值十块钱门票啊?”

 

李治良呵呵一声,把票收回来,说这票根你都别想要,我特意跑了一趟公园取的,就只给你看一眼,我得收藏。王建华说嗯今年票没去年的好看,去年内票上还印了个唱京剧的。李治良忍无可忍,冲他喊你去不去!王建华乐,说去去去,但是祖宗你这票能退吗,我有北京公园年票。

 

李治良:?

 

王建华:你也有,开心麻花每年的福利,你不知道吗?北京好多单位都给开这破卡。

 

李治良:?????那我的二十块钱算什么?

 

王建华:算长个教训。

 

真就是长个教训。王建华很烦在那边停车,所以拉着李治良公共交通出行,2019年别说玉渊潭东门地铁站了,16号线都在建呢,他俩去逛个公园还得先坐到军博再骑车过去。骑车上桥的时候王建华嘴碎,问人家大爷这儿能钓上鱼吗。大爷一摆手说嗨,图个清净,不然在家里被念叨死。旁边大爷闻言冷笑,说你钓不上来就说钓不上来呗,还图个清静。

 

王建华打着铃单手作势超过李治良,另一只手跟大爷们说再见。他和李治良并行逗他:“诶,治良,你咋不约我钓鱼呢。”

 

李治良瞥了一眼他左后方,咬牙切齿:“王建华你/他/妈过不过,轧机动车道了,后面68路要滴滴你了。”

 

王建华抓紧踩了两脚潇洒离去。

 

北京的春天风大,李治良扣着帽子防止自己刚洗过的头发被打着卷的风吹的乱七八糟。王建华出门的时候见他戴帽子也给自己扣了一顶,李治良问你学我干啥,他不要脸回复导演都喜欢戴棒球帽,是你学我。

 

“幼稚。”李治良看王建华不远不近的背影,还有头顶那个丑了吧唧的酒红色帽子,扯扯嘴角,终究没能扯出一个弧度。

 

王建华没少来玉渊潭,他读书的时候约女朋友就约这几个公园,没办法,北京不适合纯溜达,就得找个公园放风划船,虽然听起来又古朴又无趣,像上个年代的恋爱,但王建华属实想不出什么花活。

 

事实证明不是他的问题,李治良这种90后约人散心也是找公园。

 

俩人坐上手摇船的时候,王建华才切入正题,问他咋了。每次都是这样,小孩一遇到什么大问题,就转着弯约他出来谈,吃饭遛弯放风去他家蹭饭,反正不能在工作场合。

 

李治良买了两根文创冰糕,樱花的粉红色很喜人,他咬了一口说真难吃,怪不得他们都说樱花的东西都不行。王建华拆开也咬了一口,说还可以啊,就是有点贵。

 

李治良盯着远处隐藏在樱花林里的电视塔不说话,王建华也不催,慢腾腾蹬着脚踏轮,他们的船载着两个成年男人,蹬了一会他也蹬不动了,就慢慢在湖上飘着。

 

很久之后李治良才叹气:“哥我觉得我这一年,好像一事无成。”

 

王建华敏锐地察觉到李治良压抑的情绪,那些被他藏得很好,但难免从眼睛中透露出半片迷茫。

 

“这我熟啊,咋了,你爸叫你回家了?”

 

小孩瞪大眼睛盯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句话就被摸清了老底。王建华觉得好玩,啃着冰糕逗他:“那你现在和去年一样吗?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啥?”

 

李治良摇头,坦诚道:“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随后他又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我也不想让他难过。”

 

北漂的生活哪有那么多容易,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有一段时间他都租不起房子,三室一厅的房子被拆成四个人住,共用厨卫阳台,他可以一个卧室解决所有问题,但即使简陋一个月要4000多,水电交通加上吃饭,很难不成为月光族。

 

少年人毕业时心心念念要在大城市留下脚印,望着舞台上的光默念要做主角,采访被问到心愿都是想成为麻花的正式演员。但北京人太多了,剧场里的梦也太多了,容不下这么多赤诚的愿望。

 

母亲不愿意儿子在外受苦,但又舍不得他为了回家放弃追梦,于是银行卡上总是多出几千块。李治良大学的生活费那张卡花费通知绑定的是母亲的手机号,他第一次在手机银行上看余额突然多出来的时候在后台备场,年轻的小伙子愣了一下险些哭出来,他并非叛逆的孩子,他的家庭美满幸福,充满爱和温暖,所以恋家所以不舍,所以有一颗柔软的心。这笔钱 他不想花也不敢花,他怕花了就要回家,也怕花了妈妈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他知道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心急一年就想要点成绩;他知道他知道,他不该远走他乡孤零零来打拼让爸妈担心;他知道他知道,他不该不负责任地把年纪已经不轻的父母放在家里,把照料的责任转移到其他亲属身上;他知道他知道,他聪明又感性,所以他知道很多,难以化解的情绪变成夜里对抗褪黑素的恶魔,一宿一宿的失眠或噩梦不肯放过敏感多情的他。梦里他在异国他乡只身一人,没有签证遇到了水灾,上一秒从八楼跳下来,下一秒就在三楼等待消防的救援。梦里他死不了,梦里坠落的感觉和坐跳楼机是一样的,重力攥紧他的心脏,令他喘不过气,梦里的他不会游泳,马上就要溺死在三楼。

 

他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半夜三点找同学解梦,人家说你没有安全感,要不回家一段时间休息下。

 

李治良怎么敢给自己放假,多少人在后面追着争得头破血流,停下一瞬这辈子可能就到这了。他也不敢回家,未近乡情已怯,他的远大理想尚未描摹出一个轮廓,无法反馈父母的殷切期盼,自尊心极强的远游李治良不混出一个名堂,没脸回家。

 

少年人陷入沉默,肩头微微发抖,他快撑不下去了,有些话不跟王建华说,这个城市已无人可讲。焦虑怀疑的心魔逐渐成形,甚至事态向着躯体化滑去,直到王建华牵起他的手。

 

药物介入的那一刻,李治良似乎活了过来。

 

“没关系的,治良。”王建华微笑盯着他的双眼,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跟我走就行了,没关系的。”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大的小的好的坏的,王建华早在几年前就走过一趟,蜕了一层皮,疼的要死,不过没关系,王建华想,好在李治良碰到了他,这条路或许艰难,但他会牵着李治良一起往前走的。他可以做走在前面的人,李治良只需要抓紧他就行。

 

“你相信我吗,治良。”王建华轻声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跟着我就行,不要放弃,你只需要做这件事就可以了。”

 

王建华舍不得他看上的小孩回家泯然众人,如同伯乐受不了千里马拉盐车。伯乐想,总有一天,他要让他驰骋沙场,做厮杀战场上立下功劳最多的战马。

 

王建华要李治良成为他最得意之作。

 

大片大片的白粉色樱花连接至天际,云慢悠悠飘过,阳光得见人们的脸,照亮了远处方才还晦暗不明的中央电视塔,仿佛海面上突然点亮的灯塔,失港的船只终于找到陆地的方向。实在是值得放空思绪的美好片刻,三月底的春光铺在湖面上,春风吹渡少年的心,吹过脖颈时凉凉的,带起一阵颤抖。李治良终于开始踩起脚踏,停在湖面许久的小船艰难移动起来。

 

北京的春天,厚重而沉静。

 

那一年王建华写了很多本子,导了4场戏,后来他自己都说,那是高光的一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而立之年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上天送给他三十岁的礼物,也可能是他真的想用自己的笔留下李治良,起码李治良想离开北京的时候,他的作品能成为李治良的一点牵挂。

 

故事的一角刚刚掀起。

 

 

 

4·2020

 

于李治良和王建华来说,2020年是完全不同的一年。一个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一个反而看不清自己的心。

 

年初突如其来的全球流感令所有人不知所措,居家隔离时王建华看不到世界,感受不到风,灵感的水龙头被拧上,于是笔尖也再流淌不出墨水,故事总是七零八落的碎片,草稿团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电脑里文档上的汉字打了删删了打。他陷入恐慌,他安慰自己被关久了是这样的,没事的,不出门人心态肯定会受影响,不是自己江郎才尽了。

 

但半夜他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五点钟的北京透露一点天光,他望着没拉好的两片窗帘中的缝隙,试图从中攫取一点灵思,但看着看着,又觉得这窗帘好像幕布。

 

脑子里莫名出现一个想法,他恐慌,他想:不能开心麻花倒闭了吧,那以后拿啥养自己。

 

那一年很难,写不出戏也排不了戏,只是腾讯会议上几个人像例行打卡一样,凑在一起网络视频聊个天,都想不出能有什么好笑的,聊着聊着会议室就变成了茶水间,东吃一口瓜西吃一口瓜。

 

只有王建华有时会沉默,灵魂游离出躯壳。

 

等到2020年中,他们逐步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但王建华的脾气已经暴躁到常人不敢与他搭话。那一年似乎处处不顺,他发起脾气来李治良也不敢劝,王导的怒火总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原来是李治良被骂,后来是大家一起被骂,再后来都不骂了,小小的剧院里充斥着沉默。

 

王建华尚有积蓄,那是他来到北京的第十一年,早已失去了回老家的选项,但李治良还年轻,有大把的好时光,有退路可走,有世俗意义上更好的前程。

 

家里不想他蹉跎宝贵的时光,电话轮番轰炸,一开始是父亲,后来是叔叔,老姨,最后是妈妈。

 

她在电话里拉家常里短,铺垫了一个小时,李治良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两句,末了,一直支持儿子追梦的母亲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道:“儿子,北京太大了,你看现在这个情况,要不……咱回来吧。”

 

李治良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没办法激进地和母亲讲述自己的梦想,对严厉的父亲尚可给自己找个理由说父亲脾气不好,自己跟他吵个架理所应当。但已经懂事的他对母亲甚至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不想她伤心,他有自己的坚持,可现实总逼着他让步。

 

最后他哑着嗓子说,妈,你让我再想想吧。

 

那一年过年他没有回家,某个收拾行李买年货的日子,王建华突然接到李治良的电话,问他啥时候回家,能不能带他一起。

 

王建华知道他这一年已经要交不起房租,也知道家里一直要他回去,但仍觉得春节这样团圆的日子他不回家不好,出言相劝:“治良,总归是要回去的,回去好好说说,啊,不能不回家,听话。”

 

李治良情绪总是收着的,外化出一丝一毫都是罕见,可这次只说了几句话,电话里他就带上了哭腔:“华哥,我怕我回去就不回来了,主要是,我怕我自己不想再来了。”

 

王建华把最后一根巧克力放到结账台上,漫不经心。

 

“那你来呗。”

 

于是那一年李治良跟着他回了长春老家,彼时王建华还没结婚,他就不要脸地蹭吃蹭喝蹭住了一个春节假期。到长春的时候,王建华的母亲已经把被褥铺好了,老旧小区路不好走,王建华左手拽行李箱右手拽李治良,嘴上也不能闲着让他注意脚底下雪壳子和头顶上的冰溜子,别折东北了,回去还得演戏。七拐八拐终于到小区里,李治良问王建华你回个家这么费劲吗,咋小区正门都没有。到了好走的路王建华终于可以撒开右手,点了支烟,抽空解释:“我从偏门进的。”

 

李治良宕机了一刻,反应过来:“合着我刚才拎十斤行李爬楼又下楼,走的是偏门?那正门呢?正门有楼梯吗?!”

 

“那,正门没有。”王建华弹烟灰,“正门那不远吗,这儿直接到单元门口儿了。”

 

李治良回忆刚才那窄的只能容纳一个半人的户外楼梯,又想了想手里的行李,杀心更重了。

 

李治良陪他在冷风中哆哆嗦嗦抽了完一支烟,才得以进单元门,职工分房,没有电梯。好在四楼不高不矮,对于两个年轻人爬楼也不是什么难事。开门的是王建华的母亲,笑眯眯地接过王建华手里的行李,念叨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是治良吧,小华总提起你,快进来快进来,关门,外面冷。

 

客厅的灯不是特别的亮,柔和的光芒笼罩着这个叫做“王建华的家”的空间,目之所及处都收拾地干净利落,布局风格简洁大方,瓷砖地面有些地方泛黄,但整体被擦得光亮。一种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氛围养出了脚踏实地的王建华,李治良仿佛看到此人变成了房子,就是这样的感觉,有野心且坦荡,但透露着柔软温和,前者像黑土地和松柏,后者像稻花麦浪和柴火香。


温和、坚定、厚重,如同冷风松林炊烟万卷,一如既往地沉静托举万万荣光。

 

李治良不禁感慨北漂久了都快忘记正常屋子什么样,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刚进门第一句话不是叔叔阿姨好,而是“我去,王建华你家真大真干净啊。”

 

王建华心里想以后不能再让他演傻子了,这小子情商本来就不高,再演真成负数了。

 

 

 

除夕下午王建华叫他下去放鞭炮,李治良不敢,王建华强制拉着他下去,让他站一边看好了。自己从怀里掏支烟点上,抻着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点引线。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小区中突兀地炸起,李治良被吓得一哆嗦,像个受惊的兔子,蹬着一双圆眼睛望向王建华。王建华被他逗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仙女棒塞给他:“来来来,小孩去那边玩摇花去。”

 

“啥啊——”待李治良看清又是一声爆鸣,“——王建华你又埋汰我!!”李治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诚然他确实不敢去点挂鞭,但这人是拿他当小女孩养——王建华点燃了一支,这回递到他眼前。

 

“赶紧接过去,冻手。”王建华抬抬下巴,哈气挡住他大半张脸。

 

李治良不情不愿接过去,摇了两下,真香。

 

“好玩好玩。”他像个傻狍子,在一堆雪人中摇着仙女棒蹦来蹦去。暗沉沉的暮色攀上房檐,但仍未完全吞没天色,王建华两手插兜像个慈父一样看着淡蓝色天幕下的他,露出这一年中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真好。

 

也不知道在感慨年轻真好还是时光真好,但看李治良有片刻纯粹的快乐,即使那么多烦心事追着王建华,他也觉得当下真好。

 

李治良啊李治良。王建华背过身去,心里头默默想,我是真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什么了。

 

王建华是首先察觉到这段关系不对的人,敏感而多情的导演无论大脑还是眼睛都是摄像机,很难不捕捉一些暧昧时刻。他比李治良多走了七年的路,眼界要宽,所以他更不敢承认这段关系里,作为年长者的他是带着私心的,他甚至不敢深想,他们的社会关系本就敏感,情感一旦偏离,就会导致两个人都走向卑劣、不堪、下作。

 

这不行,导演站位要高,要这舞台美妙主角璀璨戏剧饱满,不能管中窥豹,一定得掌握全局。

 

王建华抽完盒里最后一支烟,招呼李治良回家吃晚饭。

 

四口人围着小桌包饺子的画面其实十分诡异,尤其李治良在生人面前习惯原地隐身,王建华也不好和母亲拉家常,他爹又是一个习惯沉默的老头,于是好好的,本该热热闹闹的除夕,安静地要命。

 

王建华东北人血脉里的“不能让场子冷了”都快喷涌而出了,他实在坐立难安,苍天有眼他领李治良回来的时候没想过气氛这么尴尬,尴尬得好像李治良是他领回来的男朋友,他大过年的一脚踹翻柜门准备气死爹娘,而爹娘又是体面人,不得已四个人上桌吃饭。

 

太他妈诡异了,真的。王建华包了十分钟,放下饺子叹气,李治良问他咋了,他很郁闷,垮着脸说我没你包的好看。

 

本来只是个借口,刚才光顾着郁闷,没注意,此时王建华偏头看了一眼那双修长的手间捏起来的白胖饺子,才意外发现,李治良这种看起来拽拽的不管人间事的酷哥大少爷居然包饺子包的很好。

 

“妈我俩出去透透气。”王建华看饺子包的差不多,不忍心让四个人一起坐牢,起身拎着李治良往阳台跑。路过衣架还知道穿上羽绒服,回手扔给李治良他的围巾。

 

李治良没吭声,因为他也想跑,太尴尬了。他都后悔用在朋友家过年这个方式逃避回家了,咱就是说这个朋友他是正经朋友吗,不知道以为是同/性/恋/人呢,累了。

 

九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各站在全封闭阳台的一端沉默,王建华本想讲点严肃话题,复想大过年的,小孩都不写作业呢,没必要逼李治良,还是开心点好。

 

屋里供暖足,待久了头昏昏沉沉,王建华推开一扇窗户,寒冷的北风夹带细小雪粒纷纷涌进室内,王建华险些被吹傻,头发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眯起眼睛侧头往楼下看,隐约见到一户人家拎着挂鞭出单元门。父亲戴着毛线帽,裹得像个球,领着五六岁大的小孩向小区空地走去。

 

太远了,他听不清两个人说什么,后来走出来一个穿着长羽绒服的高挑女人,对父亲摆摆手,把小朋友带走。于是母子俩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看男人准备去点引线。

 

“过年好——!”

 

王建华突然趴在窗户口,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楼下放鞭炮的邻居们大喊了一声过年好,小区拢音,夜色静谧,鞭炮声还未响起,于是显得他的声音格外大。

 

邻居被吓了一跳,抬头找声源,看到一个光秃秃不戴帽子的脑袋,也跟他打招呼:“过年好过年好!”

 

“咋不戴帽子!哎呀,快回去吧贼冷!”热心的邻居摆摆手示意他回屋,被吓到后还有心思关心他的体感,收获的却是继续呲牙乐甚至乐得更开的王建华。

 

李治良埋在黑白花色围巾中,瞪大一双眼睛盯着在风口笑得灿烂的人,他有时候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总会突然发神经,这么社牛的吗兄弟。

 

可是真好看啊,李治良想。

 

挂在阳台晾衣杆上花色的灯笼把缤纷的光线投射到王建华的身上,他怕冷,裹着一件橘黄色的短羽绒服,神采奕奕地趴在生锈的窗户框上,细雪落到他的头发和眼镜,明亮的眼睛、洁白的牙齿、通红的双颊,构成一个兴奋的王建华,窗户外是晦暗不明的天色,烟尘弥漫,看不到星子几颗,于是他成为这幅画中唯一鲜亮的点。

 

李治良眨了眨眼,想记录这一刻,但又不忍心打破这份安静。时间似乎被拉得特别长,像大学老师一帧一帧在讲台上拉片,给他们分析这个镜头的作用和背后深意。这个画面就是如此,构图像经过某位著名导演的手,被精心设计过,景象被框地如此利落干净。王建华在落地长春的一刻仿佛雨水融入大海,身上仅剩的一点快节奏都被冷冽的风吹散,放松安心地坠入深沉而缄默的土地。他完美地融入这个场景,仿佛生来如此,他就应该在那个位置,在这一刻,推开窗户,对楼下开心地大喊一声“过年好!”。带着东北的豁达与豪爽,松弛和放肆,乐呵地挑眉招手,自来熟地互道祝福,像个傻子呲牙摆头在那乐,也不嫌冷,即使半分钟后就冻得哆哆嗦嗦。

 

好像一张老旧的相片,覆着一层花白的雾,李治良拼命用袖口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上面那一层灰尘,不知为何,后来这段模糊的记忆成为李治良无数个夜晚的救赎,他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年,大约是那个时候他开始喜欢王建华的。

 

说爱太沉重,少年人的爱热烈又真诚,可爱不长久又容易降温,年长者的爱残破又复杂,掺杂的杂质那么多,谁敢轻易把爱宣之于口。

 

所以兜兜转转变成了喜欢。

 

爱情是原罪,喜欢是借口,仰慕是表象,以上种种成为我与你比肩入狱的判决书。最后的最后,李治良还是成为了飞蛾,沉溺在王建华的偏爱与才华中。

 

那一年过年,李治良偶尔半夜起来,能看到王建华一个人呆坐在电视机前沉默,有时摆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是花生米鸡爪散酒和烟,有时他只是夹着一颗荷花沉默地抽着,红蓝的光块在他眼镜片上掠过,李治良不知道王建华在想什么。

 

或许李治良也知道。

 

两年前他问王建华要不要留在北京的时候,王建华果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可4100天里,他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动摇过无数回。

 

漂泊在外的游子啊,东北在声声锣鼓中,送他的每一个孩子走向远方。

 

那一年过年,他和王建华一起看雪,看日出,看天光,看日落,看星星。

 

他和王建华一起去楼下放鞭炮,一起去买春联,一起贴在门上,一起等待零点的钟声,一起吃饺子,一起双手合十低头虔诚许愿,一起说,希望来年更好。

 

希望在北京,在镜头里,舞台上,在灯光下——

 

——我能被看见。

 

 

 

Tbc.

秋晚菘.

【无尽鱼|20:00】爱在月朗云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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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一家人整整齐齐 

同峰现实向,全文7k+

中秋节快乐,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时间线特别混乱



00.

“我始终觉得,事在人为,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不必拿缘分作托词。”


01.

  左凌峰是在十年前的中秋向刘同提出分手的。

  彼时两人刚演完一场大戏,风风火火得跟着一行人去吃庆功宴,酒过三巡,他们又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拎着两瓶啤酒,低头猫腰得逃出喧闹的人群,躲在只有彼此的世界畅谈。

  “刘同。”左凌峰的声音闷闷的,起风了,八月的晚风带着晚秋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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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峰现实向,全文7k+

中秋节快乐,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时间线特别混乱



00.

“我始终觉得,事在人为,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不必拿缘分作托词。”


01.

  左凌峰是在十年前的中秋向刘同提出分手的。

  彼时两人刚演完一场大戏,风风火火得跟着一行人去吃庆功宴,酒过三巡,他们又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拎着两瓶啤酒,低头猫腰得逃出喧闹的人群,躲在只有彼此的世界畅谈。

  “刘同。”左凌峰的声音闷闷的,起风了,八月的晚风带着晚秋特有的温柔,拂过少年头顶的碎发:“我想分手了。”

  刘同一愣,举到嘴边的啤酒不知该不该放下,今天晚上喝得有点多,尬尴得在空中举了半天。

  他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

  左凌峰干笑了两声,低头死盯着脚底下斑驳的树影,那是棵桂花树,还没开花,但枝繁叶茂:“是不是太突然了?”


  “有征兆的,早发现了,但没想到这么快。”见左凌峰没吭声,刘同试探着又开口:“那…”

  “继续做朋友吧。”左凌峰抬起头,眼底已经泛起浅浅的涟漪,他扯着嘴角,像是拼了命的为这段感情留下一个体面的微笑。

  刘同拎起地上的酒瓶子,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酒,他猛得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好,笑不出来就别笑,太假了,”他走在前面,把洒瓶扔进垃圾桶:“走吧,朋友,他们也该散场了。”

  微风吹过两个少年人耳边的碎发,带动沾满皂角香的衣角,左凌峰和刘同闷头往前走。

  刘同永远是这样,做不到更多的情绪外露,遇到天大的事也不会把自己的内心轻易剖露给别人。他总说自己不爱过生日,不喜欢庆祝,对惊喜不感冒,过去左凌峰和一帮人端着蛋糕闯进去唱生日歌,刘同别别扭扭,虽然还是笑着,但明晃晃的不情不愿,可他还是双手合十认真得许下生日愿望,他闭上眼睛,真实而又虔诚:“愿天下所有表达者都不被误解。”

  不熟的人说他冷漠,责怪他不讲人情,左凌峰说他只是真的不爱过生日。

  刘同干笑了两声,今晚过后,还会有人这样替他辩解吗?

  不会有人回答了,路上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02.

  所以当初倒底为什么分手呢,左凌峰有些不愿意回想了,在刚分手的那一段时间里,每每想到刘同,或者有人提起刘同,甚至只要远远的看见与刘同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左凌峰的脑海里都会响起过往那些声嘶力竭的争吵。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刘同不愿意展露他的情绪呢?刘同的消沉,刘同的沮丧,都被他看在眼里,开口询问时却只能换来一个强颜欢笑,只能换来那人笑着摇头。

  “没事~”

  “刘同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为什么呢?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刘同就像一个懒人沙发,他能根据你的需要而变换形状,以至于让你整个人都陷进去,沉醉在他给的温暖又柔软的梦乡,但他自己呢?明明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却还说自己过得很好,刻意得规避着关心,将所有能让他袒露心事的邀请给拒之门外。

  “刘同,有事你得说,不能老憋着呀,跟我说说?啊?”

  “害,我没事~,别管我了,你少操点心。”

  “什么叫我管你啊?不是,刘同,我就是不想让你这么憋着行不行?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啊?你瞒得过别人你瞒得过我吗?”

  “……哈哈,说啥呢,我真没事,挺好的。”

  左凌峰有点要抓狂了,他是那个看着刘同腐烂却无法脱离的人。

  或许结束这段关系才是两人最好的结果吧,有些事不能强求,就像是刘同固执得把情绪隐瞒,就像左凌峰坚持想要帮刘同排解心事,不存在谁对谁错,两个人都走进了只有自己的死胡同,最好的办法是放弃先前选定的路,在各自换一条通畅的路走,远山沧海,长天草地,一生一世再不能回头。

  好在,他们又一次选择了同一条路。

  赶路的人没有变,只是这一次,要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彼此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左凌峰也一步步走出来了,或许吧,或许只要人还在身边,那些痛苦的经历就不再那么难挨。

  偶尔的,刘同也会感慨:“咱俩当年啊,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呢。”

  左凌峰夹菜的手一顿,心里一阵慌乱,又燃起了无名火,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嘴上打着哈哈掩盖:“咋了,跟兄弟这几年委屈你了啊?”

  “你没听过一句话嘛,恨比爱长久~”刘同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少感动,很少流泪,爱开玩笑,爱装腔作势。

  “刘同子!”左凌峰佯装愤怒,其实心里紧着的弦一下就松了:”都分手了你说这话…”

  刘同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无奈样:“那我能怎么办呢?”语气贱嗖嗖的,没人能听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刘同已经习惯了把心里话揉碎了装进玩笑里。


03.

  2022年夏天。

  两人参加了喜剧大赛。

  左凌峰习惯性的赛前紧张,演《当一个龙虾人决定去》的前一个小时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龙虾人》是他们推的最艰难的一个本,虽然展演没有想象中不堪入目,但搬到舞台上效果会大打折扣吧……左凌峰杂七杂八得想着,脑子里一团乱麻,胃里一阵阵绞痛,不断有酸水往上翻涌。

  左凌峰艰难得往卫生间挪,中途路过还在对台词的小婉管乐,左凌峰停下来调整好表情,拍拍两人的肩膀:“没事儿昂,你俩那作品展演的时候我就在底下看来着,挺好的,别紧张。”

  自己一个人抱着垃圾桶干呕的时候左凌峰还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挺的时间长,没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狼狈不堪。




04.

 后采时俩姑娘都很激动:“凌峰真的,他都不紧张的,然后还过来安慰我们。”

  刘同心说你就看他装吧,扭头想冲左凌峰挑眉留下质疑的表情,没成想那人却在发呆,眼睛直楞楞得看着镜头,眼袋好像比以前更大了,挂在大眼睛下面,脸上有抹不掉的疲惫。

  这是刚吐完回来吧?他想,左凌峰的心理素质最差了。

  刘同的思绪被拉回到那年冬天。

  那时他们还没走到死胡同,那时还没想过要换条路走。

  那是演《蜜丝哈尔滨》的前夕。

  “咋办啊,紧张死我了,我要是……”一句话没说完,左凌峰就快步冲向就近的垃圾桶,脑袋几乎扎进桶里,一米八几的大个蹲着,瘦瘦长长的一个人变成矮矮小小的一团,什么也吐不出来。

  刘同站在他的身后,一遍遍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凌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啊对了,”刘同想起来什么,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一通翻找:“来,给你带上这个。”

  左凌峰抬眼,瞧见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根红绳。

  “保佑你的,踏实演。”刘同陪左凌峰一起蹲在地上,肩并肩,左凌峰感觉自己一下就好了,仿佛刘同正将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注入他心里,强心剂一样。

  “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个吗?啊?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刘同确实不信,但奈何左凌峰的干呕是道无解题,药物无法根治心理上的障碍,通宵看了一晚上心理医学书籍的刘同决定搞点心理暗示。

  “是不信来着,但昨天晚上梦里来了一位老先生,”刘同开始绘声绘色的编故事:“他问我啊,这个……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疾痛惨怛之人,”刘同观察着左凌峰的脸色,对上对方逐渐弯起的眉眼,刘同讲得更来劲了:“我说疾痛惨怛倒也不至于,只是爱人在家中常年身体不适,先生可有药方没有?那老先生大手一挥:‘诶呀好办,老夫正有一灵物,今日赠予你,来日待你到那地府再回报我便可。’我一睁眼,诶呦手里偏偏就多了这么条小绳,你说这邪不邪乎?”

  左凌峰站起身,用鞋尖踢踢刘同的小腿:“真能编啊你……”转身向门外走去。

  刘同赶忙也站起来,新晋导演紧跟在他的男一号身后:“去哪?”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再顺一遍稿呗。”

  左凌峰拉着刘同的手,步伐比之前轻盈了不少。


05.

采访结束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又一个通宵没有睡,刘同尽力支撑着疲惫不堪的双眼,满公司找左凌峰,这人飞快的冲出去了,表演早已结束,应该不是去吐了。

  那他会去哪呢?

  到底是分手了,刘同觉得身心俱疲,连个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找遍整个米未大楼,  后来是在创排室的角落里找到的左凌峰,大概是困急了眼,随便找个角落窝着就睡了。

  哦……倒也不完全随便,刘同才注意到,眼前的人虽然睡得潦草无比,但还没忘记给自己盖件衣服。

  再定睛一看,发现那人还盖的是他的大衣,一万多块的大衣被人拖在地上当被子盖,刘同不忍直视,心疼了大衣一秒,很快就释然了。

  算了,就当给小狗搭窝了。总不忍心看昔日爱人冻死在大资本家的办公室里。

  刘同对着左凌峰拍了张照片,冲着手机无声得乐了半天。

  当天晚上,刘同久违的发了条微博:

  刘同二号:Let's go below zero and hide from the sun[图片]@左凌峰

  @左凌峰评论了@刘同二号:发兄弟丑照你整这么文艺?


06.

  喜剧大赛本着榨干选手最后一滴血的原则,赛制安排的特别紧急,压的人喘不过气。

  但这一次的创排竟然意外的顺利,顺水推舟得推完了本,感觉身上的紧张感都少了不少,左凌峰感慨,这就是创排守恒定律吧。

  这次的底又是刘同想的,男女主爱情长跑了七年,结束后还是没有放下彼此,最后撮合了朋友,却没有成全彼此。

  第一次读本时给全组的人都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张维伊微微皱眉:“这也太好哭了,搞事情啊你,啊?刘同……”他调侃着刘同,抬起头时深邃的眼睛还浸在泪中:“但是这个结局,好悲,要不?圆满一点呢?”

  刘同跟大家不一样,他不仅没有感情波动,还懒散得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你不懂啊兄弟,有的时候就是越得不到才……算了,确实改一下会更好。”

  左凌峰总说刘同写的东西总包裹着一种淡淡的悲伤,作为一个悲剧爱好者,刘同以此评价为荣,他享受作为导演的自己,他喜欢自己一手创造的人间悲喜,像是操控木偶一样,键盘敲敲打打,就定下了一个角色的一生。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刘同偏偏爱着那些于困苦中挣扎的人,活的顺风顺水的角色大多扁平,他要看有人为爱垂死挣扎自投罗网,他要看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要看有人明白自己注定失败但仍旧义无反顾,他要看生命的千姿百态。

  只是……当悲伤真正降落在他身上时,就像十一月份的鹅毛大雪落下,雪花并不沉重,但会融化,会留下冰凉的泪痕,和刺骨的严寒。

  他也会向往所谓的美好结局,至少,他和左凌峰不该是这样的,无数次夜里失眠,他都在复盘十年前的月夜,哪怕自己问问为什么,哪怕自己再挽留一下,哪怕他们再争吵一番,他也不想落得今天这个局面,落得这个不上不下的朋友地位。

  刘同很想抓住左凌峰的肩膀,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的问问他,也问问自己,他们曾经那么多的过往,他们参与了彼此将近二分之一的人生,几乎已经把对方融进骨血里面,如此结束,真的甘心吗?

  可是,抓不住的。

  就像人不能徒手捕捉飞鸟。

  人也不能妄想握住一片雪花。刘同宁愿一生都在过冬,也不愿雪花在他手里融化。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任其降落,看着它飘到与自己无关的海角天涯。

  人们总是在美化未曾选择的道路,刘同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明白自己想给左凌峰选择离开的自由。

  可是,不甘心。

  刘同抹掉滑落到下巴的眼泪,不禁轻笑了一声,刘同啊,你根本没表面装得那么坚强。


07.

  演出当天,左凌峰难得没犯毛病,安静得坐在椅子上默词。

  “状态这么好呢?”刘同扯过一个椅子也坐了下来,递给他一个小面包。

  “嗯,”左凌峰撕开包装纸,大口嚼着面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全组的人不吃不喝不睡,玩命似的。

  “这回难得挺顺利,而且这个本,我可太喜欢了。”

  “那你说,咱俩也能这样吗?”

  “哪样?”左凌峰往嘴里塞着面包,腮帮子鼓鼓的。

  “就是……突然能蹦出来个至尊宝让咱俩也能重归于好。”刘同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这话,这几天看了太多遍彩排,一次又一次的,他看见剧里的左凌峰与爱人离别又相聚,相聚再离别,如同宿命般反复。

  他不想再耗下去了,刘同突然想立刻得到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左凌峰的心门是否还能向他敞开。

  他倒是不怕问了以后做不成朋友,因为左凌峰说过,如果注定所有人都会离开他的话他相信刘同不会,刘同也不能 ​。

  左凌峰听完刘同的话沉默了,连面包也不嚼了,半天没说话,他盯着刘同,他是无言以对只能用缄默来诉说不满,还是想要从眼睛一直盯到心里去,看看到底有几分真心?刘同无从得知。

工作人员进来提醒他们前采。


  “走吧,一会再说。”

  一会再说,反正时间还长着,反正你一直在身边,反正一切都来得及。

  对吗?

  对吧。


  前采因为有了小婉管乐的存在变得轻松了不少。

  “最后想问下刘同老师,您和凌峰是怎么认识的?”

  刘同看了一眼提问的工作人员:“我俩是大学同学,大一那会我俩就成了……”

  成了什么呢?其实是成了恋人,日久年深成为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只是怪造化弄人,写了那么多悲剧故事偏偏到了自己这最惨,刘同挂起浅浅的微笑,接着说:“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他撇了一眼左凌峰,发现那人还是呆呆的看着镜头,不时装模作样的点头,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也不知这样的回答,他还满意吗?


08.

  在左凌峰的记忆里,这场演出本该是完美的,前些天那么多的努力不能白费。

  可万事总有偏偏……

  硕大的舞台设施毫无征兆得往下掉,正好是刘同所扮演的至尊宝所站的位置,左凌峰的视角是能看得出来的,他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想冲上去推开刘同的冲动,只是……

  太迟了,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

  再然后,就是混乱。

  眼前变得斑斑驳驳的看不清任何东西,逐渐变得白茫茫得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左凌峰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刘同……

  快去救刘同……

  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

  像被人一把按进了海底。


09.

  再见到刘同是在病床上。

  左凌峰站在床尾,呆呆地望着刘同,躺在病床上的人终于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了。

  “同哥好瘦啊……”公司新来的经纪人小姑娘小声叹气。

  “他一直都瘦,就是有时候没脖子看不出来。”左凌峰苦笑,十多年前的刘同会亲昵得搂着他的肩膀问他是不是活腻了,出事前的刘同会幼稚的追着他闹得鸡飞狗跳,而眼前的刘同……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单靠着一台呼吸机维持着生命。

  眼前的刘同甚至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这是第一次,左凌峰第一次见到有人会虚弱成这样。

  那么微弱的呼吸,左凌峰有点不敢眨眼,像是怕某个无名的瞬间会突然夺走他爱了好久的人。

  “左哥,同哥昏了几天了?”小姑娘眉毛皱在一起。

  “三天。他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走了,”左凌峰忽然抬脚就走,转身的瞬间,豆大的泪珠摔在地上。


  第四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刘同,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再不醒我就真的等不起你了。”


  第五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照顾病人好累的,刘同你睡够了没有?”


  第六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今天维伊跟我换岗的时候给我带来午饭,还有小面包,咱们以前常吃的那个,想吃吗?醒了我请你吃。”


  第七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刘同,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以前总想让你表达?是我错了,我太想替你扛一扛了,可是我现在发现,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


  第八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刘同,你今天好点了吗,准备要醒来了吗?”


  第九天。

  左凌峰站在床尾。

  “刘同,咱俩还没完呢。”

  ……



10.

  刘同是在好多天之后的晚上醒来的。

  “今天中秋啦,我妈买了不少月饼,知道你爱吃甜的,特意把好吃的馅都让我拿来,还不让我动……”左凌峰絮絮叨叨得推开门,手里的月饼很重,他闷头往前走。

  “凌峰?”

  左凌峰突然僵住了,半天才像新长出骨骼似的抬起头了。

  “醒了?刘同?”一大兜子月饼被左凌峰随手扔在地上,他冲上去想抱住刘同,但咋咋呼呼支着胳膊撑了半天,不敢抱,他怕再弄伤这副刚刚找回灵魂的身体,也怕刘同知道自己的拥抱掺杂着别的情谊。

  没有系牢的袋子让月饼叽里咕噜得滚了一地,圆形的甜点像齿轮一样绕着轨迹转动,几经折腾,又回到了原点。



  刘同刚醒,脑子还是混乱的,甚至还保留着恐惧感,仿佛还停留在事故现场走不出来。

  但是,没由来的,看见左凌峰推门的那一刻刘同的心虽说还是很难平静,但起码不再恐惧。

  “好啦,别哭了,”刘同看见左凌峰脸上的泪,一开始是一行两行,很快就连成一片,几乎是奔涌:“别哭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你。”

  刘同用没有扎针管的手一下一下擦着左凌峰的眼泪:“以前你老说我笑点低,你这泪点比我笑点还低。”

  左凌峰抬起埋进刘同手里的脸,翁里翁气得开口:“滚。我只是怕……怕你这张让人讨厌的脸我再也见不到了。”

  刘同笑着,看起来没心没肺:“没事,我就是下了地府去还之前给你红绳的老人家一个人情,结果人家说看我一生啊,乐善好施,想都没想就给我送回来了哈哈哈。”

  左凌峰笑不出来:“编故事这招早就不管用了刘同……烦死了,这辈子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最”左凌峰停顿了一秒,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好的决定。”

  刘同又笑了

  “那我们干脆别再互相折磨下去了,你敢不敢再爱我一次?”

 “爱就爱。”



11.

   分手的原因,左凌峰觉得早就不重要了,当年的事情已没有人再追究。

  十年前的中秋节,一个月朗云舒夜,有一份爱正在此断联。

  十年后的又一个中秋节,又一个月朗云舒夜,有一份爱正在此延续。

 


12.

  2024年的夏天,左凌峰倚着刘同坐在沙发上,现在的他真的把刘同当成了懒人沙发。

  “我在这翻半天你微博了,你当初拍我在地板上睡觉的微博都让我给找出来了。”

 “是吗?”刘同探头去看左凌峰的手机:“我这拍照技术不错,这张照片太有纪念价值了,不白瞎我那一万多的大衣。”

  “滚蛋,诶,”左凌峰用胳膊肘怼怼刘同:“你这文案是有什么深意吗?还是纯为了装逼?”

  “……当然有深意”

  “啥深意?”

  刘同飞快起身,扭头往厨房方向走:“歌词,自己搜,走咯~做饭去咯~”

  “你给我把锅放那!”左凌峰尖叫:“不想告诉没关系的刘同,但你总不至于毒死我吧……”左凌峰两眼一黑,有气无力得冲刘同招招手:“回来~吧,回来~吧,我点外卖,以后你不许进厨房。”


13.

2022.9.10

刘同二号:Let's go below zero and hide from the sun[图片]@左凌峰 

@左凌峰评论了@刘同二号:发兄弟丑照你整这么文艺?


  2022年的刘同看到左凌峰的回复笑了笑,随手打开手机里的听歌软件。

  音乐很舒缓,是很有氛围的节奏,歌词也很合口味。

Let's go below zero and hide from the sun,

我们去零度以下,躲避阳光,

I love you forever where we'll have some fun,

我们乐在其中而我永远爱你。


14.

刘同知道,

人只要有机会,

就又沦陷。




  


二二

【五月天】回到那一天

团向/重生/ooc

 

  奈何桥上。

 

  孟婆台北分婆一脸崇拜看着陈信宏,眼睛亮晶晶的,看得陈信宏浑身好不自在。

 

  「鵝,阿婆?」陈信宏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好喜歡你的,好喜歡你們的音樂的。」

 

  鹅……怎么在这里还能遇见粉丝啊。陈信宏头脑风暴默默吐槽:「這是哪個五迷老師提前包攬了奈何橋的業務嗎?」

 

  可能因为是粉丝,孟婆台北分婆决定特地给他一些优待,比如让他许愿...

团向/重生/ooc

 

  奈何桥上。

 

  孟婆台北分婆一脸崇拜看着陈信宏,眼睛亮晶晶的,看得陈信宏浑身好不自在。

 

  「鵝,阿婆?」陈信宏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好喜歡你的,好喜歡你們的音樂的。」

 

  鹅……怎么在这里还能遇见粉丝啊。陈信宏头脑风暴默默吐槽:「這是哪個五迷老師提前包攬了奈何橋的業務嗎?」

 

  可能因为是粉丝,孟婆台北分婆决定特地给他一些优待,比如让他许愿,对下一世有没有什么要求。

 

  「你們怎麼連這個業務都開展吶?」陈信宏有点无言。

 

  「因為是你啊信!我是你粉絲,超開心的!」孟婆台北分婆双眼放光,疯狂点头。

 

  「吼!我要開始許願惹!!!」陈信宏怒吼一声,狂揉鬓角,许道:

 

  「下輩子,我一定要和海綿寶寶結婚!!!」

 

  什麼嘛,就這⋯⋯?

 

  孟婆台北分婆一脸不满,劝他换个愿望。比如,生命中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时刻呐?怀念的人呐?有想要回到的那一天呐?

 

  然而陈信宏很固执地摇头拒绝,开玩笑,他苦恋海绵哥被困一辈子,下辈子还有什么比跟海绵宝宝结婚重要?

 

  「好吧。」孟婆往他的汤里撒了一把香菜,看着他喝下,送他下桥。

 

  他出神地盯着孟婆汤里漂浮的香菜,莫名有种想要哼歌的愿望。

 

  「我喜歡吃香菜,妳全都記得。」

 

  陈阿信很感激地望向孟婆,这个他上辈子的铁杆粉丝。

 

  「阿婆妳記得要聽聽看我們公司新人的歌喔,記得按讚訂閱分享。」

 

  盯着孟婆follow完了脸书IG微博小红书油管,陈信宏才肯放下心来。

 

  他终于可以安心地走咧。

 

  他临走前,孟婆都依依不舍,在他背后大声给他加油:「啊!信加油喔!!!我真的超喜歡聽你的死了都要愛!!!」

 

  陈信宏:「謝謝,謝謝^_^」

 

——

 

  再醒过来是在课桌上爬起来。

 

  口水流得满桌都是。

 

  陈信宏愣愣地盯着一身白色校服,胸口刺绣赫然写着:「778班 陳信宏」

 

  窗外春光刺眼。

 

  啊捏?自己重生在师大附中咩?说好的第二人生呢?

 

  「陳信宏,又是你!」数学老师忍无可忍,咆哮起来,让他拎着书到后面站着去。

 

  「這該死的第二人生到底是重啟還是重來啊?汗。」

 

  他原本想象中,美滋滋地以为他的第二人生应该正在攻读航天学博士,做太空人,或者即将顺利拿下诺贝尔数学奖,载入人类历史。

 

  总之,要痛改前非,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_^

 

  陈信宏哭丧着脸,两根指头捏着书角,垂头丧气,迈着他极其沉重的步伐站到了教室最后面。

 

  一抬头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庞转过头嘻嘻哈哈对自己笑。

 

  靠北,这几个人渣怎么也跟过来了。陈信宏心中大骇,连忙低头假装翻书跟上进程,从书里滑落一张试卷。他捡起来一瞧,心都在颤抖。

 

  靠北,怎么比五分还少一分……

 

  TMD就这样还开启个屁的第二人生……

 

  「陳同學!書拿反了!」老师温馨提醒。

 

——

 

  一下课陈信宏就跑过去找蔡昇晏。

 

  「誒,瑪莎,看慣了你穿裙子留長髮,突然又好不適應喔。」

 

  蔡昇晏转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學長,你在講什麼?你剛還好嗎,怎麼又被老師罵。」

 

  陈信宏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他的,喃喃自语道:「到底是誰發燒了⋯⋯」

 

  蔡昇晏则是很担忧:「學長,你剛留級下來是不是還是要收斂一點比較好,不然真的再被21怎麼辦。」

 

  陈信宏真的有点搞不清状况,他到底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看见瘦成电线杆的刘冠佑从窗边走过。他冲出去喊他。

 

  「冠佑——!」

 

  「諺明——!」

 

  「浩明——!」

 

  那人才终于停下脚步,疑惑样。他走过来,喊陈信宏的名字。

 

  原来他们认识。

 

  不过这货为什么会在师大附中?

 

  直到坐在吉他社里,陈信宏才真正搞清楚状况。

 

  其实第二人生还是来到了,但又有很多不一样。比如冠佑转到师大附中和温尚翊成了同届,陈信宏照样留级和石头玛莎变成了同班同学。

 

  五个人在吉他社内安静地坐着,陈信宏眼珠轱辘轱辘转。

 

  这几个人真正改变的,应该是记忆。

 

  比如蔡昇晏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玛名莎,对他也没有龇牙咧嘴的刻薄模样,他那一头长发不见了。更诡异的是他会叫自己学长然后腼腆地笑。

 

  陈信宏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温柔过,从未。哪怕上辈子在附中也没这样过。

 

  石头也没有当初的狂浪模样,后期的温和,反倒是学去了玛莎的尖酸刻薄。

 

  他俩好像转了性。

 

  冠佑和怪兽倒是没怎么变,依旧老好人,依旧数学满分。

 

  总之,找不到规律,一切错乱,全部乱套了。

 

  但最让陈信宏感到重创的,是四个人齐齐开始学弹吉他的场景。

 

  是的,他们全都忘掉了。

 

  「這是哪年哪月哪日哪天啊?」陈信宏使劲睁了睁眼,认真盯着墙上的挂历,然而每个数字都无比模糊起来。

 

——

 

  五个人窝在冰店里吃冰。

 

  亚热带与热带边缘的小岛泡在海洋,才是春天,已经四处暖洋洋。

 

  陈信宏碗里的花生绵绵冰霜淇淋快全部化掉,他还在那边搅啊搅。温尚翊眼里的他此刻就像一只气鼓鼓的大猫,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猫郁闷,再好的东西猫吃也不下。

 

  温尚翊问:「你這傢伙怎麼搞的,最近一副不對勁的樣子。」

 

  闻言,石锦航蔡昇晏刘浩明统统从红豆冰里抬起头来,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信宏清清喉咙,环顾他们四个人一圈,发问:

 

  「最近阿翊不是要考大學了嗎,我想說都不知道你們大家未來都準備幹嘛?」

 

  未来……好像对于眼下的陈信宏来说是特别迷茫的事情。过去过去了,未来也来过了。他现在算是什么呢,他自己都说不清。

 

  温尚翊最先开口讲话:「我當然還是想學法律啦,我要幫我老爸管他律所。」

 

  刘浩明说:「我未來要去銀行上班,每天數鈔票。」

 

  石锦航说:「我要去考演藝系!」

 

  只有蔡昇晏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

 

  「但,無論做什麼,人生都會很精彩吧,沒差啦!」他转过头对着陈信宏,笑得灿烂:「學長,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陈信宏被问住了。「啊?啊?噢⋯⋯」他低头不语,像是在沉思。

 

  温尚翊起身付掉了冰钱,将书包拎了起来,问他们几个吃完了没,能不能走了。

 

  几个大男孩腿脚很明显比上辈子利索不少,三下两下跟上了温尚翊的步伐,陈信宏捧着没吃完的冰,也跟着四个人登登登跑过去。

 

  一路上五个大男生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

 

  一路跑到行天宫后二楼前座那个小房间。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新鲜的味道扑鼻而来。再没有沉沉的岁月味道,散在角落里的淡淡霉味,一切不知道用崭新来形容,还是如初?

 

  陈信宏轻轻摸了摸墙上的隔音海绵。

 

  几个人已经把吉他摆好,小小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更促狭。陈信宏静静地看着已经在垂头慢慢拨弦的温尚翊,回忆起刚刚在冰店的话,设想他曾在前世一万次为温尚翊设想的人生。

 

  常常莫名愧疚,常常难免抱歉,带他偏离原有的人生轨道。

 

  如果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温尚翊望啊望,出神到所有人都觉察到不对,蔡昇晏伸出手去推了他一下,让他回神。

 

  他的心里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嘴巴上却言不由衷,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蔡昇晏,已经不过大脑说出了口:「你去學貝斯好不好?」

 

  他们都很诧异地看向陈信宏。

 

  陈信宏自顾自说道:「浩明,你可以打鼓也打得很好⋯⋯」

 

  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这么问道「要不要一起組樂隊?」他知道温尚翊已经为了台大法律系学到不眠不休,他不知道再来一遍会不会后悔,但他无法抑制自私的心,萌生着提议的想法。

 

  他还没有问出口,门被敲响了。

 

  温尚翊光着脚迈了两步直接开了门,陈信宏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都餓了吧?快來吃宵夜。」

 

  他们四个都走过去吃东西。

 

  他猛然回头,她端着盘子静静站在门外,黑黑的头发,美丽的模样,笑盈盈地呼唤呆在原地的他:「來呀阿信,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雞腿喔。」

 

  突然觉得有某根弦很难绷住,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无关紧要。

 

  五个人狼吞虎咽吃完大鸡腿,满嘴满手都是油腻腻,吃到他几乎泪眼汪汪。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旁边,笑看他们餍足的表情,催着他们去洗手。

 

  陈信宏跟着他们,低着头去洗手,从她身边侧过去的时候,陈信宏不顾满手的油,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还是沉默,一言不发。她柔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什么也没问,笑着缓缓安慰道:「好孩子⋯⋯」

 

  陈信宏快要飙泪,却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重重的疼痛。温尚翊跳起来打了他一下,骂道:

 

  「陳信宏,你他媽的想幹嘛,這是我媽欸!」

 

——

 

  大约在雨季,台北下了好大的雨。

 

  陈信宏背着吉他走在大街小巷,目送行人着急忙慌地躲雨,用眼神洗礼路边一排排蛋糕店橱窗的可爱小蛋糕。

 

  店内传来音乐声,一会儿是快使用双截棍呼呼哈嘿,一会儿又是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一切都很混乱,如同陈信宏的思绪。

 

  「要不這輩子去烤小蛋糕好了?」陈信宏叹息。

 

  反正上辈子,歌也唱过,衣服也卖过,书也写过,做过很多事情。既然人生重在体验,那这辈子去烤蛋糕感觉比唱歌有意义多了!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草率地决定了梦想,凝视着橱窗里的香草奶油蛋糕,开始思索做得太难吃会不会被告,幸好阿翊去学法律不然自己要去土城蹲大牢,到时候如果没有热水来泡面怎么办呢?

 

  叹气叹气叹气,此路不通。

 

  他的眼神不再放在橱窗里的糕点,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发型。

 

  「誒?不如去當髮型師?!」

 

  不管男女老少,来一个人剪一个鬓角,到时候要让全世界都被鬓角称霸,看还有没有人对自己的鬓毛say no ^^

 

  可是怎么感觉更容易被告……

 

  叹气叹气叹气,又是死路一条。

 

  橱窗里的自己年轻又稚嫩,明明上天又给了时间的资本,好像是能完成一下未完的心愿,但思来想去,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玻璃的倒影渐渐浮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蔡昇晏从背后轻轻拍了陈信宏一下。

 

  「學長,雨下這麼大,在這裡發呆什麼?」

 

  「我不知道我以後要幹嘛耶。」

 

  陈信宏的声音伴着唏哩哗啦的大雨。

 

  「想做什麼,就去做啊。」

 

  「可是,如果給你時光機,你會選擇回到過去,還是全新的未來呢?」

 

  「這有什麼重要嗎?」蔡昇晏歪了头,很不解:「喜歡過去,就回到過去,想要未來就未來。」

 

  「但是你身邊的人都在向前走⋯⋯」

 

  陈信宏怅惘地望了望天色,这雨越下越大,屋檐渐渐无法避雨。路边驶过急驰的车,水浪溅起他们满身。

 

  蔡昇晏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小声嗫嚅说了句讨厌,很委屈,居然还递给陈信宏一张纸巾。

 

  也对,现在没有尖莎嘴了。

 

  陈信宏忽然从身上卸下来什么很重的感觉,很是释然的语气:「沒事了。」

 

  蔡昇晏一边垂头把身上的脏污水擦干净,一边随意问陈信宏:「學長,大安森林公園那邊好像可以報名上台表演,你想要去嗎?」

 

  「蛤!?」陈信宏感到好像被人踹了一脚。

 

  「他們都說想去,我想說就來問問你。」

 

  蔡昇晏认真的神情落在他眼里,他发觉到眼前这个人真的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學長,你想不想去?」

 

  陈信宏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

 

  「那那那你們準備彈奏什麼歌曲啊?」

 

  「他們都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們就五個人一起彈周杰倫的雙截棍,怎麼樣!?超開心的!」

 

  好么。

 

  陈信宏无语凝噎,五个人果然不适合再在一起,又开始胡来了。

 

  「雙截棍那不合適吧⋯⋯」

 

  「學長你有更好的建議?」

 

  陈信宏似笑非笑地看着蔡昇晏,腹黑地提议说:「我看梁靜茹的勇氣很適合。」

 

  蔡昇晏直接愣住。

 

  陈信宏等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几秒,才见他磕磕巴巴地说:

 

  「學長,學長你你你怎麼知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

 

  报名的事情陈信宏全程没有过问,也不知道最终是决定表演双截棍还是勇气,他已经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记别人的歌词不在话下。

 

  虽然这回不用唱了,用不上了,扼腕!

 

  这回表演完,不管以后去烤全世界最难吃的蛋糕也好,批量剪鬓角报复社会也好,爱谁谁吧。

 

  让温怪兽去继承他的律师家业,让刘冠佑数钞票数到手软脚软哪里都软,让石石头去当演员拍大尺度片他要认真找,让蔡玛莎继续温柔善良口上积德。

 

  如果让他许愿,这就是他的愿望。

 

  他想要看到的那一天。

 

  没人喊他去看乐器了,毕竟也就自带吉他,他又熬了一整宿,现在睡沉得像头猪,还是夺命连环call把他喊醒,让他快点过来,还有两小时就要表演了。

 

  他迷迷糊糊给自己套上了件衣服,认认真真梳了梳头发。

 

  到了那边,才惊觉自己忘记带吉他了。

 

  本来还在深沉地装酷,一秒破功。

 

  陈信宏急得唧哇乱叫。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么找也找不见那四个人,他只好跑过去问台下工作人员有没有多余的吉他可以借。

 

  工作人员打开名簿,问他登记的组合名字是什么。他本来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了,但还是嗯嗯啊啊说不出来,他接过名簿,挨个挨个找熟悉的名字。

 

  看到了温尚翊的名字,他指给那个人看:「這個!」

 

  那个人点头,接过来在纸上做了登记,若有所思地念着:「好,五月天⋯⋯」

 

  陈信宏时隔两个辈子来再一次听到这名字,他快速地问:「你說什麼?」

 

  「五月天啊。」工作人员点了点纸上的三个字:「你們不是登記的五月天嗎?」

 

  「阿信!!!」

 

  温尚翊在舞台对面的后台向他招手。

 

  陈信宏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此刻他心中的疑问很大,却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看到了刘浩明坐在了鼓前,已经悠哉悠哉翘起了二郎腿。

 

  OK,什么都不用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們壞壞啦。」

 

  陈信宏哭了一鼻子,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了蔡昇晏拿着贝斯走过来,于是抱怨说:

 

  「瑪莎,你也真是的!從來沒見你演技這麼好過,把我都騙了啦。」

 

  「靠,陳信宏,你不懂我裝有多累嗎?天天叫你學長學長,還不是以前你動不動就唸我不喊你學長嗎?我成全你啦!我看你倒是開心得很。」蔡昇晏恨恨剜了陈信宏一眼。

 

  话锋一转。

 

  「阿信,三八啦~」蔡昇晏捏起鼻子,怪里怪气。

 

  要上台了,工作人员过来喊他们。

 

  走上台阶前,陈信宏忽然回头喊温尚翊:

 

  「怪獸哥!再來走個七十年OK嗎?」

 

  温尚翊已经调好了琴,笑容满面:

  

  「行!用走的用跑的用飛的用爬的都行!」

 

——

 

  为什么再一次站上这个舞台还会紧张?

 

  「我們是⋯⋯」

 

  大抵告别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他的汗珠从额角渗出来,他有点局促,无所适从,手想摸一下裤子的口袋。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完,台下已然响起雷鸣般的回应。

 

  他原本已经说服自己,要放开一切去过全新的人生。

 

  虽然他曾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比很多人适合当偶像,但他也一次次地在一个个不眠夜里思索。

 

  那么多苦,那么多累,那么多莫名的泪水。

 

  那么多无法解释的误解,那么多无法回应的中伤。

 

  他不愿意将这一切笼统地归结于高处不胜寒,他甚至宁愿挖出火热的心来让所有人看看。

 

  然而纵使千言万语,总是只能化为沉默。

 

  他原本已经说服自己,他也好,那四个人也好,要过许许多多次上一世不曾体会过的人生,要自由自在地听他们唱歌给自己听,要自由自在地在每个城市随意地上街走走停停。

 

  他甚至在孟婆台北分婆面前,亦是这么大声地念出他的心愿。

 

  如果有那样的一天,就是他想要去往的一天。

 

  但不知为什么,还是站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一天。

 

  这是全新的一天,这是最好的一天。

 

  「我們是⋯⋯」他笨拙地又念了一遍。

 

  他们和她们,拥挤的人潮,却齐刷刷大声替陈信宏喊出了心里的名字。

 

  「我們是——五月天!!!」

 

  他一整个人瞬间宕掉在原地。

 

  这又是什么……?

 

  先是错愕,拿着话筒迟迟开不了口,他转过头去和那四个人一会意,又从台下一个个热切的目光里读出了什么、读懂了什么。

 

  马上就笑了,继而鼻子酸涩得又想要掉泪。

 

  「原來,大家都是老朋友啊。」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你没忘,我也依然记得清。

 

  没有高大宽敞的体育场,没有精良高效的音响。这甚至不是一个很好的环境,人山人海,紧紧地挤在一起流出了汗水,光是坐在那破旧斑驳的长椅上都招小飞虫嗡嗡嗡嗡,挥也挥不去,那么多那么烦人,腿上也是一巴掌一个蚊子包。

 

  但他们的眼神里仍然是盖也盖不住的期盼和热切。

 

  「可你們還是無怨無悔,走很長的路,在這坐很久,只為等我們的來到。」

 

  诚然这是特别的一天,可是你们干嘛要这么着急来呢?傻瓜。我们五个还这么破破的,人也破破的,乐器也破破的,舞台也是破破的。

 

  等我们走到你那边,不好吗?

 

  来不及想的更多,伴奏声响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思绪被拉回到眼下,咽了口口水,唱起了最初的旋律。

 

  不用反复地猜,所有人都明白。

 

  那么多苦。

 

  那么多累。

 

  那么多莫名的泪水。

 

  不管活着有多狼狈,我不说后悔,我不后悔。

 

  「如果是你發現了我,也別將我挽回。」

  

  清清亮的少年嗓音竭力呐喊,眼角流出的水光晶晶亮,心中的渴望从未有过如此热烈:

 

  「请將我挽回。」

 

  「將我挽回!」

  

  再一次,又一次。

  

  为你,千千万万遍。

 

——

 

  不知道过了多久,模糊的印象中走了好久好久的路,那一天的场景终究还是归于旷野中白茫茫的一片。

 

  终于又到了桥边。

 

  远远就听见孟婆台北分婆在那儿扯着破锣嗓子飙高音,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她看到陈信宏,很高兴,招呼了他,开始闲闲地聊几句,聊起了这一世的光景。

  

  说着说着,又提起了那一天的事情。

 

  孟婆笑眯眯地问他满不满意?

 

  什么嘛,陈信宏又哭又笑的。

 

  「阿婆你這個一點都不準嘛,我的願望不是要和海綿寶寶結婚嗎?」

 

  孟婆笑呵呵的:

 

  「啊,信,你不懂得麼?」

 

  「放在心裡的願望才會最靈唷!」

 

 

  

 

 

  


二二

【五月天】當我們混在一起

灵感来自于2005年,五个人写下的未来博览会To 2055的未来日记

以及虽然赶不上329

但当我们混在一起,便是永远不变的:

「來組個樂團好不好。」

———


  「爺⋯⋯爺爺!」

 

  陈信宏窝在沙发里呼噜震天响,睡得正香呢,脸被大力扇了几个巴掌,他一下子惊醒。

 

  「司機蜀黍說他來不了了耶!爺爺你送我上學好不好。」小男孩眼睛水汪汪的,声音脆生生的,乖乖趴在沙发上看着他。

 

  陈老头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哎哟哎哟地嚎,皱眉瞪着眼前这个大眼睛...

灵感来自于2005年,五个人写下的未来博览会To 2055的未来日记

以及虽然赶不上329

但当我们混在一起,便是永远不变的:

「來組個樂團好不好。」

———


  「爺⋯⋯爺爺!」

 

  陈信宏窝在沙发里呼噜震天响,睡得正香呢,脸被大力扇了几个巴掌,他一下子惊醒。

 

  「司機蜀黍說他來不了了耶!爺爺你送我上學好不好。」小男孩眼睛水汪汪的,声音脆生生的,乖乖趴在沙发上看着他。

 

  陈老头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哎哟哎哟地嚎,皱眉瞪着眼前这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小男孩,心里骂道这小子齁,真是下了死手扇他耳光馁,真不愧是亲孙子。

 

  陈信宏之孙跑过来拉他的手,再次要求陈信宏送他去上学。

 

  陈信宏一头白发乱糟糟的,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很不乐意:「可是爺爺遊戲還沒打完耶!」

 

  孙子哼哼唧唧要去上学。

 

  陈信宏原本心里在盘算要不给这小子办休学算了反正也学不出什么名堂,看他这么积极上学,很是狐疑,然而只好举手投降。

 

  他随意收拾了几下,看见客厅地面散落的游戏手柄,不免带了警告的语气道:「不許碰我的遊戲還不存檔喔!」

 

  小男孩忙着穿鞋左耳听右耳冒的,嗯嗯答应几声,也不知道往心里去没有。

 

  「這個兔崽子到底隨了誰= =」

 

  送完孙子上学,陈信宏回家面对一地凌乱。他挠挠头,感慨年纪大了,真是想收拾也有心无力唉,先打把游戏再说啰~盒盒盒盒盒~

 

  空白的存档让他大脑茫然一片。

 

  感觉心脏搭桥都塌了。

 

  左邻右舍都听见了,这位隐居在此的天团主唱老头难得飙了高音,大喊龟孙子!!!

 

  不愧是主唱,隔壁邻居一边把门闭紧实点,一边感慨年纪这么大了,声音还是这么清亮、好听、中气并少年感十足。

 

  陈老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老手摸摸索索打出几个字,开始今日的网上巡逻。

 

  先是给最近带的女团点个赞,留个评论,接着给公司的新人转发专辑作品的宣传,顺便监测一下舆情,最后呢,给SR的五迷特供版老头老太背心打了个广告。

 

  自从第20次五月天退休告别演唱会「搖滾吧拐杖!」开完之后,大家又各自安心地过起了养老生活。其实原本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进进退退,只是几个老头子不服老,每次开完告别演唱会,和粉丝抱着痛哭一场,过段时间感觉身体又好点了,便都又跃跃欲试起来:

 

  「我最近血壓控制得還不錯。」

 

  「醫生也說我心臟情況比以前好很多欸,可能因為心情好吧。」

 

  「再不動彈腿腳都不利索啦!」

 

  好⋯⋯那就,再开一场!

 

  就这样来来回回许许多多次,一开始一堆白了头、瘸了腿、豁了牙的粉丝又哭又叫的不舍得,到最后因为五月天进退次数太多导致直接脱敏。但「搖滾吧拐杖!」演唱会体育场永远是驻守急救车最多的地方,每次开完都能创下送医急救最高人次记录。

 

  一群老头头老太太,蹦迪蹦得心率过快,一边躺在担架床上,一边哎哟哎哟地呻吟着「讓心跳動次 動次 動次 動次感覺活著!」

 

  主要还是怕一群已经变老骨头的小骨头们吃不消,五月天最近又消停了些。不过闲在家除了带孙子实在是无聊到爆,他的心又痒痒的。

 

  终于网上巡逻完一圈,啊就超累的。陈信宏打开群组,看看那四个老头今天都干些什么。

 

  石头一会儿在诉苦,说他农场里的200多只来亨鸡集体和隔壁农场的公鸡们勾搭上了,下了许多鸡蛋,然而隔壁农场主很是计较,每天和他为了鸡蛋分配吵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又在美滋滋地分享他去尼泊尔的航海计划。

 

  陈信宏吭哧敲着字:「說農場裡雞牛狗豬沒人喂,走不開。但現在有時間去航海,沒時間去再開一場巡迴噢!:)」

 

  一瞬间石头回复:「我的吐司烤好了!我先去叫狗狗吃,等會再講話。」

 

  陈信宏白眼一翻,看到玛莎的消息又跳出来,一张漂亮的风景图。他于是问道:「怎麼樣?莎莎,最近環遊到世界哪了哦?」

 

  「我現在在法國南部,打算住段時日。幹!這邊風景是真他媽漂亮。阿信你不出門宅在家到底是為什麼,多想不開啊?」

 

  我在家带孙子啦!陈信宏气忿忿的:「不愧是我們莎莎吼,開完演唱會現在都換到第56個定居地了。」

 

  「好說,好說。」

 

  口亨,不跟他玩了,我要去找团长大人啦~~~~(>_<)~~~~

 

  陈信宏@了一下温尚翊,温尚翊火速甩出一段视频,他的小孙孙拨弄吉他弦的样子。温尚翊洋洋自得:「想不到吧,我女兒不搞音樂,但是隔代傳耶~」

  

  「團長大人親自教學,點讚讚o.O」

 

  「唉,我其實已經彈不動了,不過總比讓石頭教好吧!唉,想起以前表演的時候可以流一堆汗就很爽。」

 

  「那就再來一場!」

 

  「算囉,是真的沒勁了,我去開瓶酒喝。」一瞬间人就闪没影了。

 

  「阿翊果然是老了,現在也太快了吧~」

 

  陈信宏只好又不得不关心起冠佑哥来,冠佑哥晚年俨然化身成为刘校长,开音乐学校,热衷慈善事业,常常代表五个老骨头剪彩、捐款,出席一些据说是「需要人模人樣」的场合。

 

  「冠佑,想來想去還是你最人模人樣啊!這個慈善晚會你去好了。」四个人沉思状,一致表决通过。

 

  刘冠佑一开始没品出不对味来,然而见他们四个老头子脸上贼贼的笑,很快骂道:「威!!!不是這樣的啦!!!」

 

  陈信宏发了好几条消息又@他,冠佑都没回,这个时间点想来可能是在学校里教小孩们打鼓吧,老胳膊老腿的还很固执地要亲自上阵教学,大忙人一个。

  

  没有什么新消息了,在电脑前坐了太久,腿都发麻,上了年纪更是这样。陈老头缓缓站起来,扶着椅子,原地停了好一会儿。

 

  家里一片寂静,他走到窗边,想着等会儿会不会下雨呢?不然还得去接那个小兔崽子啊?

 

  石头还会养更多的来亨鸡吗?玛莎真的要从好望角往南走吗?怪兽要成为全世界最会弹吉他的阿公嘛?冠佑真的要立志将大鼓里的钱捐光光噢?

  

  好吧,他承认,他无聊了!他还想唱!但是他们为什么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嘞?口亨,以后他们再想唱来找他可不能了!

 

  陈信宏老伯伯双手抱胸,站在窗边对着阴沉的天色,气噗噗地想着。

 

  手机响了,是孙子打来的。陈信宏没好气地按了接听,就听到孙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晚上不回家了要和同学去体育馆看演唱会。

 

  陈信宏黑了脸:「去看誰啊?你爺爺欸,我欸,在家給你唱不好嗎?」

 

  「我才不要咧!」孙子抗议说:「爺爺你唱歌嘴巴漏風好厲害。」

 

  「下次我把假牙戴好就行吶!」

 

  兔崽子在那边哼哼唧唧撒泼打滚的,陈信宏只好举手投降。

 

  电话挂了,家里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当真是晚年寂寞啊,水龙头的一滴水掉下来都听得清楚。

 

  今天是成团日诶,在七十?六十?哎呀反正好多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站上大安森林公园的日子。可是他今天暗示他们好多次,怎么都不记得呢。

 

  难道他们都不爱五月天了?(O_O)

 

  四个死老头,我咒你们吃饼干磕掉假牙^_^

 

  门铃突然很不耐烦地被摁了一下又一下。

 

  陈信宏颤巍巍地去门口看了一下猫眼,心中马上傲娇起来。

 

  切,这几个混蛋要给他惊喜,他就知道!

 

  陈信宏佯装皱眉,依然脸色臭得要命。他撇撇嘴,侧身敞开门让四人进来,看他们径直把蛋糕放在餐桌上。

 

  陈信宏走过去到餐桌前,对着蛋糕,看着他们四个人,清清喉咙,正要发表一些感想。

 

  他拍拍手:「嗯⋯⋯那個」还没说完。

 

  忽然感到后颈被很大的力量捏住,后背被几双大手齐齐一推,下一秒眼前一片花白,鼻间瞬间被奶油充满。

 

  「五月天生日快樂咧!」

 

  眼前看不见,只听到异口同声幸灾乐祸的声音:「阿信你多擔待咯,那麼多年了都不敢整你⋯⋯」

 

  干,这几个混蛋到八十岁了还这么混蛋,他想不到!

 

  外面一道春雷打过,刺眼的光芒透过老花眼镜,混着奶油,让陈老头不由得下意识闭起眼睛。

 

  再睁眼,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

 

  白茫茫的像是天花板,陈信宏盯着天花板出神。

 

  「欸,阿信,你校服我給你熨好掛那邊了,你趕緊給我起床去上學了!」

 

  闻言,陈信宏慢悠悠翻了个身,看到陈妈妈在他床前走来走去忙活,一边手里收着他乱丢的脏衣服,一边还念叨:「多亏了今年突然开的美术班,才有这么好的书念,要惜福,要好好念书,听到没有啊阿信?」

 

  噢,原来是老妈啊……

 

  陈信宏放心地又躺回去了,随后猛然蹦起。

 

  老妈!?

 

  他掀开被子,该有的都有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噢,他记得他现在好像是一个老头来着,腿上得有不少膏药贴。可是现在,这明明是一具年轻的身体,在几十年前,曾属于过自己的青春的身体。

 

  原来就,穿越了而已啊……

 

  陈信宏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他挠挠凌乱的头发,穿着拖鞋,走到老妈精心熨烫好的校服面前。

 

  师大附中的校服。

 

  他嘟囔着嘴,看似略微有些满不在乎地穿上,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可以再去找怪兽打撞球了,他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打过了。再有,也可以去找玛莎看电影哇,那些电影几十年后的画质简直要糊瞎他的一双老眼。

 

  去附中的一路上他都兴奋地哼着小曲,是王杰的歌,他觉得确实要唱一些符合年代的歌曲。不然他现在就唱五月天的歌,路人听到了疯狂爱上他怎么办?他可是要好好念书的哦。

 

  嘴角都快咧到天上,越想越得意。陈信宏跑到教室,也不管是哪间教室了,随便找到一个座位一屁股就坐下,继续畅想。最后当然是被教导主任拎着衣领拎回了778班。

 

  「對老年人放尊重點啦!」他看着地中海发型的主任默默张牙舞爪。

 

  可是……

 

  陈信宏对着高一的国文课本,发愣。那这样,岂不是看不见玛莎,也看不见石头么?

 

  好在怪兽还在,嘿嘿,他舒坦了。

 

  陈信宏屁股上长了针,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坐立不安。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下课,要去传说中的吉他社。虽然嘛,都是过来人了,但最近老年人生活过得实在太乏味,他不得趁着穿越回来好好再重温一遍青葱岁月么。

 

  八堂课,他坐了整整八堂课,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注意膝盖,小心半月板损伤,这会儿全忘了,也顾不上,立马弹起来飞奔吉他社。

 

  穿越的第一件事,他要去找怪兽,看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穿越回来,不再是颤颤巍巍弹吉他的摇滚阿公。

 

  拐过几个楼梯,吉他社里很多人,这里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是他开学第一次参观,就觉得抱着吉他唱歌才是人生正确的事的地方。

 

  很多人和他招呼,但是没有怪兽。

 

  「你們有看到溫尚翊嗎?」

 

  「沒有,他這幾天都沒來。」七嘴八舌的回答都有,不过有人问:「你怎麼會想到要找他啊?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一起,你們很熟嗎?」

 

  是啊,很熟,一起从十几岁组团到八十多了还在唱的关系。

 

  不过,这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陈信宏默默从吉他社里退出来,走上回家的路。夕阳将他瘦瘦高高的影子拉得很长,日光昏黄,小石子被他踢了一路。

 

  现在,也就是过去,实在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他有点无法把握。他记不得怪兽家的电话,也想不起确切的路。高一的他们,也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熟络。

 

  这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有见面的机会。陈信宏想到这,信心又多了些,脚边的小石子一下被踹飞好远。

 

  但好像命运跟他开玩笑,后来他每次去特意找温尚翊,都偏偏见不到。包括不限于他下课去温尚翊班门口叫人,温尚翊都去上厕所;课后在吉他社练习,温尚翊就请假;上一秒他听到旁边的人喊温尚翊的名字,他转过头只看到匆匆的背影。

 

  总是碰不到,像一双命运的大手巧妙地隔开他们。

 

  开始,他还泄气,想起以前也没到这个程度,虽然不熟,但也打过照面呐。可现在是要怎样,穿越回来了几个月,一次都没见到过温尚翊。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附中的阿翊啊!

 

  人对做不到的事情,只好宽慰自己一切随缘。陈信宏看着公告栏新放出来的排名榜,温尚翊的大名悬挂在第一位,而自己从后正数第三,便欣慰地想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边想着,边走回教室座位,继续他的创作。

 

  窗外绿树阴浓,窗内的陈信宏写写画画,笔耕不辍。

 

  他其实早已经忘记,当初写下这些词句,是怎样的契机和心情。现在,不过是重温了一遍又提前写下:

 

  「不見不散 誰跟誰相遇那個臂彎」

 

  「不見不散 明知道靈魂它沒有港灣」

 

  「不見不散 這期盼終於長出枝蔓」

  

——

 

  在数学老师念天书般一遍一遍讲着数学定理的时候,陈信宏神游着,还默写了许多五月天的歌词。他已经尽力写全写对歌词了,但请原谅他是带着八十岁的脑子回来的。至于默写的正确与否嘛,这个年代没有谷歌也没有维基百科来检查,更没有人揪着他耳朵说他记错词。

 

  「到底是‘我和我最後的倔強’還是‘絕望’啊?」陈信宏绞尽脑汁,龇牙咧嘴地回忆着,数学题本被涂写地乱七八糟,一直到下课铃响都听不见。陈柏良觉得他好奇怪的样子,平时翘课到家常便饭的一个人,居然对着数学习题苦思冥想。

 

  陈柏良感慨,这世界果然没什么不可能。

 

  穿越回来这几个月,一开始踌躇满志,到现在好像也没干什么事情。玛莎石头都没升学进来,冠佑还不知道在哪里把学妹呢,至于怪兽,根本就碰不见。

 

  所以即使穿越了,没有他们也还是很无聊诶。陈信宏想好了,等下变回老头了,他立马就去缠着那四个老骨头,让他们不要再去养鸡养牛环游世界含饴弄孙了,大家一起再唱再唱再唱好不好。

 

  陈信宏最近忙活的事情,就是竭尽他枯竭的记忆力,尽量留下些成果来,让以后的自己少死点脑细菌(^_^*)当然,忘词的本领让他发觉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陈信宏不耐烦地啪一下合上本子,对着玻璃窗外的老旧走廊,来回走过的同学,静静倾注了全部的神思。

 

  「原來附中從來都是這樣的顏色,並不是回憶褪色了。」

 

  下个学期,玛莎和石头就会来附中了。到时候他一定能在一开始就找到他们吧?那时候,也许不会这么再寂寞。

 

  可惜,他感觉自己也快离开了。

 

  从最近醒来的某个清晨开始,他愈发感觉到身体的累赘,好像回到了之前的自己。看似年轻的身体越来越呈出原本苍老的状态,不再好那么跑跑跳跳。

 

  虽然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去做超酷的天团老头主唱,他还挺想他们的。

 

  「陳信宏,有人找。」桌子被敲了几下。他走出教室,是吉他社的学长。

 

  恍恍惚惚间,已经听不清学长说了什么。

 

  「⋯⋯要去市政專校那個吉他社的觀摩……你……温尚翊,一起去好了……」

 

  原来是今天。

 

  今天就是后来回忆中,无数次幻想的那一天。

 

  陈信宏懵懵懂懂的,问:「他在哪?」

 

  「⋯⋯應該還在吉他社吧,但是明天再找也可以⋯⋯」

 

  陈信宏并没有听完,跌跌撞撞地扶着扶手走下楼梯。并不是他存心地蹒跚,是身体愈发老化的结果。八十岁的身体住着十几岁的灵魂,而今十几岁的身躯又不得不承载着八十岁的沉重负荷。

 

  记忆并没有褪色,也从来没有被他美化,原来这一天,从来就是寻常不起眼的一天。

 

  放学的人都走完了,从早到晚都人声鼎沸的走廊现在一片安静、空旷。吉他社的门上贴着杂七杂八的海报,课桌随意地叠着,窗明几净。

 

  最安静的时刻,回忆总是最喧嚣。

 

  他咽了口口水,推开了门。

 

  已经一头白毛的阿翊,肆意地笑着,叠着中间数十年层层的光影,落在眼前拂弦的少年身上。

 

  真是有够臭屁厚,就他一个人在那边弹封闭和弦。看不清表情,只隐隐约约感觉在笑。

 

  「找誰?」

 

  「我找你,溫尚翊。」

 

  陈信宏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是平静,还是紧张?

 

  温尚翊放下了吉他,他说:

 

  「我知道你,陳信宏,你很有才氣。」

 

  他握紧的双拳慢慢放松下来了,静静走到温尚翊旁边,坐了下来,靠得很近,看他弹琴。

 

  温尚翊笑而不语,继续臭屁地展示着技术,随便选了首曲子,一曲终了,拨弄着弦的手指停下来:

 

  「找我有何貴幹?」

 

  他的声音有微微颤动:

 

  「溫尚翊。」

 

  未来的团长大人耸耸肩表示他有听到。

 

  「我們組個樂團好不好?」

 

  很奇怪诶陈信宏,你们明明还没有很熟吧,你干嘛没头没脑地这么问一句?

 

  你搞砸了陈信宏,等等你拍拍屁股走人了,16岁的陈信宏要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啊?

 

  回过神的陈信宏自己都想啐自己一句。

 

  「好哇。」

 

  他吃惊地抬起头,想辨别温尚翊语言中的真假。

 

  「就這麼答應了?我們還沒有很認識吧?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嗎?」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温尚翊费解地挑眉,抓了抓头发。

 

  「做音樂才是正確的事啊。」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陈信宏有点想哭,即使是再来一次,他也没想到是这样顺理成章。因为这分明不是历史重演,是他想象中美化的画面,如期而至。

 

  他竟没有想象中那样地高兴:「溫尚翊,你要想好喔。玩樂團會很耽誤學習啊,你功課這麼棒。還有啊,還有還有⋯⋯為什麼我一說,你就答應我?你知道這會是怎樣的路?」

 

  也许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再反复确认很多机缘下已经无法验证的后悔与否。

 

  温尚翊摇摇头,他说:

 

  「陳信宏,因為你是第一個問我要不要組樂團的人。」

 

  陈信宏泪眼蒙蒙的,他在心中默念,他这一生直到最后一刻,都会用尽全力让温尚翊不后悔这个决定。

 

  「好嘛,雖然樂團只有兩個人,也算是這麼辦起來囉。先說好啊,我是一定要當吉他手的吼,吉他社可沒第二個人會彈封閉和弦噢。陳信宏你也當吉他手嗎?那主唱貝斯鼓手什麼的誰來當?要不要問問社內其他同學?是不是選個團長比較好?哇靠誰這麼倒霉會選上團長⋯⋯」

 

  陈信宏只坐他身旁,安静地聆听着他其实难得的碎碎念念,不阻止也不打断。

 

  他忽然说:「你信不信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溫尚翊?」

 

  心口泛起一阵猛烈的绞痛,让他只好强忍着背过脸去。

 

  「我相信,那你說說看,比如我們這個樂團最後和披頭四誰更成功?」温尚翊大剌剌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當然是披頭四。」陈信宏汗颜,又张口:「不過,我們也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愛,去到了世界好多角落,把我們的歌唱給很多人聽。」

 

  唔……听起来还不错,温尚翊点点头,示意继续。

 

  「我們用賺來的錢,也幫助了一些人。我們總是想借用自己的力量讓世界變得一點點更好。」

 

  讲的太多了,少年的额头起了豆大的汗珠,强忍着脑中的翻江倒海,痛到好似灵魂抽离。

 

  是时候离开了,是对他说太多的惩罚。

 

  「這很好。」温尚翊肯定道:「這就是林北想要的。」

 

  「我們會做到的。」陈信宏强打起精神,撑出一个微笑。

 

  勾勾手,盖手印,这一刻,有约定。

 

  「但說這麼多,還是不知道誰來當鼓手貝斯啊,主唱也很重要!」

 

  温尚翊愁眉苦脸地想着。

 

  陈信宏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飘:

 

  「下學期⋯⋯下學期開學,新入學的學弟裡面,有兩個人會當貝斯手和吉他手,你要記住噢,一個姓蔡,一個姓石⋯⋯他們關係一開始有點緊張,你,你要好好把大家維繫到一起。」

 

  温尚翊扭过头来仔细地看着陈信宏,大吃一惊的表情:「認真?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靠北你不會真的會未卜先知!?⋯⋯陳信宏,你怎麼了?」

 

  他软绵绵的身体从座椅上滑下来,灰尘蹭脏了洁白的校服。温尚翊连忙放下吉他扶着他,大呼小叫着要送他去保健室,陈信宏只是艰难地摇摇头:「溫尚翊,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會未卜先知哦。」

 

  「沒事啦⋯⋯嘿,我要走了,等會我,可能就什麼都忘記了⋯⋯請你一遍遍告訴我,哪怕我不相信,也要跟我說,我們要一起組樂團,我們要一起走下去。」

 

  太好了,穿越时空的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你身边。

 

  阳光折过玻璃窗,是有些刺眼的,陈信宏被扶着靠着椅背,呆呆地盯着光源,心中无故生出许多留恋。那时候,他从来不知道,第一次见到的少年,有点傻傻的像原住民,但居然陪伴着彼此走过如此的岁月漫长。

 

  一开口,声音依旧孱弱:

 

  「阿翊……好好讀高中,好好唸大學,然後,然後……过几年,就去找冠佑,他會是你們最棒的鼓手……」

 

  「冠佑又是誰?」温尚翊急得满头是汗。

 

  陈信宏苦笑,当真是神智不清了:「⋯⋯忘了,他那個時候不叫冠佑。」

 

  冠佑是谁,冠佑是谁?他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然而除了眼前人,其余一片空白。

 

  「我好像,不可以說更多了。但是溫尚翊,你向我保證,一定要找到他……好嗎?」

 

  「找到冠佑,然後,請守護五個人好好地走下去,我想說,我想說⋯⋯怪獸,以後那麼多年你你辛苦了,我會⋯⋯我會很感謝你的。」

 

  温尚翊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这个认识没多久的神经病,看起来快挂了一样,咆哮道:「林北答應你啦!你別死啊!」

 

  陈信宏笑笑,还有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温尚翊头发:「你以後超帥的,知不知道?」

 

  一道春雷划过天际。

 

  陈信宏猛然从温尚翊怀里跳起来,满脸惊恐:

 

  「温同學!男男授受不親啊!!!(´;ω;`)」

 

——

 

  雷打过,却并没有落雨。然而站在窗边的陈信宏轻轻触碰了一下已然沧桑的脸庞,摸到了两行潮湿的泪滴。

 

  原来是开小差的一个白日梦。

 

  陈信宏怅然若失,闷闷地走到桌前,坐下,凝望着空荡荡的家里。

 

  没有孙子,也没有蛋糕,全是错觉。

 

  也对噢,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

 

  年纪大了偶尔糊涂一下,怎么啦?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了一切,留下了一地清冷和遗忘。

 

  上附中之前,不知道会遇到怪兽玛莎石头,学长学弟混在一起,混出异想天开的名堂。在练团室唱歌时,也不曾想到,坐在柜台后面眼镜里折射出精明的小老板,会完整了五月天的生命。

 

  五个人跌跌撞撞的蠢样,还是当初的模样。

 

  命运总是,总是这样……最害怕的,只是被遗忘。

 

  我不想告别,我不要告别。

 

  「喂!!!」

 

  「阿信!!!」

 

  玛莎尖锐的声音刺穿了陈信宏的耳膜,他想不到随手接的一个视讯秒秒钟打破此刻所有伤春悲秋。

 

  没有忘记我啊……看到雪白长发的玛莎,陈信宏破涕为笑:「幹嘛啦。」

 

  「靠!你忘了!說好的來唱歌呢,來啊!」

 

  「什麼,在哪裡?」陈信宏茫掉了。

 

  「阿信你真的很有時間觀念啊,很靠得住啊。」四个脑袋挤进屏幕里七嘴八舌地骂他。

 

  陈信宏假装生气:「那我今天要你們再開一場演唱會,你們都顧左右而言他!」

 

  「演唱會來不及了!我們隨便找個河邊唱掉就好了!你來不來?」

 

  「不來就是認輸了!」

 

  他忙着挂电话的空隙,没有听见温尚翊凑近了对着屏幕说的一句:

 

  「陳信宏,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匆匆赶往某个河边的老陈信宏,瞥了一眼澄澈如洗的天空,来不及多感受灿烂的春日阳光,和沿岸盛开的樱花,又拄着拐杖匆匆往河边去。

 

  此时,16岁的陈信宏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回忆满天。

 

  又是个组乐团的好天气!

  

  


 

  

  

伤心桥下春波绿

【信林】甜秘密 01

  ❶没错是新坑,开坑真的使人上瘾

  ❷同人文请勿上升正主,我所有文都是 

  ❸半现实向,时间线拉得极长,不出意外是1980年到2019年,时间差不多但和初恋完全相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误会没有分开,从小到大到出道多年感情都很好,但恋爱感情线会贴现实

  ❹最近真是超喜欢用Jo的歌名做文名,当然,这篇也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小甜文

  ❺因为文章时间线的原因,这篇幼年时间有点长,如果都像初恋一样直接写艺名感觉不太合适,所以决定按现实名字写了

  

  ↷

  

  雨后的天出乎意料的蓝。

  才至清晨,昨夜刚被雨水冲刷过后的街道上便已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摊贩沿街叫卖...

  ❶没错是新坑,开坑真的使人上瘾

  ❷同人文请勿上升正主,我所有文都是 

  ❸半现实向,时间线拉得极长,不出意外是1980年到2019年,时间差不多但和初恋完全相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误会没有分开,从小到大到出道多年感情都很好,但恋爱感情线会贴现实

  ❹最近真是超喜欢用Jo的歌名做文名,当然,这篇也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小甜文

  ❺因为文章时间线的原因,这篇幼年时间有点长,如果都像初恋一样直接写艺名感觉不太合适,所以决定按现实名字写了

  

  ↷

  

  雨后的天出乎意料的蓝。

  才至清晨,昨夜刚被雨水冲刷过后的街道上便已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摊贩沿街叫卖着,有的家长早起送孩子上学,也有上班族步履匆匆到半路,闻到早点香气后眼前一亮,停留于路边买上一份早餐。

  行人们踏过的小水滩很快被鞋底的泥灰染了个颜色,但没人留意,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而转过几条小巷,离开嘈杂的人群,便来到了住宅区。

  漆黑的房间内,闹铃声已经响了七八次,但一直没能惊醒梦中的人。

  直到房门被连着拍了几下,一位母亲一边解着身上的围裙一边大声叫房里的儿子:“阿信,早餐给你放桌上,妈妈要去上班了,弟弟被爸爸带去叔叔家了,你醒了吃完早餐记得去找他们。”

  被窝里总算伸出一只手,按掉了又一次振动中的闹铃,嗓音还带着点困顿和含糊:“知道啦,妈妈你去吧。”

  五岁小孩的声音奶呼呼的,隔着门的母亲轻笑了声,“好,你自己小心哦。”

  陈信宏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摸黑打开了灯,这才到床边找自己的拖鞋。

  十二月的天于新北还远远称不上冷,对好动的小男孩来说穿多了也会影响他调皮捣蛋,而且早在四岁时,陈信宏便已经义正言辞的向父母提出要求,不要过问他的服装,因此他只简单套上秋衣秋裤和一件外套长裤,又穿好自己搭配的鞋,这才慢悠悠向门外走去。

  美术生的审美天赋已经初见端倪,不过此刻的他和未来几十年没多大区别,身上颜色少得可怜,几乎只有黑白灰,像个小大人。

  桌上几个保温壶里放着提前烧好的热水,他完全不像一个五岁的小孩,竟然能踩着小板凳把它从桌上拿下,又倒进脸盆里,打了冷水混进去洗漱,然后才将用过的水偷偷倒进爸爸的花盆里。

  做完这一切也才十几分钟,他一点没有被累到,踱步到了桌前,开始享用仍有余温的早餐。

  到了这时陈信宏才有空来思考刚才妈妈走前说过的话。

  前一天晚上父亲有提过,刚搬过来要去找一位老友聊天,母亲在附近找了个短期的工作,没有空带他和弟弟,让他们跟着父亲一起去找叔叔,但鉴于陈信宏常年早晨起不来床的原因,谁也没抱希望。

  左不过那位叔叔家就在附近,他走过去也只要几分钟,因此早上到了时间没见陈信宏,陈松锋便直接抱着小儿子走了。

  反正他家大儿子鬼精又成熟还天生大力,也不怕出什么事。

  不过比起父亲的放心,陈信宏吃饱了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实在有些苦恼,他可一点都不想去看大人的应酬场面。

  但不去找爸爸,妈妈那里也不能去,待在家还无聊,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溜出了家门。

  这是一排的小院子,墙挨着墙,他家在小巷尽头,陈信宏细心锁好大门,这才往巷子外跑。

  大街上一排的早餐摊子还没来得及收,街道上行人也少,他一路蹦蹦跳跳的,倒也不用担心撞到人。

  陈家对孩子一向好,父母给他留的零花钱也不少,他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肚子里都被吃食装满,他这才心满意足往回走,准备回家再睡个回笼觉。

  小巷进去要转几个弯,他前方是个年轻的妇女,胸前背后各用背带绑着两个小孩在身上,手上还提了几袋东西,是个再常见不过的家庭主妇。

  陈信宏对这样的装扮非常亲切,毕竟他三岁而弟弟刚出生的时候,爸爸也是这么抱他们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人也回头看了眼,和陈信宏想的一样,是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阿姨,见他是个小孩子,还对他笑了笑,这才转回去继续走。

  走过最后一个转角就可以见到他家,吃饱后困意来得又有些快,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转角的墙遮挡住了视线,又没有什么声音,谁都没注意到斜对面岔过来的一辆自行车,差点和他前方那位阿姨撞上。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发现转弯处有人时那骑车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把车把往另一边扭,而被吓了一跳的妇女往后连退几步,一下没看着,脚底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黄春美惊呼了声,她如果这么往后摔倒,身后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儿哪儿还能有命在,可这时候她也只能努力偏身让侧身摔向地面,同时伸手护住身前大女儿的脑袋,防止她受伤。

  陈信宏听到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好在他刚才走快了些,只差一两步。

  他想也没想,往前就地一滑,摔倒的三个人便撞到他大腿上,好歹有了些缓冲。

  小女孩的哭声瞬间响彻在整个巷子里,他脸都皱成了包子,显然也是痛的。

  被背在妈妈背后的那小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乐呵呵地吃着自己的手,看到他还给他吐了个口水泡泡。

  她脸颊肥嘟嘟的,露在帽子外的一点头发可以看出小羊毛卷,眼睛又大瞳孔黝黑,五官都端正,精致得像他在商场见过的洋娃娃。

  陈信宏瞪大了眼,都不觉得腿疼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在她软嫩的脸颊上戳一戳。

  黄春美也有些摔懵了,但接触到的是柔软的人体而不是坚硬的地面,她摔倒的瞬间便回过神来,看了眼身前的女儿,确定没有受伤后,赶忙扶着地爬起来,还伸手去拉他。

  “没事吧小朋友?”

  手指差一点就能碰到婴儿的脸颊,他指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温热,她还睁着大眼睛歪头看着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触碰,阿姨已经爬了起来。

  陈信宏握住阿姨拉他的手,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没事,阿姨您没受伤吧。”

  拍灰的手摸了一手的水,他这才反应过来昨夜才下过雨,地上又被众人来回踩踏早就脏了。

  反而是差点撞到人的年轻人被无视了,他左右看了看,从口袋里掏了点钱塞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人,这个您收下,我住在……”

  这时候的人都还淳朴,没什么坏心思,他还给指了路,看几个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硬是把钱留下,这才扶起车子走了。

  陈信宏帮着把散落一地的菜和水果捡起装回袋子递给她,黄春美接过,看了眼他后背发现全被污水浸湿,拉着他要去街上,“你身上脏了,跟阿姨来,我给你买套新衣服,就当谢谢刚才你保护我和我两个女儿了。”

  陈信宏哪儿好意思收,他救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连忙摇摇头,道:“谢谢阿姨,不用啦,我家就住这里,我回家换一套就好。”

  他指的家的方向,黄春美看了眼,“你是最里面那家?”

  陈信宏有点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挠了挠头还是承认了,“是啊。”

  “我住你隔壁,我就说,怎么有个我不认识的孩子,原来是新搬来的,那一起过去吧,你换衣服,等会拿来我给你洗洗。”

  “啊?!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洗的。”

  他有些招架不住阿姨的好意,不过黄春美没给他选的机会,“没事,这是阿姨应该做的。”

  最终陈信宏还是没拗过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给了她。

  黄春美趁他回家的时间也已经把自己和孩子的衣服换好,接过后便蹲在院子前一起洗,两个女儿也很放心地交给他在屋里看着。

  经过路上这么一闹,陈信宏的困意也早就跑没了。

  他瞄了眼背对着他们的黄春美,偷摸伸手,总算如愿戳到了小女孩的脸。

  蔡旻纹拿着拨浪鼓自己玩着,完全不管已经落入魔掌的妹妹。

  手下的脸颊又柔又嫩,和他想的一模一样,陈信宏都不敢用力,生怕手压一下就给她留个红印子。

  小女孩一点都不怕生,握住他的手指,就要往嘴里送。

  “娃娃不可以!”

  他吓到,又不敢用力抽手,怕自己手上有细菌也不敢让她真咬,愁眉苦脸的和她说,可她听不懂。

  听到动静的黄春美扭头一看,乐了,“她很喜欢你喔,说起来,你怎么知道她叫娃娃?”

  只是看人家漂亮就这么喊的陈信宏完全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她真的叫娃娃呀?”

  “对啊,她长得很精致对吧,大名蔡宜凌,小名我们就叫娃娃。”

  “娃娃,好可爱的名字。”

  刚洗好的衣服挂在了竹竿上,随着风左右摇晃着,黄春美擦擦手上的水,准备往厨房去。

  她刚在路上已经问过他的名字,这会直接叫他:“阿信,你爸爸妈妈中午会回家吗?”

  “会啊。”

  “那等会你妈妈回来,你让她中午别做饭了,你们都来我家吃,你先帮我看一下她们两,我现在去做饭,那边柜子里有零食,你随便吃。”

  陈信宏很想拒绝她的好意,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只手指也被小娃娃握住了。

  “啊啊……”

  他忙低头去哄,“怎么了?”

  蔡宜凌趁这机会抓住他的头发,咧嘴笑了起来。

  被这么一打岔的功夫,黄春美已经进厨房了,他想去拦都拦不住。

  陈信宏捏捏她柔软的小脸,“小坏蛋。”

  小娃娃听不懂,又对他吐了个泡泡。

樂

【all信】入阵曲(四)

#第五分队+哨向设定 有私设

#有主唱战损情节

#前文见合集


你还梦不梦 疯不疯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距离当初陈信宏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已经三年了。

关于陈信宏为什么会暴露导致被抓走,他们查了,但毫无线索,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一战敌人无非是很成功的,第五分队剩下四人休整了近一年才重返战场,少了陈信宏,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免受到很大影响。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但上级调查不出结果,他们也无何奈何。

更何况陈信宏本人都说没关系了,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让当事人反过来安抚他们。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敌人认准了塔的实力大打折扣,三天...

#第五分队+哨向设定 有私设

#有主唱战损情节

#前文见合集


你还梦不梦 疯不疯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距离当初陈信宏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已经三年了。

关于陈信宏为什么会暴露导致被抓走,他们查了,但毫无线索,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一战敌人无非是很成功的,第五分队剩下四人休整了近一年才重返战场,少了陈信宏,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免受到很大影响。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但上级调查不出结果,他们也无何奈何。

更何况陈信宏本人都说没关系了,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让当事人反过来安抚他们。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敌人认准了塔的实力大打折扣,三天两头地进行各种各样的骚扰,搞得民不聊生。他们四个也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去调查之前的事。

唯一还算不错的消息是塔推出了一项可以通过基因检测来确定10岁左右的孩子日后是否会分化的技术,也幸亏现在日子不太平,各家各户愿意做检测,把会分化的孩子送去塔里的,还是占了绝大部分。

毕竟塔里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陈信宏看着对未来将会面对什么样危险一无所知的小朋友们,时常会忍不住想。

再长大慢一点吧。

再在塔里被保护得久一点吧。 

他曾经直面过那个战场,知道那是多么残酷的地方。他愿意在那里流汗流血战斗到最后一刻,但这些孩子又能有多少,未来是自愿而不是被逼迫着上战场呢?

他不得而知。

陈信宏觉得自己可能是太闲了,闲了之后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上课的时候对着小朋友们就想他们的未来,下课之后自己一个人就想第五分队的剩下四个人又在出什么困难的任务呢?

主要那四个人从来不告诉他,问起来也只会一口一个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很好解决的来糊弄过去。陈信宏也知道他们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虽然对他们这种行为很不满,但也心疼他们出任务累,不想缠着他们问这些耽误他们休息,也就作罢了。

他现在不过仅仅是还挂着第五分队名的局外人而已。

陈信宏整理好教具,和班里同学说了再见后转身往外走,努力摇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时不时冒出的悲观念头。

正走着,腿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玛莎的狐狸。

“你们任务这么快就结束了呀。”陈信宏有点惊喜,伸手把小狐狸捞起来抱进怀里。小狐狸非常自然地伸出尾巴勾住他的脖子,痒痒的,弄得陈信宏忍不住直笑。

“呜。”

耳边又传来声音,陈信宏抬眼看去,不远处,灰色的狼王委委屈屈地冲他摇着尾巴。

“你说你堂堂一只狼怎么跟小狗一样。”他招手把它叫过来摸它的头,结果被热情过头的“大型狗狗”差点扑倒在地。

“怎么了这是?”陈信宏有些招架不住,“你们的主人呢?”

精神体当然不会回答他。陈信宏一边安抚着两只小动物一边艰难地向着基地挪动,结果走到一半又遇到拦路虎。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

拦路虎。

陈信宏看着卧在路中间的大老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几个人今天是发什么神经???

他朝空中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冠佑的老鹰 ,它俯冲过来,停在了老虎头上。

“…行吧。”他索性直接放弃,坐在地上往老虎身上一靠,拿出通讯器准备找四人问个明白,接通后却是黄长官的声音。

“精神体都在你那?”黄渤很是意外,“他们四个还在我这里写那个任务汇报呢,看着挺正常的啊。可能是任务期间遇到了什么事吧,要不你直接过来我办公室好了。”

“好。”陈信宏嘴上答应,心里却想这我可怎么过去啊。

而且过去之后该怎么问呢?

他盘算起来。人会撒谎,但精神体不会。他们几个再怎么装作无事发生地冷静汇报,第一时间跑来粘他的精神体却是把他们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这次可不能再让他们搪塞过去了。

陈信宏心里有了计划,他爬到老虎背上,双手圈住它的脖子,用头在它颈间蹭了蹭:“你带我去找你主人好不好。”

老虎的主人石头从来拒绝不了陈信宏的要求。

精神体当然也一样。

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傲首挺胸十分骄傲地走在路上…作为代步工具。

有点太引人注目了喂。

背上的陈信宏埋着头,努力避免自己的脸露出来。

TMD石头。他心想。再有第二次的话他要他好看。


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写报告的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干了什么好事。

“说说吧。”

当他们好不容易汇报完走出会议室,看到的就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陈信宏,以及把他们四个卖了个彻底的精神体们。

“今天任务遇到什么了?”

陈信宏似笑非笑。

四人这下有点汗流浃背了,陈信宏来得太猝不及防导致他们还没对好口供,而且陈信宏看起来虽然不像是很敏锐的人,但其实不容易糊弄——大多数情况只是他不追究而已。

要不实话实说吧。

四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放弃抵抗。

“其实也没什么。”玛莎被推出来充当发言人,“就是今天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能力有点特殊的向导。”

“什么能力?”

“很难描述,硬要说的话,是类似幻境。”


今天的任务本来只是一个很日常的任务,他们需要去沦陷区护送一批平民去安全区。一般来说这种任务危险性都不高,敌人对于地区的占领比较重视,对于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向来是不怎么在乎的,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要清理掉遇到的部分日常巡逻的机械怪兽就可以。

但,再日常的任务也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遇见变数。

这次的变数不来自敌人,而来自于他们护送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格外显小。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到处看,很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惹得众人都心疼不已,把她放在队伍的最中间保护着。

谁都没想到小女孩会在撤离途中突然分化。

那时他们处于荒无人烟的路上,开着特殊加固过的装甲车往安全区开。

期间玛莎还在和冠佑有说有笑地在商量今天任务结束大概很早,要不要去吃个火锅什么的,结果下一秒就听到车后小女孩开始疯狂咳嗽。

是生病了吗?石头顿时父爱泛滥扭过头去想要问问女孩怎么了,但问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边景象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换。

这是哪?

众人回过神来时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车里的普通人们吓得不轻,他们只好先安抚着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下车,自己出去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有够倒霉的吼。”温尚翊下车的时候顺嘴吐槽,“一个这么普通的任务都能让我们碰上意外。”

“没办法,谁叫最幸运的那个家伙不在呢。”玛莎秒回,剩下三人如他所料陷入沉默。

他不是故意想要提大家共同的伤疤的,但他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烦躁,也就控制不住自己呛人的嘴。

他暂时还没发现自己烦躁的原因,就听见冠佑突然“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首领。”

半晌,几人异口同声。

“靠,这不就是三年前我们定位的那个地方吗?我们在这儿捡到的纸条。”

玛莎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于眼熟,只是对于三年前,大家记忆的重点都放在了最后一战的小楼旁,才一时都没认出来这个地方。

“走,进去看看!”

石头当机立断,全副武装就往声音来源处冲。

这次里面不只有纸条了。

他们看到了椅子上满身是血陷入昏迷的陈信宏,以及站在他面前的敌军首领。

“陈信宏!!!!”温尚翊瞬间冲过去想要打爆首领的头,身影却从首领的身上穿了过去。

四人这才发现,面前的首领看不到他们,也碰不到他们。

他们在这里只能作为旁观者。

“所以这是什么?三年前的景象重现?”

他们无从知晓这种情况为何发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你的精神体很有趣。”

安静了好一会,首领终于开口了。

他蹲下来,手指抬起陈信宏的脸,对着毫无意识的他打量了一番。

“而且我其实知道你是谁。”首领自顾自说着,完全不在乎自己说话的对象根本听不到他讲的话。

“陈信宏,第五分队的成员,在刺杀我的任务里代号Honey Potter,在塔里也被叫做魔法师…”

“他怎么会知道?”

此话一出,玛莎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几人越听越是心惊,看着敌军首领摆弄有趣的玩具一般摆弄陈信宏的动作也是提心吊胆的。虽然知道最终陈信宏活着回去了,现在活蹦乱跳好好的,但三年前他毫无生气的样子又被摆在眼前,他们还是控制不住地揪心。

“你真的很有趣。”

首领玩够了,站起身收回手下了定论。

“我暂时不想杀你了。”

他招招手,示意面具人走进来将陈信宏抗上肩头。


“应该要不了几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们走了出去。


四人想要跟上去看看情况,就见眼前的场景泛起波纹一样的纹路,然后渐渐模糊起来。

再次睁眼,他们回到了原来的车上,车又回到了原来的道路上。

小女孩也再次出现了,她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身上被汗全部浸湿了。他们护送的平民们不明所以,在他们看来只是在车里待了一会就恢复了正常,便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后面也确实一帆风顺,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把女孩带回了塔交给了黄渤,并且立马报告了今天遇到的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他们四个的精神体不太听话。

三年前的事再次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觉得后怕。也不能怪他们的精神体往陈信宏那跑,如果不是工作,他们四个也想立马冲到陈信宏身边。

起码要再确定一下他还好好的。


玛莎把他们遇到的事从头到尾和陈信宏讲了一遍,但隐瞒了他们听到首领对昏迷的他说的那些话。

他们刚才已经和黄长官讨论过这件事了。

塔里其实早有疑惑,敌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陈信宏,还要给他活着的机会。毕竟设陷阱的同时杀了他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话里话外都是怀疑陈信宏被救回来这件事有问题。

黄渤当时听到塔里这一番受害者有罪论都要气炸了,但还是压着脾气解释说因为陈信宏精神体被毁敌人大概认为他回来也没用了。

好说歹说才让塔里接受这一理由。

而这次,四人看到的场景如果真的是三年前的景象重现的话,就说明塔的内奸远比他们想象的权限要高。

而且…敌人最后的那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什么意思?

黄渤当即决定偷偷瞒下来这件事。

四人从黄渤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有多么复杂,虽说他们完全相信陈信宏不会有问题,把这件事完全告诉他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玛莎还是不想让他牵扯进来,索性把疑点最多的首领的话省略掉了。


“…这样啊。”

听完玛莎的讲述陈信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半天才憋出来三个字。

他想起刚才四人精神体一反常态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四个人拉到一起,努力地伸长胳膊环抱了四个人。

“没事啦,我在。”

他轻轻地安抚道。

“我好好的呢。”

三年前的那道伤口过于深也过于疼痛,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愈合。索性五个人都在,他们可以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

总会愈合的。

伤口总会结痂掉落,只是时间问题…吗?

时间能解决一切吗?

几人被陈信宏抱得心软得不行,但又忍不住怀疑。

魔法师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战场,内鬼没有找到,三年前的事真相还没有大白。

在这些问题解决之前。

时间真的可以愈合伤口吗?

没有人知道。


三天后

就当四人以为小女孩的事要暂时告一段落时,他们接到了黄渤的消息。

“经过测试,那个女孩是特殊能力向导。”

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后,黄渤开门见山。

“她的能力是时间回溯,能让人看到自己最想要看到的过去某时间某地点发生的事,但是目前她的能力还比较弱,不太稳定,持续的时间也不够长。”

黄渤一边解释着,一边把女孩的资料拿给他们看。

“但是,如果要调查三年前的事的话,她的能力或许会成为最关键的突破口。”

黄渤说完看向四人,四人脸上都是一脸惊喜。

“那还等什么?”石头看着黄渤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

“你们要想好,这件事牵扯很多,调查起来,你们受到的阻力可不止敌人,还有内部。”黄渤正色道,“你们可能会被塔找机会驱逐,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不重要。”温尚翊反而笑了起来。

四人都是一脸轻松,比起危险,他们更怕没有线索,调查不出真相。

黄渤看着他们坚定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没有什么必要:“好,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谢谢长官。”四人认真地朝黄渤鞠了一躬。


“还有,这件事,可以暂时瞒着阿信吗?”

“我们不能再让他陷入危险一次了。”

黄渤了解阿信,知道要不被他发现端倪几乎不太可能,而且他也不会愿意就这么被保护着什么也不做,本来不想答应的,但看着四人恳求的神情,再回忆起三年前四人几乎要疯掉的样子,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TBC-

台風五號

當愛已成往事(下)

最終章,破萬字送上


 

*飞行员 X动画师

*架空混一点现实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10.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大型露营区。

 

司机停妥车子打开行李箱,大伙儿一涌而上,温尚翊热心的压低身段帮忙从内部把行李拉出来,Eric接手一个个放在地上招领,行云流水合作无间。

 

 

「他们什么关系?」Max用手肘推推阿信。

 

 

「我只知道他们是同事,其他...

最終章,破萬字送上


 

*飞行员 X动画师

*架空混一点现实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10.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大型露营区。

 

司机停妥车子打开行李箱,大伙儿一涌而上,温尚翊热心的压低身段帮忙从内部把行李拉出来,Eric接手一个个放在地上招领,行云流水合作无间。

 

 

「他们什么关系?」Max用手肘推推阿信。

 

 

「我只知道他们是同事,其他没听怪兽提过。」阿信耸肩一笑:「不过怪兽本来就很健谈很会交朋友。」

 

 

算是一种可贵的天赋吧。

高中吉他社虽然自己是社长,但学弟学妹都喜欢跟怪兽聊天,因为副社长是学霸却没有任何架子,吉他超强但不会自视甚高,敢玩敢赌,记脸记名字都没有障碍,跟他比起来社长原则很多又太过谨慎,常常记不住脸以至于总是问学弟一样的问题。

 

怪兽才是人气王。

 

 

「怪兽目前有对象吗?」Max问道。

 

 

阿信知道Max不是真的想问温尚翊有没有伴侣,而是想打听别的:「你介意吗?如果他对Eric有兴趣的话。」

 

 

Max沉默一下,诚实回答:「…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反问阿信:「你呢?」

 

 

「我?」阿信笑着拍拍他的肩:「要是你们两个都喜欢Eric我会很为难,不知道要帮你还是要帮他。」

 

 

Max踢他一脚:「当然是帮我!」

 

 

多数人已经领完行李离去,怪兽拎了一个海蓝色大背包跑过来,问道:「阿信,这你的吧?」

 

 

「对啊没错,」阿信看那头还有几个没被领走的背包,好奇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怪兽笑着指了指背包上面的一个奥特曼徽章:「这个。」他搓搓鼻尖,赧然一笑:「你还留着啊。」

 

 

他们高中大学是奥特曼还叫做咸蛋超人的年代,这名字虽然搞笑又有点幼稚,故事主轴却是在讲宇宙纷争保卫地球,在校园里不吃香,温尚翊也没兴趣, 但某天却送他一个奥特曼徽章。

 

 

「拿去,我爸在日本买的。」温尚翊跑了大半个校园拿到美术班给他:「你不是喜欢咸蛋超人?」

 

 

下课时间很短,没聊两句温尚翊又匆匆离去,还顺道勾走了美术生的魂,下堂课阿信把那小小的徽章在指尖来回把玩,本来冰冷的金属有了温度,就像他淡然的心,第一次有了想要紧紧抓住的人。

 

 

他对温尚翊并非一见钟情,甚至没有所谓的心动瞬间,是被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温柔一点一滴吞噬,最后病入膏肓。

 

 

虽然现在回头去看,或许该亏功于温尚翊的记忆力太好,总给人一种情深的错觉,以为他总记得有关你的细枝末节,但十年过去了,自己应该要免疫。

 

阿信接过行李,打趣道:「我以为机长不用帮乘客搬行李?」

 

 

「机长讨厌行程delay,喜欢一切井然有序,有什么状况就赶快排除,」温尚翊笑了笑:「Eric应该也是这种想法。」

 

 

阿信看看Eric又看看怪兽,两人确实都有属于菁英专属的严谨气质,他点点头:「看的出来。」

 

 

露营区宽敞无边,眼前山峦辽阔壮丽,草木相连, 中间有营火区,以营火为中心围了一圈桌椅,算是交谊空间。再往里面走是住宿区,有一间间小木屋,内部空间不大,基本上就是两张小床跟一张矮桌,简单干净还附卫浴,整体环境舒适又贴近自然,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没有通信讯号。

 

 

「放下手机,好好跟身边的人交流。」对现代人来讲这无疑是大挑战,领队像个球队教练似的大力拍手以兹鼓励。

 

 

不能当低头族也没让大家闲着,领队安排一些任务,例如打扫环境、准备食材、营火晚会的前置作业等等,两两一组用抽签方式决定工作内容。

 

 

Max抽完签,领队大声宣布工作内容:「好的,要麻烦两位去检一些木柴,晚上的营火靠你们了!」

 

 

而Eric跟温尚翊抽到去厨房帮忙处理食材,只见Eric挽起衣袖蓄势待发,温尚翊则套上围裙,两人神情认真地讨论一下分工,互相点点头,很快进入状况开始做事。

 

 

阿信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瞅着看,但那可是厨房里的温尚翊耶。

 

 

会在他挑灯写歌时煮一碗面,在台风夜留守录音室时下饺子果腹,在感冒生病时替他熬鸡汤,或者处理任何他在超市里乱买却不知如何是好的食材。

 

 

那时候温尚翊都光着膀子套件篮球裤,胡渣乱发,啤酒随侍在侧,粗糙到没什么形象,但做菜一点也不马虎,备料井然有序,事事按部就班,自己吃东西咸甜不忌,但给别人做菜却完美诠释铁汉柔情这四个字,色香味兼具。每次他得意洋洋把料理端上桌,阿信就觉得自己心理比生理更饥渴。

 

 

这么多年过去,温尚翊终究回归菁英人士,一身整齐干净看起来更帅了,即使不再为他下厨,但能重温这画面也算心满意足。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头发现Max正无比眷恋地看着Eric,该不会我刚刚也是这种痴情模样吧,阿信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建议道:「你要不留下来一起做菜算了。」

 

 

「我不要,」Max很有骨气不为所动,背起捡柴的篓子转身就走:「人家也不希罕。」

 

 

是啊,再多眷恋都是个人业障,阿信勾勾嘴角,背起篓子转身离开。

 

 

露营区附近有许多规划良好的山径步道,被分到捡木柴的几组人各自努力,其实不努力也行,任务本来就只是增添乐趣,营区柴火肯定足够,让大家有点事干才是真的。

 

 

Max整路上兴致不高没怎么讲话,阿信便安静陪伴,走在秋季山林五彩缤纷,展现生命各种阶段,然而天地无语四季轮替,是人类有心,才会苦于相聚与别离。

 

 

其他同伴捡的差不多就陆续回营地,太阳也缓步西下,有种放学后同学走了自己独留校园闲晃的错觉,高中时期阿信都会留下来搞社团或是打球游泳,Max也常晚归,留在教室画图或带画板去顶楼画夕阳。

 

 

 

Max画过非常多晚霞,有时阿信坐在顶楼看他落笔,这是属于文艺少年特有的愁绪与美感,对他们而言,日落总是比日出更动人,失去总是比得到更深刻。

 

 

「我想找个地方看夕阳。」Max四处张望相中一个山头:「那里应该蛮适合的。」

 

 

同为美术生但Max属于喜欢亲近自然那类的,平常会健行徒步, 方向跟体能都不错,阿信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像高中那时一样。

 

 

往山头的小径比较蜿蜒但不难走,缓缓爬个二十分钟就来到棱线,凉风袭来,晚霞绽放,夕阳悬在远方染红云彩与天光,瞬息万变,令人慑服而且敬畏的美丽,只能屏息感受。

 

 

「以前想画下晚霞,但长大就明白都是徒劳无功。」Max选了一颗石头坐下,轻声说:「美丽的东西稍纵即逝,可以相遇已该知足。」

 

 

「但是你内心充满遗憾啊,」阿信挑挑眉戳破他:「你看Eric的眼神满是眷恋,而他就在眼前,找个机会聊一聊吧。」他顿一会儿,又说:「难道你们要像我跟怪兽这样,一别十年,再见面已沧海桑田吗?」

 

 

「可是我累了,他也没办法不管家里的想法。」Max的眼中有夕阳的颜色:「当情人太累了,朋友未尝不是好事。」

 

 

是好事吗?

这次重逢他跟温尚翊可以友谊长存吗?

 

 

阿信跟Max在学校顶楼看落日西沉都是等到天黑才肯离开,但山区毕竟还是得保守一些,趁着还有些许余辉,阿信站起来拍拍衣摆:「走吧,回去了。」

 

 

Max点点头起身,拿起手机拍下最后余光,未料一阵强风把他头上帽子吹走,他伸手要捞,脚下却一个踩空往侧坡翻落。

 

 

「Max!!」阿信直觉想抓住他,却反而被对方翻落的力量给扯下去。

 

 

接下来几秒钟就像身处洗衣机,而且还是高速脱水模式,阿信心里觉得完了完了要交代在这边了,所幸不久后似乎撞到什么终于停下来。

 

 

「唉…哟…」感觉全身都快散架,阿信缓了许久后动一动手脚,痛的要命但似乎没断,谢天谢地…

 

 

 

「Max!你还好吗?」他坐起身来四周看看,但刚刚的余辉已消逝殆尽,树林里一片漆黑。

 

 

「…阿信?我在这里!靠!我眼镜不见了!」

 

 

「好,你别动,我过去。」

 

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声辨位,阿信想摸出手机来打灯,但手机似乎在翻滚中遗失,没办法他只好跌跌撞撞摸索着往Max那边靠近。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阿信好不容易来到Max身边,黑暗之中基本上只能看一个轮廓。

 

 

「应该都是皮肉伤而已,最大的问题就是眼镜掉了,」Max有些不安:「没眼镜我跟瞎子差不多。」

 

 

「你有戴眼镜也看不到什么,四周一片漆黑。」确认两人都没有大碍后阿信平静许多:「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最好别乱动,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们。」Max稍稍镇定下来,往自己身上一通拍:「我手机不见了。」

 

 

「我的也是,」阿信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我现在全身上下的财产就这样。」

 

 

「你小孩子哦?口袋还放糖果?」知道没有立即性危险,Max也笑了笑。

 

 

「是怪兽给的…」大概是怕他像上次那样低血糖。那人总能把温柔表达的低调自然,就像当年在上台表演前给他递喉糖,下台后给护嗓茶一样,没有甜言蜜语却无微不至。

 

 

「所以我说啊,他对你会不会余情未了?」Max拢一拢外套,十月份纽约近郊山区寒意甚浓。

 

 

「温柔是他的天性,」阿信吸吸鼻子笑了笑:「后来想想,年轻玩团时他也会送鼓手酸痛贴布,买琴弦给学弟,准备宵夜给工作人员吃。是因为我喜欢他,才放大解释这些温柔。」

 

 

Max沉默下来,周遭寂静黑暗如身处太空,许久以后他才开口:「没有爱情成份的温柔,是犯罪。」

 

 

说的没错,

阿信抿嘴一笑又轻轻叹口气,就算如此他也无法怪罪温尚翊,因为自己利用那份温柔予取予求,还得到短暂却灿烂的爱,此生足矣。

 

 

「喂,是不是有什么生物?」Max突然压低声音:「我听到声音。」

 

 

阿信提高警觉四处环顾,虽然也是黑漆一片,但好像有东西反光发亮,隐隐约约,飘浮不定。

 

 

「你觉得是什么?」阿信沉声问:「野猫?狐狸?还是…熊?」

 

 

「早上解说员说这里深山偶尔会有熊…但不太会跑到露营区附近。」Max声音有点抖。

 

 

「这里不算深山吧?」阿信又问:「遇到熊要怎么办?」

 

 

「书上说要比熊更凶…」这话Max自己讲出来都没底气,不过他似乎想到什么「啊」了一声,往口袋捞了捞:「我钥匙串上有个哨子。」

 

 

还真的有一个小小金属哨子,真的很小所以声音吹起来不大,但在这寂静山林也算有点音量,Max连续吹好几声,但附近草丛还是稀稀苏苏,一下这里一下那里。

 

 

「你觉得有吓阻作用吗?」阿信警觉地观察四周。

 

 

「天晓得,至少发出声响也能让搜救的人听到。」Max又吹了两声,又说:「讲起来这个哨子是Eric很久以前送的,说我常到野外健行,带着以防万一。他知道送个实用大哨子我不会随身携带,就选了这个精致美观的小哨子。」

 

 

「如果因此获救,你得再给他一次机会。」阿信笑道。

 

 

「我给他太多机会了,但都等不到答案。」Max无奈笑笑:「以前等不到答案我就主动出击,主动牵手主动亲吻主动示爱,最后连分手都是我主动,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嗯,我懂。」阿信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又听见周遭似乎有动静,赶紧噤声,四周草木皆兵,两人冷汗直流。

 

 

「如果熊真的来了,你先跑,不用管我。」Max说。

 

 

「白痴哦,要跑一起跑。」阿信拉住他的手:「不然我怎么跟Eric交代?」

 

 

「算了,我们跑不过的。」Max说着又把哨子拿起来吹,吹到没力的时候阿信就接手继续,毕竟曾经是唱歌的,吹起来中气十足。

 

 

「等等,」Max按住他的肩:「好像有别的声音?」

 

 

阿信倾耳细听,风声呼呜中似乎隐约有些杂音,Max让他踩着自己肩头爬上树干,终于看见远方山坡上有灯光闪烁。

 

 

「有人!!!」他使劲吹哨,大力挥手:「我们在这里!!」

 

 

最后领队跟几个工作人员找到他们,确定两人无大碍之后先以无线电通报营区,「发现你们不见,大家都吓坏了,兵分多路到处搜寻。」领队听起来比他们更有劫后余生的欢喜。

 

 

简直太糗了…

脱离险境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为了看夕阳捡帽子搞到劳师动众,回营地得好好跟大家道歉。

 

 

所以一走进营区Max便抢步向前,面对迎接他们归来的众人表示道歉,「It’sall my fault… 」刚说出口,有个人影从群众之中窜出,Mars没有眼镜还没看清楚是谁之际,就已陷入一个温暖拥抱。

 

 

Eric紧紧抱住他,

一个用力到缺氧、紧密到颤抖的拥抱,代表所有的害怕与感恩。呆住的不只Max,还有在场所有人。

 

 

一片安静之后,不知道谁先拍了手,点燃满场掌声。

 

 

阿信比任何人都更用力鼓掌,眼眶发烫,逃过生离死别迎来破镜重圆,他替Max感到高兴,这段旅程总算不虚此行。

 

 

「你们应该感谢温先生,」领队来到阿信身边,说:「是他第一个发现你们未归,也是他叫我们往那个方向找的。」

 

 

阿信环顾一圈,发现温尚翊站在人群外围,他觉得自己该过去道个谢,走过去却发现对方低着头,用手背擦拭眼角。

 

 

 

上次看到温尚翊流泪,是十年前分手那天,他也是这样低头拭泪。

自己站在一旁心如刀割又无能为力,

因为转身离开才是最好的礼物。

 

 

他希望从此后温尚翊再也不要为陈信宏哭泣,

那不值得。

 

 

 

 

11.

当然此刻阿信并不觉得温尚翊是为了自己哭泣,十年太长,长到无法像Eric跟Max一个拥抱就破镜重圆,他们空白太久,像是被洗掉的录音带,船过水无痕。

 

 

果然温尚翊抹完脸抬头看见是他,赧然展眉一笑,说话带有鼻音:「真替他们开心,好感动。」

 

 

「对啊,这样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阿信瞥他一眼,抿起嘴巴笑的很皮:「你干嘛啊?梨花带泪的。」

 

 

温尚翊向来泪腺发达,爱哭又不想被人发现,要是被笑话两句他会红着眼眶炸毛,果然阿信立刻挨上一拳,对方甩个水汪汪的眼刀过来:「我是性情中人,哪像你这个冷血动物!」

 

 

温尚翊记得当年分手自己泪如雨下,对方不过是沉着脸,一次又一次地说抱歉。

 

 

阿信没有辩解,只是揉着手臂拧眉苦笑。温尚翊看他神色不对以为出手太重,有点不太放心的问道:「你还好吧?」

 

 

阿信摸摸肚子佯作虚弱:「不太好,快饿扁了…」

 

 

「走!吃饭去!」温尚翊立刻正色起来,拉着他就往餐厅走。

 

 

指尖传来的温暖,抚平了整夜惊慌与寒冷,热度直窜心房,更烘烫了脸庞。

 

 

Eric跟Max复合之后马上开启如胶似漆模式,吃饭时你一口我一口,眼神牵丝,温尚翊和陈信宏简直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哪里。

 

 

这顿饭没办法吃下去了,阿信也想快点回房间洗澡,今天滚下山坡虽然没有大碍但搞得全身脏兮兮的,这让爱干净的他有点受不了。

 

 

热水当头冲下才发觉全身酸痛,没有伤筋动骨也有瘀青破皮,膝盖又紫又红,不过如果这样就能换回好友的幸福也算值得吧。

 

 

洗完热水澡一走出浴室就看Max扣上行李箱盖子,一脸洋溢着幸福:「我要搬过去跟Eric住了,」他走到阿信面前给出一个大拥抱:「兄弟,谢谢你。」

 

 

「谢屁啊…」阿信从他的拥抱中挣脱,佯作不耐烦挥挥手:「快去快去,别在这里闪瞎我。」

 

 

「那我走了,」Max拖着行李站在门口给他一个俏皮的wink:「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对吼,Max过去跟Eric住的话,那温尚翊…

 

 

「趁着夜黑风高之际扑上去…」Max嘿嘿笑着,越讲越没边儿:「先干再说。」

 

 

「扑个屁啦!」阿信抄起一个枕头扔过去,Max笑嘻嘻地闪身躲过,枕头落在地上,被正准备要进门的温尚翊捡了起来。

 

 

「扑什么?」他笑着问。

 

 

「铺…床,」罪魁祸首早跑不见了,阿信嘴角抽了抽:「刚刚床单有点乱,我重新铺好。」

 

 

温尚翊也没追问,神态自若地走到床边,把床上干净的枕头递给阿信,掉地上的拍一拍放在自己这头,看他还愣神站在那儿,不禁开口提醒:「头发怎么不吹干一点?小心感冒。」

 

 

「哦。」阿信被他讲了一怔,乖乖转身回浴室吹头发,吹风机哄哄作响,他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总觉得今晚的温尚翊好像有点不一样。

 

 

房间不大,透过浴室镜子折射能看见温尚翊正弯腰往大背包里掏东西,屁股很翘,背部腿部拉出漂亮又富有张力的线条。

 

 

阿信悄咪咪的欣赏美好风光,谁知温尚翊一个抬头,在镜子里跟他对上眼,笑容绽放,问道:「吹好了吗?」

 

 

「好、好了。」仓皇收回视线,阿信胡乱拉扒几下发型便走出浴室,房间真是太小了,只能坐在床沿边儿,手机搞丢了,连想要装忙都没办法…

 

 

「等等你要去营火晚会吗?」温尚翊来到他面前,笑容可掬,语气温和:「还是想在房间休息?」

 

 

阿信仰头,发现温尚翊那双好看眼睛正闪烁着他读不懂的光芒,非常耀眼又柔软,像黑夜星辰,让诗人找遍字句为之歌颂。

 

 

他硬撑着不闪躲目光,指尖却抓皱了被单,把问题丢回去:「你呢?你要去营火晚会吗?」

 

 

温尚翊蹲下来,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还是盯着他,声音很低、很轻:「你去我就去,或者一起留在这里,由你决定。」

 

 

「为什么?」他不想过度解释这句话,肯定有个客观理由。

 

 

温尚翊拿他没辙似的笑了笑,抬手压压对方脑袋上几根不乖的头毛:「不然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12.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即使当初最伤心的时候,他也不希望陈信宏有一丁点不好。

 

 

离乡背景的那几年温尚翊日子过的行尸走肉,有时他在想,或许带点恨意会让心里好受一点,可是事实上他根本没办法恨陈信宏。

 

 

那个人不只是初恋是旧爱,还囊括了他整个青春岁月、与他共游音乐奇幻旅程,跟他编织最美的梦,也一起吞下最苦的泪。

 

 

如果否决掉这一切,那「温尚翊」这个名字也失去意义。

 

 

晚会气氛温馨热络,软榻矮桌,围着冉冉营火,天气很冷,不喝点东西暖暖身体不行,温尚翊喝威士忌,阿信则是选择热热甜甜的蛋酒,捧在手心慢慢喝,替这个惊险又跌宕的一日压压惊。

 

 

主办单位很有心的准备许多互动小游戏,邀请大家参与,不过阿信有些困倦没有玩兴,温尚翊也只是坐在位子上鼓掌起哄看别人玩。游戏环节结束,灯光暗下,换上一组乐队,团员看上去起码都年过半百,肚大体硕皱纹横生,但演奏起经典西洋情歌时神色温柔,流淌而出的音符替晚风裹了蜜,浪漫暖心,驱走山间寒意,跟手中温热的甜酒一样。



周遭众人一个个起身到中间摇摆慢舞,阿信却寸步不移,目光被乐队吸引,主唱两鬓花白陶醉地唱着邦乔飞的经典歌曲,「I’ll be there for you」,是1993年他们在附中校庆登台表演的曲目,当时用一个又一个课后时光苦练,温尚翊努力记和弦,他努力背歌词,字句间的惆怅与爱意对17岁来讲太过浓烈,但其中两句狠狠打动他:Words can't saywhat a love can do. I'll be there for you

 

 

言语无法形容爱情,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阿信看向身旁的温尚翊,绝望又感伤的情绪像一只大手捏住心脏。如果五月天没有解散,他们几个会不会也像这样组团到老?不用大舞台,只要有乐器跟团员的地方就是天堂。

 

 

温尚翊转头过来,眼眶里的水光印证他也落入相同回忆。

 

世上很多东西只要够慷慨就能分享,但回忆不行,那是生命逝去无返的一期一会,即使用现代科技也无法完整还原的片刻,仅有身历其境才能感同身受,并在许久以后某个夜晚,因为一首歌,让两人脑中播放出同样画面,所有遗憾与酸楚可以不用自己承担。

 

 

温尚翊向他举起酒杯,眼神彷佛有千言万语,但张嘴只讲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阿信眨眨眼睛,轻声问他。

 

 

「谢谢你当年介绍那么多好听的歌曲给我,谢谢你把吉他社搞的有声有色,谢谢你写词谱曲,谢谢你教我离经叛道,也谢谢你曾经的爱,」温尚翊主动用自己的杯子去碰他的,平常鲜少讲这种话,他笑容有点腼腆却真心诚意:「还要谢谢你活着,这些回忆才有人分享。」

 

 

阿信怔了两秒,觉得此刻既真实又虚幻,

总是纵容他关心他不忍心苛责他的阿翊, 

总是陪他不务正业,陪他人生旅程中绕路的怪兽,

好像回来了。

 

 

时光无法倒流,

可是17岁时爱唱的歌,跟17岁时爱上的人,

在今晚夹带着岁月伤痕重现眼前,

像一件古物,历尽沧桑却更加可贵。

 

 

 

 

13.

疲倦加乘酒意,阿信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首首西洋老歌将他的梦境带回二十世纪末,充满活力与欢笑的蓝色校园,他脚步轻快地跑在熟悉路径上,迫不及待要去最喜欢也最怀念的地方。

 

 

吉他社的门就在不远处,琴声溢窗而出,音符勾引着自己一步步往命运迈进,他终于来到门口,教室里弹琴者正是温尚翊。

 

 

之后画面像跑马灯一帧帧快速刷过,他们相识他们相知,从情投意合到两情相悦,从第一次相拥到每一次奉献沉沦,画面或许有些褪色但从未被淡忘。

 

 

组成五月天后事情变得复杂,爱情、友情、团员、爱人,他们在光明与黑暗中扮演不同角色,日子忙碌又疲惫,温尚翊是称职尽责的团长。每当阿信熬夜写歌累到趴睡桌上,团长会为他披衣熄灯,有几次醒来后他故意夸团长贴心,温尚翊总有些局促抓头回道:「因为主唱不能感冒嘛。」

 

 

有时身体疲惫但高速运转的思绪让他无法入睡,趴着不过是闭目养神,并藉以偷偷观察团长是怎样轻柔地把外套披上他肩头,把桌上跟脑袋一样干枯的咖啡杯拿去清洗,收拾四处乱丢的废稿,调暗灯光调高空调,稍稍呵护五月天主唱。

 

 

可惜好梦易醒,阿信睁开眼睛,醒在二十年后的异乡僻壤,眼前是温尚翊逐渐靠近的身影,正要为他披上羽绒外套。

 

 

阿信有些恍然,喃喃讲了一句不知道是提醒自己还是提醒对方的话:「我已经不是五月天主唱了。」。

 

 

温尚翊仅仅微怔几秒就听懂话中意含,他嘴角一弯,柔情无边,:「谁说的,你永远是我的主唱。」

 

 

 

 

 

14.

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

 

 

旅行结束后阿信觉得温尚翊似乎变了,变的直率热情乐于分享。或许不是改变而是回归本性,他最初认识的温尚翊就是如同阳光般的存在,耀眼和煦,光明可靠。

 

 

高中时温尚翊不嫌麻烦越过大半间学校来美术班找他,现在他成为空中飞人,但一个月拼拼凑凑也会在纽约待上一周,刚落地电话就来,找他吃饭闲逛喝咖啡。阿信曾经以为两人之间总是自己主动积极,现在回头去看,才发现温尚翊的付出向来慷慨大方,不论是短暂宝贵的下课时间,还是二坪大的自家房间,又或者是无限光明的前途,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时节渐渐入冬,不宜在外久逛之后改成去阿信住处开伙聊天听唱片看球赛,每当支持的球队得分,温尚翊拿啤酒振臂欢呼的模样总让阿信觉得好笑又感慨,彷佛花了十年兜绕世界一圈最终又回到原点,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快乐本来就是这么容易又困难。

 

 

同是射手座的两人生日相隔没几天,以前习惯是选中间某天来庆祝,十年后温尚翊重拾这个传统,挑了中间的周末订好餐酒馆邀他同行,阿信猜测可能会有一些小惊喜,所以推门入内发现灯光全暗时他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有点紧张,下一秒搞不好会有蛋糕砸过来。

 

 

灯光很快亮起,

餐酒馆另一端的小小舞台上站着他曾经的团员。

 

 

怪兽、石头、瑪莎、冠佑,

中间立了麦架,是留给他的位子。

 

 

「你们…怎么…」阿信惊讶到语塞,抬手茫然比划着:「会在这里啊?」

 

 

「你不怀念吗?」温尚翊拨弦一刷,微笑道:「主唱大人。」

 

 

阿信一步一步走向舞台,刚一站稳,冠佑便给出拍子开歌,拥抱、温柔、一颗苹果以及爱情的模样,他以为自己记不得歌词,实际上字字刻在心里。

 

 

生日蛋糕还是有准备的,阿信刚许完「世界和平身体健康」奶油大战就迫不及待打开,每个人的脸上手上无一幸免,拉扯笑闹成一团,最后拍了张白花花看不见脸的合照,看上去还是十七岁屁孩。

 

 

故人重逢不免要把酒言欢聊通宵,十年份的垃圾话倾巢而出,荤素不限,如果可以阿信希望这一晚永远不要结束,可惜两杯黄汤下肚,逃不了见周公的命运。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热毛巾敷上他的脸,动作轻柔地拭去奶油跟果酱,没睁眼但他知道是谁。

 

 

过一会儿热毛巾撤走,换上柔软的触感轻轻贴上额头,呼吸气息如春风抚过睫毛,阿信心如擂鼓却不敢妄动。

 

 

 

有些东西跟第三个愿望一样,

说出口就不灵了。

 

 

 

 

15.

「你跟温尚翊这样到底算什么?」旁观者清的Max好几次对阿信提出疑问:「假朋友之名行情人之实?」

 

 

「什么情人不情人的?我们就是好朋友。」阿信捧着ipad躺在沙发上看影片,懒得多谈。

 

 

「是是是,可以共躺一张床共吃一碗面,可以替你下厨陪你熬夜的好朋友。」Max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我们从高中认识以来就这样。」阿信漫不经心回答。

 

 

「初恋情人对你那么好都不心动?」Max一把抢走ipad,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等到哪天他跟别人跑了,有你后悔的。」

 

 

阿信耸耸肩,把ipad抢回来继续网络冲浪,没把Mars的警告当一回事。他才不会后悔,曾经爱过也曾经失去,那种痛太深刻,他无法再经历一次。

 

 

但显然温尚翊不这么想,

更频繁的靠近,更亲昵的关心,似有若无的接触,称兄道弟的暧昧。

 

 

二月中旬温尚翊刚好飞纽约,依惯例找他吃饭,阿信那天到公司开会有点延误,匆匆赶去才发现是一间相当热门而且有品味的餐馆,灯光好气氛佳,里面两两而坐,温尚翊在靠窗的位子,窄腰合肩线条利落,一看见他便笑的春光明媚,看了心脏会痛的那种笑容。

 

 

阿信急忙入座,今晚温尚翊帅到像一道严峻考题,必须不断提醒自己要平常心沉着以对,幸好话题一聊开,「靠北」「拎北」脱口而出之后又是他认识的怪兽。

 

 

烛光晚餐美食佳肴,窗外白雪飘飘,室内暖黄温馨,在餐后甜点上桌之前,温尚翊拿出一个大纸盒给他。

 

 

「是限量版乐高!」阿信眼睛一亮,是小孩子收到玩具的惊喜模样:「太好了吧!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想送就送,哪有为什么。」温尚翊赧然搓搓鼻子。

 

 

侍者把甜点端上,是摆盘精美的心型巧克力蛋糕。阿信如梦初醒,环顾四周男男女女,后知后觉发现今天是情人节,温尚翊跨过了那条线,违反了游戏规则,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怪兽,我在纽约的工作快结束了。」阿信平静开口:「今天去公司收尾。」

 

 

「我知道,你要回西雅图吧?」温尚翊笑了笑:「那里我也常飞,到时再去找你。」

 

 

「不,不回西雅图,」阿信摇摇头:「日本那里有公司找我过去,我应该会答应。」

 

 

温尚翊笑容渐收,垂下眼帘不过三秒又重新注视他:「如果我希望你不要去呢?」

 

 

阿信笑叹口气,语气百般无奈但态度坚决:「我爸妈年纪大了,日本至少离家近一点,有什么事情几个小时就能赶到,他们要来找我也方便。」

 

 

家人是牵挂也是牵绊,温尚翊应该比谁都懂。

 

 

「或许我可以请调日本…」

 

 

阿信有点伤脑筋的笑着,好像对面坐着一个无理取闹的任性孩子。

 

 

「我知道了,」一阵沉默之后,温尚翊勾勾嘴角当作妥协:「你只身在外自己多注意一点,我们保持联系。」

 

 

「好。」

 

 

这十年来的成长,就是道别的时候也可以微笑了。

 

 

 

 

16.

几个月后陈信宏在日本展开新生活。

 

 

他向来喜欢这个国家,生活里的精巧细致或是文化里特有的壮烈与哀愁都让人着迷,离家更近食物更合胃口,唯一可惜的就是这里没有温尚翊。

 

 

虽然通讯软件无所不能,他们仍保持联系,但将近十二小时的差距加上双方都不稳定的工时,常常热腾腾的一句问候丢出去得要半天一天才有回应,像是隔夜菜般失去温度。

 

 

温尚翊若有飞东京便待上好几天,阿信带他赏春天的樱、仰望夏季花火、踏过秋天枫黄如沙、泡着温泉看冬季吹雪。不管相隔多久没见面,只要一碰头,就能感受到灵魂上完全的契合而且舒适,开心又自在,如同高中下课时间那样让人期待。

 

 

2017年,日本天团Mr.children举办出道25周年巡回演唱会,阿信百般波折终于在最后搞到一张门票,他走进东京巨蛋,觉得很不真实,Mr. children出道于1992,这年他跟怪兽相遇,也是怪兽告诉他这个乐团很棒,25年后终于能亲临现场。

 

 

音乐是救赎也是枷锁,捆绑他们二十几年,不管分离再远再久,只要一首歌曲,轻轻松松就能带他穿越过去,回到仍有彼此的光辉岁月。

 

 

一首接着一首,他在回忆里浮沉。结束时灯光亮起,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思念而灾。

 

 

散场有人拍照留念有人兴奋喧哗,阿信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他此刻非常非常想听听温尚翊的声音,虽然时差让机率渺茫。

 

 

「喂?阿信。」

 

 

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阿信愣了愣,不只是因为电话接通了,而是他听见话筒另一端有跟这边相同的背景音乐—Mr. children 25周年的主题曲。

 

 

「你…你怎么…」他激动到语塞,组织不了文字。

 

 

「Mr. children耶,我怎么能错过。」温尚翊回答的理所当然:「曾经爱过的歌,曾经爱过的人,我一直放在心里。」他顿了顿,语调落寞下来:「本来买了两张票,但不敢找你来。」

 

 

「…为什么?」阿信环顾四周,无法在巨大场馆里找到温尚翊。

 

 

「怕被你拒绝啊。」温尚翊自嘲笑笑:「但就算我一个人来看还是不断想到你。想起我们曾经在吉他社创下的丰功伟业,想起你答应一起组团时我有多开心,想起互通心意那天我感觉就像拥有全世界,还想起你在舞台上多么耀眼。」他停了一下,又低声开口:「当年我离开时充满遗憾与不甘,因为失去五月天,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可是三年前我们重逢,又一起聊音乐聊旧事聊人生,那时我才明白,音乐一直都在,但没有你,音乐不过是词曲,一点意义都没有。」

 

 

阿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能代替心情,涓涓不绝落下。

 

 

温尚翊隐约听见抽噎声,更想快点到对方身边:「你在摇滚区吗?我去找你。」

 

 

阿信用衣袖抹把脸,讲了自己所在区域,讲完又觉得好笑:「这里人太多了,很难碰头吧?」

 

 

「你等我。」温尚翊把这三个字讲得很坚定。

 

 

阿信放眼望去人潮如织,交错穿梭川流不息,但茫茫人海里有个身影逆流而行,不顾困难的走过来,带着自信又温暖的笑容,是他当初推开吉他社的门就看见的光芒。

 

 

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哦,

这辈子都不要放过他。

 

 

 

 

 

END

 

 

 

 

 

* 妈呀我终于写完了,可以去填别的坑了(洒花

* 可以把这篇当作团长生贺、主唱生贺、跟出道25年祝贺文吗(太偷懒

* 本来几天前要发的,但那天晚上我被微博空降第一的热搜搞得非常烦躁,明明知道背后有人有意为之,也知道任何争辩都会沦为口水战,但还是不免替五位哥哥心疼。

* 这几年下来我也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能够讲理的,人类生来就是被糟蹋的,特别是公众人物,歌迷什么也不能做,但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开,我就会买票支持。

* 不过有时候当下觉得很惨的事,等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又或许会有不同见解,故事还在继续,憨人还没认输,对吧?



台風五號

一顆糖果

压线一更

就是想要纪录2020的年末,是怎样惊心动魄。


1.

台北从进入12月开始就阴雨连连,

虽说这座城市的冬天本是如此,但是连续一个月的雨水还是让人忧郁寡欢。


「干!雨也太大了吧!」


抱怨声连同开门的动静一起入耳,团长拎满手的东西收着伞正手忙脚乱,好死不死的外套绑带又不小心勾到门把,最终以好莱坞搞笑片的方式跌跌撞撞进到大鸡腿,被目睹了全程的主唱觉得既同情又好笑。


「你还笑!快点过来帮忙!」团长剜他一眼,凶狠的目光因为浏海落下的水珠而缺少杀伤力,主唱抿着嘴克制表情,快...

压线一更

就是想要纪录2020的年末,是怎样惊心动魄。

 

 

 

1.

台北从进入12月开始就阴雨连连,

虽说这座城市的冬天本是如此,但是连续一个月的雨水还是让人忧郁寡欢。

 

 

「干!雨也太大了吧!」

 

抱怨声连同开门的动静一起入耳,团长拎满手的东西收着伞正手忙脚乱,好死不死的外套绑带又不小心勾到门把,最终以好莱坞搞笑片的方式跌跌撞撞进到大鸡腿,被目睹了全程的主唱觉得既同情又好笑。

 

「你还笑!快点过来帮忙!」团长剜他一眼,凶狠的目光因为浏海落下的水珠而缺少杀伤力,主唱抿着嘴克制表情,快步向前接过东西,一袋便当跟一个沉甸甸的保温罐。

 

 

「这是什么?」阿信扬起保温罐,嘴巴眼睛都圆圆的,像个期盼礼物的小孩。

 

 

团长坐在玄关短柜上卷起湿了半截的裤管:「你们昨天不是提到桂花酒酿汤圆吗?我家刚好有材料…」他还没讲完,阿信已经耶了一声带着食物咚咚咚地跑走了。

 

 

「干!先帮我拿毛巾来啦!」被就地遗忘的团长吼了一句,没人回应。他倾身从玄关探头看见主唱站在小餐桌前,打开保温罐,捧着深深吸一口气,白烟熏染了面容,低眉垂目像尊菩萨似的露出浅浅笑意。

 

 

「就知道吃…」怪兽想骂人但压不住嘴角上扬,湿透的脚丫子在踏垫潦草抹两下就起身往餐桌跑去。

 

天气很冷,他想往温暖的地方趋近。

 



2.

昨天说想吃桂花酒酿汤圆的是陈信宏。

 

演唱会在即,众人聚在隔绝了雨声的练团室里舒服干爽地唱着弹着,许久没有大型演出,不论是固定班底或新歌新编曲的都得练上几回,谁也不敢怠惰,太过投入的结果就是等到晚上工作人员买来汤圆才想起今天是冬至。

 

「都忘记今天是冬至了,」最懂得享受的贝斯手霸占着JJ送的按摩椅,舀一口汤圆送进嘴里,哈着热气说:「应该请助理去买台大附近那一家酒酿汤圆,就是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怪兽带我们去的啊,那家好吃。」

 

「酒酿汤圆的话,还是在上海吃到的桂花酒酿最棒了。」用美食来记忆足迹的主唱闭上眼睛沉醉且遗憾地回忆着:「又香甜又暖胃。」

 

「你又不喝酒,跟人家吃什么桂花酒酿!」贝斯手伸腿去踢他的椅脚,挑眉揶揄:「小朋友!」

 

「你也不喝酒啊!那你吃什么酒酿!」主唱立刻抬脚还击:「幼稚!」

 

「你们两个要是把汤圆洒出来等一下就跪着练团!!」团长忍无可忍大吼一句。

 

有关汤圆的话题随着碗底见天也就结束了,但练团结束开车回家的路上,脑中没由来的浮现主唱提到桂花酒酿汤圆的神情,趁着等红灯时空档随手查了食谱,并不难嘛,温尚翊想,明天提早起床就能搞定了。

 

可惜用保温罐带过来的汤圆有些软烂,但看那家伙鼓着腮帮子嚼啊嚼的,应该不算太差吧?

 

「阿信,你昨天睡多久?」团长用目光仔细逡巡主唱状态:「看起来有点累。」

 

「哪有!我至少睡了六小时,」主唱不满地拧起眉心大力反驳:「你不要神经兮兮的好不好?」

 

哼,反应那么大就是被我说中了,大概没睡到五小时,怪兽也不戳破,只是把二十年来挂在嘴边的叮咛再重申一遍:「演唱会快到了,自己多注意身体状况。」主唱没吭声但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话锋一转,跟大家宣布今天要干的活儿:「待会儿先把昨天没练完的搞定,然后要去桃园看场地走个位,这次舞台是新的,得多花一些时间熟悉走位流程,明天正式进场彩排。」他环顾一圈:「没问题的话就准备上工吧!」

 

 

「哦干!!」

本来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士杰突然蹭地站了起来,力道之大,连碗里的甜汤都洒了出来,但他无暇顾及,只是惊恐指着电视机,屏幕上实时新闻的跑马灯写着:

 

 

253天零本土病例破功!各县市跨年活动恐停办。

 

 

哐当!

手中的汤匙掉到地上,跟心情一起四分五裂。

 

 


 

3.

来到棒球场时大雨正滂沱。

 

 

站在三楼办公室可以居高临下俯看棒球场全景,离开演仅剩三天,椅子地板都摆放铺设完成,幅度宽广的舞台与灯光正在测试,工作人员冒着寒冷冬雨不辞辛劳地完备每个环节,主唱的目光停在远方超大型海报的slogan上:「Maydayfly to 2021」,飞向2021?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现在这个状况别说起飞了,弄不好的话恐怕会坠毁在2020。

 

 

「目前照原计划进行,一个本土案例而已,相关接触者一采都是阴性,不用太过担心。」相信音乐执行长双手环胸,语气沉着:「我待会儿要赶去跟桃园市政府的人开会,有些信息他们比较清楚,不过现在听到的是各项跨年活动照常办理。」

 

「我也赞成照办,只剩三天了,任何变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应的洋公一身雨衣雨鞋满是泥泞,面色青黄地苦笑着:「拜托不要这样搞我。」

 

 

「但是有些粉丝对于在这种情况下参加演唱有疑虑,」团长眉头深锁,来球场的路上他浏览了一下粉丝社群跟ptt:「现在人心惶惶,舆论也有许多质疑声浪。」

 

「媒体生态你们还不懂吗?他们就是惟恐天下不乱。」艾姐老神在在:「放心啦,只要不再出现确诊者,这个话题很快就被覆盖,而且我相信,真正的五迷一定不会缺席。」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确实得讨论备案,但要等我回来,」执行长再一次按掉响个不停的手机:「你们今天照行程先去走位,晚一点再讨论。」

 

 

他们来到舞台时雨势暂歇,是连日来难得的空档。每次世界巡回五月天都选择从故乡开始出发,带音乐到各地跟许久未见的朋友碰面,最后满载回忆再回到故乡跟这土地上的家人们报告旅途上的疲累与喜悦。

 

阿信站在舞台中央,去年年底也是如此时晴时雨忽暖忽冷的天气,场景熟悉的令人迷惑,好像不久前才在这里唱了「永远的永远」,要大家带着勇气迈向2020,可是当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未来,不知道有一天必须以保持距离的方式来表现对彼此的爱。

 

音响播放歌单,他们适应新舞台跟延伸走道的距离,睽违许久的演唱会应该很兴奋很期待,却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忐忑不安,三天后这里会涌入几万人,他们将起飞翱翔还是坠落谷底万劫不复,谁也不知道。

 

在演艺圈打滚多年,不敢说自己刀枪不入,但幽默自娱苦中作乐的本领倒是越发高超,走位没多久就变成团员们在超长的延伸走道上追逐嘻闹,开始想些互相恶整的游戏,哪首歌要吉他手跑遍舞台,哪首歌会让主唱喘到唱不出来。

 

「不要闹啦,唱不出来很丢脸耶!」主唱大笑着求饶。

 

这么多年他也学会用笑容隐藏悲伤,不用别人担心或宽慰,可是网络上句句诛心的词语,一刻也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这种情况下还想要赚钱,商人嘴脸。」

「满口正面乐观的致五迷于死地。」

「投机取巧,两面讨好的乐团。」

 

 

入夜后又开始飘下零零落落的雨,终于在衣衫尽湿之前练完走位,大伙儿接过工作人员准备的毛巾往后台走,剩主唱站在舞台前方让灯光师做定位,怪兽下台前回头看一眼,脚步便停住了。

 

四面八方的光线集于一身,像是万受瞩目也像万箭穿心,连影子都被吞噬的照射应该很刺眼吧?可是阿信似乎早已习惯,不为所动地仰头看着天空落下的雨丝。

 

怪兽走进那片光亮里,站在主唱身后不到二公尺处,真的好亮啊,他瞇起眼抬手遮光的同时听见主唱的声音。

 

「到现在还相信音乐会替世界带来希望这种鬼话,我是不是很傻?」

 

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力量,可以改变点什么,以为只要坚持信念,一定有人听得懂。但最后却沦为众矢之的,在他人的批判里自我质疑。

 

「是啊,傻的可以。」怪兽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灯光那么亮也不知道要避一避。」

 

 

阿信瘪起嘴,不知道是要笑还是想哭,闷声问:「灯光那么亮,你干嘛过来?」

 

 

「对吼,这样讲起来我也蛮傻的,」怪兽瞇着眼看了看诺大的场馆:「不只是我,每年都有好几万个傻子陪我们在这里风吹雨淋。」

 

 

「……」阿信望向底下一排排座位,彷佛看见一张张殷切期盼的脸,他叹口气,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嚷道:「他们说五月天让粉丝曝露在风险之中。」

 

 

「放心吧,」团长微微扬起笑容,从容自在:「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4.

「延期?你确定?」执行长面露难色,神情凝重:「先不讲会亏损多少钱,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你确定要这样搞?」

 

 

「现在决定还有可能,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团长语气平稳但态度非常坚持:「恳请大家帮五月天这个忙。」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洋公几次张嘴想讲什么但最后只是不断叹气,大家合作那么久,彼此什么脾性再清楚不过,五月天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动摇。

 

「大费周章延期,你能保证未来情况比较好吗?」执行长无奈地问怪兽。

 

「未来的事谁能保证?或许更好或许更坏,延期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把防疫做得更好,」团长坦然回答:「当然最糟的情形也可能取消,但至少我们努力过。」

 

执行长把这五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来来回回看一遍,又爱又恨莫可奈何,他摇摇头苦笑道:「好吧,我们来讨论延期可行方案。」

 

就这样在球场办公室里启动了PLAN B,待办事项一大堆:联络场地延长租借事宜、乐手技师可不可以配合、行程调整等等,几个人的手机都打到发烫,洋公的耳朵都给压红了,待办事项却只增不减。

 

在适合躲在被窝里交颈而眠的冬夜,只有窗外细雨陪他们不眠不休。

 

「先这样吧,」连续几小时的讨论,执行长掐着眉心:「你们回去休息一下,中午的彩排照旧。」

 

清晨四点,一群人像丧尸似的飘出会议室,主唱还在里头跟艾姐讲话,怪兽便在门口等,压后离开是二十多年来的习惯,是责任感与安全感相互作用下的结果。

 

「走吧。」走出会议室,阿信将手搭在他肩上的同时也把一半的体重压过去哀嚎着:「好累喔…」

 

他趔趄了两步才稳住,没什么威吓作用的拍了主唱脑袋:「还敢喊累?我们给大家出难题了。」

 

「就很累嘛…」阿信低低笑着;「但心情不错。」

 

那倒是真的,怪兽拖着大猫前进,目光被窗外的亮光吸引:「啊…是圣诞树。」

 

 

舞台上趁着夜深人静测试演唱会屏幕影像,每年跟歌迷们过圣诞节已是常态,不过2020就是颠覆常态的一年。

 

 

「小时候觉得当圣诞老公公真好,可以带给大家快乐,」阿信在窗前停下脚步,看着今年无缘揭露的圣诞树在空无一人的场馆发亮:「现在觉得他背负着那么多的期待,应该很累吧?」

 

 

怪兽闻言看向主唱,窗上的雨痕跟远方忽明忽暗的闪光都照映在脸上,曾有的桀骜倔强被岁月打磨殆尽,细纹爬上脸庞,像一张天罗地网束缚了脑袋里的鬼灵精怪。

 

 

「是啊,」他抬手捏了捏对方后颈,叹息般说道:「真的是太累了啊。」

 

 

 

 

5.

12小时之后,他们又回来棒球场。

 

雨还是下个不停,彷佛洗刷掉所有色彩一般,放眼望去全都灰蒙蒙的,不过更糟糕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过,人生糟心的事情太多了,训练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快乐的地方是生存必要技能,对他们来讲背起乐器唱几首快歌,想着即将跟好朋友在此碰面同欢就是排除郁闷的最佳良药。

 

 

彩排从傍晚持续到深夜,他们不畏风雨为了演出完美而努力,公司的工作伙伴也因为演唱会延期而忙到人仰马翻,在延期消息公告之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配合防疫所做的各种变动让人措手不及,瑪莎想打电话给助理问事情,播了四五次都忙线中,他勾起嘴角呵呵笑了两声未卜先知:「看着吧,公司应该很快会有一波离职潮。」

 

 

结束彩排直接进入办公室开会,各种应变方案逐一讨论,马拉松式的会议把一年份的工作量都补足了,开会开到头晕眼花今夕不知何夕,直到主唱起身跟在座所有人颔首表达感激:「谢谢,大家都辛苦了。」会议才终于在平安夜来临前结束。

 

 

「阿信,要不要跟我去一下看台区?」团长起身把外套穿上:「洋公说看台有一区的观众视线会被遮挡,可能要整区换位,我想去看看。」

 

 

「啊?」刚结束完神经紧绷的会议,阿信慢了好几拍才响应:「哦,走吧。」

 

 

还不到傍晚五点天色已很昏暗,雨倒是停了,只剩空气中的湿气随风迎面扑来,为长时间会议而浑浊的脑子带来新鲜氧气,他们在诺大的场馆走了一段路才到看台,抬头往舞台一看,屏幕上又是那颗无缘的圣诞树。

 

 

「对吼…今天是平安夜…」阿信倚在栏杆上无奈地笑了:「可惜不太平安。」

 

「这区果然会被柱子挡到,」怪兽煞有其事地看了两眼就拉着他往中间走:「到那边视野比较好。」

 

不就是要来确认遮挡情形的吗?心里吐槽了一下却也没停下脚步,跟着团长来到面对舞台的正中央。

 

「我前几天发现一件很夸张的事,」等两人都搭着栏杆望向舞台时,怪兽笑着说道:「我人生中有25个圣诞夜都跟你在一起。」

 

「……」阿信张了张嘴,好半晌才笑问:「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们认识28年,扣掉大学有两次圣诞夜各自跟女友约会跟当兵那年,剩下的都是跟你一起过的。」怪兽回答的有凭有据。

 

「是跟我们『四个』吧?」几乎都在工作中度过啊,阿信眼珠子一转笑的狡黠,指着怪兽大声嚷着:「而且就算共度这么多个平安夜,你也没送礼物给我啊,我还送过你好几张自己做的卡片呢。」

 

 

他的话语刚落,怪兽便立刻答道:「所以我今天准备了礼物要送你。」

 

 

「……」一向老谋深算的主唱这才发现不对:「你是为了这个才把我叫来这里哦?」

 

 

「这里比较安静嘛,而且还有圣诞树。」怪兽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扬扬下巴指示对方:「快点把手伸出来接收礼物。」

 

 

主唱笑了笑,言听计从地摊开掌心,只见怪兽握了一把东西放在他手上。

 

 

「这是…巧克力吗?」阿信傻眼地看着手掌上五颜六色星星造型的巧克力。

 

 

「你什么都不缺,我只能送星星了。」怪兽嘻皮笑脸地拿起其中一颗,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很好吃哦。」

 

 

也不知道被哪句话哪个行为戳中笑点,主唱咯咯咯地笑弯了腰,一边剥开巧克力吃,点点头:「还不错吃。」

 

 

「其实我也有写过卡片给你,在高三那年,但最后没送出去。」怪兽被巧克力梗了一下嗓子:「靠,甜死人。」

 

 

「哦—我想起来了。」阿信拉了一个唤起回忆的长音:「那时候你为了准备考试很久没来吉他社,结果难得平安夜来聚餐就被石头灌醉了!」

 

 

「对啊,卡片这种东西没在圣诞节之前送出去就很难再拿出手了。」怪兽突然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信封:「诺,穿越时空的卡片,现在送给你。」

 

 

「!!」阿信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接下卡片,把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却不急着拆,笑了笑:「这我得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细读一番。」

 

 

「你要是真在我面前打开我也会不好意思,」怪兽笑道,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又说:「我也差不多要回家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阿信抿嘴笑了笑。

 

 

「你也是,不要操心太多。」怪兽离开前还摆起认真的神色警告他:「别忘记身体健康最重要。」

 

 

目送团长走远了,他才就着最后一点天光把卡片打开,内文不多,手写的几行文字一笔一划展现出作者的认真青涩。

 

 

「阿信,圣诞快乐。

 

这是我在附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真是有点寂寞,光想到要离开你们就不想毕业了。

 

前几天妈妈问我要什么圣诞礼物,我想了想才发现我要的礼物装不进袜子里,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弹吉他玩音乐直到永远,唱自己写的歌,最好能闯出一点名堂。

 

这样想想,又对未来充满期待了。

 

我们一起走向光辉的未来吧!!!」

 

 

 

拇指抚过那三个被用力刻在纸上的惊叹号,阿信勾起嘴角笑了笑,把卡片仔细收进大衣口袋。

 

 

待会儿还是进公司确认一下工作进度吧,他不想让任何一个爱他的人失望,在能力所及之下他想让每一份期盼都得以圆满。

 

 

 

阿信轻轻哼起jinglebell,又剥开一颗巧克力丢进嘴里,真的好甜。

 

 

 

 

END

 

 

 

 

 

 

 

*你是何时,偷偷拯救我,在我掌心放了,一颗糖果。

*我真是取名废。

*即使现在是12/31的凌晨一点半,我还是不知道今晚演唱会能不能如期举行。

*五位哥完全没营业的时候也不会想爬墙的我,最近真的有点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太多人用放大镜在看他们,太多正义长在别人的嘴上,喜欢他们真是太心累了。

*希望2021年,世界能渐渐痊愈。


二二

【五月天】讓我們過橋去

友情向/团向/团宠/摸鱼之作

—— 

  其实也就是突然有一天,结束完某场演出,在台上和观众告别的时候,陈信宏站在靠后的位置,瞅见四位团员向下挥手。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感觉:

 

  「也許,未來還能這樣的時光比已經一起度過的歲月還要少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鬓角,里面已经被岁月藏进了白发。人生,原本就没有很多个十年。当我们的故事已经可以用好几个十年来记述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在开始倒计时。

 

  于是,很快,在又几个十年后,陈信宏再次摸摸鬓角,已...

友情向/团向/团宠/摸鱼之作

—— 

  其实也就是突然有一天,结束完某场演出,在台上和观众告别的时候,陈信宏站在靠后的位置,瞅见四位团员向下挥手。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感觉:

 

  「也許,未來還能這樣的時光比已經一起度過的歲月還要少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鬓角,里面已经被岁月藏进了白发。人生,原本就没有很多个十年。当我们的故事已经可以用好几个十年来记述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在开始倒计时。

 

  于是,很快,在又几个十年后,陈信宏再次摸摸鬓角,已经是白花花一片,温怪兽蔡玛莎刘冠佑石石头都变成了好老的老头。他们照例每天打个电话关心对方今天有没有死,陈信宏信口开盒道:

 

  「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到時候誰先掛掉大家都要笑話他噢╮( ̄▽ ̄"")╭」

 

  也许是乐极生悲,在他盒完没几天,就第一个光荣地华丽丽地挂掉了。

 

  原因说来就和五月天的存在一样像是胡扯来的:信老头年纪大了,还天天冲浪笑得花枝乱颤,心脏根本受不了这样。于是在某个下午,躺在沙发上,笑着笑着人笑没了。

 

  真·人笑没了。

 

  余下的四人听完理由都一整个呆掉。

  

  想说些什么,又总觉得不合时宜。

 

  还是老团长第一个开口,冲着照片抖着拐杖,颤巍巍地骂:

 

  「陳信宏,林北叫你少上網,你他媽就不聽,把自己笑死了!」

 

  另外三人默默点头。

 

  然而人前四月天还是悲痛的样子,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他们都在心里怒骂。

 

  不过,骂归骂,几十年的交情,他们还是好好选了一张陈信宏自己认证帅到掉渣的照片。毕竟这个人偶包重得要死,如果选的照片让他不满意,等下再见面他一定会碎碎念念死他们。

 

  死了还不得安宁,这么一想四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开始的时候有后辈见到他们,还会说一句节哀。玛莎那时候还会吐槽,说反正马上都会死了还有什么好哀的啦。但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居然谁都还没死。

 

  四个人又聚在一起喝酒打屁,照例给一个空位置放了酒杯,只是没倒酒,他又不喝。

 

  「乾!我怎麼又活了這麼久!」玛莎觉得有点郁闷,一口把酒闷了。

 

  「是喔~不過活著不是蠻好嘛,孫子孫女那麼可愛,每次看到心都覺得好捨不得。」冠佑回想起孙辈的笑脸,心里甜甜的。

 

  怪兽和石头都有类似的感受,叽里呱啦地拿出手机要晒他们小孩的小孩。玛莎翻了个白眼,急忙也去找手机,不甘示弱。

 

  四个人各自晒了一会儿照片后,心满意足。只是忽然又都不说话了,感到一阵空虚。

 

  「果然還是有點無聊啦!」

 

  「對吼,從阿信那傢伙掛掉之後就開始有點無聊了。」

 

  玛莎生气地抓了抓一头飘逸白发,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對啊,就叫他要好好的,他那麼迫不及待要去死,吼!現在死了讓我們變這麼無聊!」

 

  好好的温馨的老年叙旧团最终还是没能躲得过宿命,最后又演变成对陈信宏这个北七为什么死那么早的批判大会。

 

——

 

  冠佑最近身体有点小状况。

 

  石头早就从伦敦搬回了台北养老。得亏年轻时的健身,他身体最好,常常跑去医院顾冠佑。

 

  秋天了,直到真正一场秋雨过后才感觉到冬天已经不是很远的事情。天气转凉,石头拎着老伴狗狗煲的养生汤给冠佑喝,推开病房门,看见冠佑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黄叶飘飘而落,外面是嘶拉嘶拉清扫落叶的声音。

 

  人生病的时候很难不触景伤情。

 

  石头赶忙喊了一声冠佑,让他准备好喝汤。

 

  冠佑喝着喝着,忽然又聊起以前的事情,这次他说的是他们邀请他加入五月天的故事。那时候,几个潦倒的少年,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哀求——冠佑坚持那是哀求,问他这个已经有靠谱工作的靠谱大人要不要加入他们几个不靠谱人组的听起来超不靠谱的乐队。

 

  「然後到今天就這樣了。」

 

  石头和冠佑是最早结婚生小孩的俩人,又超顾家,所以很多时候是另外三人在那边斗嘴打闹,他俩就在旁边抱着小孩看着他们闹。不过渐渐的玛莎和怪兽也不打了,他们也抱起了自己的小孩。陈信宏像个怪人一样自顾自地拼他的乐高。

 

  分不清,是他们始终在一条路上逐渐有了自己的小路,还是原本就是许多小路,汇到了一条大路上。

 

  人生缘分如此,几度秋凉,让人感恩又感伤。

 

  冠佑想要流泪,被玛莎怪兽很大动静的甩门声吓了一个激灵。玛莎很夸张的表情,大叫:

 

  「諺明你怎麼變成這樣!?」

 

  冠佑看出来他俩故作坚强,其实红红的眼眶还是蛮难过。他心中一暖,想要安慰,却马上被怪兽的话堵了回去。

 

  怪兽笑嘻嘻的:「好啦,瑪莎,冠佑他年紀最大,現在能這樣已經不錯啦。」

 

  「喂!!!」

 

  四个人又开始斗嘴,说完一阵之后,还是不免说起各自的身体状况。聚散分离,在他们这个年纪看得已经太多,谈论病情就像谈论天气一样简单。

  

  说着说着,冠佑又咳了几声,石头赶忙给他顺顺背。

 

  「如果這次挺不過去的話,就要跟那個傢伙見面了。」

 

  那个家伙,好久不见的那个家伙。

 

  让人提起来就要忍不住骂,但还是让人想念的那个家伙。

 

  三个人都没有接话,他们四个人都在想象那幅画面。

 

  不知道那个夭寿的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冠佑的情况在某天夜里忽然变得很不好,一群亲朋好友围着他,玛莎哭得快要先死过去,喊他名字,让他再振作一把。

 

  他在意识模糊的边缘隐隐看到了那个一头呆毛的少年,傻乎乎地冲自己笑,叽叽喳喳喊自己「諺明諺明」,吵得要死。

 

  三人坐在ICU外,静静等待再一次分离。

 

  「阿信那傢伙估計要終結孤單了。」玛莎又抽了一张纸巾,很大声擦他的眼泪鼻涕。

 

  「有我的陪伴,你再也不孤單」

 

  恍惚间,三个人都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忍不住大哭起来。

 

  人从哭声中走来,又从哭声中走去。

 

  五月天的鼓手刘冠佑先生,于是在他一生中最亲爱的团员哭声中,圆满、没有遗憾地……复活了。

 

  说好要给先走的那个人人终结孤单,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个人:「?」

 

——

 

  陈阿信是确实亲眼看见了头上的天使圈圈,才相信自己已经挂了的这件事。

 

  他跑去奈何桥边,对着河水照了好几次,头上的光圈违背了牛顿定律般固执地存在于他的头顶,他觉得好可爱喔~~!

 

  忍不住弹了天使圈圈好几下。

  

  然而等反应过来,他捂起脸哀嚎,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自己第一个挂了肯定要被四人亏死。

 

  人口老龄化社会的辐射作用已经波及到了另一个世界,奈何桥常年拥堵不堪,孟婆化身交警,致力于疏散人群拥堵情况。

 

  看着老太太费力吆喝不要插队喝汤的模样,阿信笑了,又认真从人群中试图辨别谁。

 

  搜寻好久,无果。

 

  某信很是泄气,这四个人,有够坏的馁,居然瞒着自己活那么久。啊活那么久干嘛,不是说好是好朋友的吗,不应该伤心死吗。

  

  轮到他了,他笑着喝汤,喝着喝着汤全从嘴边漏了。

 

  上辈子修炼的躲酒技术此刻派了大用场。

 

  孟婆台北分婆歪了歪嘴角,很是无奈,她操着一口软软的腔调说你要是不喝没办法再转世投胎喔!

 

  「我再等等啦!」

  

  他打着哈哈,从桥上跑了下来。河水中,他看见了自己年轻朝气的脸。

 

  原来,这里是上一世和下一世的中转休息站,可以在这里等想见的人,也可以有一次飘回去看看的机会。记忆都会保留,只是灵魂安歇。只是走向下一个世界的时候,这里和上一世的记忆都会全部消失。

 

  他在这里看到了许多已经告别的告别,许多等待的等待。他亦被许多爱等待着,一一问候又抱着大哭一场才算完。

 

  许久之后,还是不见想见的身影。

 

  他盯着河水里的自己,是刚出道那几年一头黄色呆毛的模样。他对发型很不满意。在这个世界的形象,据说是会停留在上辈子最重要时刻的模样。他不晓得这个「最重要」是怎样衡量的,鬓角难道不是最重要吗,他现在抬起手都摸不到耳边的毛毛,逊毙了好不好!!!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我这糟糕的发型,他有些羞涩,他决定回去看看。

 

 

——

 

  飘回去的第一站就是灵堂。

 

  他见到的第一幕就是怪兽持拐杖对着自己照片破口大骂的样子。

 

  他原本飘过来的一路上听见哭声已经要落泪了,预备等到看见团员再好好哭一场,没想到如此煞风景咧,让人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不说,还从头上直直掉了三条黑线。

 

  阿翊,他推开附中吉他社的门,第一个看到的阿翊。

  

 「陳信宏,林北叫你少上網,你他媽就不聽,把自己笑死了!」

 

  你懂什么啦。

 

  陈信宏很委屈地想,啊不就那天刷到了几十年前怪兽像野人一样的照片,想要发给他看,结果笑得太用力了,一口气没上来嘛。

 

  阿翊,那个倔强地向父亲辩解阿信很有才气的阿翊,那个说着哪怕最后只有我们俩个人也要坚持下去的阿翊。

 

  现在也是佝偻着身躯,颤巍巍的老头子了。

 

  更没有以前高了。

 

  但在他心里,依然是要比101大楼还要高的阿翊。

 

——

 

  飘回去的第二站是四人小聚。

 

  他乖乖坐在他们给他留的位置上,好奇地打量桌上的菜肴,一会儿这瞅瞅,一会儿那看看。

 

  酒杯空空的,他也暖暖的。

 

  「他們還惦念著我不喝酒欸。」

 

  玛莎抱怨着无聊,陈信宏在他旁边补了一句「當然啦,沒有我在耶!」

 

  他还来不及得意自己的重要,就见这几个人戴起老花镜,捧着各自的手机视若珍宝,又交换着看各自的孙辈。

 

  「幹嘛拉!幹嘛拉!」他不满,很大声在叫唤,没一个人听见。

 

  「欺負我沒有是不是!」

 

  听到他们又骂他,他更气了。

 

  他忽然感到这是多么滑稽的一幕,他青春洋溢的灵魂挤在一群糟老头中间。如果能拍下来就好了,他叹了口气。要给他们看,向他们炫耀自己现在比他们可年轻太多了喔!

 

  但,想想还是算了。

 

  没有鬓角的可怕世界。

 

——

 

  第三站是鼓手的病房。

 

  他比石头更早就到了。

 

  他看见窗外漫天的黄叶,淅淅秋雨,他看见冠佑在出神中流下的眼泪。

 

  他伸出手去捂住他的眼睛,轻轻跟他说:「諺明,不要看,不要難過!」

 

  疼痛和悲伤,是很容易察觉到的情感。这位大哥哥,从来都是如此温和地容纳他们几个人所有的疼痛,包容他们的嬉笑打闹。可此刻,他感到他是真的痛了。

 

  好好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和他讲,谢谢你。

 

  谢谢你,一路陪我到这里。

 

  石头拎着保温壶进来。陈信宏真是怪羡慕这个家伙,果然年轻时做的努力不是无用功,现在看着比谁都强壮健硕。

 

  不像自己,笑一笑就嘎了。

 

  玛莎和怪兽闹哄哄地冲进来。

 

  要不是自己现在是个阿飘,陈信宏一定冲上去给他们两拳。探望病人就是这样探望的,把病人吓了一大跳齁……

 

  他坐在窗台上,一边无所事事地晃悠他的双腿,一边听他们斗嘴讲话。

 

 「如果這次挺不過去的話,就要跟那個傢伙見面了。」

 

  陈信宏愣了一下。

 

  要见面吗?

 

  那个夜里,他一直在鼓手的边上,看到他身上连接的那些仪器一个个滴滴嘟嘟的响起来,颜色变得危急。医生护士冲过来给他抢救,病房外响起了哭声。

 

  要……见面了吗?

 

  虽然他偶尔抱怨他们根本不想他,对他一点都不好,又百无聊赖地在轮回边缘一遍遍等不到他们的身影。但若真再见面,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爱他的人将无尽痛苦,意味着这哭声将彻夜不会断绝。

 

  陈信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阿信!」他好像在对自己招手了。

 

  「諺明,諺明!」

 

  他笑了,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很使劲地喊他。

 

  「回去,回去!」

 

——

 

  陈信宏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连孟婆台北分婆都担忧地问他,他是不是不会等到了。

 

  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人終有一掛,怎麼可能等不到啦。」

 

  「可是如果人家不等你的話先喝湯了怎麼辦?」

 

  陈信宏猛然盯着她,她努力假装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

 

  「最近來的人太多啦,太擠了,看不清每個人的樣子⋯⋯可能是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啦。」

 

  「靠北!怎麼不早說!」陈信宏猛的一下站起来。

 

  他快哭晕过去,就说这么久了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敢情都是各自忙着投胎去了。还以为这一辈子的的团员,奔赴下一世之前总会心照不宣地留下来等等对方,说几句话再走咧!

 

  几十年了,还是一点默契都没有,这什么团啊,超烂的!!!

 

  越哭越气,这辈子的错误已无法挽回,他决定睡一觉起来立刻喝汤,下辈子换个团从头再来。

  

  「喂,陳信宏,醒醒啦。」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觉温怪兽刘冠佑蔡玛莎石石头都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一下子瞌睡都没了。

 

  「啊,你們才死嗎?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讓你們一下子都死了?」他想了想觉得恐怖极了。

 

  「陳信宏,林北真是要被你蠢死,你說你要是不想忘掉記憶,你就到那邊的橋去等啊,你這邊全是要抹去記憶的孟婆湯。」

  

  「啊他不就老是這樣,來了比我們早那麼多,結果混還沒我們明白。」玛莎嘴毒地补上一句。

 

  陈信宏呆呆的,消化这一切。

 

  好像是哦,怪不得在这里遇到一些熟人,有些人跟他说这辈子真惨下辈子要重新来过,有些人说这辈子真好要再来一遍。他左耳听右耳冒,等到最后熟人都没了,他还是没搞明白。

 

  其实他们四个人,一个个的,早就在另一边集齐了,只是左等右等死活没等来陈信宏。他们也没觉得陈信宏一定先走了,只想着他肯定跑哪玩去了,等来等去,结果发现他居然在另一边等着清除记忆的桥头呼呼大睡。

 

  他噗呲一声笑了。

 

  真的是好笨喔。

 

  他看着他们四个的模样,冠佑瘦瘦的像猴子,怪兽野的像野人,石头粗糙又腼腆,玛莎甜甜的。

  

  和他一样,全留在了少年时最意气风发的样子。在他心中,无数次想念的最初的峥嵘岁月。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在这里遇到一些老熟人,他们调侃说他的这辈子已经足够精彩,下辈子换个身份,再好好创造出一段新的旅程。

 

  那时候他心中不舍,但他不知道还有别的余地。

 

  现在他知道了。

 

  「陳信宏,走啦!」

 

  少年婆娑了泪眼,连连应和,赶忙追了那四人上去。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要一起组团,一起唱歌。

 

  那一年的青山绿野,旋律又响了起来。

 

  「年紀輕輕,不該輕嘆息。」

 

  「走出戶外,讓我們過橋去。」

 

 

  


izumitoto

【ALL信】收信(7)

7

怪兽联络上陈信宏的亲弟弟,确认他不在老家也没有联络过家人,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陈信宏真要回老家怎么可能不给他们打招呼,即是默契也是规则,主唱在这种时候的表现真的很乖巧。

其实陈信宏老早以前也有过悄无声息消失半天的突发情况,现在回想起那些过往已经倍感遥远,挑选出记忆反复加工才能凑出一段清晰往事。

主唱以前是很爱旅行的人,读大学时存够旅费便要出行,他去过世界上许多的地方,遇见喜欢的城市还会反复拜访。

某次乐团巡演去的一个城市,当地的建筑特色激发了陈信宏的设计系专业本能,他预约了拜访早早出门,本以为很快就能往返,便没有提前告知团员,结果玛莎睡到中午饿醒了来敲他房门叫他吃饭......

7

怪兽联络上陈信宏的亲弟弟,确认他不在老家也没有联络过家人,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陈信宏真要回老家怎么可能不给他们打招呼,即是默契也是规则,主唱在这种时候的表现真的很乖巧。

其实陈信宏老早以前也有过悄无声息消失半天的突发情况,现在回想起那些过往已经倍感遥远,挑选出记忆反复加工才能凑出一段清晰往事。

主唱以前是很爱旅行的人,读大学时存够旅费便要出行,他去过世界上许多的地方,遇见喜欢的城市还会反复拜访。

某次乐团巡演去的一个城市,当地的建筑特色激发了陈信宏的设计系专业本能,他预约了拜访早早出门,本以为很快就能往返,便没有提前告知团员,结果玛莎睡到中午饿醒了来敲他房门叫他吃饭,到处都找不到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满地蹿,其他三个人半天没等到他俩来餐厅又跑上来找,最后四只热锅蚂蚁蹿得人仰马翻。

陈信宏去参观的古建筑在城市边缘,信号极差,等他在美学空间流连忘返够了终于回到现实世界,回程路上随着信号恢复挤入手机的来电提醒简讯密密麻麻的差点把手机卡来爆掉,他心虚地滑动通讯录,指尖在几个团员的名字上来来回回,最后挑了冠佑拨回去。

靠北!你跑哪里去了啦!屁股很痒是吗这么坐不住哦?电话也不通你买手机干嘛啦?回来让我帮你砸掉好了!要命哦!

像是预判到他的选择,接通后传来的是玛莎的咆哮,几乎可以穿透地壳去到另外一个半球,然后电话到了怪兽手里,团长倒是没有对他大吼大叫,连名带姓咬字清晰地叫了他一声陈信宏,三个字念得阴森森的。

陈信宏果断地把电话挂掉,反正回去肯定是要完蛋的,现在少听一句是一句。开车载他的外国司机都听得心有余悸,苦口婆心劝这位可怜的客人要不还是找个地方躲躲,陈信宏虽然听不懂司机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也能从对方表情上感受到团员们确实很生气,这事可能有点严重。

对他无限溺爱的团员们真的计较起来,齐心协力又凶残无比,陈信宏很少会孤立无援被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撒娇耍赖求饶通通失灵,白天在台上光芒四射魅力无限的天团主唱晚上回去要被团员看着写检讨,还得写四份,文体各异内容不得重复,必须感情真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做出绝不再犯的保证。

陈信宏写了两个字拔腿想跑,被石头拦腰拖回来,和怪兽一起把他按在椅子上,冠佑拿起笔往他手里塞,玛莎叉着腰劝他识相一点,要不是现在还在巡演,哪有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检讨写完还不算完,陈信宏看着团员的脸色过了好几天苦日子,巡演去了下个城市,玛莎都还跟在他后面念叨自己那一天受到的惊吓对自己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伤害。

以前要防着陈信宏乱跑,后来陈信宏生活方式急转变化,昼伏夜出不爱出门,团员们又要担心他会不会日照不足缺钙少营养。

为此户外健身达人石头对如何在避免紫外线照射的前提下进行人体光合作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把陈信宏捂得严严实实地拉出去晒太阳,还给他举了把硕大无比的防晒伞,陈信宏蹲在伞下装蘑菇,盯着日光和阴影的圆弧分界沉思自己这算不算薛定谔的晒太阳,一起被拉出来给主唱举着小风扇的冠佑对这种新式晒太阳法大为震撼又深度不解,盯着热情洋溢在烈日下骑车的石头感叹这团真是找不出一个正常人。

岁月长久的陪伴将彼此的痕迹编纂入基因融入骨血,养成后天的依赖症。现在的陈信宏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没长脚,哪怕回自己老家也喜欢有团员陪着。

他们的主唱成长在爱的包围里,父母从小宠爱,年纪大了还有弟弟接棒,养小孩似的把他捧在手心,怪兽和玛莎读书时就陪他回过几次老家,每回都能被他一家老小七姑八姨宠爱主唱的姿势震惊到,玛莎感叹陈信宏这都没被宠成逆子真是人性的奇迹。

爱意浇灌出的世界是陈信宏的舒适区,他理所当然地将自己藏进这个小小的容身地。

怪兽想不出来他一个人还能去哪里。

陈小弟敏锐地察觉出异样,语气严肃地追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怪兽意识到他本不该打这个电话,一筹莫展因而心生幻想,明知不可能仍然怀抱着满腔期待去求证,虚妄的侥幸被毫不留情的事实剿杀,甚至牵连更多人陷入惊惧的怪圈。

怪兽按着心口,强压住扩散的恐慌感,勉力保持镇定,想要应付两句瞒住主唱的家人。

陈小弟压根不信,立刻挂断电话打给他哥,发现关机后又打给玛莎,玛莎举着手机冲出来和怪兽面面相觑,装死不接电话,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玛莎受不了终于暴躁地朝怪兽吼:我都说过不要给他打电话了!这小子对他哥的事情脑筋转起来跟高速马达似的,怎么可能猜不到!

怪兽过去对陈小弟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懂事这类专用于别人家小孩的形容词。他们高中时陈小弟是个表现奇特的黏哥精,跟他哥说话永远是好声好气轻言细语,兴趣爱好就是攒钱给他哥买喜欢的公仔,小小年纪不知跟谁学的,第一次来吉他社还提着家乡特产,一一跟大他一大截的怪兽、石头和玛莎握手,有模有样地感谢他们照顾陈信宏,玛莎没憋住笑问陈信宏他爸妈给他生的到底是弟弟还是爹,陈小弟还特别正经地抢答既然俗话说长兄可以如父,那为什么弟弟不能如父?震撼得玛莎都哑口无言。

玛莎把电话砸在怪兽脸上,让他自己去说,怪兽愁眉苦脸地抓着头发把自己揉成鸡窝,过了半天手机终于不响了,松口气走回客厅,听见石头的手机响了。

石头设置了铃声,手机里的陈信宏开始悠悠唱歌,一首《一千个世纪》仿佛在嘲笑他们都没有长出脊椎和勇气。

石头镇定地接起电话,告诉执着的弟弟他的哥哥可能失踪了。

陈小弟问:什么叫可能?

石头三言两语说明情况,陈小弟当即就说要从老家开车赶过来。怪兽竖着耳朵在旁边听,急忙提醒他开车注意安全,不要超速。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玛莎的话,他们今天被开了太多超速罚单,主唱错失了一个制裁他们的好机会,陈信宏最近一直宅家比较安分,都没有想出什么新的鬼点子来折腾人,连世杰都在说自己有段时间没被主唱整了,感觉还有点想念。

陈小弟礼貌道谢,告知了一个抵达时间便挂断了电话,怪兽一听青筋直跳,这好弟弟愣是一点都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花这么点时间就要开到他哥家门口,怕不是车轮都要飙来甩飞。

陈信宏和弟弟总是聚少离多,弟弟上一次风风火火赶过来,只是因为看见哥哥在网络上撒娇想吃冰淇淋于是买好连夜送到录音室,怕打扰他的工作,甚至都没有见上一面便悄然而去。

现在哥哥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弟弟要怀抱何种心情熬过这段往返过无数次的路径。

台風五號

當愛已成往事(中)

*飞行员 X动画师

*架空混一点现实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6.

 「怪兽,当年我的告白,会不会是个错误?」


叙旧可以但不谈往日旧情是他们重逢之后的默契,但此时阿信直白提问,温尚翊不由得有点讶异,终于要揭开伤口上的结痂了吗?看看是已经愈合,还是早已溃烂。


「以结果来看那确实是个错误。」温尚翊用一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回答:「这跟......

*飞行员 X动画师

*架空混一点现实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6.

 「怪兽,当年我的告白,会不会是个错误?」

 

 

叙旧可以但不谈往日旧情是他们重逢之后的默契,但此时阿信直白提问,温尚翊不由得有点讶异,终于要揭开伤口上的结痂了吗?看看是已经愈合,还是早已溃烂。

 

 

「以结果来看那确实是个错误。」温尚翊用一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回答:「这跟谁先告白无关,谈恋爱是两人的事,你我都有责任。」

 

 

「可是如果我没告白,我们大概会一直是好朋友吧?只当朋友的话就不会分手了。」

 

 

「……」温尚翊一愣,他忘记陈信宏很可怕,这人可以发现他本身都未察觉的情感思想并且代言出口,一针见血,相隔十年竟然功力未减。

 

 

当年他觉得所谓「喜欢」就是时时刻刻跟对方在一起,事实上他们两人也确实形影不离。既然如此,这份喜欢有没有被宣之于口对他来讲并不重要,如果阿信没有告白,他很可能日复一日暧昧下去,反正朋友也好情人也罢,陈信宏都是他最看重的那一个。

 

 

「人生没有如果,提往事也没有意义,」温尚翊被说中了也不想承认,嘴一撇就转换话题:「你现在不该想想怎么挽回Eric吗?」他想平心静气,但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需不需要我这个前前男友帮你联络前男友?」

 

 

「前男友?前前男友?」阿信歪头一愣,但眸光微动之间很快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的表情从迷茫转为嘻皮笑脸,温尚翊看那模样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以前要是上台表演出错,主唱就会转头看过来,带着这个笑容。

 

 

「Eric不是我的前男友啦…」果然阿信咯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手机铃声打断,而他瞥见来电显示的瞬间笑容就消失了,按下接听,用英语对话:「怎么了?他又去喝酒了吗…好…我马上过去,别再给酒,也别让他离开。」

 

 

挂掉电话阿信随即起身穿外套,跟温尚翊交代一声:「不好意思,有点急事要先走。呃,你知道这边怎样叫车最快吗?」

 

 

温尚翊也起身:「叫车太慢了,我们公司有提供机组员优先租车服务。」

 

 

确实大机场尖峰时间旅客众多,打车不易,所以航空公司提供机组员以优惠的价格租车,方便快速。温尚翊连制服都没换直接去取车,不出十五分钟便离开机场,阿信把地址输入导航,目的地是一间酒吧。

 

 

车内没放音乐,安静似乎被放大许多,像在等待一个说明。阿信读懂空气,开口解释:「Eric是我同事的前男友,而我的同事—Max,此刻正在酒吧买醉。他们分手一个多月,他清醒的日子没超过十天。」

 

 

温尚翊「嗯」了一声当作响应,不予置评,那种日子他经历过,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傻,却是脱胎换骨必经之路。

 

 

半小时后来到布鲁克林区的一家酒吧门口,阿信跟他道谢,又说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晚安,然后头也不回下了车就往店里跑。温尚翊坐在驾驶座,指尖一下一下点在方向盘上,车内仪表板显示晚上八点半,是吃晚餐的好时间,但他决定把车停好进去店里一探究竟。

 

 

温尚翊一走进店里就听到有人大吼大叫,寻声望去,竟然在角落里看见阿信跟另一个人扭打在一块儿,哦不,正确来说应该是阿信想抢下对方手中的酒瓶,而对方正发酒疯极力反抗。

 

 

「阿信!这什么状况?」

 

 

温尚翊出声一喊成功让两人停下动作,阿信抓住这个空档夺下酒瓶,他压低音量,用安抚以及恳求的语气说:「Max,我们回家好不好?」

 

 

叫Max的男人身形细瘦,发长及肩,此时凌乱的披头盖脸,他闪开阿信的勾搭,站姿摇摇晃晃,瞥了温尚翊一眼,表情突然狰狞起来,指着温尚翊问道:「他是谁?为什么穿着机师制服?」

 

 

「温尚翊是我朋友,刚刚开车载我过来。」阿信暗叫不妙,果然下一秒Max双眼赤红,情绪崩溃的嚎叫:「你骗人!你去机场找Eric对不对?我都说我不要再跟他有瓜葛你干嘛去找他!」Max怒气爆起,像只绝望又疯狂的野兽,激动而且失控,他想推开阿信,拒绝一切多管闲事,却没料到在肾上腺素加持下力道过猛,把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阿信推倒在地,手中的酒瓶也随之破裂。

 

 

哐当!!

 

 

「阿信!」温尚翊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情况,想把人扶起来,靠近才发现玻璃碎片飞溅,划伤了阿信的手臂跟颈侧,温尚翊皱起眉头:「别乱动,你受伤了。」

 

 

阿信看了看自己胳膊,又用指尖在颈部刺痛的地方摸摸,果然流血了,不严重,但红腥腥的伤口在白皙皮肤上特别惹眼。Max也看到了,像个犯大错的孩子似的嘴巴开开合合无从辩解,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怜,阿信想说自己没事,但对方突然扑通跪下,掩面大哭起来,迭声喊对不起。

 

 

「没事啦,我们回去吧。」阿信站起身来,走过去拉了拉Max。

 

 

自己一身狼狈而Max酒气冲天,如果有选择的话阿信并不想坐温尚翊的车,但真的没有选择,还好Max上车后就沉沉睡去,没有呕吐或吵闹,让他松了一口气。

 

 

酒吧离阿信住处不远,开车十来分钟,今晚到此为止已经麻烦温尚翊太多,像个司机一样东奔西跑送他们回家,Max醉烂如泥,阿信只能用背的才能爬三层楼,温尚翊得在后头帮忙扶人,到家门口还要帮忙从阿信口袋掏钥匙开门,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把人丢进沙发的那一刻,Max吐了。

 

 

那瞬间温尚翊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阿信却像是习以为常快速清理秽物,帮Max脱外套,洗热毛巾擦脸,拿毛毯开暖气,最后才去把自己被酒泼湿的衣服换掉。

 

 

温尚翊坐在客厅单人沙发上,瞪着Max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常醉到给人添麻烦,突然间Max动了动,温尚翊以为又要吐了,赶紧拿着垃圾桶靠过去。

 

 

「阿信…阿信…」

 

 

Max醉言醉语喊着,温尚翊不耐烦地撇撇嘴,心想你还有脸叫他啊?

 

 

「阿信…我告诉你…」Max微微睁开眼,目光空泛没注意身边是谁,神情像是快哭了:「告白的是我,提分手的也是我,他根本无所谓。」

 

 

「当初如果不去告白,永远当朋友,我就不会失去他了。」

 

 

 

温尚翊手一抖,垃圾桶应声落地。

 

 

如果当初阿信没有踏出那一步,现在的我们,会不会仍然称兄道弟?

 

 

Max喃喃自语后又睡去,独留他困在假想题里。

 

 

 

 

 

7.

阿信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看见两个月前只能在心里缅怀的旧爱,此刻坐在自家客厅,穿着帅气机师制服却手捧垃圾桶,照顾一个素昧平生的醉鬼。

 

 

不管时光怎样轮转,十八岁、二十八岁或者三十八岁,这人自始至终都是仗义又温柔,即使有时不修边幅出口成脏,但爱哭的是他,会收养流浪猫的是他,无数次替自己挡掉酒杯跟话筒的也是他。

 

 

是那样光明磊落的温柔,照亮我心里不为人知的发霉角落。而我却以告白为手段把你留在身旁,最后又提分手让你心伤。

 

 

这次不会了,

如果只有把爱意稀释成友情,才有可能天长地久。

我也欣然接受。

 

 

「不好意思啊,担误你整个晚上。」阿信走进那片暖黄里,带着愧疚与歉意:「你还没吃晚餐吧?会不会饿?」

 

 

温尚翊点点头,没完全从假想题里回神,所以问一答一:「非常饿,有什么可以吃的?」

 

 

「呃……」阿信挠挠头:「阿Q桶面可以吗?我在亚洲超市买的,也算家乡味吧!」

 

 

温尚翊「蛤」了一声之后展眉大笑,陈信宏牵到纽约还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陈信宏,工作上追求登峰造极,生活上则一贯好吃懒做。

 

 

泡面就泡面吧,好久没吃了。

煮水的时候温尚翊帮他处理手臂跟脖子上的小伤口,有四五处,幸好都不深,最长的一道在颈侧,三公分左右,他拿着沾了药膏的棉棒,迟迟没下手,几年没见,这家伙皮肤怎么白成这样?

 

 

阿信等了半天没动静,低声笑笑:「喂,脖子很酸耶。」为了擦药我特别仰头侧脸呢。

 

 

温尚翊啧了一声,用生理食盐水先做清洁,棉棒碰到伤口时阿信缩了缩。

 

 

「痛吗?」

 

 

「还好。」

 

 

他下手轻柔,清洁涂药贴上OK绷,两人靠得很近,如此距离与姿势很容易勾起一些该死的回忆,他太清楚掌心握上去会是什么触感,也知道依偎在颈窝是什么温度。那是一个起点,也是一个燃点,吻上去的话会听见对方溢出叹息,往上移动就能舔湿耳垂,然后弄乱鬓角,最后拨开浏海,烙印在眉心。

 

 

曾经你的禁地只有我能踏足。

你说你喜欢我指尖带茧,粗糙又充满力量,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Max是我附中美术班的同学。」阿信目光飘向沙发上沉睡的人,轻声说道:「同班一年,高二他就到美国念书了。」

 

 

「只同班一年?难怪我没印象…」温尚翊高二天天往美术班跑,照理说没有他不认识的。

 

 

「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很投缘,」阿信语调更加柔软:「他是第一个告诉我,爱情可以跨越性别的人。」

 

 

「……」温尚翊闻言一愣,他以为自己占据了阿信全部青春,没想到还有这号人物?

 

 

「Max到美国之后我们持续以书信来往,半年能接到一封飘洋过海的信,聊聊彼此近况。」回忆让阿信:「他寄来的第三封信就告诉我,他遇到非常棒的人。」

 

 

「让我猜猜,」温尚翊眉角一挑:「是Eric?」

 

 

「是啊,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人,在书信最后他写了这句话。」而我也遇见了你,阿信心想。

 

 

伤口处理完毕,水也煮滚了。厨房跟餐厅连接处有个吧台区,温尚翊坐在那里看阿信把调味料以他自认最佳比例加入碗中,倒热水闷住,用手机计时,接着拿出两颗蛋,热锅加油,准备展现拿手料理—五分熟荷包蛋。

 

 

如此稀松平常的画面却让温尚翊时空错乱,好像这十年的分离根本不存在,彷佛昨天他们还彻夜录音,精疲力尽之际决定吃碗泡面犒赏自己,这是通宵工作后的小确幸,对于煮泡面阿信有一套颇为自豪的流程,不准别人插手,所以他都像这样抱臂围观对方煎蛋煮面。

 

 

「当当!请享用。」

 

 

就连献宝似的开怀笑容也一如当年,温尚翊浑浑噩噩跟着他笑,热气氤氲了回忆,烫红了眼眶。

 

 

「怎么了?」阿信眼眸似乎也有水光,是单纯因为泡面?还是此情此景也触动了他。

 

 

「很久没吃了,」温尚翊吸吸鼻子,笑道:「真的可以算是家乡味。」

 

 

两人在吧台对坐吃面,温尚翊没想过一碗泡面能让他有好吃到流泪的感受,食物有时是吃情怀跟气氛,外面的餐厅或许富丽堂皇,但没有家的感觉。想到这里温尚翊又觉得好笑,自己一生飘泊,哪里有家呢?

 

 

可是这一顿确实是心满意足,仅管他们饿到埋头猛吃,没空交谈,空间里唯一的声响是睡倒沙发的Max在打呼。

 

 

「这阵子真够他受了,」阿信远远看一眼确认人没事,压低音量解释情况:「Max从高中就对Eric一见钟情,不过Eric家族全是虔诚的基督教徒,父亲还是华人教会的主任牧师,身份地位挺高,这个背景下他从没想过跟男的谈恋爱,Max算是费了番功夫才修成正果,但Eric也是真对他好,两人交往至今都十几年了。」

 

 

温尚翊轻声问:「那怎么会分手呢?」

 

 

「他们交往这事瞒着Eric家里,Eric是独子,家里催促过也怀疑过,但没说破没亲眼见到就当作没这回事,反正住外头也管不到。」面吃完了,阿信用筷子在汤碗里绕圈圈:「不过几个月前Eric生日,两老大概想给个惊喜,突击了Eric的公寓,一开门就看见男男动作片,当场爆发世界大战。」

 

 

温尚翊想起刚刚Max的醉言醉语:「但提分手的是Max?」

 

 

「或许世上有一种分手类型…是因为爱吧。」阿信浅浅抿了一口汤,吧咂吧咂,嘴唇红亮:「我其实很替他们感到可惜,这两人说分手就再也不往来,但若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我想应该可以破镜重圆。」

 

 

「所以你才去找Eric?」温尚翊大概明白来龙去脉了:「他怎么说?」

 

 

「从头到尾他只讲了一句话:『请你帮我能好好照顾Max』,就这样。」阿信很伤脑筋地笑了笑:「总之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温尚翊转头看了下Max,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没能怎么办,我是希望他们好好碰面谈一谈,相爱的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多可惜,」阿信吃饱喝足,懒懒地支着下巴,笑容里有对命运的无奈:「要不然我跟Max组成无神论组织,整天在他爸的教会门口捣乱抗议好了。」

 

 

「把他爸气死,你们就得逞了?」温尚翊跟着一起练肖话,就像以前他们遇到难关总是用幽默替自己打气一样。

 

 

阿信抿嘴笑了笑,起身去拿条薄毯走到沙发旁,轻轻盖在Max身上,眼神尽是不舍与怜惜:「或者干脆我跟Max凑一对,皆大欢喜。」

 

 

温尚翊呵呵两声,顺势接一句:「就这么办!让Eric悔不当初。」

 

 

阿信突然眼神发直,愣愣瞅着他,睫毛扑簌扑簌,脸上渐渐绽放出灵光乍现的惊喜:「这说不定是个好方法耶!」

 

 

 

 

8.

那肯定是玩笑话吧?

 

 

不过当阿信决定再次询问Eric的航班,温尚翊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打算怎么做?」温尚翊把下次跟Eric同班到纽约的班机告诉他,但又有点不安:「有需要这样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快:「放心啦!你在一旁看好戏,不用牵扯进来。」

 

 

这句「不用牵扯进来」听起来莫名刺耳,温尚翊知道阿信是出于好意,但也讲的太果断了。以往千千万万个鬼点子,哪一项他没参与?

 

 

那天阿信如期再度出现在机场大厅,温尚翊听到身旁的Eric啧了一声停下脚步,并且在阿信走到面前时抢先开口:「要讲的话我上次都说了。」

 

 

「我不是来当和事佬的。」阿信双手插兜,气定神闲:「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我要开始追求Max了,可以吗?」

 

 

温尚翊偷偷斜眼瞄下Eric,只见他面若冰霜,腮边肌肉紧绷努起,这风雨欲来的势态让温尚翊也进入警备状态。

 

 

周遭人群来来去去而他们三人对立沉默,许久之后Eric才浅浅一笑:「可以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用特别跑这趟来跟我报备。」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口是心非?」阿信认真讲话时有种慑人气魄:「我不想当备胎,而且Max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你想要我怎么做?」Eric一脸无奈:「我尽量配合。」

 

 

「不用紧张,不过是想找你一起出去散散心。」阿信从外套大口袋中拿出一张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纸,递给Eric:「四天三夜,我跟Max已经报名了。」

 

 

温尚翊凑过去看Eric把纸摊开,是旅行社的宣传单,亮面彩色印刷,标题放大粗体写着「逃离伊甸园,追求新天堂」,他发现Eric的脸色变了又变,感觉有猫腻。

 

 

「这…」Eric看上去很为难:「这我不适合吧?」

 

 

「虽然主打同性之间的联谊活动,但你当做一般旅行团参加就好,不用想太多。」阿信似乎已经预设到他的反应,一一应答。

 

 

「可是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同房,」Eric伤脑筋地笑了笑:「不然你帮我找个伴吧?找到我就去。」

 

 

这是把球给踢回来啊…阿信抿着嘴,脑袋瓜高速运转寻找对策,他朋友不少,但谁会轻易答应参加四天三夜同性旅行团呢?

 

 

「看起来蛮有趣的耶,」温尚翊抽走Eric手中的传单,用舞台剧级别的夸张笑容问道:「我可以参加吗?」

 

 

「蛤??」

 

 

眼前两人异口同声,两双眼睛一起圆睁睁地望向他。

 

 

「怎么?不是说当作一般旅行团参加就好?」温尚翊灿笑回答:「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呢。」

 

 

不得不说,无视陈信宏的挤眉弄眼真是痛快。

 

 

 

 

 

9.

两周后温尚翊提早到集合地点—一家普通的咖啡店门口。没有看见一大群拿行李的人,但仔细看看周遭确实有两两成双的男男女女,低调而互相观察,感觉好像参加了什么神秘宗教组织。

 

 

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乱入这样的活动。

 

 

那天Eric离开之后阿信焦急地问他干嘛牵扯进来。

「这样很容易被误会被贴标签的!」

 

 

「所以呢?我乐意不行吗?」温尚翊当时直接怼回去:「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不用担心。」

 

 

他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却因为这样一句话被勾起心中的愤愤不平,当初阿信说分手就分手,说这样对大家都好,「大家」是谁?有问我意见吗?为什么你出于好意我就得接受呢?

 

 

阿信抿着嘴看他,眼神十分伤心,丢下一句「我知道了」调头就走。

 

 

那晚温尚翊躺在床上,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团员兼情侣的年代,也曾有过大大小小争执,不过往往用一则笑话或送对方一拳就揭过,马不停蹄的通告与表演没时间吵架,身边总有一大群人,镜头四面八方,他们得做最好的榜样。

 

 

社内恋爱并不容易,自己对谁都是快言快语,唯独到了主唱面前谨言慎行,阿信凡事瞻前顾后,思绪缜密,既然工作已经那么繁重,感情方面他不想再加诸任何压力。

 

 

所以连分手他都是沉默接受。

 

 

如果那时候大吵一架,会不会改变什么?

还是会在伤痕累累的心头再添刀疤?

 

 

想谁谁到,阿信跟Max正在马路另一头等号志灯,说说笑笑,秋阳像电影打灯般暖烘烘地落在脚边,光影交错出朦胧金边,落叶翩翩而落,替这个季节增添诗意。

 

 

温尚翊朝他们扬扬手,虽然上次不欢而散,但阿信不会不理他的。

 

 

果然阿信也浅笑挥手,不过来到眼前先开口的却是Max,:「嗨,你是怪兽吧?上次我喝太多让你见笑了,现在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Max,阿信的同学同事兼好友。」Max干净脸庞上戴一副粗框眼镜,及肩的头发整整齐齐绑成小马尾,单边耳环,看起来很文青,跟那天狠狈模样完全不同。

 

 

「大家都是附中校友不用客气,喝酒本来就是求醉,我懂。」温尚翊笑了笑,犹豫自己要不要自我介绍,难不成要说我是阿信的前团员兼前男友?

 

 

「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之前听阿信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Max话讲一半就被阿信架一记拐子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多话,但Max嘻皮笑脸没在怕,反而更起劲似的:「欸欸他说你弹吉他的时候…」

 

 

正当温尚翊洗耳恭听Max却骤然变脸,神情从刚刚的和善转为惊恐,目光越过温尚翊,眉心蹙起语气不悦:「你怎么来了?」

 

 

可以猜到来者何人,温尚翊转头,果然看到Eric。

 

 

Eric似乎没打算回答,温尚翊眼珠子一转,出口抢答:「我找他来的,难得这几天不用飞,想出来休息一下。」

 

 

这个机灵回答获得阿信目光赞许,虽然Max一脸你骗谁啊,但总算是顺利坐上游览车出发了。

 

 

温尚翊因为工作飞遍世界各地,但主打同性的旅行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看来颇受欢迎,全车满座,男男女女,携伴前来的坐一块儿,只身前来的导游会帮忙凑一对,算是半联谊性质吧。

 

 

阿信跟Max坐在隔了一个走道的斜前方位子,阿信靠外边,温尚翊斜眼就能看见他跟Max说说笑笑眉飞色舞,是对自己人才展现的那一面。

 

 

「学长,冒昧请教一个问题,」上车后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的Eric突然凑近,声音压低:「你跟阿信是旧识吧?」

 

 

他猛然转头,撞进Eric实事求是的认真目光,当下只觉得非常羞赧,毕竟自己内神通外鬼把对方行踪报给阿信知道,还连手促成这个局。

 

 

「是,我跟他高中同一个社团。」温尚翊小声回答:「失联很多年了,那天威豹演唱会上遇到之后才又开始往来。」他停顿一下又说:「不好意思啊…」

 

 

不过Eric没打算兴师问罪但笑得很诡谲:「只是高中社团同学?那你怎么一直看他?不管是机场还是现在。」

 

 

温尚翊的眼睛微微瞪大,想反驳个什么又讲不出来,最后干巴巴地回道:「有、有吗?」

 

 

Eric只是微笑不作声。

 

 

「很久以前,我们是一对。」温尚翊败下阵来,把音量压到快成气音:「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嗯,这样才说得通。」Eric好像刚问完一个飞行操作得到满意答案似的点点头,又笑了笑:「看来演唱会的票送你送对了。」

 

 

「他希望你们能够破镜重圆。」温尚翊没忘记正事。

 

 

「我觉得彼此需要时间冷静,现在复合只会为了同样的事情争吵,」Eric无奈笑笑:「争吵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消磨情份罢了。」

 

 

温尚翊点点头:「有时分开反而才能看清楚。」

 

 

「是吗?你们分开这么久,你看清楚了吗?」Eric问道。

 

 

「即使多年后再回头看,我仍觉得他是非常好的人,虽然结局有点遗憾,但当年没错付真心。」温尚翊看坐在斜前方的阿信,耳机挂在颈间,手中捧着零食,那模样一如当年高中相识时,这画面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我希望他可以幸福。」

 

 

Eric也在远望那头的人:「这心情我懂。」

 

 

然而被注视的两位主角不知道聊到什么大笑起来,东倒西歪没个正形,阿信勾住对方脖子晃悠两下,Max力气没他大就抬脚踢人,看上去跟高中生打闹差不多。

 

 

温尚翊想起以前练团时也是这样,像一群长不大的孩子,以为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

 

 

「他们感情就很好,阿信来美国之后更上层楼…」Eric不知道想到什么有感而发:「我以前偶尔会吃阿信的醋呢。」

 

 

「现在不会了?」温尚翊反问他:「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

 

 

Eric神圣一笑:「我乐观其成。」

 

 

温尚翊点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是两情相悦,他肯定也予以祝福。

 

 

游览车在某个休息站停下,除了让大家上厕所买咖啡之外,还因为休息站位处高点,从观景台可以看见整片山林秋色缤纷,而且旁边有颗2公尺高的巨大石头,形状略像爱心,因此成为打卡景点。

 

 

所有情侣都凑过去拍到此一游照,包括阿信跟Max。

 

 

「Eric,方便帮忙拍个照吗?」阿信要把手机给Eric却被Max阻止,说他拍照技术很差不要给他啦。

 

 

于是拍照任务就落到温尚翊头上。

 

 

其实无需太多技巧,不过是把人跟石头都拍进去而已。手机屏幕里,阿信搭着Max的肩,Max则是揽着他的腰,没有像其他情侣那般甜腻却十分和谐。

 

 

拍照不难,温尚翊也不懂怎么会拍三张都糊掉,

「我尽力了,你们自己修图吧。」他把手机还给阿信,同时余光瞥见Eric在另一头朝他晃了晃烟盒,而自己正想抽一根。

 

 

阿信接过手机,看温尚翊迫不及待快步走向Eric,对火点烟,相视而笑。

 

 

「他们两个那么熟啊?」Max也看到这一幕。

 

 

 

阿信抿着嘴没说话,

想起温尚翊的那一句「我乐意不行吗?」

 

 

 

还以为对方是热心帮忙,看来自作多情的毛病得改一改。

 


 

 

TBC

 

 

 

 

* 最近身体微恙正在做一些检查,希望不要太严重,也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 五位哥最近好像又有紧锣密鼓的拍摄,不知道要干嘛好期待啊!

* 前阵子七夕活动好热闹,很多图文都很棒,看到圈子活络起来真开心,多多益善

* 觉得这个故事可能得四篇才能结束…吧?


和树

有你的将来(十三)生而为人无罪

  在那之后,蔡依林和阿信约了好几天都没能成功约到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来接猫。


  蔡依林虽然是很少见的私家侦探,但因为良好的口碑和过硬的业务能力让她有不少知名度和业务。每次阿信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时,蔡依林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委托叫了出去,等蔡依林忙完的时候,阿信又没空了。


  于是橘猫就这样在蔡依林家里寄养了起来。


  好在橘猫和屋虎相处得还不错。蔡依林本来还担心屋虎会不欢迎橘猫这样的不速之客,但这两个治愈的小动物在一通鸡同鸭讲、猫同狗讲的沟通之后,意外地友好相处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橘猫活泼好动的性格其实也很狗吧……


  另外阿信也坚持把猫粮猫砂的钱都给了蔡依林。本来蔡依林......

  在那之后,蔡依林和阿信约了好几天都没能成功约到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来接猫。


  蔡依林虽然是很少见的私家侦探,但因为良好的口碑和过硬的业务能力让她有不少知名度和业务。每次阿信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时,蔡依林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委托叫了出去,等蔡依林忙完的时候,阿信又没空了。


  于是橘猫就这样在蔡依林家里寄养了起来。


  好在橘猫和屋虎相处得还不错。蔡依林本来还担心屋虎会不欢迎橘猫这样的不速之客,但这两个治愈的小动物在一通鸡同鸭讲、猫同狗讲的沟通之后,意外地友好相处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橘猫活泼好动的性格其实也很狗吧……


  另外阿信也坚持把猫粮猫砂的钱都给了蔡依林。本来蔡依林还不想收的,但阿信非常坚持,说如果她不收的话就对不起阿信也对不起她自己,话说到这个份上,蔡依林就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这一天,终于忙完一项委托的蔡依林在事务所里向雇主发送了工作报告邮件,然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瘫倒在办公椅上。


  休息片刻后,蔡依林从办公桌上拉过来自己的日程安排本,继续发消息给阿信,和他对一下时间。


  这一周的行程也相当忙碌,不过周五倒是难得下午没什么事情。


  蔡依林赶紧把这个信息发给阿信,发完就放下手机,继续去准备下一个委托的工作。


  这时候,手机提示接收到新消息,蔡依林以为阿信这么快就回复了,打开一看发现并不是。


  是一个叫做林雪磊的人发过来的信息,问蔡依林周五下午有没有空,他想约蔡依林去游乐园。


  林雪磊,蔡依林私家侦探事业起步时的贵人。她刚决定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举步艰难。因为没有口碑加上是年轻女孩,很多人不信任她。她在自己堂哥蔡自峰的介绍下认识了林雪磊,当时是帮这个冒失鬼找回他弄丢的母亲的遗物。蔡依林很轻松就帮他找回来了,然后他就千恩万谢地给蔡依林弄了这个事务所,还请人给她设计的宣传单,又让人帮她发宣传单、到网上做宣传,还和身边的人提起她的事业。


  到那时候蔡依林才知道原来这个林雪磊是一个化妆品品牌总裁的儿子,所以才这么有钱帮蔡依林做了这些。蔡依林一开始觉得这个人做得有点过头了,但林雪磊却坚持说蔡依林帮他找回来的那个母亲的遗物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只是一个事务所和一些宣传,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然后蔡依林才接受对方的好意。


  之后,林雪磊又经常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找蔡依林帮忙,都是在帮忙找冒失员工弄丢的货、样品、文件,调查一下合作伙伴靠不靠谱之类的,一来二去,蔡依林已经对他们公司相当熟络了。林雪磊渐渐的和蔡依林有了一些私人的来往,关系越来越密切,连他们公司里的人都在传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这次突然说要约她出来玩,蔡依林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甜蜜。而且林雪磊所说的那个游乐园,自己也特别想去一次,只是因为那里消费有点高不太舍得去,既然有人约,那就豁出去阔一把吧。


  当下蔡依林就欣然回复对方说她那天正好有空,然后又发信息给阿信道歉,说临时又有事周五没有空了。随后蔡依林又和林雪磊你来我往地聊了好久,甚至忘记了看阿信有没有回复。


  阿信一直到深夜才看到信息,那时的他非常疲惫,只是有点仓促地回复她说没问题,再约时间吧。


  一直到周五,蔡依林都相当期待去游乐园玩。自己确实努力工作了好长时间都没怎么休息放松过了,需要一个小假期去散散心。

再加上自从看了阿信的记忆之后,情绪就比以往要沉重很多,希望这次去玩回来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


  蔡依林拍了拍自己的脸,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些,片刻后,再端详了一下镜子里已经妆发好的自己。


  早上她还在事务所工作,吃过中午饭后直接在事务所短憩,然后又比平时早一点结束午休,妆发完就直接出发。


  希望今天能去玩得开心。


  蔡依林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正好,她发信息给林雪磊,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就先出门了。


  发完信息蔡依林就拿起桌子上收拾好的包包准备出发。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林雪磊就突然发消息过来。蔡依林心里还有点期待地想着对方大概是回复自己,他也准备出门了。但收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


  “今天天气不太好,等会可能要下雨。”林雪磊发过来的信息说。


  蔡依林转头就去拿了雨伞,然后回复他:“那你记得带好雨伞……啊,我记得我附近有一家店有卖雨衣的,等会我顺便买两件。”发完她就已经开了门准备下楼了。


  这时候,林雪磊的回复让蔡依林满怀期待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是说,我不是很想去了。”


  手机上,林雪磊发来的信息看起来特别刺眼。


  蔡依林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心里涌上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愤怒,她忍不住用力地敲着自己的手机打字问他:“既然你不想去,那为什么之前都不说,等我准备出门才说?”


  蔡依林这边还飞快地敲着字跟他抱怨自己有多期待今天下午去游乐园,为了这件事她推掉了和别人要约好的事情,中午都没怎么休息过早早就起来妆发,她还没写完,对方就轻飘飘发来一句“我哪里知道你都准备出门了。”


  你自己说下午去玩的啊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三点多了过去都快四五点了还玩个屁!还说不知道我准备出门,不然你还想几点出门!

蔡依林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这个人约她基本上都是下午三四点左右碰面,因为每次都是那个时间,久而久之蔡依林都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了,所以每次都没再问准确时间。蔡依林以为这一次也一样。


  “以往不都是这样的时间出门的吗?”蔡依林质问他。


  “那是你自己以为的,我们就没约过准确的时间好吧。”林雪磊冰冷冷地回复她。


  仿佛喉咙被噎住了,蔡依林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去才好。仔细想想,自己和这个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方好像确实什么都没说。没约过准确的时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以为的。也没说过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他公司里的那些人自己乱传的。


  都是假的。


  蔡依林本来还想把自己刚刚那些话都抱怨过去,但突然不想发了。因为她直觉对方根本不会理会自己有多期待。


  哼,他不去,我自己去!


  蔡依林赌气一样地,没有回复林雪磊,把手机扔进包里,嘭地一下把事务所的门关了准备下楼。


  蔡依林刚把门关了,抬头就看见一个短发的中年妇女站在她面前。对方看起来有点憔悴,满面愁容,一看就知道是要来找自己的。毕竟只有在实在解决不了困难的时候,人才会想到去寻求私家侦探的帮助。


  蔡依林下意识地露出营业的笑容来,主动热情地问道:“请问是要来侦探事务所咨询的吗?”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看了宣传单是写了这里……请问是这里没有错吧?”


  又是宣传单……


  之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蔡依林还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她只觉得烦躁。


  把心里这些不好的情绪忍下来,蔡依林保持着热情地又开了门,把中年妇女迎进自己的事务所,说:“是这里没有错,这边请进。”


  “好,谢谢你。”


  蔡依林回到事务所后,背对着自己的客户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现在可好了,游乐园也去不成了,阿信也没约到,那还是重操老本行帮助别人为乐好了。


  放下了那些有的没的的情绪,蔡依林让自己客户坐下,端上了茶水,拿来录音笔和笔记本走了过来坐在客户对面,说:“请问是有什么需求呢?找人找宠物找东西,查人查事都可以的。”


  她没有像之前招待怪兽那样说查小三查叛逆小孩,毕竟面对一个看起来那么老实又愁容满面的中年妇女,这些有可能会引起对方伤心事的敏感词还是不适合说。


  “我……”妇女有点难以启齿,蔡依林也没有催她,而是认真地看着对方,默默地等待她开口。


  像默默下了决心,中年妇女想了片刻后,再一次抬起眼睛眼神坚定地看向蔡依林,说:“我是想拜托你帮我找找……到底是哪些人在学校里欺负我儿子。”


  寻仇?


  蔡依林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抱歉,阿姨,我不会为了寻仇而去找人。”


  但中年妇女的态度却非常诚挚:“我不是为了寻仇,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她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怒意,只有坚定,“我总不能连我的孩子被谁欺负了也不知道。”


  蔡依林被她这样的眼神打动,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得有点极端了,说:“抱歉,你能把手伸出来吗?”


  中年妇女有点不明所以,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出来。


  蔡依林轻轻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上,闭上眼睛读取她的记忆。


  在中年妇女的记忆中,蔡依林看到,她的孩子是个长相清秀、行为举止都很温柔的男孩子。自从高中入学之后,他每次从学校里回来都闷闷不乐,原来很开朗很温柔的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情绪越来越低落。因为是寄宿制的学校,孩子每周才回家一次。母亲前段时间忙于生计疏忽了对他的照顾,每次周末都只是周六早上匆匆见一面又要出去工作,最近没有那么繁忙了才回过神来,问他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孩子告诉她,自己在学校里被同班同学欺负,告诉了老师,老师也没提出来过什么有用的办法来保护他。


  因为在他身边,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觉得他是个娘娘腔,都以此歧视他,理所当然地欺负他,就连老师也或多或少地看不起他。


  在母亲的记忆里,孩子的眼神很绝望,他极度自我怀疑地问母亲,“我是不是一个不够好的人啊?我是不是个异类啊?”


  但在当时,母亲的安慰却非常苍白无力。


  即便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异类,那又怎么样?欺负他的人依然缠着他,支持他的人都沉默着。


  作为母亲,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了,自然无法坐视不管。她直接去到学校,要找出是哪些人欺负她的孩子,她要和那些人的家长好好谈谈。然而,这时候这个母亲才绝望地发现,学校里的老师并不是没有保护她孩子的办法,而是根本就对此视而不见,随便敷衍了她几句,不想管这件事,甚至言语里眼神里都有对她孩子的讥讽,叫她自己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再说。


  所以如此走投无路,母亲才来求助私人侦探。


  蔡依林缓缓睁开眼睛,同样坚定地看向这个憔悴的母亲,说:“阿姨,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去找出来到底是谁在欺负他。”


  从客户和自己制定的合同里,蔡依林知道这个孩子叫做叶咏,母亲叫叶玉芳。蔡依林还暗暗好奇了一下,孩子似乎是跟母亲姓的,在这个家庭里父亲似乎缺位了,但具体情况不明。


  现在正好是周五下午,周五下午放学后叶咏就会回家,为了方便找人,蔡依林提议直接去学校接孩子,就在那里找出来到底是谁欺负他。叶玉芳还有点不太相信,即便当场指认是哪几个同学欺负叶咏,自己作为家长训对方一顿其实也无济于事,而且孩子是寄宿的,大多数时候都没法保护孩子。在自己保护不了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这样训一顿会不会反而使得那几个学生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叶咏。


  但蔡依林让她放心,她绝不是只找那几个同学出来这么简单而已,就如叶玉芳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把那些学生的家长找出来,和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管教好自己的小孩。


  “几个欺软怕硬的小屁孩而已,让他们知道,叶咏是有人保护的,叫他们收敛一点。”蔡依林有些强硬地说。


  叶玉芳有些意外地看着蔡依林。一开始她还以为蔡依林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而已,现在她对蔡依林刮目相看了。


  两人来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间,零零星星有一些学生从学校里走了出来。叶玉芳和蔡依林一起站在校门前,焦急地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叶咏的身影。


  然而,她们一直等到学生都已经快要走完了,也不见叶咏出来。


  蔡依林疑惑地看向叶玉芳,问道:“你确定刚才都没见到叶咏吗?”


  叶玉芳显然比蔡依林还着急,仓促地从包里找手机,“我每个小孩都确认过了啊……我打个电话给他看看……”


  蔡依林等着叶玉芳的电话,然而,电话拨出去后一直没有人接听……


  越等待越焦急,越等待越不安,蔡依林在叶玉芳准备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当机立断地说:“别打了,我们直接进去吧,告诉我叶咏是哪个班的。”


  学校也有门禁,但不至于那么严格,两个人在门卫登记了身份信息之后就直接进去了。


  一进门蔡依林就让叶玉芳带着自己直接到叶咏的班级去,同时让她不要间断地给叶咏打电话。


  那个没人接通的电话始终让人放心不下来。


  蔡依林找到了叶咏的班级,一到地方就二话不说直接读取大地的记忆。


  她看到半个小时前教室里的叶咏,放学前五分钟,他起身离开了教室。随后教室里有另外三个男生也站起来跟着他离开了教室,而且,那三个男生的眼神还很不友好。


  蔡依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没来得及和叶玉芳解释,就慌忙冲出教室,在记忆中叶咏离开的方向再一次读取记忆。


  叶咏似乎是去了厕所的方向,那三个男生也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蔡依林追了出去,叶玉芳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但也赶紧跟上去。


  电话依然不通。


  蔡依林一路追到了男厕所,叶玉芳还疑惑了一下,心里还想着这个姑娘一言不发地突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下一秒蔡依林就直接跑进男厕所里了。


  “欸?蔡小姐你这是……”


  “啊——”


  蔡依林见了男厕所里的场景,直接被吓得捂住嘴倒吸一口气。

叶玉芳一开始还以为蔡依林是闯进厕所里看到了不该看的,正想说她,突然意识到蔡依林的眼神不对劲。她也跟了进来看,然后也被吓了一大跳。


  厕所里,地面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而叶咏的手机,正在血泊上颤抖。


  “小咏——”叶玉芳难以置信,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冲了上去捡起了血泊中的手机,她哭嚎着向周围大喊叶咏的名字,却如同播出去的电话一样没有回应。


  蔡依林被悲伤的母亲慌乱了阵脚,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闭上眼继续读取周围的记忆。她看到叶咏准备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被他同班的三个男生堵在了里面。


  不止那三个男生,后面又来了其他班级的男生,浩浩荡荡地来了十几个人……那些人用着极度侮辱人的方式欺负他取乐,如果不是为了找人,蔡依林真的看不下去。


  咬着牙把这个煎熬的十多分钟的记忆看完,记忆的最后是其中一个男生失心疯地用力推搡了叶咏,导致他头磕到了墙上,顿时倒地血流不止。


  见了血,那些混蛋就一哄而散了,没有人去扶起他。


  叶咏倒在地上过去了好几分钟后,血似乎在他拼命的压迫下暂时止住了。但是他站起来之后,眼神空洞地走了出去,却没有向校门或者是医务室的方向去。


  而是看了一眼学校里最高的那栋建筑的楼顶,然后向那边走了过去。


  叶咏有危险!


  蔡依林赶紧上前拉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叶玉芳,说:“叶咏他去了天台!我们快去找他!不然来不及了!”


  叶玉芳瞬间理解了蔡依林的话,虽然不知道蔡依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目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赶紧站起来,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还是蔡依林拼命拉住她这才两个人一起往叶咏的方向赶过去。


  奔跑中,蔡依林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阿信。一边跑,她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阿信的电话。


  “喂?依林?”


  “阿信哥!我、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听到蔡依林焦急的语气,和起码两个人都在奔跑的背景音,阿信就知道问题很严重,当下以为蔡依林出了什么危险,一颗心悬了起来,但语气十分冷静,“你说。”


  “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之前怪兽跟我讲过那次外星人夜袭的事情!我这边有个可能会跳楼自尽的男生,你能不能帮我救他!”


  “你们在哪?”阿信直接问道。他听到事关人命,已经来不及想怪兽怎么把这种事情也跟蔡依林说了,就直接告诉蔡依林说:“告诉我位置,我可以看得见。”


  蔡依林告诉阿信他们所在的学校,阿信双眼泛上橙色的光芒,魔法视界直接到达蔡依林所说的地方。他快速地巡视了一圈学校,确定了他们所说的叶咏的位置,还有确定了还在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在附近逗留的学生。


  阿信在电话里提醒蔡依林:“我看到他了,他还在往天台上走。但是你们得再快点。”


  “好!”


  蔡依林挂了电话,拉着叶玉芳拼命地往那栋楼赶。叶玉芳的体能明显赶不上蔡依林,跑没多久就明显慢了下来,只剩下信念在支撑着她还在坚持。


  蔡依林还想去扶她,叶玉芳挥着手让蔡依林先走。蔡依林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一下子就把叶玉芳甩在了后面。


  蔡依林一边奔跑一边叫自己冷静,她已经叫上阿信了,以阿信的能力,一定会看得见,即便自己赶不上,阿信也一定能救下他。


  阿信挂了电话之后,直接用自己能力的橙色光芒吸引学校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学生的注意,把他们的视线全部引向了叶咏。人们看到一道橙色的光芒突然从自己眼前闪过,都纷纷好奇地追着光芒去看。


  此时,叶咏已经来到了天台上。他慢慢走到天台的边缘,慢慢地爬上了围栏,然后站在围栏上。


  死亡的恐惧被绝望压住了,他感觉不到。


  与此同时,被阿信制造的光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们也看到了站在天台上的叶咏,人群中好几个女学生都失声惊呼出来。


  叶咏闭上眼,几乎没有犹豫,就往天台下迎面扑下。


  蔡依林赶到时,刚好看到了叶咏的身子在往下倒去。


  “不要——”蔡依林尖叫着冲了上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整个人都要扑了上去,然而她伸手之时,依然和叶咏相隔了咫尺的距离。


  眼睁睁地看着叶咏已经掉了下去,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这时候,一道橙色的光芒就在叶咏身下亮了一下,随后仿佛一阵清风,将叶咏的身体整个托起,托着他往回飞去。


  蔡依林看到本来已经要掉下去的叶咏被一阵橙色的光芒包围着送了回来,就知道是阿信做的,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拜托阿信是对的。


  蔡依林上前抱住向后倒下来的叶咏,一个踉跄自己也没站稳倒就要向后跌倒。同时身周橙光亮起,阿信用力量托住她,让她和叶咏缓缓地坐倒在地上。


  叶玉芳这时才赶了上来,刚好看到蔡依林抱着叶咏坐了下来,后怕地哭喊着,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几乎手脚并用地赶了过来,趴倒在叶咏身旁。


  劫后余生的叶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一切,然而当他看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又委屈又后悔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妈——”


  “小咏——小咏——”叶玉芳慌乱地拉着叶咏看了又看,确认他真的还活着,才抱着叶咏放声大哭起来,“你这傻孩子,你吓死我了!”


  “妈,对不起,妈……”叶咏也泣不成声。


  母子相互抱着放声大哭着,天台上的哭声吸引了楼下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用手机和网络传播着这里的情况,渐渐的,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开始向这边围了过来。


  叶玉芳抱着自己儿子哭了好一阵,才慢慢缓过劲来,她看着同样低着头在哭的儿子,这时候缓上来一阵后怕,半责备半哭诉地说:“你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我说呀!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叶咏哭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我看到你来学校……但是被老师们赶了出去……我不想你为了我受这些委屈……”


  “你傻啊!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点小事算什么!跟没了你比算什么啊!没有你我以后怎么办!!”叶玉芳哭得不成人样。


  “妈……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不配啊…不配被你这样保护着啊……”叶咏啜泣着说。


  “什么配不配!你是我的孩子!作为母亲要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叶玉芳的声音几乎喊到沙哑。


  蔡依林看着哭成泪人的母子俩,心里也很不好受,忍不住拉着叶咏的手安慰他:“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你不值得被爱,那谁还值得呢?”


  叶咏不为所动,摇着头说:“我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

“怎么不值得?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蔡依林温柔地说。她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缓,生怕会让叶咏觉得她是在质问。


  叶咏还有点犹豫,显然是害怕着自己的想法会被人说幼稚或者极端。


  蔡依林见状,拉了拉叶玉芳,示意她开导一下叶咏。叶玉芳看了一眼蔡依林又担心又诚恳的眼神,很快就心领神会。她擦干眼泪,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握着叶咏的手,柔声说:“小咏,没关系,你说,我们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叶咏双眼噙满了泪水,看了看叶玉芳,又看了看蔡依林,看到她们关切的眼神之后,才慢慢放下了心防,啜泣着说:“他们说我喜欢做女孩子做的事情……他们说我不正常……”


  蔡依林心疼地摇了摇头,“你才没有不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们。”


  “他们总叫我‘娘娘腔’,还说我不是个男人……”


  叶玉芳握紧叶咏的手说:“可你会体贴我工作辛苦,还给我按摩啊!你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啊!怎么不是个男人了?”


  肯定的话语安抚着受伤的心,叶咏更加难过,说:“我没有!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在学校闯出来这么大祸,我没有能力处理好和同学的关系,还要你来学校给我讨说法,我真的很无能!就好像他们说的,我就是个娘娘腔,我连妈妈也保护不了!”说完就哭得更凶了,直接掩面而泣。


  “傻孩子!妈妈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啊!”


  “祸明明是你同学和你老师闯的,不是你的错啊。”蔡依林轻轻抚摸着叶咏的手臂安慰他,“而且你为了保护妈妈,自己忍耐了那么长时间,哪里无能了?你只是在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而已,这又不是你的错,这又不是你无能。很多事情也不是每个人每个时候都有完美的解决方案啊,这并不代表无能啊。”


  叶咏仿佛被说开了,求助地看向蔡依林,问道,“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不是因为我很娘,很无能?”


  “当然啦!你又能体贴妈妈工作辛苦,又能努力读书考到这么好的学校,就这些事情,有多少人能轻易做得到的?你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努力,你超棒的!才不是什么娘娘腔,才不是无能。”


  蔡依林拿了纸巾递给哭成了泪人的母子俩,强挤出笑容来安慰着叶咏。


  叶咏默不作声,看起来平静了一些,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又失控地哭了起来,说:“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我身边的老师、同学,他们都还是继续嘲笑我娘娘腔,继续欺负我,还会欺负我妈……”


  这下蔡依林也犯难了,今后的生活还在继续,即便她可以安慰好叶咏,也没办法彻底改变他生活的环境。


  一想到大地的记忆里那些同学对叶咏做的过分的事,蔡依林就又愤怒又无力。


  “以前只是没人敢为你发声,但过了今天就不会了。”


  这时候,一道橙色的光芒围了过来,像音波会振动的线条那样围绕着他们三人转动,阿信的声音就突然从他们三个人的脑海里响起来。


  三个人都有点惊讶,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他们身边确实没有别人,只有表示声波的线条一样在振动的橙色光芒围着他们在转。


  阿信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解释,“我只是把我的声音引起的振动传到了你们身边,不用害怕,我是想告诉你说……”


  这时候,阿信突然从蔡依林她们赶过来的小房子里走出来,随后,阿信的声音真切地从他身上传了过来:“我可以把声音传到这里来,不管是在身边的,还是远方的,只要是支持你的声音,我都可以把他们传过来。你想听听看吗?”


  三个人都愣愣地看着阿信。叶玉芳没见过阿信,但她从这个熟悉的橙色光芒中认得出来,在上次外星人夜袭的事件中,及时将差点就伤害到自己的外星人抓走消灭的英雄其实是他。叶咏很快就明白过来刚才把自己拉了回来的人是他。而蔡依林则非常意外阿信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阿信朝叶咏笑了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张开双臂望向天空,引导自己的力量冲向世界。


  和夜袭那天一样,漫天布满了橙色的光芒,使得傍晚的太阳都黯然失色。高速流转的光芒海潮一样涌向了远方,又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空中的云一般盘旋在他们头上的天空。光芒如同声波般振动,一个个声援的声音就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不仅仅是叶咏、叶玉芳和蔡依林,还有站在楼下围观的学生和老师,还有每一个在拿手机看着现场传过来的直播的人们。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那些说你不正常的人才不正常!”


  “他们作为老师自己都人格不健全。”


  “那几个臭小鬼就是闲着找个人欺负而已。”


  “只是喜欢女孩子做的事情而已啊又没有杀人放火没有犯罪!”


  “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对待你!”


  “要做自己,不要怕!”


  声援的声音越来越多,叶咏甚至认得出来其中一些声音是他的同学,是那些一直不敢为他声援的同学的声音。当这些声音被放大被传进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时,越来越多的人有了勇气,加入了这场声援。


  阿信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已经全身都笼罩在橙色的光芒里了,外面的人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样子。蔡依林看到阿信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这个能力相当消耗他的精神,正想出声让他快停下来的时候,阿信咬着牙继续催动自己的力量,橙色的光芒就爆发出更耀眼的光,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人们脑海中听到的声援越来越多,甚至已经不止一种语言……


  天啊,阿信甚至把世界各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蔡依林看着已经变成光的阿信震撼不已。


  越来越多的语种,有好多甚至大家都听不懂,但他们仍然感受到那些话语里的力量,在为被霸凌的人们发声,在呼唤着爱。

  

  你听到了吗?不止你身边的人,全世界的人都为你声援。


  “听到了……我听到了!谢谢你……”叶咏大受感动,哭着大声说。


  直到叶咏终于释怀,阿信才慢慢停下来,漫天飞舞的光芒这才慢慢暗淡了下去。


  阿信闭着眼睛,保持双臂张开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过了今天,你不会再是一个人面对了,你身边的人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阿信说,“好多声音都来自你身边的同学和老师,你也听到了吧?你现在还害怕吗?”


  叶咏泣不成声,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不怕了。


  蔡依林花了好一些精力才把母子俩好好劝了起来,让他们先去医院好好看看叶咏的伤。叶咏好好地向叶玉芳道了歉,告诉她自己不会再寻短见让她担心。叶玉芳安抚好了叶咏后,扶着叶咏向蔡依林和阿信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他们一齐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楼下居然围了上百人在围观。人们见到他们走了下来后,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掌声和热烈的声援。


  叶咏认得出来人群中还有不少自己同班的同学,有男生也有女生。他们向自己投来了善意的笑容,这让叶咏更加感到了被支持的力量。


  叶玉芳和叶咏好好感谢了这些来声援他们的人,在人们的簇拥下离开了学校。


  直到人群终于散去,一直强撑着的阿信这时才瘫软下来,在蔡依林旁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靠着墙喘了起来。